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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4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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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喃喃忖想,忽然心下一惊:“糟了,和坏人为敌的,都是好人。那我变成坏人的朋友,不是成了坏人么?”正担忧间,忽然想到霍天龙、张胖子,却又隐隐觉得不对。
先前阿秀与张胖子等人狭路相逢,受尽了屈辱,险些丧命,这帮人欺侮弱小,自然是真正的坏人,可他们与铁脚大叔为敌,难道便能算是好人了么?
不对,与坏蛋为敌的,未必是好人。坏蛋的朋友,自也未必算是坏人。阿秀想通了道理,忽然心念一转,又想:“等等,坏人的敌人,未必是好人,那好人的敌人呢?是不是该算是坏人?”
阿秀喃喃忖忖,骤然间心下一惊,想到了伍定远。
今早在城头亲眼所见,正统军凶霸霸的,提刀惊吓百姓。城外那些饿鬼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他们不过是肚子饿罢了,正统军凭什么欺侮他们?欺侮好人的人,还有脸说自己是好人吗?
阿秀呆呆想着,只觉得越来越难懂了。好似普天之下全是坏人,说不定弄到后来,连自己也成了一个坏蛋,那可就糟糕了。正呆滞间,却听那大汉道:“怎么啦?为何发起呆了?”
阿秀忙道:“大叔,城外来了很多很多饿鬼,你听说了么?”大汉嗯了一声,搔了搔头,道:“听说了。”阿秀低声道:“他们……他们为何跑来京城啊?”
那大汉懒懒地道:“那还要问?这帮人没东西吃,那便跑来京城要饭了。”
阿秀颤声道:“他们……他们会吃人么?”大汉耸肩反问:“你呢?你吃不吃人?”阿秀慌道:“当然不吃。”那大汉道:“这就对了。你不吃,我不吃,人家为何要吃?”
阿秀呆了半晌,喃喃又道:“大叔,这些饿鬼是跟着秦仲海来的,对么?”那大汉吐了口浊气,道:“是。”阿秀忧声道:“大叔,秦仲海是不是要杀光咱们啊?”
那大汉摇了摇头,道:“不是。”
阿秀茫然道:“是吗?那……那他干啥弄来了这么多饿鬼,不是想杀光咱们,那是干什么?”那大汉道:“不晓得。”阿秀皱眉道:“大叔也不晓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大汉道:“你没听懂咱的话,我是说秦仲海自己也不晓得这要干啥。”
阿秀大惊道:“什么?连他自己不知道要干啥?那……那他还造什么反?”
那大汉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人要造反,便没打算要干正经事。否则他何不去悬壶济世、耕田织布,造福乡里,为何在那儿杀人放火?”阿秀喃喃地道:“不对啊,我听孟夫子说,造反的人都是为了当皇帝,难道……难道他连这个都不想吗?”
大汉道:“老夫子们懂个屁?真正有反骨的人,生来就不受教,他不想让人管,可你要他管别人的闲事,他也不来劲。正是这样,秦仲海才立了间山寨,一不让别人管,二也不想管别人,只想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辈子打劫维生,谁晓得老天不赏脸,山寨一开,便闹得天下大旱……”
阿秀拼命颔首:“我知道、我知道。我打小到大,只看过几次下雨。”
大汉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啦。冬日越冷、夏季越干,老天不下雨,有钱人都变穷光蛋了,山寨抢不到钱,反而来了大批饿肚子的,人人哭哭啼啼,硬是说要入伙,那姓秦的给人日夜纠缠,也是烦得发狂了,只好望朝廷狠打,瞧瞧有无食粮掉出来。”阿秀呆呆地道:“后来呢?打出食粮了么?”那大汉道:“食粮是种出来的,不是打出来的。”
阿秀愕然道:“那……那该怎么办?”那大汉伸手掏了掏裤子,摸出了一团黑巴巴的东西,道:“小弟,吃过午饭了吗?”
眼见这东西是打裤裆出来的,好似一块黑泥巴,阿秀哪里敢碰?颤声道:“不、不用了。”
那大汉笑道:“怕什么?吃给你看。”剥了一块,呼噜噜地嚼了起来,阿秀见他眯眼含笑,一派好吃模样,不由心生好奇,喃喃地道:“这……这真能吃么?”那大汉剥了一块烂泥,交到阿秀手上,道:“来,吃吃看吧。”阿秀惊道:“不要了,我……我吃饱了。”
那大汉冷笑道:“没种。”阿秀见他眼神满是轻蔑,霎时气往上冲,张开了嘴,扔泥入口,大怒大嚼:“怎么样?这不是吃了么?是谁没种啊?”
