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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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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而情生,我的情,一如笑容,未生而死。
  廊外有纷沓的脚步声,伴着窃窃私语:“听说孟龙潭要换人,姑姑让咱们去呢……”
  “这才一天啊,这样快就换?”
  我站起身来,看着桌上的孤零零摆着的名册。最近万花林里热闹非凡,姐妹们忙着投身其中,姑姑也不再催促修行,连点名的工作也省了。
  茶居的大厅里,孟龙潭满脸怒容指着跪在地上的云梅说:“这样的女人,只知哭哭啼啼,我干什么要受她这样的气?当真是走了眼怎么会选了她?”
  我走进去便听到他这番言论,睨到云梅眼中的索意,心下微微泛疼。
  这孟龙潭之前还是一副有妻万事餮足的模样,新郎官儿好不得意。一天的工夫,他又成了受气包儿了?他的‘情’,变的可真快啊!
  朱孝廉带着后夏从侧门进来,睨到他的身影,却没有勇气再看他的眼睛。昨天晚上,我几乎是把他押回雅居的。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他问我许多,我全都不理会,不敢再理会……让他当我有毛病好了。
  我觉得很惭愧,牡丹还在受苦。我也很恼恨自己,怎么就管束不住这心肠?
  姑姑淡淡的说:“不喜欢休了便是,何必烦恼?既然不满意,你们也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孟龙潭说:“我又没说走,我换个娘子总行了吧?”说着几步上去,将边上立着的丁香抱在怀里,笑着掐了她的脸一把,“我现在喜欢这个,温婉娴淑,知书答礼!”
  温婉娴淑,知书答礼?你哪只眼睛瞧出来的?
  姑姑无所谓的说:“行啊,反正你明天也会有别的想法。”
  她说着看了一眼朱孝廉,“朱公子来这里是道别吗?我也不耽误你求功名,明天我送你们出去如何?”
  “不,我也打算娶妻……”
  心口的窒闷感在加重,突袭一股刺痛,像是有把剑狠狠的穿在心口。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瞪向他,该死的朱孝廉,你究竟在想什么?他也要在这里娶妻?他昨天还勇闯道场一副非要见牡丹的样子,今天却来到这里要求娶妻?
  姑姑说:“你也想娶妻?”
  他回避我的目光,躲躲闪闪却笑意飘忽:“美人在侧,有谁不想?”
  “挑一个吧?”姑姑很痛快,我的眼睛一阵阵的涩撞,心里像是有千万根小刺,每一下隐隐作痛,既而连成一片……他走向了翠竹,翠竹满脸通红却摇头说:“我,我不愿意!”
  我紧紧的扣紧了指节,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冲上去给他一记老拳。
  姑姑的声音虽轻却不容抗拒:“你们的事皆由我作主,由不得你不愿意。”
  再听不到翠竹反对的声音,我们于姑姑眼前,都软弱的不堪一击。连同我们反抗的勇气,也因我们的渺小而渐消亡,能说出不一句‘不愿意’已经是难得了。
  后夏也跟着叫起来:“那我,我也娶一个!”
  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一念起而情生,简直就是放狗屁!昨天尚为牡丹莽撞如驴,今天便要与翠竹相偎相依?你这念头,原也跟那孟龙潭没什么不同。
  只是可笑我自己,竟因此乱了心变得不知所谓。
  之后他们说什么,我皆听不清了,也不想再听。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落在我的肩头。
  我恍然回神,看到姑姑那双清冷的眼眸:“神不守舍,在想什么?”
  我摇头,这才发现茶居已经空落无人,只有金甲羽默默在一边垂立。
  姑姑说:“你是怪我由着他们为所欲为?”
  我说:“几个凡俗,哪配与姐妹们成婚?就算姐妹们好奇,一时控制不住心思。姑姑教给我们就是了,何以要任人挑来拣去的为所欲为?”
  姑姑冷笑:“的确,他们都不配!你也看到了,见异思迁,朝云暮雨。一个昨天还装谦谦君子,今天就抱着美人不舍离。一个昨天一脸深情看云梅,今天就马上翻脸说自己走了眼!这就是男人,不管是习文还是学武,是穷是富,连个小小跟班书童,不也过不得这一关么?情爱二字于他们根本不值一提,唯有声色而已。牡丹不是心念着那个书生吗?现在怎么样呢?居然为了那个酸腐到现在也不肯认错,辜负了我的一番栽培。”
  我恍然大悟,姑姑的局,原意图于此!是用这种方法揭开他们的皮,看着他们不堪的内里,要我们看好戏,让我们就此看清真相吗?
