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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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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少女说道:“姊姊,这位英雄如此作为,那也当得起称一声‘大侠’了。”她语言清脆,一入耳中,人人都觉说不出的舒服好听。那少女道:“你懂甚么?”转头向那四川人道:“你怎能知道得这般清楚?还不是道听途说?江湖上的传闻,十成中倒有九成靠不住。”那四川人沉吟半晌,正色道:“小人姓王,王惟忠将军便是先父。小人的性命是神雕大侠所救。小人身为钦犯,朝廷颁下海捕文书,要小人头上的脑袋。但既涉及救命恩人的名声,小人可不敢贪生怕死,隐瞒不说。”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一呆。那广东人大拇指一翘,大声道:“小王将军,你是个好汉子,有那个不要脸的胆敢去向官府出首告密,大伙儿给他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众人轰然称是。那美妇人听他如此说,也已不能反驳。那文秀少女望着忽暗忽明的火花,悠然出神,轻轻的道:“神雕大侠,神雕大侠……”转头向小王将军道:“王大叔,这位神雕大侠武功既然这等高强,又怎地会少了一条手臂?”那美妇人神色大变,嘴唇微动,似要说话,却又忍住。小王将军摇头道:“我连神雕大侠的姓名也问不到,他老人家的身世是更加不知了。”那美妇人哼了一声,道:“你自然不知。”那临安少年道:“神雕侠诛杀奸臣,是小王将军亲眼目睹,那么自然不是天神天将所为了。但奸臣丁大全一夜之间面皮变青,却必是上天施罚之故。”那广东人道:“他怎么一夜之间面皮变青?这可真奇了。”那临安少年道:“从前临安人都叫丁大全为丁犬全,但现今却叫作‘丁青皮’。他本来白净脸皮,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了青色,而且从此不褪,凭他多么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了。听说皇上也曾问起,那奸臣奏道:他一心一意为皇上效力,忧心国事,数晚不睡,以致脸色发青。可是临安城中个个都说,这奸相祸国殃民,玉皇大帝遣神将把他的脸皮打青了。”那广东人笑着摇头,道:“这可愈说愈奇了。”那神情粗豪的汉子突然哈哈大笑,拍腿叫道:“这件事也是神雕侠干的,嘿嘿,痛快痛快。”众人忙问:“怎么也是神雕侠干的?”那大汉只是大笑,连称:“痛快,痛快。”那广东客人欲知详情,命店小二打来两斤白干,请那大汉喝酒。那大汉喝了一大碗白干,意兴更豪,大声说道:“这件事不是兄弟吹牛,兄弟也有一点小小的功劳。那天晚上神雕侠突然来到临安,叫我带领伙伴,把临安钱塘县衙门中的孔目差役一起绑了,剥下他们的衣服,让众伙伴乔扮官役。大伙儿又惊又喜,不知神雕侠何以如此吩咐,但想来必有好戏,自然遵命办理。到得三更过后,神雕侠到了钱塘县衙门,他老人家穿起县官服色,坐上正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带犯官丁大全!’”他说到这里,口沫横飞,喝了一大口酒。那广东客人道:“老兄那时在临安做何营生?”那汉子横了他一眼,大声道:“做甚么营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做的是没本钱买卖。”那广东客人吃了一惊,不敢再问。那大汉又道:“那时我听到‘丁大全’三字,心中一怔,寻思:‘丁大全这狗官是当朝宰相啊,神雕侠怎地将他拿来了?’只见神雕侠又是一拍惊堂木,两名汉子果然把一个身穿大臣服色的家伙揪了上来。早一年丁大全到佑圣观烧香,我在道观外见过他的面目,这时一看,可不是丁大全是谁?他吓得浑身发抖,想跪又不想跪。一名兄弟在他膝弯踢了一脚,他扑地便跪倒了,哈哈,痛快,痛快!神雕侠问道:‘丁大全,他知罪了么,’丁大全道:‘不知。’神雕侠喝道:‘你营私舞弊,屈杀忠良,残害百姓,通敌误国,种种奸恶情事,快快给我招来。’