那大汉竖指妙赞:“好样的!好不好吃?”阿秀逞一时之快,把烂泥巴吃下去了,正等着作呕间,忽然嘴里传出一抹甜香,不觉咦了一声:“哎呀,好像不大难吃啊。”
那大汉笑道:“岂止不难吃,根本就是好吃。还要再来一口么?”
阿秀眨了眨眼,那大汉这回倒真的没吹牛,那黑泥非但不臭,尚且入口即化,带来满嘴蜜甜,比什么花糕甜糕都好吃。阿秀忙道:“好,我……我再吃一块试试。”接过了黑泥,望嘴里又塞一口,猛一下便化开了,他有些不足,便又再要了一口,不觉再来一口,终于赞叹道:“这到底是什么啊!这般好吃!”
那大汉道:“这叫做神力草。”阿秀讶道:“神力草?什么啊?”
那大汉道:“这是怒苍山的军师发明出来的。近年天下大旱,地下种不出东西,怒苍上下便掘泥煮草,弄出了这玩意儿。灾民们吃了后,人人都夸赞。”阿秀喜道:“好厉害啊!以后我每天吃这个吧,不用吃饭了。”
那大汉道:“那可不行。”阿秀皱眉道:“为什么?”那大汉道:“这只能骗肚子。”
阿秀茫然道:“骗肚子?什么意思啊?”大汉道:“神力草是泥土干草煮出来的,吃了以后肚子发胀,感觉像是饱了,其实还是空的。久而久之,你的肚子便凸了起来,手脚却越来越细弱……”阿秀喃喃忖忖,道:“肚子凸、手脚细……”不觉大惊道:“那不是大肚饿鬼吗?”
大汉淡淡地道:“没错,吃多了神力草,久了便成饿鬼。”阿秀颤声道:“这可不得了,那……那秦仲海还喂他们吃,那不是骗人么……”那大汉悠悠地道:“被骗又如何?一天一株神力草、从早到晚心情好,拿来骗骗肚子。心里多少还留了点希望,总强过上吊自尽吧。”
阿秀喃喃地道:“原来如此,那……那些饿鬼为何还跑来京城?”
大汉道:“神力草吃完了。”阿秀骇然道:“吃完了?”
大汉道:“虽是泥巴杂草,可也有煮完的一天。偏偏老天爷不赏脸,硬是不下雨,却能怎么办?可怜他们煮了十年,终于也把泥巴煮完了,山寨上下听说消息,这便大乱了起来。人人都晓得‘神力草’是灾民的宝贝,一旦听说吃完了,势必上山来闹。寨上弟兄人人发急,都问怒王有何打算……你想你若是秦仲海,你该怎么向饿鬼说?”
阿秀喃喃地道:“就说实话啊。”那大汉道:“你还是年纪小啊。常言道:‘吃菩萨、着菩萨,灶里无柴烧菩萨’,你想饿鬼听说好吃的没了,还能不把老秦煮来吃了吗?”
饿鬼数达千万,连朝廷也畏之如虎,若要拆毁一座怒苍山,八成也不是什么难事。阿秀苦笑道:“后来呢?秦仲海便打来了?”那大汉摇头道:“打是打不赢的。正统朝便似一块大石头,敲不破、推不倒。除非能除掉幕后首脑,否则绝无胜算。”
阿秀寒声道:“那可怎么办?投降吗?”那大汉拂然道:“你便和陆孤瞻一样没见识。什么叫‘天下大旱’?是普天之下尽缺水,又不单是西北一地。你要向朝廷投降,京城这帮死老百姓就肯分你一口饭吃了?到时候还不是悄悄挖个大坑,把人一个一个推下去,死一个、少一个。”
阿秀听他骂得凶,自是一脸茫然,喃喃又道:“投降也不成了,那……那秦仲海该怎么办?”
那大汉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啊。”阿秀大惊道:“什么?秦仲海他……他跑了?”
那大汉悠悠地道:“这几年怒苍山上挤满了灾民,每日里又哭又闹,委实烦人。秦仲海早就想跑了,如今神力草全数吃完,他也走投无路了,再不来个一走了之,难道还要陪他们上吊不成?”
阿秀颤声道:“他……他想跑到哪儿?”那大汉道:“宜花院。”
阿秀惊道:“宜花院!那不是窑子么?”那大汉道:“是啊,那儿有吃有喝,还有姐姐妹妹,乃是人间天堂,秦仲海若能钻了进去,至少能躲他个十年八年……等老天爷下雨以后再出来……”阿秀喃喃地道:“那……那怒苍山怎么办?他们没有老大了,不是完了吗?”
