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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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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逸笑了笑,道:“既然不是你欺我,也不是我欺你,难道说,我那位多年故交会欺我不成?你我之间,总有一个欺了人;巴舵主,你是隐而不报,还是根本按兵未动?”

这两桩罪,论起来都够大的,可却一样也不能承认。

巴云天不愧狡猾,他仍应付从容,答得诚惶诚恐:“禀三长老,那可能是属下办事不力,督下不严,没能发现彭、姜二鬼南宫逸摆了摆手,突做此问:”巴舵主,你入帮多久了?“

巴云天可不知这位三长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答道:“禀三长老,属下人帮已经五年多了。”

南宫选点了点头,道:“未人丐帮之前,巴航主是……”

巴云天脸一红,有点窘,道:“禀三长老,属下未入帮之前,是‘三湘’绿林……”

原来当年是杀人越货、打家劫径的绿林好汉。

南宫逸笑了笑,道:“那么,巴舵主入教多久了?”

入教?巴云天身形一震,装出满面的感然,但难掩心中惊骇,道:“属下不知三长老这教字作……”

南宫逸淡然截口,道:“我指的是‘幽冥教’。”

巴云天脸色惨变,飞快低头道:“禀三长老,属下冤枉。”

南宫逸谈笑说道:“是我冤枉你么?”

巴云天道:“属下不敢,三长老明鉴,属下的确不是……”

南宫逸冷笑说道:“是不是你自己明白!”

巴云天身形一阵轻额,垂首不语。

南宫演淡然一笑,又道:“我说嘛,各门各派都有了事故,‘幽冥教’怎单单对丐帮这么宽厚!原来它在丐帮做得更彻底,手法更厉害……”

“禀三长老!”巴云天没敢抬头,突然开了口:“属下实在冤枉。”

他还叫冤枉。

南宫逸挑了挑眉,道:“那么,你给我解释,为什么既接传书,却按兵不动。”

巴云天道:“三长老明鉴,属下一接传书,立刻分派弟子搜寻城里,未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按兵不动……”

南宫边裁口说道:“那么,二鬼人呢?”

巴云天道:“禀三长老,属下适才禀报过……”

南宫逸笑了笑,道:“还是那句话,二鬼没在‘湘阴’境内出现?”

巴云天道:“不敢顶撞三长老,但这是实情。”

这敢情好,他一口咬定了。

南宫逸陡挑双眉,冷冷说道:“是么?”

巴云天很机灵,身形一额,忙改口闪避道:“也许是属下无能督下不严,没能发现二鬼。”

真难缠,最多,他只承认这个,别的,他关口否认。

这,按帮规,充其量论他个工作不力之罪。

南宫逸淡淡一笑,说道:“巴舵主,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以我片刻的观察,你的心智、能力两皆不差,当一名分舵主,那是委屈了你,实情到底如何,你我心里都明白。

不过,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证据,让人无从遁形,无词可辩,这不但是对‘幽冥教’,对任何人也一样;别说你,就是‘幽冥教主’那等心智、功力仅皆高绝的狡猾人,我也照样要让他面对天下武林,俯首认罪……”

话锋微顿,接道:“在未得切确征据之前,你仍是丐帮‘湘阴’分舵主,现在,由你下令,召集‘湘阴’分舵所有香主,我有事交代。”

巴云天面上陪透喜色,目中飞问诡异光采,应声道:“敬遵三长老令谕,属下这就去办。”

一躬身,转身要走。

“巴舵主。”南宫逸适时淡淡轻喝。

巴云天连忙回身,低下了头:“属下在,三长老还有什么吩咐?”

南宫逸抬手一指他背后两名中年化子,道:“这两位是……”

巴云天忙道:“禀三长老,他两个是分舵护法。”

南宫选点了点头,谈笑说道:“既有护法在,像这种小事,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劳你这分舵主亲自劳神,亲自跑腿?”

想跟这位字内第一奇才的三长老玩心智,那非得重投娘胎,或学上个十年八年,不然,差得远呢。

简直是班门弄斧,有点太不自全。

想藉机开溜溜不成,只得勉强留下。

巴云天挣了挣,也就转向两个中年化子颁下令谕:“传谕各香主,即刻到分舵报到,听候三长老指示。”

两名中年化子中,居左一名应声转身出庙而去。

丐帮办事,是出了名的快,没出盏茶工夫,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及庙门而止,紧接着有人高声发活:“禀舵主,四位香主外面候命。”

巴云天不敢擅自做主,抬眼望向南宫边。

南宫逸摆了摆手,道:“说我有请。”

这位三长老够客气。

本来,他只是“九指神丐”商和的盟弟,说起来他这三长老,该是个“客位”

;要是换了商和来此,巴云天只怕早被按规论处了,哪还能好好站在那儿?