丁大全道:‘你到底是甚么人?劫侮大臣,可不知王法么?’神雕侠道:‘你还知道王法?左右,打他四十板再说!’大伙儿素来恨这奸相,这时候下板子时加倍出力,只打得这奸相晕去数次,连连求饶。神雕侠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再也不敢倔强。神雕侠命取过纸笔,叫他写供状。他稍一迟疑,神雕侠便喝令我们打他屁股,掌他嘴巴。”那文秀少女噗哧一笑,低声道:“有趣,有趣!”那大汉咕嘟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是啊,原本有趣得很。那丁大全吃打不过,只得亲笔招供,可是他拖拖捱捱,写得极慢,神雕侠连声催促,他总是不肯写快。不久天色将明,衙门外人声喧哗,到了大批军马,想是风声泄漏了出去。神雕侠怒起上来,喝道:‘把他脑袋砍了!’跟着向我使个眼色。我知神雕侠轻易不肯伤人性命,于是拔出钢刀,在丁大全颈中‘刷’的一刀,这一刀下去时,钢刀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砍在头颈中的不是刀锋,而是刀背。但这一下丁大全可吓破了胆,只见他脸色突然转蓝,晕了过去。神雕刻侠哈哈大笑,说叫我们便穿着衙役衣服,从边门溜走,各自回家。他老人家亲自断后,也没交锋打仗,大伙儿平平安安的退走,听说神雕侠第二天亲入皇宫,把丁大全的供状交给皇帝老儿。但不知丁大全如何花言巧语,皇帝老儿竟信了他的,还是叫他做宰相做下去。”小王将军叹道:“主上若不昏庸无道,奸臣便不能作恶。去了个秦桧,来个韩佗胄;去了韩佗胄,来个史弥远;去了史弥远,又来丁大全。眼见贾似道日渐得势,这又是个祸国殃民之徒。唉,奸臣一个接着一个,我大宋江山,眼见难保呢。”那大汉道:“除非请神雕侠做宰相,那才能打退鞑子,天下太平。”那美貌少女插口道:“哼,他也配做宰相?”那大汉怒道:“他不配难道你配?”那少妇怒气上冲,喝道:“你是甚么东西,胆敢对我无礼?”眼见那大汉手中执着根拨火铁棒,她随手从地下拾起一段木柴,在拨火棒上一敲。那大汉手臂一震,只觉半身酸麻,当的一声,火棒脱手落在地下,火堆中火星溅了起来,烧焦了他数十根胡子。众人失声惊叫。那大汉性子虽躁,但领教了她如此武功,吃了亏竟是不敢发作,只是咕咕哝哝的摸着胡子,连酒也不想喝了。那文秀少女道:“人家说那神雕侠说得好好的,你干么老是不爱听?”好转头向那大汉嫣然微笑,道:“大叔,你别见怪。”那大汉本来满腔怒气,但见她这么甜甜一笑,怒火登时消于无形,咧着大口报以一笑,想说句客气话,却不知如何措词才好。那少女道:“大叔,那神雕侠你是怎么认得他的?”那大汉向少*妇望了一眼,迟疑着不说。那少女道:“你说好啦,只要不得罪我姊姊便成。神雕侠多大年纪啦?他的神雕好不好看?”不等大汉回答,转头向那少*妇道:“姊姊,不知他那头神雕跟咱们一对白雕儿比起来又怎样?”那少*妇道:“跟咱们的双雕比?天下那有甚么雕儿鹰儿,能比得上咱们的双雕。”那少女道:“那也不见得。爹爹常说:‘学武之人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决计不可自满。’人既如此,比咱们的雕儿更好的禽鸟,想来也是有的。”那少*妇道:“你小小年纪,懂得甚么。咱们出来之时,爹妈叫你听我的话,你不记得了么?”那少女笑道:“那也得瞧你说得对不对啊。弟弟,你说我的话对,还是姊姊的话对?”她身旁那少年虽然生得高大壮实,却是满脸稚气,迟疑了一会,道:“我不知道。爹爹说咱两个该听大姊姊的话,叫你别跟大姊姊顶嘴。”那少*妇甚是得意,道:“可不是么?”那少女见弟弟帮了大姊,也不生气,笑道:“你甚么也不懂的。”回头又向那粗豪汉子道:“大叔,你再说神雕侠的故事罢!”那大汉道:“好,既然姑娘要听,我便说说,我姓宋的虽然本事低微,可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生平说一是一,决没半句虚言,姑娘若是不信,那便不用听了。”那少女提起酒壶给他斟了一碗酒,笑道:“我怎会不信?快点儿讲罢!”又叫道:“店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姊姊请众位伯伯叔叔喝酒,驱驱寒气。”店小二连声答应,吆喝着吩咐下去。