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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英雄榜-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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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悉集峄山,又邹、滕两县互为犄角,城内粮草充足,易守难攻。”杨肇基道:“萧游击有何破贼妙计?”萧士仁道:“依卑职愚见,攻坚不如攻瑕,捣实不如捣虚,欲攻邹城,可先去它两翼,擒魁就不难了。总兵大人坐镇大营,牵制城中守贼,可由卑职领兵往剿峄山之贼,使其首尾不得呼应。”杨肇基闻言,抚髯哈哈大笑。众将听萧士仁计策甚妙,不知杨总兵何故发笑,都愣怔不解。
杨肇基笑罢,道:“你的计策虽妙,可惜已为人先想着了。”萧士仁正要问何人,却听营外有人禀道:“监军大人破了峄山之贼,徼获器械、马匹、钱粮无数,回营请功呢。”杨肇基离座走到营帐门口,揭帘相迎,执礼甚恭。
萧士仁眉头微皱,心想:“原来朝廷还派了个监军来监视咱们。监军大都是宫内太监充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这监军是何等样人,竟也有奇谋。”转眼向营外看去,只见眼前一花,进来一人,那人面目清秀,凝脂里透出红霞,着紫缎披风,碎步行过,随风送来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
杨肇基把那监军迎到座上,自己侧身其旁。监军落座道:“峄山贼未曾防备,被我攻了个措手不及,多作刀头之鬼,还有一小半逃回邹城。”说话也是娇声娇气。萧士仁心中道:“果然是个太监,纵有奇谋,也只是王振、汪直一流。”脸上显出桀骜的神情,目视别处。那监军看了出来,向他道:“这位便是萧游击了,听说萧游击原是大同总兵麻贵的家丁,积功升至今职,军令严肃,兵皆整练,标下三四员将领,都是能征惯战之人。想汉时卫青,起初也不过平阳侯一家奴,终成一代伟业。英雄不问出身,君之谓也。”萧士仁心想:“我是苦战沙场,因功升职,你是去势求宠,无功受禄。你逢迎善谀,可惜我不吃这一套。”口上道:“大人过誉了。”
监军又道:“兖州之围能解,萧游击居功厥伟,本监军自当秉明圣上,论功行赏。萧游击驻扎此地许久,可知城中虚实?”萧士仁道:“徐鸿儒有万余死党坚守邹城,详细虚实,卑职不知。”监军一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点虚实还远远不够呢。我告诉你吧,徐鸿儒是白莲教的左护法,掌控白莲教中龙王部、夜叉部、迦楼罗部、乾达婆部、阿修罗部共五部,其党羽不下二百万。龙王部于已艾山覆灭,部首于弘志毙命。阿修罗部刘永明于武邑自立为王,也遭荡平。夜叉部溃于兖州之围。迦楼罗、乾达婆二部,一守邹城,一安滕县,总共不出二万人,什么总兵、都督都不足为惧,只有两个人最是厉害,你知道是哪两个人么?“
萧士仁汗颜道:“卑职不知。”监军道:“一个是玉支和尚,一个是跛李,两人都是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沙场上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萧士仁心有不服,道:“魔教妖人不过借一些江湖卖艺的幻术,都是唬人的。”监军一声冷笑,道:“那却未必。游击倘若不信,敢不敢立军令状?”萧士仁见他小视自己,豪气顿生,道:“立又怎的?”当即由监军书下状子,萧士仁按了手印。杨肇基欲待劝止,尚不知如何措辞,监军已将军令状递到他眼前,道:“便请杨总兵做个公证。萧士仁倘打败二僧之一,本监军保举他为兵部尚书,倘为二僧之一打败,便以人头谢罪。”杨肇基见事已至此,也不能说什么。当下向城中下了战书,萧士仁等人回营砺兵秣马不提。
次日一早,杨肇基大军抵至城下,摆开阵势,左边萧士仁,右边王必显,压住阵脚。不久城中炮响,城门豁然而开,飞出一彪人马来,旗帜鲜明,戈甲寒威,为首一员将官,头戴红锦抹额,身穿百罗袍,坐下黄骠马,手拈钢枪。后面马上坐一头陀,身穿皂布直裰,手抽骷髅头杖,背上挂三四个葫芦。萧士仁一见那头陀,当即夹马出阵,来到杨肇基马前欠身道:“卑职先冲他一阵。”杨肇基道:“游击务必小心!”