那大汉淡淡地道:“去你妈的狗杂碎、少说两句不嫌吵。”阿秀愣道:“大叔,你……你干啥骂我?”那大汉脸上一红,道:“不是我骂你,是姓秦的骂你。”
阿秀哼了一声,也不知自己为何挨骂,冷冷地道:“算了,不和你计较。后来呢?饿鬼为什么又来北京了?”
那大汉叹道:“这就叫‘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吧。那厮自造反以来,运气始终不好,天天都倒霉着。好容易下定决心,打算一走了之,岂料才溜下山去,便让饿鬼发觉了,于是人人追着他,都要讨东西吃,老秦见自己身陷重围了,只能把随身干粮就地发散,哪知饿鬼们还是不肯走,反而越聚越多,都要他继续发放神力草……不然不放他离开。”
阿秀讶道:“这……这草不是吃完了吗?他拿什么发?”
那大汉苦笑道:“照啊。一天一株神力草,从早到晚心情好。这话还是老秦发明的,可他没了神力草,又无食粮可发,只好掉头就跑,饿鬼们哪肯放过他?便在后头追着,他们越追人越多,一时爹招娘、娘招儿,一个拉一个,一村传一村,最后全西北的百姓都尾随着他,一路从怒苍追到了荆州,又从荆州追到霸州,最后全挤上北京来啦……”
造反者,人必反之,听得“那厮”下场颇惨,阿秀自是目瞪口呆,颤声道:“大叔,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那大汉苦笑道:“我是包打听,天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阿秀不大相信,喃喃地道:“是么?那……那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大汉露出了笑容,道:“当然知道。”阿秀哼道:“吹牛。我才不信。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微笑道:“你叫杨神秀,你娘是顾倩兮,外公叫顾嗣源,你小时候住在豆浆铺,那时还叫‘顾神秀’,对么?”阿秀张大了嘴,骇然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那大汉道:“我会算命,只消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了。”说着张开手掌,上下抖了抖,做法道:“嗯,我算算,你上个月还偷看你娘换衣服,对不?”阿秀脸上一红,低声道:“你……你好厉害,真的什么都知道……”那大汉哈哈大笑,甚是欢畅,正想追问些偷看细节,却突然止住了笑声,随即坐了起来,面色转为严肃。
阿秀低声道:“大叔,怎么了?”那大汉深深吸了口气,道:“镇国铁卫来了。”阿秀咦了一声,不知什么是“镇国铁卫”,忙道:“是那个‘大掌柜’来了么?”
那大汉摇头道:“不是,我现今便像是一个火药桶,随时能炸死几千人。他岂会过来与我赌命?现下来的都是些小角色,无足轻重。”阿秀松了口气:“那还怕什么?”
那大汉并不多话,只掀开脚下一块石头,道:“小兄弟,过来。”
阿秀俯身一看,却见墙边有处洞穴,那大汉附耳道:“从这儿出去,可以一路通到后院,你快走吧。”阿秀笑道:“大叔,你还真坏,有密道也不说。硬把我留在这儿。”钻入洞里,果然见到一条甬道,长宽二尺,比想象来得宽敞些,他向前爬了几尺,不见那大汉跟来,便又退了出来,茫然道:“大叔,你不走么?”
大汉摇头道:“不了,我出去只有更糟,还是躲这儿好。”阿秀情知如此,便点了点头,正要钻入洞里,却又停下脚来,那大汉皱眉道:“怎么不走了?忘了东西吗?”
阿秀走上两步,握住那大汉的手,道:“大叔,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出来喔。”
那大汉本在擤鼻涕,陡听此言,不觉啊了一声,露出了笑容:“你……你希望我活下来吗?”
