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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燕双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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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跃身下马,由革囊内找出了一件长衫套在身上,裘方也照样穿好。
    穿罢长衫,江浪道:
    “我们到赤峰先住上一夜,再转道去多伦——这一路上,你少说话,遇见什么人盘问,都由我来对付,你千万不可随便出手!”
    裘方道:“有了钱,我乖得很,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江浪叹了一声,道:“北京我们暂时不能去了,我的意思是先转道去张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裘方摇头道,“我一点都不明白。”
    江浪叹道:“干一两次强盗是不得已,怎么能永远干下去?”
    “当然不能干下去。”
    “那就对了。”江浪看着他这位拜弟,道:“这十两黄金花完了怎么办?”
    “这……这个……我们不会省着点花么!”
    “省着点也有花完的时候,那时候怎么办?”
    “这个……”
    “兄弟,我们必须要自食其力!”
    “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多伦,有成千上万的野马群,你我骑术都不错,又深精马性,我们可以在那里先待上些时候。”
    “你打算捉野马?”
    “对了!”江浪道:“我所以要先去赤峰,就是这个道理。在那里换了银子,买上一套帐蓬和捉马的家伙,再带上足够的粮食,我们就上路。”
    “然后呢?”
    “我们沿途入深山旷野,看见野马群就捉,然后用绳子串起来!”江浪盘算了一番,又道,“我预计着,一路到多伦,运气好的话,足可以捉上五六百匹野马!”
    “能捉这么多?”
    “最不济也能捉上两三百匹!有了这些马,到了张垣马市里,就算贱卖,也能够赚些钱,那时候干什么不好?”
    裘方顿时现出了笑容。
    江浪兴奋地说道:
    “那时候,我们可以到北京城去了,先兑十两黄金还给姓铁的;剩下的钱,足够你我开上一家镖局子了!”
    裘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江浪随手在马股上击了一掌,道:“去!”
    那匹白马仰立前蹄叫了一声,撒蹄狂奔而去。
    裘方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浪冷笑道:“你还打算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进城?你一进去,保管被人抓个结实!”
    裘方想了想,着实佩服江浪心思缜密。
    裘方的马上还有点零星东西,江浪决定卸将下来。
    依着裘方,他还想把鞍子带着,江浪却是不依,只好连鞍子也放弃了。江浪竟狠下心,把一对流星锤都拉了下来!
    两个人用旧衣服,把刀剑裹好,像是行李卷儿,背在了背上。
    一切就绪,突听远处有马蹄声,两个人就藏身道边。
    遂见一辆黑漆大车,远远驶来。
    二人立刻认出正是刚才劫的那辆车,只见那辆车奔得极为快速,赶车的仍是那两个人。两个家伙像是吓破了胆似的,把车子赶得飞也似的,刹那间由眼前驰了过去。
    江浪注意着马车行过的路标——上面写着“往赤峰”。
    裘方一怔,道:“他们也去赤峰?”
    江浪道:“无妨,你只要遇人不乱说话就是了。”
    话声方歇,即见远处扬起了一片灰沙!
    裘方道:“又有车来了!”
    暮色里,即见一串大车由山洼子里弯过来,车上堆着老高老高的麻草,还有药材。
    细一数,一共五辆大车,都是用骡子拉着。
    在最后一辆骡车经过的时候,江浪向裘方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同时闪身而出。
    这辆车装运的是麻草根茎,有一半地方空着,给二人栖身正合适。
    麻茎打点整理过后,松松软软的,倚身在上倒也舒适。
    这时暮色更沉,二人在车上既不便说话,便各自闭上眼睛,一任座下骡车前行着。
    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只觉得天越来越黑,裘方早已睡着了。
    忽然一阵人声传过来,骡车跟着停了下来。
    裘方刚刚睁开眼睛,江浪就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身子紧紧地往下缩了缩,听得前座赶车的在跟人说话。
    一个人大声道:“一白一黑两匹马……看见没有?”
    紧接着就有人用长叉子什么的往车上用力插,并有一道灯光在车上晃了几下。
    又一个人道:“他们怎么会躲在这里,有马还不早跑了!”
    先前大声说话的那个人叹息着道:
    “这两个兔儿蛋,可把我们给弄惨了,真要捉着他们,我先赏他们一顿马鞭子,叫他知道我‘活剥皮’的厉害!”