萧士仁催马到了垓心,喝道:“来将来名?”为首那将官道:“吾乃福烈帝驾下折冲将军张治是也,天意所归,尔等还来送死么?”萧士仁横刀道:“大胆贼奴,休逞口舌,叫那跛李头陀出来,俺只与他斗。”张治气得咬牙切齿,道:“狂妄小儿,竟敢小觑我张治,打败了我再说。”催马冲上前来,与萧士仁战在一处。二人你来我往,在垓心搅起阵阵黄沙。
张治毕竟不及萧士仁武艺精熟,三十回合后, 被刀劈中大腿,伏鞍而走。萧士仁大喝道:“贼奴哪里走?”夹马来追。敌阵中冲出一员战将,保着张治退回敌阵。却见那跛李夹马出列,向萧士仁道:“你便是萧士仁?”萧士仁道:“不错,正是萧某!”跛李二话不说,狂叫一声,挺杖向萧士仁头顶打来。萧士仁经过多少阵仗,一见他动手,便已料到方位,当下提刀横封,哪知那杖却朝肋下扫到,大惊之下,立即转刀以刀背挡格。甫一相接,萧士仁便觉手臂震麻,撞击声嗡嗡震耳,连座下马也惊得人立起来。这一番交手,才知这头陀果然非同小可。未及多想,头陀又一杖搂头横扫,萧士仁不敢招架,急伏鞍而走,右手还了一刀,在场上与他兜开了圈子。
若论平地上比武,跛李自是高出萧士仁多矣,但这马上功夫,跛李却大不如萧士仁。一加一减,两人斗了个难分难解。直至天黑,仍是未分胜负,两方鸣金收兵。
回营后少冲才知萧士仁想与跛李决一胜败,想那跛李杖法及身法皆诡异难测,既惊且忧,要萧士仁提防跛李鬼头杖凌空而掷,当链子枪使,还要防其离马擒拿,因此不可离得太近。又指点他如何对付跛李的伏魔杖法。萧士仁一一在意。
次日二人一见面便又厮杀,收兵时仍未分高下。少冲心中奇怪,跛李何以不施展幽冥大法而自缚手脚?到了第三日,两边观战之人愈多,将士也一起呐喊助威。二人斗到分际,跛李卖个破绽,拖杖回马而走。萧士仁大叫道:“哪里走?”驰马去追。跛李待他追近,一杖猛然回击。萧士仁已得少冲昨夜提醒,适才见他卖破绽而走,已知他欲使那“回马枪”的招数。但当回马枪真的使出来,仍是无法破解,只得挥刀挡格,如此身子前斜,再经一震,立即摔下马去。跛李随即回马一杖下劈,欲结果了萧士仁性命。
杨肇基、王必显阵前看得清楚,事在千钧一发之际,不及相救,暗叫完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影疾扑而前,卷起萧士仁滚出尺远,跛李一杖击空,陡然间飞沙走石,空地上现出一个沙坑。官兵尚在咋舌之际,张治手中小旗一挥,贼军擂动战鼓,潮水般冲杀过来,杨肇基也是一声令下,两军相接,尘土飞扬间,干戈交击、血肉横飞。官军被跛李吓得胆落,又因萧士仁之败折了锐气,且战且退,到了傍晚,双方鸣金收兵,官军损失惨重,只好退三十里下寨。
救萧士仁那人自是跟随他的少冲。萧士仁眼见官军铩羽,败得如此狼狈,黯然道:“少冲兄弟,你救我作甚?还不如让我死在疆场之上,免得丢脸。”少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将军教我的。将军已尽力了,倘若一遇挫折便要寻死,将军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呢。”萧士仁道:“你不知,我在监军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胜不了跛李头陀,便以死谢罪。”少冲心中有气道:“哪有这等狗官,视部下性命有如儿戏!将军带属下去见他,属下为你求免。”萧士仁摇了摇头,没奈何,只得到总兵营中请罪。