阿秀用力点了点头:“是啊,你……你要好好的活着,将来我还要靠你去找我爹呢。”
那大汉俯身下来,单膝触地,伸手轻抚着阿秀,轻声道:“孩子,你已经找到了。”
阿秀愣住了:“什么啊?”那大汉别开头去,拍了拍他的屁股,道:“走吧,别在这儿耽搁。”阿秀嗯了一声,扭捏地道:“那……那我走了……”
大汉不愿再看他,只背着身子,不言不动,阿秀也没再回头了,只一路钻进洞里,正爬间,背后洞穴慢慢掩上了,听得铁脚大叔轻轻地道:“再见了,阿秀。”
阿秀咦了一声,回望来路,想要再看他一眼,铁脚大叔却已封住了洞口,再也看不到了。
一时之间,阿秀心里觉得怪怪的,只想爬将回去,再陪他说说话,可甬道窄小,此时已难回身,茫茫然间,只能一路爬将出去。
钻出了密道,一股清凉空气扑面而来,随后见了一口大钟,然后又是几座罗汉像,阿秀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重回人世了。他来到院中,正要找路离开,突听墙外传来说话:“前头停下。”
阿秀吓了一大跳,不知谁在喊着自己,正要停步,却听墙外传来脚步顿地声,哗地一声,又是一声,一波接着一波,由近而远,彷佛无止无尽,墙外不知来了多少人。说话那人又喊道:“带天狗李。”后头又有人道:“带天狗李。”
“带天狗李……”、“带天狗李……”喊声一波接一波下去,阿秀心下大惊,知道追兵已经来了,忙藏身罗汉像后,不敢稍动。
墙外脚步跌跌撞撞,好似来了一人,听那说话之人道:“天狗李,此地可有异味?”
墙外传来一个害怕嗓音,想来便是天狗李了,听他低声道:“有啊,那味道是望城东去了,我方才便闻到了……”说话那人道:“是吗?那这儿有股尿臊味,你怎么没闻到?”
墙外传来闻嗅声,大队人马嗅了几嗅,纷纷喊道:“是啊,有股怪味。”不只墙外闻得到臊气,连阿秀也觉得臭了,心中便想:“完了,铁脚大叔撒尿太臭,味道可飘出来了。”
人人掩鼻喊臭,那天狗李却似鼻子坏了,只拼命嗅闻,不见其它,过得好半晌,终于改口道:“嗯,真有一股味道,我也闻到了……来,大家跟我来……这味道是往……”脚步声响,想来大队人马都要随他离开了,走不数步,猛听一人破口大骂:“天狗李,你怎么又望酒铺去了?”天狗李道:“那气味望酒铺去了啊……你闻……不信你闻……”
正胡说间,猛听一个冷峻嗓音道:“天狗李,你一直在兜圈子,以为咱们不知道么?”
阿秀听这说话声好熟,不由心下一惊,已认出这是“霍天龙”的嗓音。天狗李倒也乖觉,便陪笑道:“那厮……那厮一直跑着,我……我也没法子……”
“放你妈的屁!”群情耸动间,大队人马喊了起来:“这小子是怒匪细作!咱们杀了他!”
天狗李犯了众怒,已要惨遭围殴,猛听背后传来喊叫声:“让路!宋公迈宋老爵爷要过来了!”
脚步哗哗,人群好似分开了,阿秀撇眼去看,墙头处露出一顶官帽,看这人个头大得不能再大,帽头居然高过了墙顶,阿秀微微一惊,心道:“完了!宋神刀来了,铁脚大叔死定了。”
宋公迈名气很响,京城百姓几乎无人不知,阿秀自也听过他的故事,晓得这人年轻时和怒匪打过仗,武功很是厉害。喧哗声中,非但宋公迈到了,墙外还来了大批武林高手,好些人挤不下,便一一翻上墙来,坐于墙头歇息,想来轻功都不在那“霍天龙”之下。
那“宋神刀”嗓音有些疲惫,道:“几位差爷,咱们找了一整夜,现下都快中午了,还要再找下去么?”墙外传来嚅啮嗓音,官差们好似慌了手脚,竟都答不上话,良久良久,终于听得一人道:“宋老爵爷,请您稍安勿躁,咱们就快找到人了。”
“放屁!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到底还要找到什么时候?”、“是啊!好多人都溜啦!咱们为何还要留在这儿?”四下咒骂声大作,人人都喊了起来,这话倒也提醒了宋神刀,忙道:“对了,高天威呢?怎么不见了?”听得一人叹息道:“昨晚就跑了,和吕应裳溜去喝酒啦。”
“禽兽!畜生!贪生怕死的东西!”墙外轰轰吵嚷,什么三教九流都来了,人人都在破口大骂。忽听一人道:“师父,峨嵋、点苍都走了,咱们武当又何必再撑下去?这也走了吧。”
这声音平平淡淡,却盖住了四下喧嚣,话声送过墙来,院里的大钟更微微嗡鸣,阿秀心下一惊:“好厉害!这是谁啊?”正想间,墙外却传来轻咳,道:“枫儿,你别说话。”
这声音也很玄妙,明明墙外说话,却似在耳边发声,再清楚不过了。霎时之间,墙外便传来呐喊声:“大家让条路出来!武当掌教真人元易道长要过来了!”阿秀心下一惊,他虽说年纪幼小,却也听过武林两大泰斗,一是少林,一是武当,没想这位“武当掌教”竟也在队伍中。
人群骚动一阵,想来那“元易道长”已到了队伍前头,听他道:“几位差爷,实不相瞒,咱们今夜还得上红螺寺面圣,没法这般无止无尽地找下去,你们给点主意吧,咱们还要上哪去?”
