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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缘[榜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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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不到背后的杀气,木头蓦地栽倒在路旁一滩雨水中,样子狼狈不堪。黑衣男孩和李毅匆匆赶来,李毅扑到木头身上嚎啕:“木头!木头你醒醒!”
  雨声太过喧嚣,将李毅的声音遮去了大半。
  黑衣男孩疾步走过来,蹲到木头身边,指头压在木头的手腕上,眉头渐渐舒展,淡若清风地说道:“无大碍。”
  他伸手在木头身上点了几下,汩汩而流的温热鲜血便被止住了。
  雨水将视线割裂开来,夏湘看不清李毅的表情和黑衣男孩的脸,太虚弱了,虚弱到快要听不清雨水,听不到木头的呼吸声。
  闭上眼的一刹那,夏湘瞥见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正朝自己慢慢走来。
  从未尝试过在短时间内频繁控水,且要控制这样多的雨水。夏湘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极其疲惫,却格外欢喜。
  无论如何,救下了木头!
  那个黑衣服的小男孩说无大碍,那木头一定可以活下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信任一个陌生小男孩的话。也许只是对人性的信任,认为面对自己救命恩人的生死,谁都不会胡言乱语。
  木头能够活下来,夏湘很开心。她可不愿因为自己与那个什么世子见了一面,无辜的仆人就要搭上一条命。
  在夏湘心里,人命无贵贱。
  所以,她微微笑着,在滂沱大雨中睡了过去。
  大雨没有稍歇的意思,仿佛未将整个天下吞没,便不会罢休。黑衣男孩看了眼夏湘,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你们是哪家的爷和小姐?”他淡淡地问着李毅,目光却盯着夏湘微翘的嘴角。
  他很想不通,在木头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夫人派来的杀手为什么要退,且退的如此坚决。面前这姑娘显然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怎么遇见如此血腥阴森的场面竟还能弯起嘴角笑出来?原本以为她是吓晕了过去,然扶了脉才发现,她竟是体力不支才晕倒的。
  便是大家小姐,也不至于跑上几步便体力透支吧。
  李毅冷冷地看了眼黑衣男孩,不太友善的说道:“你又是谁?”
  对方不回话,李毅也来不及多问,对沉默中的黑衣男孩说道:“大约五十步便是夏府,你去喊人,我在这里守着。”
  男孩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快步朝夏府掠去,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雨雾里。
  
  第六十六章 天上掉下个好女婿
  
  夏安带着一众家丁赶来之时,穿黑衣的小男孩已不见了踪影。
  大雨滂沱,下了一夜,透着不死不休的绝决。便是翌日清晨,也没有稍歇的意思。夏安坐在床边,望着夏湘平静的睡颜,心里腾起一股子邪火。
  李毅站了一夜,腿脚已经麻木了。
  宁王在厢房外来回踱步,偶尔瞪李毅一眼,目光里透着说不出的恼火。这位温雅王爷终于被儿子刺激成了暴走王爷。
  正此时,睡梦中的夏湘哈哈大笑,闭着眼睛嚷嚷道:“央美!央美!哈哈哈哈……我考上了!”
  宁王顿时止步,狠狠瞪着李毅,声音压得极低:“都这样了,还说没傻?”
  这档口儿,李毅实在不敢顶嘴,只是倔强地低着头,一语不发。他知道,夏湘没有傻,夏湘是全天下最聪明,最大胆,最有趣的姑娘!
  虽然夏湘疯言疯语说梦话,夏安、乳娘和丫鬟们却十分开心,小姐已经开口说话了,距离傻病痊愈还会远吗?
  木头的伤势十分重,不宜冒雨抬回宁王府,便在夏府一间客房里养伤。
  夜里的事,已经问清楚了。但是,去夏府传信的黑衣男孩却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宁王与夏安派出府的家丁回来禀报,说胡同口与大街上一丝血迹也没有留下。
  便是大雨滂沱,也不至于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将血迹冲刷殆尽。
  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敢在京都行刺,事后又处理的如此干净,想来,必定有些来头。宁王和夏安双双陷入沉思,却依然不得要领。
  夏湘醒来,了解了情况,第一反应便是在心里将那黑衣男孩一顿痛骂!为了救他,自己累到晕死过去,混账世子的仆人险些送了命,他可倒好,传个信儿便溜了,连半个谢字也未留下,更别提报销医药费了!