杨肇基与监军恰在营中议事,萧士仁刚进营门,监军喝令左右道:“与我拿下!”两边刀斧手迅即将萧士仁按住。监军道:“萧游击,你还有何话说?”萧士仁道:“白纸黑字书得明白,属下并无话说。”监军道:“刀斧手斩头来报!”一声令下,两名刀斧手拉着萧士仁往外拖去。
少冲正在营外,听说要斩,也不通报,直闯入帐来,叫道:“且慢!我有话说。”监军道:“你就是今日救回萧游击的那旗牌官?本监军暂饶你擅闯军营之罪,说吧!”少冲道:“萧将军有勇有谋,乃国家之栋梁,此时正当用人之际,怎可自毁干城?”监军道:“你的话也有道理,但军法如山,本监军也不敢乱了纪律。”杨肇基插口道:“不如让他戴罪立功,权且寄下这颗脑袋。”监军娇声笑道:“倘若人人犯了错都戴罪立功,总兵大人属下岂不都成了犯人?”杨肇基顿时哑口无言。
少冲道:“那你是不肯饶他了?”监军啧啧连声道:“哎哟哟,本监军不饶他,你要怎的?”说这话脸上尽是娇柔嬉笑之态,似乎浑不将萧士仁生死放在心头。萧士仁道:“少冲,不得对监军大人无礼!这是我应有之罪,与旁人无干。你已两次救我,我萧士仁无以为报。你……你回去吧!”说罢闭目待死。
少冲无话可说,暗自叹惜,又觉眼前这监军甚是可憎。那监军却笑嘻嘻的笑着他,得意之甚。正在这时,探子进营向监军密报军情。监军听了,似乎早有所料,微笑着听探子附耳说完,道:“萧士仁将功折罪,刀斧手,放了他吧。”这一下闻者无不惊奇。萧士仁不解道:“我有什么功?”监军道:“巡抚赵大人遣都司杨国盛、廖栋大破贼党于沙河,攻拔滕县,邹城乃成孤立。萧游击当然有功。”众人脑中转了一圈,这才明白,原来监军激萧士仁与跛李头陀缠斗,吸住邹城守贼视线,做出官军着力攻打邹城的态势,却不防官军精锐转攻滕县,这事连杨肇基也瞒过了。
监军道:“跛李武功远在你之上,但本监军给他射去一封箭书,说魔教妖人个个无能,跛李头陀尤其饭桶,单凭马上功夫,敌不过我小小一个游击萧士仁,跳梁小丑能卷什么大浪?你想那头陀心高气傲,必定不服,他与你相斗,果然只在马上使杖法,如此正好旗鼓相当。那徐鸿儒求胜心切,自将滕县置若罔闻。虽有今日小胜,却不免将来大败。”杨肇基道:“监军神机妙算,何愁贼党不灭?”这句话出自肺腑,却并非谄媚。
少冲听他讲解毕,心中那个疑问终于释然了,对这监军由憎转敬,与萧士仁相视一笑。又听监军道:“你们别高兴太早。徐鸿儒自知穷蹙,必作困兽之斗,弄不好让他脱笼而去,要抓他可就难了。”杨肇基道:“我军筑起起长围,断其外援,俟其粮尽,必将投降,而我军可不伤一兵一卒。”监军道:“此计甚妙,就这么办。”杨肇基自命人筑围不提,当晚各归营寨。
且说次日城中有大队人马出城。杨肇基领兵对阵,王必显居左翼,萧士仁为右翼,自与监军居中军,远远见贼军甚是齐整,也分三队,中军竖一大纛,上书九个金字:“冲天上将军东平王徐”,旗下三沿黄罗伞,罩着一人顶盔贯甲,外披锦袍,胯下金鞍白马,背后四个恶汉卫护,料是徐鸿儒。左首青鬃马上坐着一大和尚,料是玉支。右首黄骠马上正是跛李头陀。两翼又有许多员大将,颇为整肃。后随一班游兵,左首引军旗上大书:“折冲将军张治”,右首引军旗上书:“破敌将军胡镇”,各领着十数员牙将,两边弓弩手射住阵脚。
