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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英雄榜-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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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此次一探地牢并非救众人出去,恰遇梁飞燕私放武名扬,忽然有了主意。待两人走远,对石康、空乘道:“如此机会岂能放过?咱们也走吧。”石康道:“你知道出去的路?咱们走了,朱姑娘怎么办?”少冲道:“我这里有桃花坞的地图,石大哥和大师带着地图连夜逃出坞去,再将地图交与官军,张再兴必定以为乃梁飞燕私放。我陪着朱姑娘在这里治伤,官军攻破桃花坞之日,便是我和朱姑娘逃离虎口之时。”石康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但你须小心应付。”
三人出了地牢,少冲怕为张再兴发觉,不敢相送,将地那张手绢交给石康。石康和空乘趁夜而去,他即回住处,这一晚倒也无事。
次日,罗俊来请少冲到花厅见庄主。少冲心中惴惴,不知放人一事是否为张再兴知晓。待至花厅,见人声喧哗,群贼争得不可开交。阿岐那指责何太虚不怀好意,郑芝龙称安邦彦欲独吞宝物,安邦彦先是极力反驳,转而说藤原无资格分取一宝。群贼唾沫飞溅,越闹越凶,张再兴连叫几声“诸位”也是无用,哪知少冲走入厅中,群贼立即静下了声,表情各异的瞧着他。
少冲大喇喇的坐下,见座中多了一个蓝袍汉子,正是逍遥谷谷主南宫破败,与他相视点了一下头,心下纳闷他何以也来淌这浑水。
张再兴道:“诸位既来敝庄,张某无以酬客,特地命下人烹制本地有名的阿婆茶。”少冲瞧他说话时神情一如既往,心想:“他老婆与人私奔,难道他还毫不知情?”
其时茶端上来,已觉清香扑鼻,茶具是青花瓷盖碗,还配有橘子、酱瓜、胡桃、甘脯等粮果。张再兴又指着盘中的橘子道:“此名‘洞庭红’,亦本地特产。洞庭山地暖土肥,所产‘洞庭红’与广橘、福橘一般甜美,却只是其价十分之一。”然后大谈一番烹茗品茶的妙理,群贼点头附和,却无一人端碗喝茶。少冲心想:“张再兴果非一般人物,大难当前还有兴品茶。群贼相互设防,张再兴在茶中下毒也不无可能。南宫破败是用毒行家,群贼看他脸色,他既不饮,群贼便都不饮。”
张再兴见气氛冷清,干咳一声道:“诸位空坐无聊,不如张某叫人舞两路剑耍子。敝庄最近有一位绰号‘太湖怪客’的剑手来投奔,剑法颇为看头。”便叫人去请。群贼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号,心想:“桃花坞藏龙卧虎之地,张再兴不知收罗了多少能人异士。这次赛宝大会来得轻率,别中了他的暗算。”个个心生警惕,表面上仍悠然从容,不久罗俊推着一辆四轮车来,车上端坐着一个散发披肩的汉子,看不见面目。张再兴迎上前,笑着道:“先生剑术通神,在座众位英雄均想一睹先生风采,请试演几招。”那人一动不动,并无舞剑的意思。张再兴甚是尴尬,又道:“先生无论如何舞弄两下,让咱们开开眼界。”
那人沙着嗓子道:“在下铭感庄主收留之德,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是在下不是猴子,耍猴戏嘛,在下是不会的。”张再兴听了此话,方知此举辱慢了他,正要致歉,却听徐鸿儒冷笑两声道:“先生架子倒是不小,我早就猜到,似你这等连走路都已困难之人还会有什么惊人的本领?张庄主,快让他下去吧,免得丢人现……”
他话未说毕,忽见眼前一花,半空中犹如放了十几道厉闪,令人不敢直视,跟着飘下无数纸屑,铺了一地。原来悬在厅上的几幅字画都化为乌有,而那“太湖怪客”仍端坐在四轮椅上,只是嘴上叼了一柄剑。徐鸿儒惊得括舌不下,将个“眼”字活生生吞了下去。
群贼心想:“此人剑法如电,以嘴运剑已如此厉害,不知以手将是如何?”南宫破败扫了一眼,见他双手软垂着,点了点头,心道:“原来你双手已废,才转而以嘴运剑。”
张再兴抚掌道:“好剑法!来人,给先生斟酒。”有人拉壶过来,却见“太湖怪客”将口中之剑一吐,剑柄撞中那人腰间,那人“啊”的一声,酒壶摔了下去,那怪客膝盖向上一抬,酒壶上飞,太湖怪客正好衔住壶嘴,大喝特喝起来。群贼见他这一招甚是潇洒,不禁鼓掌喝采,喊道:“好啊!”