众人笑逐颜开,齐声道谢。过不多时,三名店伙将酒肉送上来。那美貌少*妇沉着脸道:“我便是要请客,也不请胡说八道之人。店小二,这酒肉的钱可不能开在我的帐上。”店小二一愣,望望少*妇,又望望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真金的钗儿,值得十几两银子罢。你拿去给我换了。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肉。”那少*妇怒道:“妹妹,你定要跟我赌气,是不是?单是钗头这颗明珠,总值百多两银子,你死赖活赖的跟朱伯伯要来,却这么随随便便的请人喝酒。瞧你回到襄阳时,妈问起来时怎么交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我说在道上掉了,找来找去找不到?”那少*妇道:“我才不跟你圆谎呢。”那少女伸筷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说道:“吃也吃过了,难道还能退么?各位请啊,不用客气。”众人见她姊妹二人斗气,都觉有趣,心中均喜那少女天真潇洒,便是不会喝酒之人也都端起酒碗喝了几口,暗中帮那少女。那少*妇赌气闭上眼睛,伸手塞住耳朵。那少女笑道:“宋大叔,我姊姊睡着了,你大声说话也不妨,吵不醒她的。”那少*妇睁开眼来,怒道:“我几时睡着了?”那少女道:“那更好啦,越发不会吵了你。”那少*妇大声道:“襄儿,我跟你说,你再跟我抬杠,明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走。”那少女道:“我也不怕,我自和三弟同行便是。”那少*妇道:“三弟跟着我。”那少女道:“三弟,你说要跟谁一起走?”那少年左右为难,帮了大姊,二姊要恼,帮了二姊,大姊又要生气,嗫嚅着道:“妈妈说的,咱三人要一块儿走,不可失散了。”那少*妇向妹子瞪了一眼,恨恨的道:“早知你这般不听话,你小时候给坏人携了去,我才不着急要找你回来呢。”那少女听她这般说,心肠软了,搂着少*妇的肩膀,央求道:“好姊姊,别生气啦,算是我错了。”那少*妇气鼓鼓的不理。那少女道:“你不笑,我可要呵你痒了。”那少*妇反而更转过头去。那少女突伸右手,向少*妇背后袭到她的腋底,那少*妇头也不回,左手向后掠出。那少女出左手拿她手腕,右手继续向前。那少*妇右肘微沉,压向妹子的臂弯。那少女手掌转个圆圈,避开了她的一压,姿势好看之极。顷刻之间,两人你来我往的拆解了七八招,使的都是巧妙的“小擒拿手法”。那少女固然呵不到姊姊腋底,那少*妇也抓不到妹子的手腕。突然屋角有人低低喝一声:“好俊功夫!”姊妹俩同时住手,向屋角望去,只见一人蜷成一团,脑袋埋在双膝之间,正自沉沉大睡。姊妹俩在火堆旁坐下之时便见他如此睡着,始终没动过一动,旁人固然瞧不见他脸孔,你也见不到姊妹俩的玩闹,看来这一声喝采不是他所发。那少年道:“大姊、二姊,爹爹叫咱们不要随便显露功夫。”那少女微笑道:“小老头儿,少年老成,算你说得对。”转头向那粗豪大汉道:“宋大叔,对不起,咱姊妹俩忙着斗嘴,忘了听你讲故事,你请快说罢。”那姓宋的大汉道:“我可不是讲故事,那是千真万确的经历。”那少女道:“是啦,你宋大叔说的,自然千真万确。”那大汉喝了口酒,笑道:“吃了姑娘这许多酒肉,要不说也不成啦。若不是昨晚三粒骰子上输了个干干净净,我也真该还请姑娘才是,你大叔长,大叔短,难道是白叫的么?说到我怎样识得神雕侠,我跟这位小王将军差不多,也是神雕侠救了我的性命。不过这一次他倒不是使武功,却是出钱去买的。”那少女笑道:“咦,这倒奇了,他出钱买你?你值多少银子一斤啊?”那大汉呵呵大笑,说道:“我姓宋的这身贱肉,比牛肉猪肉可贵多了,神雕侠居然出到二千两银子。五年多前,我在山东济南府打报不平,杀了一个地痞,杀人偿命,判了个斩决,那也没话好说。那知道过了几天,历城县的县官审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豪,又将我提上堂一顿拷打,说那土豪谋财害命、掳人勒索、强抢民女、包娼包赌的事都是我做的,当堂将那土豪放了。后来牢头跟我说,原来那土豪送了一千两银子给县官,县官便把他的死罪都加到我身上,反正犯一条死罪是杀头,十条死罪也是杀头,这叫作两人做事一人当。