    一面说一面用力袖着车上的麻草出气。
    赶车的汉子赔着笑道:“总爷,我们真没看见。是什么样的两个强盗呀?”
    先时说话的那人没好气地道:“你就别问了,走你的就是了!”
    当车子继续慢慢向前移动时,江浪才松开了捂在裘方嘴上的手。
    其实,那个查车的人也太马虎了,他只要用灯光再向车后面照一照,两个人保不住就现了行藏!
    可是真要是那么一来,吃亏的倒不一定是江、裘二人,只怕是他们自己。
    等到车子走远了,二人向外看过去,不禁大吃了一惊。他们看见一队旗兵,守着三四杆火药抬枪,分侍在岔道左右。幸好先前没被他们发现,否则一任二人有多大能耐,在这种武器逼迫之下,也不得不举手投降!
    这一关总算侥幸地过去了。
    骡车在沉沉的夜色里缓缓地前进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从黄土路上了石板路,附近似乎也有了灯光。
    江浪拉了一下裘方,点点头。
    两个人即欠身下车,眼前是一条挺长挺长的石板大街。
    街上行人很多,两旁市房都悬着灯笼。商店还在做生意,没有打烊。
    江浪、裘方两个人打扮并不特殊,自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坐了近两个时辰的霸王车,腰部酸了,这时走动走动,觉得心情很愉快!
    两个人在山洞里窝了两个月,乍见市街景象,自然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东瞧瞧、西看看。
    顺着街道边上,一直走下去有一箭远近,就见正面有一处十分排场的房子,两边大粉墙八字形分出去,外面有全副武装的兵丁持戈防守着,不知是个什么衙门。
    正面房子屋檐下,悬着一溜子气死风灯,正面有一对石狮子,老百姓只能远远地绕着走,不能正面穿行。
    大粉墙上张贴着告示,很多人在挤着看。
    江浪、裘方两个人也挤了过去。
    只听人声嘈杂,争相传说着什么,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二人一看墙上告示,赫然写着:
    “钦命,重赏
    缉拿围场惊驾要犯二人……”
    以下是墨书外加红圈的十数行大家,满满地写了一大篇。二人只看了一眼,心里全明白了。
    裘方还要仔细看上面写些什么,江浪忙拉了他一下,二人遂挤了出来。
    在路上,裘方气恼地道:
    “你看怎么办?想不到事情隔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热闹,官家也大没有器量——当初那一箭真该射在那昏君的头上……”
    江浪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道:“小声!”
    裘方倒也听话,即时住口!
    但见一个年在五旬左右,身着酱色绸衫的白皙老人,迎面含笑走来。
    这人眯缝着两只眼睛,打量着二人道:“二位之中,有一位是裘爷吗?”
    江浪正想否认,裘方却挺身道:“我就是。你是谁?”
    老者手摇折扇,哈下腰来道:“失礼、失礼,老汉是这里迎宾阁的店东姓文小字不能。”
    “文不能!”
    裘方叨念了一声,道:“你怎么认得我?”
    文老人笑道:
    “不是老汉认得二位,先时起更时分,敝店里来了位姓铁的贵人,已与二位客官定下了房子,着老汉亲自在此迎接!”
    说罢一合手中扇,回头指了一下,只见一幢画楼就在前街转角之处!
    文老人又笑道:
    “敝号迎宾阁,在赤峰城堪称为最讲究的一家客号,二位既有贵人事先关照,老汉更是不能怠慢!请!”
    江浪沉着气,含笑道:“文老板太客气了,你说的那位贵客可是三十来岁、穿着蓝衣衫的客人么?”
    文老人摇头变色,说道:
    “老汉哪有造化得见铁贵人的真面,只是有人持了他老人家的名帖,到小号关照,留下了银两就是了!”
    说完,惊奇地看向二人道:“二位莫非不认识那位铁贵人?”
    “这……”江浪一笑道:“当然是认识的!”
    裘方道:“我们原来是一路来的,没想到,在前道走岔了路,所以没有碰到一块!”
    文老人频频点头道:
    “原是的,原是的。那位铁贵人着人关照说,要为二位多做上几套衣服,他老人家有事到围场去一趟,三五天就转回来,嘱咐二位在小号里等他老人家!”