巴云天一躬身,立刻震声传话:“三长老有谕,叫他们进来。”

庙门外应了一声,适才那名护法,领着四名中年化子,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五尺处停步,一起恭谨躬身:“属下等见过三长老。”

那位香主秦通,就站在左首。

南宫逸谈笑摆手,道:“四位站好,听我问话。”

四名中年化子同应一声是,一起抬头,静待垂询。

南宫逸单单挑上秦通,目光凝注,笑问:“我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秦通恭谨答道:“禀三长老,属下正要前来复命。”

南宫逸道:“说。

秦通道:“禀三长老,彭、姜二鬼已经过了湘江,往‘雪峰山’方面而去。”

巴云天至此有点明白了,脸色为之一变。

南宫逸只作未见,又问:“彭、姜二鬼可曾在‘湘阴’境内出现过?”

秦通道:“禀三长老,彭、姜二鬼确如三长老所言,曾在‘黄土坡’歇过脚。”

巴云天突然瞪目叱道:“秦通,你既知彭、姜二鬼出现‘湘阴’,在‘黄土坡’歇过脚,为什么不……”

南宫逸淡然截口说道:“巴舵主,是你问,还是我问?”

巴云天一哆嗦,连忙闭了嘴。

南宫逸淡淡一笑,又转向秦通:“秦香主,我也以巴舵主的话问你。”

秦通道:“属下是刚打听得知的。”

南宫逸道:“当彭、姜二鬼在‘黄土坡’歇脚的时候,你是在干什么的?”

秦通道:“禀三长老,武林人物过境,这是常事。”

南宫逸双眉一挑,道:“怎么说?”

秦通道:“属下等未奉巴舵主令谕,采取任何行动。”

南宫逸转往巴云天谈谈说道:“巴舵主,你可听见了?”

巴云天现在完全明白了,既明白了这位三长老一进“湘阴”碰上的是谁,也明白了这位三长老为什么突然下令召集四位香主。

明白是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其实,就是他明白得早,又能如何?

巴云天机伶连颤,垂首不语。

南宫逸收回目光,向秦通继续发问:“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岳阳’分航飞鸽传书这回事了?”

秦通道:“属下等知道。”

南宫逐“哦”了一声,扬眉说道:“你知道?”

秦通道:“属下等只知道三长老有可能莅临‘湘阴’。”

有可能?

南宫边道:“不知道别的?”

秦通道:“不知道。

南宫逸道:“这是谁说的?”

秦通道:“巴舵主曾发下令谕……”

南宫逸裁口说道:“令谕怎么说?”

秦通道:“一见三长老进城,立刻飞报。”

南宫迢迢:“他要干什么?”

秦通道:“巴舵主只吩咐底下等这么做,别的没说。”

南宫逸淡然一笑,转往巴云天道:“巴舵主,你可听见了?”

巴云天津身俱颤,低着头,仍没说话。

南宫逸陡挑双眉,一声冷喝:“巴云天!”

巴云天一哆嗦,只得硬起头皮:“属下听见了。”

南宫逸修敛威态,道:“他说的,可是实话声事实如铁,人证对面,令人无从否认。

巴云天道:“属下不敢质辩,是实话。”

南宫逸挑了挑眉,问道:“你可曾接获‘岳阳’分舵飞鸽传书,要各分舵搜寻境内,拦截二鬼,下手救人?”

早知事情如此发展,刚才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承认。

刚才既然承认了,现在就再也无从狡辩了。

巴云天辩无可辩,只得点头:“属下承认,有。”

南宫逸脸色一沉,道:“那么,你为什么隐而不传、按兵不动?”

巴云天身形一抖,头垂得更低,不说话。

南宫逐冷冷一笑,道:“巴云天,你还有什么话说月巴云天突又开了口,道:”

三长老明鉴,属下冤枉。“到了这时候,他还叫冤枉。

南宫逸冷笑说道:“人证对面,是我冤枉了你?”