我一听之下冤气冲天,在狱中大喊大叫,痛骂赃官,可是那又有甚么用?“过了几天,赃官又提堂再审,那土豪又是跟我并排跪着。我破口大骂:‘贼赃官,你贪赃枉法,日后不得好死!’那赃官笑嘻嘻的道:‘宋五,你不用这般火爆,本官已查得清清楚楚,你是冤枉。那地痞非你所杀,全是该犯所为!’说着向那土豪一指,命衙役重重责打,又上夹棍,逼他招认杀那地痞,跟着便把我放了出来。这一下我可摸不着头脑了,那地痞明明是我所杀,怎地又去算在别人的帐上?”那少女听到这里,格的一声笑,说道:“这县官可真算得是胡涂透顶。”宋五道:“他才不胡涂呢,我回到家里,我老娘才跟我说,原来我判了死罪之后,我娘天天在街上痛哭,这天适逢神雕侠经过,问起原因。神雕侠再去一打听,明白了其中道理,他老人家说他有事在身,这当儿没空去跟这赃官算账,他给了我娘二千两银子,将我买了出来。过了三个月,县中沸沸扬扬的传说,说县官大发脾气,气得呕血,原来有一晚被盗四千两银子。我知道定是神雕侠所为,不敢在原籍居住了,便搬去江南临安府。过了一年多,有人跟我说,海边有一位断了臂的相公,带了一头大怪鸟,呆呆的望着海潮,一连数天都是如此。我连忙赶去果然见到他老人家,这才能向他磕头道谢呢。”那少*妇忽道:“你谢甚么?他付出二千两,收进四千两,还净赚二千两银子呢。这姓杨的岂肯做赔本之事?”那少女道:“姓杨的?神雕侠姓杨么?”那少*妇说:“我不知道,我又没说他姓杨。”少女道:“我明明听你说的。”那少*妇道“定是你听错了。”那少女道:“好罢!我不跟你争,那位神雕侠就算赚了二千两银子,也必是用来救困济贫,他是个慷慨潇洒的大侠,难道还会自己贪图财物?”众人齐声喝采,都道:“姑娘说得是!”那少女问道:“宋大叔,神雕侠望着大海干么?他在等人吗?”宋五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这种事我们是不敢问的。”那少女拿起两根木柴投在火里,望着火光由暗转红,轻轻的道:“那神雕侠虽然急人之难,解人之困,说不定他自己却有一件为难的心事呢?他为甚么要呆呆的望着海潮?”坐在西首角里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说道:“小妇人有个表妹,有缘见过神雕侠,她也曾见神雕侠呆望大海,神色古怪,因而亲口问过他。神雕侠说道:‘我的结发妻子在大海彼岸,不能相见。’”众人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那文秀少女道:“原来他有妻子的,不知道为甚么会在大海彼岸。他本领这样高强,干么不渡海去找他啊?”那中年妇人道:“我表妹也这般问过他。他说道:‘大海茫茫,不知到何方方能相见。’”那少女轻轻叹道:“我料想这样的人物,必是生具至性至情,果然不错。”又问:“你表妹生得很俊罢?她心中暗暗的喜欢神雕侠,是不是?”那美貌少*妇喝道:“二妹,你又在异想天开啦?”那中年妇人道:“我表妹的相貌,原也可算得是个美人。神雕侠救了她母亲,杀了她父亲。我表妹是不是暗喜欢神雕侠,旁人可没法知道,现下也嫁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神雕刻侠给了她一大笔钱。日子过得挺不错呢。”那少女道:“神雕刻侠救了她母亲,杀了她父亲,这事可真奇了。”那美貌少*妇道:“这人脾气古怪得很,好起来救人性命,恶起来挥剑杀人。是啊,他从小便是这样。”那少女奇道:“他从小便是这样?你怎知道?”那少*妇道:“我知道的。”那少女连连追问原因,那少*妇总是不说。那少女道:“好,你不说便不说,我才不希罕听呢!反正你便说了,我也未必就信。”转头向那中年妇人道:“大嫂,把你表妹的事说给我听,好不好?”那妇人道:“好啊。我表妹和我是姑表姊妹,我二人年经差了十七岁,她妈妈是我的姑母……”那少女笑道:“她爹爹便是你姑丈了。”那妇人笑道:“你瞧,我罗里罗唆的,莫怪姑娘不耐烦了。我姑丈是河南人,那一年蒙古鞑子打到内黄,把我姑丈掳去当了奴隶。我姑母带了我表妹,沿路讨饭,从河南寻到山东,又从山东寻到山西,寻访我姑丈的下落。”小王将军叹道:“万里寻夫,那可是难得之极啊。”那妇人道:“只因我姑母和表妹容貌不错,在道上奔波加倍的不易。两人用污泥涂黑了脸,以免坏人见色起意……”那少女问道:“甚么见色起意?”火堆旁围坐的众人中倒有一半人笑了起来。