杨肇基心想:“白莲教倒也颇善治军。”口上叫道:“徐鸿儒,你富甲地方,何妨酒食逍遥,乃必结党谋反,自寻死路,这是何苦?”徐鸿儒道:“朱明气数已尽,天下将乱,杨元戎智勇双全,何不弃暗投明,倒戈过来,效命于本王麾下?他日也不失开国元勋之位。”杨肇基道:“邪魔外道,终究难成气候,早些投降,免遭九族之诛。”说罢杏黄旗一挥,擂鼓催战。徐鸿儒道:“杨元戎执迷不悟,难免先有杀身之祸。”一声炮响,徐营中胡镇、张治飞马出来。这边萧、王二将接住厮杀,四马扬尘,八臂齐摇。
战有四十会合,萧士仁兜回马正遇着胡镇,猛翻身一声大喝,胡镇的马被他惊得失蹄,几乎将他掀下马去。跟着左肩为刀刺中,负痛拨马而回。萧士仁打马追赶,那边陈有德抢出挡了几刀,掩着胡镇回营。杨肇基趁势令官军分左右两翼扑上,徐鸿儒见势不妙,剑尖指着官军队里,喝声:“疾!”就见凭空卷起一阵怪风,吹出大团浓烟,烟中似有无数狼豺虎豹,张牙舞爪蜂拥而来。官军战马见了,无不战栗惊走。杨肇基、萧士仁、王必显等人亦自骇异,不知如何是好。忽听监军尖声叫道:“那是敌人的幻术,大伙儿不要怕。捉住徐鸿儒有赏,退者斩。”只见监军带住马,令手下斩杀退回的官兵。
杨肇基略定心神,急令弓弩手万箭齐发,又有三千神铳兵发出子母弹,弹箭密雨般向烟中射去。待烟散去,场地上人仰马翻,血肉狼藉,原来那些狼豺虎豹都是猪马犬等兽彩绘装扮,几可乱真。此时徐鸿儒等人已领兵退回,城门紧闭。杨肇基只好收兵回营。
自此徐鸿儒每日搦战,杨肇基都坚守不出,只命人赶筑长围。到第五日,从黄昏到次日五鼓,都有人马绕寨喊杀,兵士俱震悚不安。监军道:“这是白莲教的赶尸妖术,不过虚张声势,扰我清静,化逸为劳,大伙儿不上他当,守好营寨,只以炮箭御之,不与出战罢了。”杨肇基道:“老夫听过苗疆有赶尸之术,以符咒驱赶死尸做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监军道:“白莲教先教主王森身怀异术,大体分为魔功、幻术两系,魔功传与儿子王好贤,幻术传与大徒弟李国用。李国用自立门户,被王森处死,幻术让徐鸿儒偷习而去。说是幻术,其实也有些伎俩,不可轻视。”萧士仁道:“人之已死,如何还能做事?可见又是欺世惑人的鬼把戏。卑职愿领一千兵前去除灭。”王必显也出班道:“不除妖人,兵士们睡不安寝。末将也愿领一千兵除妖。”监军道:“既是二位执意要去,也罢,待本监军备齐两物,明晚再作区处。“众人好奇,但既是监军不说,也不便多问。
等到次日傍晚,众人会集总兵大营,只见监军座前摆了两样奇形兵器。一样似火箭筒,一样似铁蒺藜,长有一丈,布满尖刺。萧、王二人行军多年,却从未见过这等古怪的兵器。监军指着左首那铁筒道:“这叫‘祝融筒’,筒中装有石油,机括在筒后,一按机括,可射出丈远的火焰,一次装油只能射七八次。”又指着那铁蒺藜模样的兵器道:“这叫狼筅,是以长大的毛竹削尖枝节,锋快如刀。”萧士仁道:“是了,戚少保《练兵实纪》中载了的。”监军一笑,道:“这是戚继光自行创制的兵器,量这些鬼兵也没见过。”又道:“萧游击领一千兵专执祝融筒,一遇鬼兵便射他双目;王参将的一千兵专执狼筅,紧随其后,只待鬼兵双眼一花,狼筅侍候。”本来行军下令该由杨肇基,但这监军深知行军用兵之道,料敌如神,而杨肇基大多依他,是以二将不待总兵发令,便下去点兵领取兵器。