  但我不喜欢这样!诱人贪、诱人迷,中招的固然暴露其劣,但布局的也并不光彩。
  我说:“姑姑,请您看在牡丹服侍您多年的份儿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姑姑说:“我便是念在她跟了我多年,才会由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心内凛然,抬眼看到她清冷的眸子,她淡淡的说:“算了,你心里有她,我瞧着也欢喜。况且就算你再助她,也熬不过四十九日,我给她四十九天的时间去想,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姑姑的面上浮起一丝疲意,轻轻抚了额说:“你盯着这些人,有什么事便来报我。”
  我点头应下,姑姑看一眼金甲羽说:“你便助她吧,我累了,想歇歇。”
  待姑姑的气息全无,金甲羽走过来说:“朱公子娶了翠竹,你在替牡丹抱屈?”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是,你以为他会选你?”
  我看着他说:“你什么都不懂。”
  男人的心思,我的确不会猜。这些天来所感受的,比我呆在这里许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的多。姑姑像是一个完美的偶师,人偶的任何瑕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不喜欢姑姑所用的这种方式,但也得承认,朱孝廉、孟龙潭包括后夏,全都如姑姑预料的一般。
  这许多年,她没说错。
  金甲羽没有反驳,却轻轻笑了笑,眼睛亮如灿星:“你也一样。”
  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反复缠绕,我需要一个缓解紊乱心绪的方式,微微浮了掌心,托起细小的光珠,睨睇着金甲羽说:“要陪我练招吗?”
  金甲羽笑容璀灿,说:“好。”
  流瀑或者石林,如今也见不着姐妹们在练习,万花林里新来了客人,还办了婚礼,大家天天都围着那三个男人打转,有诸多新鲜好奇。雅居,茶居才是大家最常聚集之地,而练功场这些地方,变得消寂。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点名,也不曾在道场集合练功。姑姑似乎乐于旁观这场好戏,便任着她们这般荒废再不斥责半句。
  虽不喜欢姑姑用这种方式,但也的确承认确实有效。朱孝廉,让我觉得很失望。其实让我失望的,是我自己。
  忘记并不容易,那就努力练功吧。
  催动元神,默念灵诀。剑由心出,瞬化百千。腾飞于空,探手邀流瀑,逆飞万千水珠,转化冰刀霜剑。接着五指曲张,石块浮空碾碎成粉,转成沙雾。连连双腕交错,灼光四溢却不引祸于林,便成火雨流星。兜身旋飞,衣带四向流转,皆向着另一侧的金甲羽招呼过去。
  他抖出金色的羽翼,翔飞之间将我的招一一化解。见他势走如旋,气蕴正酣,我猛然侵身而过,引衣带挟来几片小小竹叶,裹了水珠急风带厉向他切去。他险险的一个侧避,却带出了小小的空档,我急切而去,掌心一翻万剑化一,紧紧逼向他的喉咙!
  金甲羽斜睨着剑锋,笑着说:“想到用竹叶来破我的罡气,被你唬了。”
  第十四章
  我收势落地,掸了掸衣角说:“我要想做到五气连诀还是不行,看来还是练的不够。”
  他说:“你练的已经够多了,她们没有一个象你这样勤奋。”
  我说:“她们也并不是继承人。”
  金甲羽沉默了一会,说:“芍药,如果你心里有话却没人……”他的表情有些微微的窘意,那张一直坚毅刻板的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顿了顿,他终是把后半句补全了,“至少我是一个好的听众。”
  我问他:“听众?不是朋友吗?”
  他愣住了,金色的眸子看着我,那表情有些诧异。
  我说:“朋友之间,贵乎交心。要听我的心事,做我的朋友才行。”
  金甲羽的脸有些微微的抽搐,看起来十分的怪异。可能我这番话出的太突兀吧,只是又想到了朱孝廉,是他这样告诉我的。
  他刚要说话,有婢女过来传话:“芍药姐姐,姑姑让你今天晚上去巡房。”
  巡房?我有些不明就里。婢女的脸有些红,凑过来小声说:“就是看看他们晚上在干什么。”
  我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让盯着他们,难道得不分昼夜么?