    江浪当下点头道:“好吧!”与裘方对看了一眼、
    文老人就率先前行,即见迎面跑过来两个持灯的伙计,要为二人拿行李。
    二人哪有什么行李,只有一个背在背上的包裹,因为里面包着兵刃,却又不便交给外人拿,坚持不麻烦伙计。
    两个伙计先以为是何等体面的客人,及至一见,才知是两个穷小子,身上衣服还不及他们穿得讲究,连两个破包袱都舍不得交给外人拿,轻视心情油然而生。
    倒是那个姓文的店东,惧于铁姓贵人的来头,却是不敢存心怠慢。只是对于铁姓贵人那等身份之人,何以会与这两个市井山民相交,心里一直想不通。
    迎宾阁端的是好大气派,红墙碧瓦,雕梁画栋,置身子此的客人,很多是随伴圣驾围场行猎的要员。
    江浪、裘方随着文老板来到饭堂里。
    只见乱哄哄在坐的人,其间不乏一些朝廷命官在内,穿着旗装的妇人大声地说笑着,呼婢唤弁,声传四座。
    文老板把二人安置在当中的一个座头上。
    桌子上铺着讲究的白布桌面,摆设着牙筷、酱盏,十分考究。
    两个人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文老板笑道:“二位相公只管用饭,房间早已预备好了!”
    说完,又向跑堂的交代了些话,才退了下去。
    跑堂的过来呈上一份菜单,江浪随便点了几个菜。等到那个跑堂的离开之后,裘方紧张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姓铁的敢情知道我们要来这里!他到底是安着什么心?”
    江浪摇摇头道:“还说不准,不过这个人倒还没什么恶意!”
    一会的工夫,跑堂的就送上了酒菜,两个人吃喝一饱,临了江浪取出了一片金子待付酒帐时,跑堂的才说老板关照,一切开销的钱早已付过了。
    两个人随着这名伙计来了后面客房。
    只见房间也是异常的讲究,床上铺着凉席,小伙计把温水打好了,侍候着两个人洗了脸。
    这时,有一位管事的帐房先生,带领着一个绸缎庄的伙计,拿着样本、皮尺、来为二人量衣服尺寸。
    江浪虽是满心的不愿意,只是那位帐房先生执意要量,也只好一人裁了两套长衫、两套夏布短衣衫,还做了两双鞋。
    泡了半天,绸缎庄子的人才走了。
    天已经很晚了,关上门,却仍可以听到院里传来的丝竹卖唱之声!
    裘方很惬意地躺在床上,道:“看来我们兄弟是交上好运了,平白地遇见了贵人!”
    江浪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他也实在被弄糊涂了。那个姓铁的到底是何许人?何以对他们如此青眼相待?
    江浪、裘方原本想歇上一夜就走,可是那个姓文的店东,分明说那位铁先生留了话,要他们在店里候他数日。
    看起来这姓铁的,好似有什么事要与他们商量?倘若果真如此,倒是不得不等他了。
    江浪心里这么一想,越觉得那个姓铁的盛情可感。他既降尊纡贵,有心结交,岂能不识抬举?果真能有为其效力之处,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以图报答之!
    心里想着,却见隔床的裘方已经响起了鼾声。
    这番遭遇发展过于离奇,简直近乎于荒诞:那个姓铁的原是被打劫的受害人,非但不记前仇,反过来却如此恩待劫匪,岂非天下奇闻!
    当然,由另一方来看,如果那个姓铁的,果真是独具慧眼,看中二人一身杰出武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于是存心结纳……
    果真姓铁的有一番奇情异趣,对于陌路侠士加以援手,却又未必不在情理中。
    江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寻思着面临的一切,内心真是左右不定。
    隔着轩窗看出去,“迎宾阁”好大的气派!
    夜月之下,但见一幢幢的楼影,衬托在杨柳如丝的奇妙景致里。
    月光闪耀着绿琉璃瓦面,泛出了点点星光……
    如此深夜,竟然还有袅袅的笛音,随着夜风飘散过来,传入异乡游子如江浪者的耳中,却是有一番哀怨情绪!