  然而,不管心里多气恼,脸上依然要保持傻笑,因为宁王在,父亲在,祖父在,乳娘和两个丫鬟都在。
  见夏湘醒了过来,父亲和祖父纷纷舒了口气。
  虽然夏湘的傻病依然没有痊愈,却总归是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了。
  在确认夏湘并没有什么不适,且并未受伤之后,父亲走出厢房,坐在宁王对面,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口。
  随后,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开口道:“深更半夜,湘儿为何会在大街上?”
  说这话时,他漫不经心地盯着茶杯,然宁王和世子都知道,夏安要追究了!
  “我女儿是个傻子,大半京都人都知道。在下只是不明白,便是小女无知,大半夜偷偷跑出了府,又怎么会在清茶坊的巷口遇到世子爷呢?”夏安蓦地望向李毅,眼神里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宁王不安地看了眼李毅,连忙接过话头,解释道:“本王疏于管教,加之这不成器的东西喜好闲逛,惯常子时回府,昨夜遇到想来也是凑巧。”
  “不,是我传信,让夏湘出来见我的!”沉默一夜的李毅忽然梗着脖子,大声喊了这么一句坦坦荡荡的作死宣言。
  隔着一道墙,夏湘听得清清楚楚,同时,恨得牙根痒痒。这傻缺世子爷,如此一说,自己装傻这事儿不就曝光了?一个傻子怎会晓得什么叫赴约?若自己没傻,还大半夜约会小美男,这不是擎等着被人说三说四,说成京都名媛里的小荡/妇吗?
  虽然自己只有八岁,但人言可畏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宁王和父亲谁都没有在夏湘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事儿上费脑筋。父亲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那敢问,世子爷安得什么心呢?”
  李毅微微一愣,想到昨夜见到夏湘,她也是这样问自己的,到底安得什么心?自己到底安得什么心呢?想到此处,李毅的耳朵便有些微微发热。
  宁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说不出话来。
  儿子已经全盘招认,自己还能说什么?只恨自己平日太过温和,将这小子宠成了如这副孟浪德性。
  夏安脸上铺了一层寒霜,心里却藏着一丝欣喜。
  若借由此事耍起无赖,说宁王世子毁了湘儿的名声,硬逼着宁王世子娶了夏湘,不比嫁到丞相府要强上百倍?更何况宁王世子李毅在京都也有些才名,将来总不至长成个酒囊饭袋。
  只是,湘儿如今傻了,嫁到宁王府着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所以,夏安并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试探性问道:“这事若传将出去,我湘儿的名声受损,将来可如何嫁人?”
  李毅梗着脖子,微羞说道:“嫁给我……不就行了?”
  宁王眉心一跳,直想扑过去捂住儿子的嘴。
  夏安大喜,这可真是天上掉馅儿饼,走大运了。就在夏湘傻了以后,夏安为了夏湘将来的婚事愁眉不展,如今跳出这么个好女婿,由不得夏安不高兴。
  心里高兴,脸上却不能显出分毫,夏安叹口气,幽幽地说道:“虽然胡闹,可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
  宁王眼珠子一瞪,险些气晕了过去。无奈自家儿子鬼迷心窍,自己再说什么都站不住理儿,想来想去,打个岔过去罢。
  “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于昨夜之事,还有那个穿黑衣的孩子,你怎么看?”宁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致力于转移话题这项艰巨任务。
  夏安渐渐露出笑容,笑容里透着一丝无奈,俯下身来对宁王说道:“那您看,什么时候把事儿定下来?”
  “什么事儿?”宁王脱口而出,却蓦地回过味儿来,敢情这厮还抓着不放,要将他那傻闺女嫁到我宁王府呢?
  没等夏安开口,宁王便一把拉过李毅,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道:“等雨停了,本王自会派人上门,将重伤的下人抬走。”
  夏安正要开口,想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儿女婚事上,宁王连忙起身,爽朗一笑:“叨扰多时,还望见谅。犬子胡闹,回去本王定会好好管教。若无事,本王便带毅儿先行回府了。”
  于是,在夏安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宁王生拉硬拽将李毅拉出了夏府,顶着大雨,逃也似的上了马车,催促马夫:“快……快回府!”
  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跟着几只大狼狗呢!