  第七章
  雅居里已经没了灯火,一片漆黑。刚一踏近,便听隐隐的说笑声嘎然而止。接近这里,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心里就有种微微的刺痛,说不出的涩味。
  这种感觉是不是该解释为嫉妒?那点点阴霾是不是该算成是失望?
  牡丹认识他在我之前,我没有资格嫉妒。而他又选翠竹为妻,是暴露那清朗外表之下的好色易变,外头的人都是如此,我也不该失望。
  但就是保持不了曾经的平静,一念起而情生,那情灭之时我为什么拿不回当初的安宁?
  我透过窗略看了一眼,后夏和云梅相拥而卧。背向着我,看不清表情。越过这间房,离朱孝廉就越来越近,我不想看,却又止不住的要看。这种矛盾的滋味,当然让我觉得烦恼。
  被子团裹着两人,什么也看不清。但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兜兜转转,化为旖旎。只有抱的紧密,才会有如此的牵引。我也不需再对他有任何期翼,原这世间的男子,都是一样!
  回禀姑姑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平静:“男女之间,也不过就是这点事。”说着,她站起身来看着我,“跟我去七重天。”
  我扬声叫:“姑姑!”
  她瞥了我一眼说:“你怪我心狠吗?”
  我摇头:“弟子不敢,只求姑姑放过牡丹一次。”
  姑姑没理我,淡淡的重复:“跟我去七重天。”
  牡丹仍在烈火里煎熬,面惨如金纸,身躯像是随风而折的拂柳。她的元神,在天天消耗,怀揣一丝希望对她有多么重要,但姑姑连这些都不肯给她。
  “你拼死放出去的朱公子回来找你了,不过他已经娶了妻,正是翠竹。他一看到翠竹就不打算走了,你明白了吗?这就是男人。”姑姑的话,一字一句,牡丹的表情,由喜转悲,而最后,成了漠然的麻木。
  我分明看到了姑姑眼中的悲悯,但牡丹却始终不发一言。
  姑姑冷冷的说:“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所谓的男女之情吗?这就是男女之情,他怀抱翠竹的时候,哪里还记得你是谁?亏你要为了他,甘愿受这样的罪?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吃亏不知悔。此时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
  牡丹微微抬起头,眼眸浮了一层淡淡的灰。像是蒙了尘一般,她轻轻的说:“他是他,我是我……他选择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办法忘掉~”
  姑姑眼中的悲悯化成了愤恨,最后一片冰茫霜冷彻底覆盖了情绪,她的声音亦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既然你是执迷不悟,那么就在火中飞灰烟灭吧。”说完,她与她身后的女兵,皆化作一道光,瞬间就消失在七重天。
  我看着牡丹,一念起而情生,这点我体会到了。爱上一个人,往往是一瞬间的事,说不出什么道理,也由不得抵抗。
  一眼过去之后,就心忆成狂。但爱情有如鬼魂,更像迷雾,本身就是变化无常的。自己仍陶醉,彼方已经面目全非,到最后,不过只是自己在构架一个虚惘。
  此时的牡丹,就是如此。她沉浸在回忆里,回忆形成了具象,在火中与她的灵光交织,成为不断叠换的画面。
  我抬眼看去,那是他们相遇的美好时光。他偶然入万花林,在漆黑的石甬之中摸索前进。
  牡丹早就厌倦了这种日日重复的苍白日子,她常常以瞬移之术前往雅居,看那些书籍。那一日,牡丹跑到了界口,却因此遇上了意外而入的朱孝廉。
  这初次的相遇,便是牡丹情起的瞬间。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好少年,有着真诚又青涩的璀灿目光,只一眼,牡丹就被他吸引住了。
  牡丹怕他误入了道场,指着界林边的小屋让他暂避,接着牡丹便匆匆的赶回道场,那时的我,正在点名。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眼看那火光之中的场景又换,那是我把朱孝廉送到牡丹居之后的情景。
  牡丹和翠竹在屋子里乱翻找,可笑到连花盆都要搬开来看一看,好像他能缩成一张纸般会被压在底下似的。我此时可以体会,人着急起来,就是这样颠三倒四。接着朱孝廉进来了,牡丹又惊又喜的飞扑过去,她有些忘情,连翠竹还在边上都顾不上了。
  她问了许多关于尘世的事,就像我当时一样。她问一句,朱孝廉便答她一句。不过她更多的是在问人世间的夫妻,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过日子。
  朱孝廉于是就答不上来了,因为他尚未娶妻。两人立着凝望对方,翠竹就悄悄退了出去。火光变得很强,灵光闪烁,我看不太清了。只见两人越离越近,似是拥抱到了一起。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有东西冲撞着要流出来。并不想先学会哭,只是眼泪来的时候,我根本止不住。
  他们之间很是短暂,但于牡丹而言时间就此停驻,牡丹再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正如她所说的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朱孝廉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于她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回忆,常历弥新,总是这样美好多情。她忘不掉的,是那一见倾心,是那短暂相处。
  牡丹从不说谎,她这份心意,不曾影响到任何人,她没有错!