巴云天猛然抬头,脸上一片苍白道:“禀三长老,是秦通存心诬害。”

看来,他还要反咬人一口。

秦通脸色一变,其余化子也个个挑了眉。

南宫逸道:“就算他还害你,别人呢?眼前不只他一个。”

巴云天神色凶狠,目光环扫,道:“三长老明鉴,他们与秦通沆瀣一气。”

众化子怒目而视,可没一个敢说话。

南宜选道:“就算他们与秦通沆瀣一气,秦通跟你何仇?”

巴云天道:“无仇。”

南宫逸道:“何恨。”

巴云天道:“无恨。”

南宫逸道:“一无仇二无恨,他该没有理由诬害你。”

巴云天面透阴诈色,咬牙狠声道:“禀三长老,他垂涎这分舵主职位多年……”

南宫逸截口说道:“这不成理由,就算他能扳倒你,分舵主一职是由帮主委派,他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地当上分舵主。”

巴云天道:“他嫉妒属下……”

南宫逸冷笑说道:“你不只善辩,而且是诡辩、狡辩,哼!

他用不着嫉妒,我的话,从现在起,他就是‘湘阴’分舵分舵主——“巴云天大惊失色,身形暴颤,刚要张口。

南宫逸已然转注秦通,沉声冷喝:“秦舵主,拿人!”

想必由于积威已久,秦通一楞,犹豫着一时竟没敢动。

这该是一瞬不再的逃命良机。

但,慑于神威,在这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面前,巴云天他也没敢动,也有着一瞬间的犹豫。

南宫逸双眉一挑,再扬冷喝:“秦通,这就是你的胆识?”

秦通一震暴答:“属下敬领三长老令谕!”

翻腕一挥,二护法同时出手,探掌如电,各攫巴云天一碗。

出人意料地,巴云天仍没有丝毫挣扎,任凭两只铁掌攫上左右腕脉,头一扬,浑身颤抖,嘶声大呼:“三长老,属下冤枉!”

他还叫冤枉。

南宫逸冷冷一笑,道:“我非让你俯首认罪不可。”

沉声劲喝:“搜他贴身各处。”

一言甫出,巴云天凶态立敛,又低下了头。

二护法各出一手,遍搜巴云天全身,在巴云天那贴身内衣腰带上摸出一物,递给秦通。

只看了一眼,秦通脸色剧变,双手转呈南宫选。

那是一块尺寸见方,其色为乌黑的小木牌。

木牌上,正面,镌刻着一颗骷髅;背面,镌刻着两个字:“十殿”。南宫逸目闪寒芒,冷笑道:“原来是欧阳德的属下……”

陡挑双眉,沉声说道:“巴云天,人证、物证俱在,这还冤枉么?”

巴云天面如死灰,心胆棋裂,垂首不语。

南宫选冷冷一笑,又说道:“别说是你,就是你们那位‘十殿’之王,他也得在我面前俯首认罪。答我问话,‘岳阳’分舵主可是你一路人?”

巴云天低着头,不说话。

南宫逸双眉一挑道:“我话说在前头,在我面前想逞硬骨头,那你是弄错了,少自讨苦吃,答我问话,是与不是?”

巴云天仍不开口。

南宫逸目中暴闪威棱,冷哼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是铁打金刚,还是铜浇罗汉!”

抬手一指就要点出。

这一指要是点出手,就真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也禁受不住,何况一个血肉之躯、活生生的人?

巴云天可不糊涂,他识得厉害,猛抬头,颤声答话:“三长老开恩,属下说。”

南宫逸沉胜收手,道:“说!”

巴云天点头说道:“是,也是教中人。”

毕竟承认了。

南宫逸道:“也隶属于‘十殿’?”

既泄其一,干脆和盘托出,眼前的情势,又不容他不说。

巴云天爽快答道:“不,他隶属于九殿‘。”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魏立中的底下……”

话锋做顿,接道:“该不会只这两处分舵被‘幽冥教’打人潜伏吧?”

巴云天道:“共有十处分舵。”。

好惊人的数目。

南宫逸心头一震,道:“每殿一人?”

巴云天点了点头。

南宫逸道:“哪十处分舵?”

一巴云天道:“除了‘湘阴’,属下只知道‘岳阳’。”

南宫逸谈笑说道:“是么?”