不久营外又是杀声四起,二将各领一千兵出营,每人手中不是祝融筒便是狼筅,两人一小队,相互照应配合,苍茫夜色中只见林间石后黑影跳跃,正如传说中的僵尸一般。所选两千健卒俱是胆大的,一遇鬼兵,执祝融筒喷其双目,狼筅跟着扫搠,只杀得鬼兵吱吱乱叫,四散奔逃。三更时收兵,官军竟是一卒未损。
自此再无鬼兵骚扰,官军筑围困城,围得邹城水泄不通。过了半月,料着城内粮尽,便架起云梯、架炮,连夜攻打,单留北门不攻,但在五里外重兵设伏。但徐鸿儒誓死坚守,两方均是伤亡甚重。少冲此时已升任牙将,所见杀戮惨酷,渐渐于心不忍,近日又见白莲教死者大多面有饥色,羸弱不堪,腹中剖出草根败絮,城中粮尽,城中兵士百姓之惨状自是可想而见。罪魁只徐鸿儒、玉支、跛李几人,余外大都是盲从者,却也跟着受苦。这晚辗转难眠,便披衣而起,来到杨肇基营外,让亲兵进去通报,道是有事求见。那亲兵去而出来,道:“大人睡熟了,摇不醒。”少冲一惊,心想:“总兵身系全军安危,从来是衣不解甲,夙兴夜昧,一有敌警,便可从容应对。如何连摇也摇不醒?要是敌人劫营,岂非不妙?”当即和好亲兵同到帐内,见杨肇基安卧榻上,鼻息均匀,正是熟睡之象,但任少冲如何呼推,就是不醒。心中预感不祥,对那亲兵道:“你再叫几个亲兵来保护大人。”随即来见萧士仁。哪知萧士仁也如总兵一般,沉睡不醒。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嘱亲兵不得慌乱,又到监军营中来见临军。
刚至营外,忽见一个人影绕过巡卫,钻入帐内,当即潜至帐后,向里瞧进去,只见帐内一亮,油灯已为人点着,床上监军和衣而卧,床前立着一白衣人,赫然便是徐鸿儒,心下惊异:“徐鸿儒如何潜进军营来了?”尚未多想,见徐鸿儒摸出一枝线香,烧着后向监军鼻边放去。少冲大喝一声,掀帐而入。徐鸿儒一惊,当即飞身逃走。
少冲追到营外,只见一个白影逝没,身法轻盈曼妙之极,他提气追赶,渐渐追近,徐鸿儒向前一纵,突然不见了踪影。他正自发愣,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少冲君,不用追了,你追赶不着的。”少冲闻声一喜,回头看去,月光下亭亭立着一个玉人,正是美黛子。道:“你来啦!”美黛子道:“你好威风啊,做了将军了。”少冲道:“你不要取笑我。对了,徐鸿儒也是常人,为什么追不着?”美黛子道:“这是徐鸿儒的魂魄,来无踪去无影,你轻功再高,追着了也不能奈之何。”少冲大觉荒涎,道:“有这种事?”美黛子道:“我教《莲花宝典》中载有一门搜魂大法,习成后能迷人心智,练到高处,梦中亦能取人魂魄。适才我到城中盗取他的菩提幻镜,见他好好的睡着。你所见的是他的梦身。”
少冲心想:“难怪徐鸿儒能轻易避开巡卫,潜入大营,杨总兵、萧游击的魂魄当是为他摄去。”但觉梦中搜魂终属虚妄,心中半信半疑。又道:“杨总兵、萧游击魂魄被摄,你有法子解救是不是?”美黛子张口欲说什么,地又吞了下去,半晌才道:“你真想救他们?”少冲道:“两位身系三军安危,万人性命,倘就此不醒,我……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说这话,露出难安的神色,乞求的眼光看着美黛子。