“是啊!找了一整夜!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快说!咱们还要上哪?”
众人气愤大吼,都拿官差们出气了。几名差人受逼不过,只得怒喊道:“天狗李!滚过来!”
天狗李真可怜,听得脚步声大作,墙外拉拉扯扯,想来又让人拖了过来,听得差人们喝问道:“天狗李!咱们方圆十里内全都绕遍了,你到底闻到味道没有?”
“有啊……有啊……跟你说了,是望城东去了……”、“城东?城东便是永定河!难道他跳进永定河里去了?”、“是啊……说不定真是……”
猛听一人暴怒道:“臭小子,不给你一点苦头吃,说不出真话来,来人!用刑!”脚步声大作,众官差想来都围了上来,听那“天狗李”杀猪似的叫了起来:“饶命啊!饶命啊!小人真已竭尽全力了!别打我啊!”
一片猪鸣狗叫间,忽听一个老迈的嗓音道:“巩正仪呢?还没走吧。”
宋公迈又说话了,四下便静了下来,听得一个怯怯的嗓音道:“爵爷,小的在此。”这话声带了几分惧意,阿秀虽未见到人,便觉得此人不称头。听得宋神刀道:“巩老弟,咱们有话直说,饿鬼已经到了吧?”
乍闻“饿鬼”二字,墙外突然无声无息,听不到半点声音。只听“巩正仪”轻声道:“是。饿鬼黎明时已经围城了。”此言一出,好似点燃了火药,墙外顿又炸了起来:“王八蛋!你怎不早说?”、“混帐!难怪西郊一早尽在敲锣!”、“操!”、“干!”一片吵闹中,不知是谁喊了起来:“逃吧!逃吧!京城守不住啦!大伙儿快逃出城啊!”
“全都给老夫……住口!”猛听一声狂啸,其声如雷,排山倒海,直震得屋瓦喀喀作响,阿秀也急忙掩上耳孔,飕飕发抖。听得宋公迈深深吸了口气,道:“巩老弟,城外是伍定远的地头,他守得住、守不住,宋某管不着,我这儿只请问一句,你‘上头’到底要咱们找到几时?便这般无止无尽地搜下去?”
“嗯……这个……这个……”巩正仪支支吾吾,始终没作声,宋公迈冷冷便道:“巩老弟,你要不吭气,老夫现下便走。”过得良久,那巩正仪总算应声了:“回……回爵爷的话,咱们……咱们上头确实有个吩咐,说客栈弟兄只需找到正午,午时一过,那也不必找了……”众人愕然道:“不必找了?”巩正仪嗯了一声:“找到了也没用……”
一片惊疑间,墙外人人议论不休,却又听一声怒吼传来:“巩正仪!睁开你的昏花老眼看看!你的上头便是我啊!谁说咱们只需找到正午的?我说咱们得找到晚间!”、“为何是晚间?干脆找到明年元宵!岂不是好?”、“他妈的!你是官、我是官?”
吵骂声中,墙外却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竟有人械斗起来,阿秀眨了眨眼,这才晓得天下为何会乱成这样,原来乱源便出在这帮大侠身上了。
众人打起了群架,宋公迈却是平静如常,道:“也罢,就听你的。现下什么时候了?”
一人答道:“差不多午时了。”宋公迈道:“如此也好,等钟楼敲响,午时一到,大伙儿便做鸟兽散,想逃的便逃,想走的便走,不必在此磨耗。元易道兄、灵音大师,你俩以为如何?”
听得“灵音大师”也在此地,阿秀心下暗惊,知道这人便是爹爹的师兄,武功高得离奇,一会儿铁脚大叔若是正面遭遇了,岂有生路?
他心里暗暗害怕,只想为大叔通风报信,可官差们就在墙外,万一被人发觉,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烦恼间,突然墙外传来追逐声,听得有人叫道:“抓住他!天狗李跑了!”
砰地一声,有人摔倒在地,随即传来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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