  而看在姑姑的眼里,却成了执迷不悟。姑姑一向如此,她憎恨的,我们需与她一起憎恨。她厌烦的,我们需与她一道厌烦。
  火蛇已经变的扭曲,长了尖刺吞吐着长舌,那已经沾染了牡丹的心魔。
  究竟是爱上朱孝廉,还是爱上爱情本身,牡丹解不开,我也不明白。
  我上前了一步,看着牡丹说:“他没有忘记你,他是回来找你的。翠竹的事,是姑姑……”我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把扇来。当初他遗落在我的房间,纵是后来又见了他,却也没舍得归还。
  但是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东西的,是牡丹。她的情,需要一个证据。只有这样,她的希望才会更强烈。
  纵然是虚惘,也请继续做梦下去吧。纵然有心魔,也该绽开花朵而不是让元神狰狞。
  牡丹微微抬起眼来,看着我手中的扇。五官变得格外的浓艳起来,眼中带出神采,那份光华无以伦比。她小心的接过来,轻轻抚摩,像是抚摩着少年的脸庞。
  她看着我,气若游丝而笑容艳切:“谢谢你,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冷血冷情的人,只知听从命令再无半分情谊。不过后来你帮了我,我也觉得你不过是怕被连累,就算比姑姑宽容些许也是有限的。但他总说是不是表面上的那种人,我还不大相信,原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我不愿意再想起他,却也控制不住。这种滋味儿,当真痛苦。
  不由的又想起朱孝廉的话来,朋友之间,贵乎于心。纵不擅表达一时被人误解,她们也总有一日可以明白。
  但我很难受很难受,除了给她一个梦,什么也做不到。
  回去的时候,见茶居里格外的热闹。姑姑又一如当初,笑的灿烂而眼底无情。远处孟龙潭正抱着海棠和百合,边上站着雪莲,我分明看到雪莲满脸的不耐烦。姑姑看了我一眼,仿佛压根儿也不在意我留在七重天太久。
  我将花冠递还上去,她轻描淡写的告诉我:“孟公子要纳妾,丁香已经同意了。”
  我看着边上的丁香,她立在桌边自顾自的饮茶,似乎对这件事完全的漠不关心。
  这本不关我的事,这些朝三暮四,姑姑也借着这几个人向我们展示的明明白白。我不置可否,姑姑向着丁香说:“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消怀了孩子,便不需再受他的气,随便你把他千刀万剐。”
  孩子?原来不单单是一场戏,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看清世间男人的无情,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了解所谓情爱的虚幻无稽……
  默默的叹了口气,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万花林曾经的平静,日复一日的单调无波,我很怀念。
  准备往林瀑中去练功,宁愿日复一日的练功,也对这种所谓的新鲜戏码再无半点兴趣。牡丹坚持自己没有错,我也认为她是没有错的。但说服姑姑已经不可能,我不是没有尝试过。
  姑姑不肯放牡丹,但我不想看着她被烈火烧得神形俱灭。
  只是,如果没有姑姑允可,我也很难一路闯到七重天去,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的烈火真诀还不到家。
  不过不是没有机会,姑姑就快闭关了,她要练焕日神通,那就是最好的时机。牡丹想要的,不见得就是朱孝廉的爱。她的坚持的,只是对外界的向往,以及真情期盼。既然朱孝廉给不了她,我至少可以给她自由!