张再兴却见何太虚神情慌张,似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一般,便问他道:“何道长,你怎么了?”何太虚定了定神,道:“没……没什么。”
张再兴正襟危坐,对厅上群贼道:“桃花坞机关重重,庄上粮食充足,官军不出一月,必无功而返。”何太虚道:“是啊,诸位都是纵横四海,驰骋天下的英雄豪杰,何惧几个朝廷鹰犬?赛宝大会让人搅了局,……”说到这里,斜睨了一眼少冲,接着道:“但一月之期未满,总不能就此散去。今日逍遥谷的南宫谷主不请而来,说有宝物来赛,便请他亮出来大伙儿开开眼界。”
南宫破败道:“在下听说来此赛宝,还可以分取张庄主的一宝,不知是与不是?”张再兴道:“张某主持这次赛宝大会,旨在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几件身外之物何足吝惜?”
南宫破败从怀中摸出一卷青皮书,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一本家传武学秘芨。”群贼向那书封面上看去,“武林秘芨”四字赫然映入眼帘,都耸然为之动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再兴道:“《武林秘芨》算得上武学瑰宝,好吧,这件‘七宝琉璃台’就归南宫兄了。”南宫破败却一摆手道:“别的我南宫破败都不稀罕,我只想要张庄主另外半部《武林秘芨》。”
此言一出,群贼纷纷道:“原来南宫谷主和张家各只得了半部《武林秘芨》。”“张庄主果然家藏甚丰,除了玉杯古剑,还有武学奇书。”
张再兴微微一笑道:“南宫兄果然是有备而来,我那半部《武林秘芨》并无副本,但我如何知道你这半部不是假的?”
才说至此,忽庄客来报:“官军攻进坞来了!”果听外面喊杀声渐近,张再兴这才有了一丝慌张,却强装镇定,道:“桃花坞地形错综复杂,官军一时之间攻不进来。”安邦彦道:“一时之间攻不进来,终究会攻进来的是不是?”阿岐那起身离座,指着何太虚道:“外面的人大都冲着这牛鼻子而来,叫他出去应付,贫僧可不想陪他玩命。”
他话音刚落,立即有好几人附和赞成,少冲趁机站起来道:“不错,何太虚居心不良,开什么赛宝大会,实是借机铲除诸位英雄。”
何太虚指着少冲道:“他是五宗十三派派来的奸细,诸位不要听他挑拨离间。”他此言一出,徐鸿儒、藤原跟着也揭少冲的老底,少冲见张再兴听着听着,斜眼瞧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了杀机,却暗自镇定,哈哈一笑道:“张庄主,不知日后大明垮了,谁做皇帝?”张再兴一怔,回答不出来。何太虚道:“当然是满洲努尔哈赤,不过张庄主、南宫谷主、安土司、郑大王都不失藩王之位。”少冲道:“我家庄主贤德广布四海,又是汉人,理应让他来做才是,满人是汉人的仇敌,何道长引狼入室,残害同胞,居然引以为荣,实不知心肝是什么做的。何况空口无凭,努尔哈赤真的做了汉人的皇帝,就不怕汉人反抗?怎会让汉人做藩王?可见努尔哈赤乃是利用我等为他卖力。”
少冲说罢猛一拍桌,顿时茶杯跳了起来,他再一掌平推,一股大力推着茶杯向何太虚面门撞去。却见张再兴反掌一引,那茶杯转了个弯,落入他的手中,连茶水也未洒出一滴。张再兴微愠道:“少冲兄弟,咱们好歹也是主人家,怎可对客人无礼?”