美黛子想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我随你到大营去。”少冲大是感激,心想白莲教与官府势成水火,她之所以愿去,全是因为自己。当下带她回到营地,此时大营内一如平常,想是监军捂住了消息,不教敌人得知。二人径自来见监军。监军尚未安睡,见了少冲道:“追到细作了么?是不是她?”说罢望了美黛子一眼。少冲道:“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有法子救总兵大人和游击大人。”监军“哦”的一声,道:“那就有劳这位姑娘了。”
当下三人来到杨肇基的寝处,美黛子从袖中取出一小团毛绒绒的物事,用镊子夹住在灯上点燃,放到杨肇基鼻前,一溜青烟迅即钻入他鼻孔中。美黛子道:“过一会儿,他就会醒来。”又来到萧士仁寝处,如前法而施。事毕,美黛子对少冲道:“哥,你好自珍重,我要走了。”少冲道:“你去哪儿?我送你。”两人正欲出帐,忽听监军道:“慢着!白莲花,到了我军营地,还想走么?”二人一惊,想不到还是给认了出来。美黛子冷冷的道:“你的营地又怎样?我还不是想来则来,想去则去?”监军娇声一笑,道:“若非这位小将,我几乎中了你的暗算。”这一下却只有少冲吃惊了,心想:“听监军话意,似乎下迷香的也是美黛子。可那明明是徐鸿儒。”少冲细一回想,当时灯影摇曳,晃眼似徐鸿儒,其实并未瞧见面目,莫非真是美黛子假扮?想至此眼光瞧向美黛子。
美黛子道:“监军大人好眼力,不但识破了我的身份,还看出我乃下手之人。”少冲见她承认了,心中一痛,道:“原来不是徐鸿儒梦中搜魂,难怪徐鸿儒转眼不见,你却出现了。你……你为什么骗我?”美黛子脸侧到一旁,不敢与少冲目光相接,半晌方道:“徐鸿儒虽谋叛本教,终还是本教之人,还有他手下教徒,多是迫不得已相从,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监军道:“他们若投降,便什么事都没了。”美黛子道:“白莲教教规,誓死不降敌人。”监军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少冲明白监军笑什么,美黛子若投降官军,也是死路一条,当即向监军道:“她救回了两位大人,算是功过相抵,什么事也没有。大人网开一面,放他去吧。”监军道:“她是朝廷重犯,纵犯脱逃,朝廷怪罪下来,本监军也担待不起。”
少冲眼光示意美黛子,道:“你还不快走?”美黛子深情的望了少冲一眼,不觉已流下两行清泪,身形一纵,钻入夜色去了。监军欲待叫人去追,被少冲双臂拦住,怒道:“你……你知道身犯何罪么?我可以连降你三级。”少冲本来官职低微,连降三级,差不多等于赶出戎行了。他自觉美黛子为自己才来营地,倘就此被囚受刑,自己于心何安?这时一听监军怒言,便道:“我知道不配身列戎行,就此拜别。”说罢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只听得背后监军说了一个“你”字,听声音已有悔意,但少冲一人做事一人当,并不想求宽免。回到住处,给萧士仁留下一封辞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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