  当了这么久的继承人,我一直被姐妹们排斥在外。我怪她们不理解我,但我何尝去体贴过她们?
  于七重天的一席话,于最真诚的牡丹的口中说出来,我很开心。在这之前,我要加强我的烈火真诀。
  我正往瀑底走,眼见朱孝廉急急的向我走来。仍是那般如芝兰玉树,仍是那样眸如星的俊朗温和,神情也依旧如故,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只是此时,看在我的眼里,便会让我想起牡丹,令我的心且闷又痛。
  打算躲开他,他却一个错步拦住我:“我已经问遍了所有人,她们都不知道牡丹的去向……”
  这话放在前两天,我一定为之感动,就算我的一念起而无人应,也愿意远远看着他们幸福。至少他们证明了姑姑所言不实,至少让我了解世间有真情,我虽得不到但不代表不存在……
  第十五章
  但现在问我这些,只让我觉得讽刺。一边难拒美色,一边仍顾旧欢。贪新而不忘旧,坐享齐人好不快哉。
  不过他们的命也不久了,姑姑怎么可能任他们在这里逍遥一世。这里本就不是桃花源,尽享群芳的代价就是拿命来偿!
  我不喜欢姑姑这种方式,把万花林弄得乌烟瘴气,令姐妹们难堪,令有情的人断肠。
  但是现在,我只想对着这个男人说,活该!
  只是,说不出口。面对着这张脸,这双眼,这个人。我也和牡丹一样,过往的片段,霎那的瞬间,我忘不掉也抛不开,真是窝囊。
  只能掉头走开,避而不见。时光荏苒,总有一天会忘却!
  朱孝廉见我不语,又问:“你知道对吧?她在哪?”
  我冷冷的说:“跟你没关系……”
  他的表情亦变得冷凝起来,伸手欲拉我的袖子:“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一定要……”
  话音未落,一柄刀已经挟着冷光而来,冷锋划若一道弯月。直将朱孝廉格挡到了一边,我睨眼,见金甲羽冷冷的看着朱孝廉道:“朱公子,自重。”
  姑姑听到了动静,缓缓的踱出茶居,面色淡然的说:“出什么事了?朱公子是个文人,莫吓着他,把刀放下!”
  朱孝廉的表情有些尴尬,轻声说:“我原是想问牡丹的情况的,不知道她如今可好?”
  姑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欲去。
  朱孝廉有些失望,但仍是不死心,大声说:“大家都很担心她,只是不敢询问,您若知道,还请……”
  姑姑倏然转身看着他,挑起细秀的眉毛说:“她死了。”她的话令周遭一团死寂,一众姐妹们皆鸦雀无声。
  朱孝廉大愕,连退了两步摇头:“不可能!”
  姑姑微眯了眼:“你离开以后,她就想不开自杀了。姐妹们不敢提,是因为怕我伤心。”
  朱孝廉面如死灰,绿竹如碧海,阳光洒万金,他淡蓝衣衫却如结了霜凝,眼眸暗淡,再看不到点点碎星。红晕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苍白。
  姑姑给朱孝廉的答案,同样也是给我的答案。在她眼中,牡丹无异死人。
  我愈加的拼命苦练,既然给了牡丹一个希望,让她的元神可以坚持下去。就一定要再给她这个机会。我们是一起在万花林长大的姐妹,这也是一份情啊!
  她说,原是我们以前误会了。有这一句,比继承人更珍贵。
  姑姑见我倾心于练功,倒是很赞许,最近也甚少让我做那些监督的工作。她也时常于小筑练功,估计距离闭关之期也不甚远了。如此总跟在姑姑身边的金甲羽倒是有了闲遐,时常来找我,他帮我练招。有的时候,他也时常去瞧瞧诸位姐妹们,把林中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也告诉我。
  金甲羽说,孟龙潭自从纳了三位妾室以后,就处处以夫为尊,平日时颐气指使,说什么男尊女卑的道理。丁香总是听之任之,不加理会。海棠和百合虽有不满倒也忍气吞声,只是雪莲一向气傲性直,与孟龙潭顶撞了几次。
  孟龙潭心下不忿,指桑骂槐不说,还闹得让姑姑知道了,姑姑总是向着孟龙潭的。不但把雪莲骂了一顿,还连着丁香也数落了一番,叫她有妻子的自知,管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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