那美貌少妇愠道:“二妹,你不懂便别瞎说,大姑娘家,这不教人笑话吗?”那少女咕哝道:“我不懂才问啊,懂了还问甚么?”那中年妇人微笑道:“这些难听话,姑娘不懂才好。嗯,我姑母和表妹足足寻了四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淮北寻到了姑丈,原来他是在一个蒙古千户手下为奴。那千户凶恶得紧,我姑母见到我姑丈之时,他刚给千户打折了一条左腿。我姑母自是万分心痛,求那千户释放归家。那千户那肯答应,说道这奴才是用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除非有五百两银子来赎,否则宁可打死,也不能放。我姑母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出来,那里有五百两银子?左思右想,只得做起那不要脸的勾当,将自己和女儿都卖入了勾栏……”那少女又不懂了,只是适才一句问话惹起了许多人的哄笑,这时不敢再问,听那妇人续道:“这样过了数年,母女俩虽略有积蓄,但要贮足五百两银子,那谈何容易?幸好客人子弟们知道了她母女这番赎夫救父的苦心,给钱时往往多给了些。母女俩挨尽辛苦屈辱,这年大年晚,终于凑足了五百两银子。两人捧到千户的帐房,心想一家人从此可以团聚,欢欢喜喜的过新年了。”那少女听到这里,也代那母女两人欢喜。却听那妇人说道:“那蒙古千户收了五百两银子,便叫姑丈出来,让他夫妻父女相见。我姑丈一家三口,向那千户磕头辞别。怎知道那千户见了我表妹,忽起歹心,说道:‘好,你们来赎这奴才,那是再好不过,五百两银子兑上来罢!”我姑母大吃一惊,五百两银子早已交给了千户的帐户收下,怎么还兑银子?那千户脸色一变,喝道:‘我是堂堂蒙古的千户老爷,难道还会混赖奴才们的银子?’我姑母又害怕又是伤心,当下在厅堂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千户道:“也罢,今日大年夜晚,我便开恩让你们夫妻团聚,但怕这奴才一去不归,且把你们的闺女抵押在这里。‘我姑母知他不怀好意,怎肯答应?那千户呼喝军健,将我姑丈姑母赶出府去。“我姑母舍不得女儿,在千户府前呼天喊地的号哭。众百姓明知她受了冤屈,但这淮北之地已不是我大宋所有,蒙古官兵杀个汉人便如践踏蝼蚁,有谁敢出来说句公道话?我姑丈反而说道:‘千户老爷既然看上了咱们闺女,那是旁人前生修不到的福份,你哭甚么?’原来他做奴才做得久了,竟是染上了一身奴才气。他接着问那五百两银子从何而来。我姑母初时不肯说,但被逼得紧了,终于说了出来。我姑丈大怒,说我姑母败坏名节,不守妇道,竟然自甘堕落,去做这般低贱之事,当即写了一纸休书,把我姑母休了。”众人齐声叹息,都说她姑母一生遭际实是不幸到了极处。那中年妇人道:“我姑母千辛万苦的熬了七八年,落得这等下场,实在不想活了,便到树林中解下腰带上了吊。皇天有眼,那位神雕侠正好经过,救了他下来。问明原委,只听得他怒火冲天。当晚便跳进千户府中,只见那千户正在逼迫我表妹,我姑丈居然在旁劝我表妹依从,说道她在勾栏里这些年,又不是良家闺女,难道还想起甚么贞节牌坊么?神雕侠一拳打死了姑丈,抓起那千户投入淮河之中,把我表妹救了出来。他说我姑母卖身救夫,可比一般贞女节妇更加令人起敬。他又说生平最恨的便是负心薄幸之人、奴颜事敌之辈,我姑父两老齐犯,他下手可不能容情了。”那少女听得悠然神往,随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轻轻说道:“你们许多人都见过神雕侠,我却没福见过。若能见他一面,能听他说几句话,我……我又可比甚么都欢喜。”那少*妇大声道:“这人武功自然是好的,但跟爹爹相比,可又差得远啦。你小娃儿不知世事,让人家加油添酱的一说,便道这人如何如何了不起。其实这人你也见过的,他还抱过你呢。”那少女红晕双颊,啐道:“你做姊姊的,说话也这般颠三倒四,有谁信你的?”那少*妇道:“你不信也由得你。这个甚么神雕侠姓杨名过,小时候在咱们桃花岛住过的。他那条手臂,便是……便道……嗯,你生下来没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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