  
  
  第六十七章 世子亲启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直至黄昏,才渐渐收敛了吞天噬地的气势,只余零星雨丝,不急不缓在天地间飘荡。
  夏湘傻乎乎地笑着,心里却生出莫大的荒谬感。
  被一个十岁小男孩倾慕,真是一种灾难!夏湘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荒唐,明明死了,却又重生到了这个世界。明明推了一桩婚事,结果又来了一桩。自己才八岁而已,烂桃花要不要开得这么旺盛?
  她瞥了眼院子里的桃树,忽然觉得格外刺眼。
  就不能安稳舒坦地过个岁月静好的童年吗?非要接二连三逼得自己装疯卖傻,却还是麻烦不断吗?
  父亲似乎对丞相府死心了,因为,他对宁王府动心了!
  虽然宁王绝不会允许一个傻子嫁到王府做世子夫人,可那个混账世子若以死相挟呢?又或者说服宁王,让他老子相信自己是在装疯卖傻。到时,父亲再添把柴加把火,这事儿万一就成了呢?
  这怎么行?
  夏湘傻乎乎的笑容越发苦涩了,心里琢磨着,总得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将这些烦心事统统推开才是。
  世子胡闹,木头受罪。夏湘胡闹,碧巧受罪。
  闹出这样大的事儿,守夜的碧巧必然会受些责罚。只是如今主持府上中馈的是性子宽厚的苏姨娘,老爷又因为天上掉下个好女婿,整日里喜忧参半。所以,也只是罚了月例,降为二等丫鬟,却依然被留在了夏湘房里。
  看着碧巧整日里哭丧个脸,夏湘倒没什么负罪感,心里只是觉得好笑,这贪睡的小妮子日后恐怕要失眠了罢。
  对夏湘来说,碧巧是几等丫鬟并不重要,月例少了才是要紧事。她很想把自己的月例抽出一些给碧巧作为补偿,却因着傻子的身份无能为力。
  南方多雨,每入夏季,天气阴晴不定。
  翌日一早,小雨依然绵密飘洒着,连续两日的雨水,将初夏的暑气驱散殆尽。周玉年穿着宝蓝色直裰,并未撑伞,顶着蒙蒙细雨迈过月门,进了门来。
  乳娘为夏湘整理好衣衫,走出厢房。
  细雨入窗,书香淡淡,周玉年带了本诗经和山海经,一段神话故事,并着一段优雅的诗经,不急不缓,认认真真地念给夏湘听,偶尔还会解释一二。
  夏湘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有山海经和诗经,比起女诫女则,这两本书要顺眼的多。
  周玉年讲的风趣,夏湘听的入神,说书先生的课堂,必然不会生出多少枯燥的味道来。
  乳娘在一旁站了会儿,便出去做针线了。乳娘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夏湘抬起头,狠狠瞪着周玉年,低沉着嗓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玉年光棍气十足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嫦娥在天上,后羿在人间,能怎么办?干瞪眼儿呗。”
  “谁问你这个了?”夏湘气的小脸儿通红:“我是说那个宁王世子,你总得帮我想个法子打发了才是!”
  周玉年大惑不解地望着夏湘,脱口问道:“那小子有什么不好?”
  夏湘一口唾沫没咽好,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张小脸儿涨的通红。门客?谋士?眼前这货会不会选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就把自己给卖了啊?
  “我才八岁!”夏湘险些吼出来,却顾及着院子里的丫鬟,将声音强行压得极低,听起来十分难受。
  周玉年竟反问道:“你还知道自己才八岁?”
  八岁的姑娘自己学会了凫水,八岁的姑娘写诗画扇才名动京都,八岁的姑娘随便一个念头便做了个吊床,八岁的姑娘扮成男孩模样出门找先生,八岁的姑娘藏了一肚子大逆不道的言论,八岁的姑娘为了悔婚装疯卖傻,八岁的姑娘遇到夜里血腥恐怖的刺杀之后还能平心静气。
  “我可从未把你当成八岁的姑娘!”周玉年微微笑着,语气里,目光里却透着一丝冷冽,让夏湘不由打了个寒颤。
  “总之,无论如何你得帮我传个话儿,让那小子死了这份儿心。”夏湘气鼓鼓扭过脸去,不再理会周玉年。
  “我不管!”
  “……”夏湘猛地转过头,却碰到周玉年促狭的目光,她拧着眉头问:“为何不管?那混账世子让你送东西你便送了,我让你传个话儿又有什么难的?”