南宫破败长身而起,道:“张庄主,你我两家各得半部《武林秘芨》,究竟你的上部厉害,还是我的下部厉害,今日不妨比试一下。”话音刚落,就见他掀翻桌子,一个筋头翻到厅中,虎步而上,右手成拳自右上向左下一圈,左拳斜着打向张再兴,正是武当长拳中的一招“黑虎巡山”。
张再兴叫道:“来得好!”也掀翻桌子挡了他一拳,游身而走。南宫破败跟着一招“梭罗藏月”,袖中一拳出其不意,眼见打中张再兴后背,手上却毫无感觉,似乎并未打中。再有一次使“仙猿献桃”,双拳齐中张再兴胸脯,仍如击虚一般,他暗叫“邪门”,才知张再兴的下半部《武林秘芨》确不简单。
《武林秘芨》上半部分广采武林各大门派正宗武学精简成一‘正法’,一法通则万法通;下半部分则是武功老人精研各派武学独辟蹊径,另创一‘奇法’,此法通则可破万法。学成正法,则天下各门各派武功尽归掌握,信手拈来,虽博犹精,学成奇法则可化腐朽为神奇,以无招胜有招。孙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正奇两法,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若能两法兼收并蓄,运用自如,则可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
二人正如周瑜遇着了诸葛亮,正好棋逢对手,斗了个难解难分。官军及五宗十三派也在此时攻进庄来,张再兴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跳出圈去,道一声:“来日再与南宫兄斗三百回合。”转身从侧门奔后院而走。南宫破败道:“今日不分出高下,恐怕没有来日了。”说话间追了上去。
群贼一见主人家先自走了,也作鸟兽散。
何太虚慌得六神无主,觉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向他杀来,也不知该向哪个方向逃去,先还跟着徐鸿儒,谁知徐鸿儒几个晃身竟不见了,迎面华山派丁向南仗剑而来,惊得魂飞天外,急忙回身而走,未及几步,又见少冲自后追了上来,自分此命休矣,吓得腿软筋酥,扑通跪地,叫道:“不要杀我!”
少冲上前解下腰带把他捆了个结实,道:“这一回看你如何逃去。”向丁向南道:“丁大侠,此人作恶多端,害人无数,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解其恨,在下有个法子,让他向每个死者磕头认罪。”丁向南道:“就依少侠。”
来到大厅,正好遇到龙百一、石康、凌坚等人,龙百一道:“真是奇哉怪也,按你的地图搜遍了整个庄子,也不见反贼的踪影,想是从秘道遁走了。”当下命人查找各处有无秘道。过一会儿有人来报:“未见千户大人,只找到了公主。”凌坚皱眉道:“武大人也被他们带走了。”石康道:“这位武大人入人牢笼也不忘勾搭之事,这会儿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呢,凌大捕头大可不必为他担心。”
这时五宗十三派各大掌门、铲平帮两位堂主也来到大厅。松云陡见何太虚,拂尘一扬,喝道:“姓何的,贫道到处寻你不着,还以为你又逃之夭夭了。今日贫道要为二位恩师报仇。”说着话,拂尘向他按落,却为丁向南伸手拦住。
松云怒道:“丁向南,你干什么?”松云在石宝寨重伤丁向北,怕丁向南为丁向北之事报复,一直对他心存防范。却听丁向南道:“这里大都是何太虚的仇家,要报仇也得一个个来。”
少冲找来笔墨,写上“恩师铁拐老之灵位”几字,立了香案。丁向南提笔写了“爱妻白若霜之灵位”,写罢背过脸去,已是眼泪盈眶,心下说道:“若霜,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石康写了温、尤两位团头的灵位。松云也如法炮制,上前写下“茅山阴阳二圣”的灵位。姜公钓道:“我铲平帮上了秦汉、何太虚的当,害得中原镖局惨遭灭门,我帮虽有不对,但罪魁祸首在秦汉、何太虚。”当下接过笔,写下“苏氏一门”的灵位。又听真机子道:“何太虚搬弄是非,搅得江湖风波不断。武当山一战,我五宗十三派因此死难的,也该向何太虚索命。”提笔写下“武当死难者灵位”七字。真机子此举示人以公,立即得到各派掌门赞赏。
一时间其余各派有死于何太虚之手的也纷纷写下灵位,竟有二三十个之多。
少冲高声道:“还有死于贼道之手或者因他而死的,也请来立个灵位。”连问两遍,再无人应声,他正要收去纸笔,却见人群中挤进一妇人,叫道:“有!”
何太虚一见此人出现,眼神由惊恐变为平和,轻声叫道:“楚楚,是你!”