    那一年,中原冀、鲁大旱成灾,江、裘二姓居民数千户披荆斩棘,逃难到察哈尔,在“上都”一带垦荒定居;不意在秋收前,遭了外贼股匪之患。
    为首悍匪褚天戈,是一个汉人,施一支独脚铜人,神威不可一世。其人天生异禀,前额正中,早年为箭所伤。深入脑骨,愈后成一疤痕。褚天戈以此标榜,涂之以金色,号称为“独眼金睛”。
    这个人手下聚集着大批悍匪,满、蒙、回、藏各族人都有。为数当在两百之众,人人擅武,各骑骏马,来去如风,纵横热察边地,打家劫舍,无恶不为!人们畏如蛇蝎,因其惯以出入沙漠,大本营设在沙漠内一大湖附近,人皆以“金沙坞”称之。
    那群来自内陆的灾民,满以为在此可安家立业,哪里想到,逃过了天灾,却躲不过人祸!
    秋收后起风的一个日子,“独眼金睛”褚天戈,率领着大群悍匪,光临了这一块新生地,烧、杀、好、掳……
    可怜这等百姓方庆新生之来临,却又逢到了这一群要命阎王!
    生命,财产荡然无存。
    剩下来的是烧焦了的房舍、田陌,以及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江浪。裘方就是这群不幸孩子里的两个。
    两个人在亲人尽丧、家园荡然的痛苦遭遇里,同病相怜,本命相依。
    风里来,雨里去,赤着脚,滥着衣!
    那种境况,及今思之,犹不禁酸心不已。
    若非是大漠里那位好心人焦先生的收留,前途真是不堪设相
    他们对焦先生的来龙去脉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一个沙漠里来去如飞、独行独往的奇人!
    他自称是江南人氏,却总喜在北国大地逗留,察哈尔只是他萍踪的一个逗留站而已。
    在那里,他收留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传以武艺。
    这些日子里,江浪、裘方也是很痛苦的。
    焦先生常常经年不回来,留给他们的是大堆的功课,包括文学、武学。
    江浪和裘方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应付生活,再加上沉重的功课,日子实在过得比以前更加艰难!
    但是,他们硬硬地挺了下来。
    焦先生有事南走,师徒的交往也就暂为终止。
    不管怎样,江浪、裘方终归出息成了两条汉子。先天质禀,以及后天的勤奋各异,比较起来,江浪的成就,远超于裘方之上。
    裘方是率直性子人,每每遇事只注意到表面的一层;江浪却沉稳得多,他常常把事情向深处想。
    两个人各有所长!
    长久的痛苦相依,他们的情谊远比亲生骨肉更亲,况乎他们早已结拜为异姓兄弟,师兄弟使他们彼此的情谊更进了一步。
    年轻人的幻想常是美妙的。在长久的仇恨与痛苦的积压之下,人的情绪常常会变得不可思议的奇怪!
    于是放浪形骸、异想天开,率性地追逐着。
    像是流浪的两匹狼,追逐着旷野里的什么——永远也不属于他们的什么。
    渐渐的,沙漠容纳不下他们了!
    “仇恨”,对他们有时候是那么遥远,像是一个虚无抽象的字眼一有海般的深,似海般的广泛……
    “金沙坞”的人,被他们连番地设陷,明杀暗害,不知杀了有多少个,“仇”好像是报了,却又像根本没有报——“独眼金睛”褚天戈仍然健在。
    他手下的势力非但不因二人连番地计杀而削弱,反倒更强大了。
    那一夜,两人埋伏在金沙口子,等候着“金沙坞”的总瓢把子“独眼金睛”的坐骑来到。
    褚天戈果然来了。
    像是郡王爷一样,他拥带着随身形影不离的八名近卫,也就是人称为“八大金刚”的八名壮汉。
    江浪、裘方那一夜杀了个天昏地暗,“八大金刚”死了四个,哥儿俩却挂了彩,险些丧命在褚氏的“独脚铜人”之下!