  “作为门客,私以为大小姐嫁入宁王府是个不错的选择。”周玉年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好似没看到夏湘要吃人的表情。
  夏湘倒吸了口凉气,知道此刻不是发火儿的时候,她将准备好的信封交给周玉年:“不用传话,只帮我带封信如何?”
  周玉年顿了顿,眯着小眼睛笑道:“有何不可?能帮世子爷传纸条,自然也不会介意帮您送封信。”
  信封很普通,上面四个字写的七扭八歪十分难看。
  世子亲启。
  夏湘沉着脸,一把按住信封,低声说道:“不许偷看!”
  “你把先生看成什么人了?”周玉年小心将信封送入袖筒,极温和地笑道:“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夏湘翻了个白眼儿,心道,先生您怎么看都不像个君子!
  这封信一送便是七八日,夏湘心里不由有些忐忑焦躁。
  而此时,周玉年正坐在宁王府的屋顶上长吁短叹。
  他俯下身,透过掀起的瓦片朝世子李毅点了点头,李毅遥遥行了一礼,周玉年覆好黑瓦,纵身跃出了宁王府。
  人说姜还是老的辣,怎遇到夏湘之后,这话就不对味儿了呢?周玉年摇摇头,想到那封信就抑郁。
  黑瓦将明媚的日光生生斩断。
  李毅站在黑瓦之下,却没有丝毫阴郁的情绪,他低头打量着信封上的四个字,止不住的笑意漫上眼角眉梢。
  世子亲启……这字写的还真是丑!
  哎?为什么信封被撕开了?李毅从撕开的信封口取出信,顿时傻眼了,信封里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这个信封上写了很多字,歪歪扭扭。
  ——小年年,言而无信、偷窥隐私是为小人行径。若不知悔改,继续拆信,小心扣你月俸。无耻总要有个限度,你好自为之!
  看完信封上这几行字,李毅终于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门外负责看守的小厮面面相觑,借着木板间的空隙向屋里望去,李毅连忙将信背到身后,走到榻边,找了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看到信上内容,李毅便笑不出了。
  一张俊美秀气的小脸儿皱成了苦瓜样儿。字难看,语气却淡淡的,语气淡淡的,意思却很清晰、很坚决。
  ——字很难看,将就些罢。湘儿能认识世子,很幸运。可湘儿年仅八岁,从未想过婚嫁之事。我也不愿嫁人,不愿嫁入宁王府,不愿做你的妻子。你是个好人,我更愿意把你当作可敬的兄长,希望世子能够听从宁王的话,不要再闹了,让彼此都轻松一些。对了,看完信记得烧掉,莫要被旁人看到。
  短短一封信,李毅看了不下十遍。
  当信纸信封悬于烛火之上时,李毅终于皱起了眉头,情绪在眼中蔓延开来,随着面前跳动的火焰,愈加浓重,难以遮掩。
  夏湘的语气太柔和了,轻轻松松将那些诛心的话语带了出来。没有过多的责备,没有厌恶与嫌弃,没有害羞和遮掩,甚至淡淡的委婉之中都没有半点儿小女儿家的情态。倒像一位长辈,在劝说胡闹的晚辈,温柔之中透着一丝疲惫。
  未曾想,自己会成为夏湘疲惫的因由。
  李毅怔怔坐在烛火旁,盯着一地飞灰,被源源不断的挫败感压得抬不起头。
  到底哪里不好,为何夏湘不喜欢自己?长相、才华、武道天赋、身份地位,几乎无可挑剔,夏湘为何不愿嫁到宁王府来?