少冲抬头一看,见是暗地给自己地图的骆夫人,便道:“大娘,何太虚害死了你的亲人么?”骆夫人恨了何太虚一眼,道:“亡夫骆天啸,就是死在这贼道手里。”
厅上众人大都听过此人之名,知是万历年间一大海盗,后为朝廷出兵擒杀。当下真机子道:“原来令夫就是十几年前威震江东的‘姑苏电剑’骆天啸,贫道听说他杀了税官逃到东海,为官军捉住处决,骆夫人却说他为何太虚所害,这其中似乎别有隐情。”
骆夫人脸上显出一丝苦涩,说道:“道长的话也不用说得这么客气,世人皆说先夫勾结倭寇,残害同胞,乃不折不扣的海盗恶徒。”罗俊道:“不是,义妹,骆大哥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因不愤税监孙龙搜刮民财才铤身而出,为民除害,怕连累亲戚朋友才独自逃到海上。即便他沦落海岛,仍然率众惩恶除霸,保护海上渔民、过往商船,与那打劫剽掠的海盗沮然有别。而世人不察,肴然视之,以为‘寇舶巨魁’,朝廷更派大军征剿。骆大哥侠骨柔情,才中了奸险小人的诡计,被捕就狱。”
众人听罢才知其中原委,但不明白骆天啸如何中了小人之计。又听罗俊道:“那浙闽提督胡庆宪与骆大哥同为吴县人,令人迎义妹至杭州,馆待优厚……”骆夫人道:“也是我妇人见识,见他如此优待,又说念在同乡份上不但无相害之意,还要替君保奏,重用他肃清海波,我竟听信于他,致书先夫。先夫还道遇着青天老爷为他平冤,便率众受了招安。”骆夫人说这话时,不由得黯然神伤。罗俊接口道:“胡庆宪一开始倒也隆情盛意相待,留骆大哥住居客馆,一面命文牍员缮疏上奏,但过了数日覆旨下来,说骆大哥系海上元凶,万能赦免,即命就地正法,这时骆大哥知道上当却已晚了。”
骆夫人眼中泪光闪烁,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设此诡计陷害先夫的并非胡庆宪,而是这个贼子何太虚!”
何太虚忽然间浑身抖作一团,满脸惊惧之色,叫道:“有鬼!救命啊,骆……大哥,你不要杀我……”众人顺他眼光看去,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披头散发、坐轮椅的残废之人,少冲认得他是投靠张再兴的那个“太湖怪客”。
骆夫人看着他,含泪喜道:“你终于肯出来了……”太湖怪客一声不吭,坐着轮椅向外行去,立被两名军士架刀拦住。骆夫人凄然道:“你还是不肯相认是不是?你还怪我,怪我一封书子陷你入狱,怪我得知你死讯后没有自杀殉情……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行,可千万不要不睬我啊。”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成行。
群贼听她话意,似乎眼前这残废之人便是当年纵横海上的骆天啸,都大感惊奇。
太湖怪客隔了半晌才道:“你认错了,骆天啸早就死了。”骆夫人泣道:“没有……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脸?”
正当太湖怪客犹豫间,骆夫人扑上前掀开遮住她面孔的头发,在场见者无不吃惊,只见他五官扭曲,脸上疤痕累累,丑陋已极。骆夫人双手捧着他的面庞,泪水扑簌簌而下,道:“阿郎,你吃苦了。”太湖怪客眼圈一红,忙将脸别到一旁。
骆夫人道:“当日胡庆宪邀你入饮,说是开读圣旨,随后姓何的便来馆舍,说你已被就地枭首,临终遗言托他照顾我。我当时便昏了过去,迷糊中听到他跟指挥夏立对话,才知谋划害死你的正是你的这位义弟何太虚。”
太湖怪客道:“事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何太虚多行不义,我不杀他自有人杀他。骆某的不幸岂是他一人造成?”骆夫人道:“阿郎,你心地太过宽厚,才让何太虚这种卑鄙小人陷害,往事你不提,我却要提……”
却听何太虚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楚楚……”罗俊喝道:“大嫂的闺名也是你叫的么?这世上只有骆大哥配叫。”何太虚道:“楚楚,恨只恨相识太晚,你已为人妇,但我知道你欢喜的是我,为了咱俩能长相厮守,我才设计杀死他的……”骆夫人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欢喜过你?”捂住双耳,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何太虚急道:“楚楚,你怎么这么说?当年我为仇人所伤,奄奄待毙,你与我才见第一面,若不欢喜我,何以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得以起死回生?我的衣裳破了,也是你一针一线为我缝制,天寒了,你也记得给我添制新衣。至今我还留有你给我的衣裳……你不信么?我带你去崆峒山看……”何太虚惯于逢场作戏,此时却似语出肺腑,连额头也急出了汗水。