    那次以后,两个人才算真正认识了褚天戈这个人,领略到他“金刚不毁其躯”的盖世威猛。
    命是拣回来的,报仇之事再也不能提了。
    褚天戈也增加了戒心,尤其是近年来,他的年岁大了,很少再单独出来了。
    有人说,褚氏如今有钱了,在阿巴噶左翼旗盖了漂亮的宫室,自比侯王地过着奢华的生活。
    热河提督真良和苏尼特旗主康王爷,那等声势,也都不能对他奈何,听任他卧榻之畔鼾睡,只求他不来干扰已是万幸,从未妄图兴兵一举成歼。
    像是奇迹一样:“金沙坞”就是这般地存在着,而沙漠里的两匹狼江浪和裘方,却只好觅地思迁,打算往内地谋求发展!
    往事在笛音里一幕幕地由眼前掠过。
    忽然间,江浪觉得眼皮发酸,想睡觉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条快速的影子飞也似的蹿上了对面的琉璃瓦檐!
    这一点突然发现,顿时使他睡意全消,精神为之一振,一个骨碌由床上翻了下来。
    多半是个女人吧?
    那么窈窕的身材,高高的身子,细腰丰臀……
    三两丈高的楼檐子,她只弯了弯腰,“喀”的一下就跃了上去!
    江浪再也难以保持缄默!
    他借着两手提鞋的势子,身子一个滚翻,由窗口腾身而出。紧接着,一扬胳膊,像鹞子般蹿上了面前的楼房上。
    他身子一上去,急忙向下一矮,看见对檐上那个窈窕的倩影。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接连越过了三排客舍,直奔向西院那幢最高的客楼。
    江浪不知道那幢客楼里住的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这个夜行女人为何而来。
    不过,他既然学会了一身武艺,可就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
    这个女人在黑天半夜里究竟要干什么?
    他决心要看个清楚!
    一连十数个起落,他总算把身子凑近了。
    借着半截瓦檐挡着身子,他看见那个女人已蹿上了侧面的楼廊子。
    这时,她面映着阁楼上的窗户,窗内还有灯光,灯光透过了银红的棉纸,照着她的脸——略显得有些儿瘦尖的下巴,白白的一张清水脸。
    她约莫二十来岁年纪,一头黑长的头发用缎带子扎着,眉毛弯弯的、长长的、浓浓的,而且略略地向上挑了些,显得有股子杀气!那对眸子却是挺大挺秀气,在那双浓眉一衬之下,显得英气勃勃。
    江浪小的时候,就遇见过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吵架顶能吵,你说一句她说两句,伶牙俐齿,叫人承受不了。
    江浪心里着实地佩服!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过这么一身功夫的姑娘人家,身子骨儿还是真利落,登高旋矮,一点也不比男人含糊。
    她背倚着楼栏杆,只把那双闪着精光的剪水瞳子,瞬也不瞬地盯着窗户迫视着!
    透过纸窗,能看得见窗户里面的晃动的人影,大概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女的是旗人打扮,梳着高高的两板头儿。
    男的光着头,没戴帽子,好像留着胡子,年岁大概不小了。
    男女两个人,可能是在夜饮,不时传来隐约的嬉笑之声。
    夜行女子倚着楼栏,脸上现着冷笑,一只手插在腰上。
    江浪是由侧面往上瞧,月亮衬着她的影子,俏极了!
    他心里不禁想道:“难道她是住在这里的?不像!”
    那么,她要干什么?
    立刻,他有了答案。只见那个姑娘,伸出细长的一根手指头,轻轻地在窗户上弹了一下。
    房子里人声顿时止住!
    一个人哑着嗓子,低叱道:“是谁呀?”
    窗外的姑娘,很大方地应答道:“是我。”
    “咦……”男人在屋里说,“你是谁呀?”
    “曹大人真是健忘,怎么连我的口音都听不出来了!”
    清脆的一口京腔,听在耳朵里,不用提有多么舒服了。
    大概曹大人也有些醺醺然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这个娇脆声音的姑娘家是谁!
    “你……到底是谁?”然后又嘀咕着道,“你是怎么……来的?”
    “曹——大——人——”
    这三个字可真是叫唤得麻酥酥的,任何人听在耳朵里都会怦然心动!
    曹大人官大势大,见人先发威,可就是有一点,生平见不得女人撒娇,一听见女人的嗲声嗲气,禁不住骨头就酥了。
    这“曹大人”三个字,不啻一把开心的钥匙,曹大人再没多想,嘴里答应着,就把窗户开了。
    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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