  李毅想不通,继而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是不是长得太秀气?是不是文采方面不及夏湘许多,是不是身份还不够尊贵,夏湘想要嫁到宫里去?是不是……
  他猛地摇了摇头,忽然十分想念木头,那个可以带着自己大大方方闯出房门,直奔夏府的木头。
  只是,木头正躺在夏府的客房里,吃香喝辣好不惬意。
  夏湘坐在小板凳上,呆呆望着坐在桌旁,抓着父女饼胡吃海塞的木头,心里却想着,不知信封里的好人卡,会不会让那个好看的男孩儿哇哇大哭。
  天边云蒸霞蔚,柔和的昏黄光晕打在漏花窗上,被割成数道光线,从容而温柔地铺洒在夏湘的裙角眉梢。
  她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拍银色马面裙上的褶子和灰尘,一抬头,被夕阳余晖曜的睁不开眼。
  “慢慢吃,明日我让阿香再给你做一盘。”夏湘转过身,将小板凳踢到门旁,继而推开门,离开了木头的房间。
  门外,云霞渐渐淡去,安静等待着夜幕的到来。
  
  
  第六十八章 嫁不出去便娶一个
  
  李毅没什么不好的。
  只可惜,他是个正常人,而自己却是个怪物。
  夏湘这样想着,背对着窗子和月光,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一场大雨加上数日来绵绵细雨之后,天气越发热了,真正有了仲夏的味道。躺在床上的夏湘只着了中衣,却丝毫感受不到夜里凉意。
  静下心来,夏湘开始琢磨,如何摆脱这样进退维谷的日子。
  不装傻便会烂桃花朵朵开,装傻总不能一直装到及笄后,只怕傻的久了心理扭曲不说,还会把水灵灵的真桃花吓得不敢盛开。
  夏湘不想单身一辈子,人生漫长,总还是要找个伴儿,相携度日,享受生活。至于为什么不选李毅,很简单,他还是个孩子,而夏湘从来都不是。她是个拥有十九岁心智的成年人,如何能够嫁给一个十岁的孩子?
  将来……将来遇到个心智早熟的大叔,便嫁了吧。夏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人生注定要扭曲的不成样子。
  至于此时,如何才能不装傻又不嫁人,这事儿可以一边装傻一边筹谋。
  两日后,李毅带着几个小厮亲自上门,拜见了夏安,却没有见夏湘。几个小厮扶着大伤未愈的木头,小心翼翼迈出了夏府。
  李毅站在门口,拜别夏安,深深望了眼夏府,有些失落:“晚辈还小,可总有一日,是会长大的。”
  这句话让夏安琢磨了很久,忐忑了很久。然而,宁王府安静了下来,李毅再也没有出现,跟丞相府一样,再也没有表示过一丝的热忱。
  夏安叹了口气,握着夏湘的手幽幽地说道:“罢了,我夏安的女儿,便是傻了,也不会嫁不出去。”
  夏湘哭笑不得,父亲色厉内荏的话语,直接透露了内心的幽怨。
  除此之外,父亲似乎也放弃了将傻女儿加入丞相府或宁王府这样显赫门庭的念头。这是个好现象,却好景不长。
  父亲急了,心急如焚,继而想出一个大大的馊主意——招上门女婿。父亲想的真好啊,嫁不出去咱就娶一个!
  夏安只是犯了糊涂,随口一说,并没有郑重认真去思考招婿入赘这个古怪念头。夏安没当真,可并不代表别人不当真。
  因着这句话,赵姨娘和柳姨娘都乐坏了。
  有些骨气的男人,谁会入赘,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除非又穷又丑,再有点儿什么残疾,家里老弱病残急需钱财的。又或者好逸恶劳,不思进取,想着攀上御史大人的高枝儿,谋些好处。
  把夏湘嫁给这样的人,真是天大的喜事。
  “怎么说来着?这小妖怪早晚遭报应!”赵姨娘用竹签小心叉了一小块儿切好的西瓜放到嘴巴里,又往地上吐了几个西瓜籽,嘿嘿笑着:“让她装疯卖傻,早晚把她自己个儿给卖进去!”
  柳姨娘不以为意:“咱们若真给她找个傻相公,她还会继续装疯卖傻?你高兴的太早了些罢。”
  “管她怎地,总之,她心里堵得慌,我的心里便畅快,”赵姨娘又吐了两个西瓜籽,余光瞟到一旁的小丫鬟,没好气儿地数落道:“瞎了还是傻了?看不着满地西瓜籽儿?还得我求着你们这帮小骚蹄子干活儿不成?”
  真真儿是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赵姨娘看着院里新换的几个小丫鬟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手底下用着顺手的,也就剩下四喜一个儿了。
  看到几个三脚鸡一样笨手笨脚的小丫鬟,就想到夏湘那个小妖怪,就会想到那日平白挨得两巴掌。
  巴掌印儿早消失不见了,可每每思及此事,赵姨娘美丽的脸蛋儿依然火辣辣的疼。
  “急什么?这事儿还得慢慢琢磨,”柳姨娘眼睛一眯,捻着手上的珠花儿笑道:“咱们得留着后手儿,最好能将她彻底赶出夏府去。”
  赵姨娘来了兴致,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然而,柳姨娘却住了口,将珠花儿递给赵姨娘:“喏,给姝姐儿的。昨儿我让茯苓出府买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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