巴云天道:“属下不敢欺骗三长老。”

南宫选淡然一笑,道:“既不知同路人,平素怎么联络卢巴云天道:”平素没有联络。

“南宫逸道:”那只能说没事不联络,要有了事呢?“巴云天脱口说道:“有事自有……”

脸色一变,倏地住口不言。

可惜,来不及了。

南宫逸笑了笑,道:“有事自会有人通知,是么?”

巴云天既没点头,也不说话。

不否认便是承认,不说话,该是默认。

南宫逸道:“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巴云天抬头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儿,他才开口,狡猾。

南宫逸道:“我不信。”

巴云天道:“属下的确不知道他是谁。”

南宫逸谈谈说道:“没有个理由,很难取信于人。”

巴云天略一迟疑,道:“他来时黑衣蒙面……”

南宫选道:“对自己人也这样?”

巴云天道:“教规规定如此。”

南宫逸挑眉说道:“非必要,就是自己人也不让知道是谁,如此一人出了事,就不会连累到第二个同路人,厉害、高明——”

望了巴云天一眼,接道:“那么,二鬼这件事,也是那人通知的了?”

巴云天点点头说道:“不错。”

南宫逸道:“你事先不知二鬼是教中人?”

巴云天道:“不知道。”

南宫逸道:“那人什么时候来的?”

巴云天道:“二鬼尚未到‘湘阴’之前。”

南宫逸想了一想,道:“那么,你又怎知‘岳阳’分舵主是同路人?”

史云天道:“‘湘阴’、‘岳阳’,论起来最近,彼此时为呼应,自然知道。”

这理由很实在,应该可信。

南宫逸道:“既称‘幽冥教’,中枢重地该是‘幽冥地府森罗殿’,你知道‘幽冥地府森罗殿’在何处?”

巴云天道:“不知道。”

他又说不知道。

但他这“不知道”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像他这种噗罗脚色,连一个跑腿传令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哪会知道这等机密?

据理推断,“幽冥教”中恐怕只有几个身份极高,地位在“幽冥十王”之上的人,才知道教中的机密大事。

而这几个人,所知道的可能也只是跟他本身职位有关的一部分,真正知道全盘机密的,恐怕只有“幽冥教主”一人。

这组织,委实令人感到莫测、可怕。

南宫遍设再问巴云天教主是谁,因为他明白,那是白问,就是剥了巴云天的皮,抽了巴云天的筋,也是枉然。

而且,南宫逸也没再问别的;因为他也知道,巴云天所知道的就那么多,榨碎了他的骨头,也没法多榨出一点东西来。

略一沉吟,陡挑双眉,抬手一指点出,巴云天机伶一颤,萎然垂下了头。然后,他站起身,目注秦通,道:“巴云天暂时押在分舵,此人没什么大用,要是有人来要,只管让他带走,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今日之事,否则我唯你是问!”

秦通身形一震,躬身道:“属下不敢。”

抬起头,望了南宫逸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怯怯态。

南宫逸笑了笑,道:“我不比大长老、二长老,有话快说。”

秦通脸一红,嗫嚅说道:“巴云天既是‘幽冥教’徒,属下斗胆,以为不该轻易让…

…”

不错,他敢说话,的确够资格当一名分舵主。

南宫逸谈笑截口道:“你是不愿轻易让人将他带走?”

好一个带字。

秦通毅然点头,道:“不错,属下正是此意。”

南宫逸道:“不能为了他,让丐帮蒙受损害。”

秦通陡然挑眉,一脸凛然之色:“本舵不惜一切!”

南宫逸目光深注,淡然笑问:“值得么?”

秦通神情一震,脸胀得通红,额上见汗,低下了头。

南宫逸笑了笑,道:“心可嘉,行不可取,别妄逞匹夫血气之勇。听我的没有错,身为分舵主,上下各方面都要顾到,懂么?”

秦通一脸羞愧,一阵激动,猛抬头,目射感激:“多谢三长老教诲,秦通一生受用不尽,不敢片刻或忘。”

南宫逸笑了笑,道:“史云天交给你了,记住,照我的话做,不许有丝毫违背。”

秦通恭谨说道:“属下遵命。”

南宫逸一笑摆手。“我走了,替我传话各分舵,二鬼行踪,沿途随时禀报。”

话声犹自索绕,那袭雪白飘逸潇洒儒衫业已不见。

秦通等几个要饭的大化子,为之愣住了……

差不多的时间内——远在“雪峰山”的附近。

这是一座小镇。

小镇不大,总有上百户人家。

看样子,小镇上的居民,都是靠双手、凭劳力养活一家老少的庄稼人;庄稼人白无闲不了,都是早出而晚归,忙着田里的活计。

所以,这晌午时分,小镇上显得很宁静,只有几个老弱妇孺担着茶、挑着饭,在路上默默地走着。

是吃饭的时候了,该为田里做活的人送茶饭了。

就在这时候,镇上一条黄土路上,来了一辆车,两个人,两个人中一个,推着那辆车。

两个人,风尘仆仆,满身尘土,是两个中年大汉。

左边的一个,身材高大,一双环眼,一脸络腮胡。

右边的一个,身材矮胖,长眉细目,白面无须。

除了一式的黑衣,两个人唯一相同的地方,是那充溢眉宇间的剽悍暴戾之气。

矮胖的那一个,脸上更多了一股子阴险奸诈,让人看一眼,就会禁不住转个身避得远远地。

推车的,是矮胖的那个,只因为高大的那个,齐腕缺了一只手,还用黑布包扎着,可见刚断失没多久。

矮胖汉子谁的那辆车,是辆独轮小推车,两旁车架上,各扎放着、卷行李。

这两卷行李还真不小,足有一人高。

两个行李卷,都是用油布包裹。本来嘛,天有不测风云,走远路,谁能担保不下雨?

敢情是怕铺盖被雨打湿了。

当然,行李卷个头儿大,份量也不会轻。

不信,瞧!

黄土路都被车轮压出一条沟来,而小车也被压得“吱呀”

乱叫。

想必长途跋涉,够累的,够乏的。这两人,眼望前路,门声不响,没听哪个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一辆车,往镇里走。

刚进镇,迎面来了个担茶送饭的土气老头儿。

小车一停,高大汉子伸手拦住去路,瞪着眼道:“喂,老头儿,问个路。”

好粗的嗓门儿,这问路的也真和气。

老头儿一愣停步,抬起老眼:“两位问哪儿?”

听,答话的反比问路的懂礼。

懂礼,也许不错,年纪老的人都比较没有火气,不大愿意跟人多计较;不过,这两个问路人的模样儿也有点儿奇怪。

高大汉子道:“这儿,‘十里铺’,怎么走?”

老头儿道:“两位问的是哪一家‘十里铺’?”

高大汉子一愣,道:“怎么,难不成这儿‘十里铺’有两家?”

老头儿点头说道:“不错,这儿‘十里铺’是有两家。”

这下高大汉子作了难,皱着眉,沉吟了一下,道:“招牌字号都一样?”

老头儿道:“不大一样,一家是‘十里铺’,一家是‘老十里铺’。”

原来是这么回事。

高大汉子想了想,道:“我问‘十里铺’。”

老头儿回身一指,道:“就在镇西街,拐个弯就到了。”

高大汉子没道谢,连头都没点一下,跨步便走。

矮胖汉子却突然开了口,话声好不阴森:“老头儿,‘老十里铺’呢?两家相隔多远?”

还是他有心眼儿。

老头儿眨眨老眼,道:“就在‘十里铺’隔壁,近得很,几步路。”

说完,担起茶桶饭筐,出镇走了。

高大汉子跟矮胖汉子对望一眼,矮胖汉子又推动了车。

显然,这两个是外地来的,外地来的问了路,那足证他两人对小镇上的情形陌生得很,没有来过。

没到过小镇,而知道小镇上的“十里铺”,有八成儿是“十里铺”招牌大,字号响,不然他两人这外地来的怎知道?

老头儿说得没错,拐个弯,进了镇西街,一眼便望见了“十里铺”那油漆剥落、破旧不堪的“金字”招牌。

那家“老十里铺”也果然就在隔壁;看上去,“老十里铺”的招牌反而比“十里铺”

的新些,不知它这“老”字从何说起!

招牌虽有不同,做的可是一样的买卖——卖酒、卖饭。

正是吃饭的时候,两家都上了七成座。

这儿有桩怪事;在那“老十里铺”的门口一旁,停放着一辆独轮小推车,不但这小推车本身形状,就连车上的行李大小,油市颜色,也都跟他两人推着的那辆相同。

说来不信,两辆车简直就像是一辆。

这真正是一脚踢出个屁来,巧极了。

门口停着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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