罗俊冷笑道:“我义妹心底善良,看见路边死了一只野兔也会难过半天,就是鸡子狗子伤了腿,她也会为其敷药接骨,何况是人?你与骆大哥结八拜之交,她自然对你如亲人一般,缝衣添裳自在情理之中。乃是你自作多情,恩将仇报……”
何太虚摇头道:“不!不可能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如此之好,楚楚,我要你亲口说出来,你有没有欢喜过我?”骆夫人抱着骆天啸道:“自我嫁给阿郎,我的心便给了他,再也不会容下第二个男子。阿郎,你信不信?你当日受人陷害,我也没打算独活,但我不能死,因为我已怀了你的孩子……”
骆天啸一直埋头不语,听到这里抬起了头,望向骆夫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骆夫人道:“为了保住咱俩的孩子,我只得忍辱偷生,答应姓何的跟她成亲,就在成亲的当晚,多亏了罗大哥把我救走,但在逃走的途中罗大哥被他们抓住了,我一个人亡命天涯,也不知何去何从。后来误上贼船,那贼目把我卖给倭寇为妻,那时我已临盆,产下一个男婴,我知不能逃出贼人手掌,便将婴孩交给一个老者扶养,哎,咱们的孩儿若尚在人间,也有你当年那么高了。”
罗俊道:“我被姓何的饱打了一顿,这张歪嘴也是拜他所赐,最终我还是侥幸逃脱,也真凑巧,在杭州湾遇见义妹跳水自杀,我把她救起时,那老者已去了。”
骆天啸的脑海中浮现起当年那段往事,他本来满怀热情报效朝廷,立志荡平海寇,但胡庆宪在酒筵上宣旨将他就地正法,不容分说即由刀斧手推出辕门枭首,他如何甘心?挣脱捆缚,从刀山枪林中逃出去,但也因此面毁手废,沦落江湖。胡庆宪贪功伪称‘巨憝就诛,荡平海寇’,朝廷不加详察,封为太子太保,余者皆有迁赏。
少冲听到这里,想起自己的出生身世,竟与骆夫人、罗俊所说的那个婴孩若合符契,而何太虚当初见了他也一口道出他姓骆名少冲,还说与他父母相识,关系非同寻常,当时并未留心,此时想来,何太虚一厢情愿的痴恋他娘,害死他爹,而那个老者便是武师彦,那个婴孩自然便是他自己。他本以为没了爹娘,如今亲生爹娘俱在眼前,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突然扑到骆夫人跟着跪倒,喊出一声:“娘!”泪如泉涌。
这一下在场之人无不称奇。少冲见骆夫人发愣,道:“娘,我是你的孩儿少冲呀,当年你遇到的那个老者,就是西湖归来庄的武师彦,是武将军扶养孩儿长大的。”骆夫人惊喜道:“我可怜的孩子……你都这么大了……我,我这是做梦么?”忙将少冲扶起,不住的爱抚,还以为在做梦。
少冲道:“这不是梦,这是天可怜见,苍天有眼,叫我们一家团聚。”骆夫人道:“你初来坞上时,我就见你有几分阿郎的长相,才偷偷给你地图,但总不敢相信上天如此眷顾,会把阿郎和我们的孩子都送到这儿来与我团聚,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冲儿。”
少冲又扑到骆天啸身前,叫了一声:“爹!”这一声饱含辛酸苦辣,人间至真至纯的真情。骆天啸终于忍不住,干涸的双眼流下两行浊泪,抱着少冲双肩道:“好孩子,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俩,我不配做你爹!”
骆夫人也不避外人,扑上前与二人抱在一处。群雄见他们一家三口相认,大都为他们高兴。真机子道:“骆大侠一家三口破镜重圆,真是可喜可贺。”
少冲心知大事未了,要叙骨肉亲情来日方长,便道:“爹,何太虚虽是你结义兄弟,但他结义并非出自真心,早已存了害爹的念头,爹也不必守什么誓言。”指着何太虚朗声道:“你这个卑鄙无耻、作恶多端、为祸人间的贼道、汗奸、走狗,你作恶时难道没想到会有今日?”何太虚听了低头不语,少冲的恩师已为他害死,如今才知生身父亲的不幸乃至自己的不幸皆是由他而来,心中的愤怒自不待言,走上前揪起他的衣襟道:“你说话啊?”
何太虚见少冲的眼中如欲射出火来,怕他真要动手,忙乞饶道:“是是,我错了,求少侠、诸位英雄好汉饶我一命。”
松云愤然道:“饶你?问问道爷这柄拂尘。”群雄众声叫道:“杀了他!”“此人死有余辜,何须多言?”何太虚慌不迭向铁拐老、苏纪昌、阳公阴婆等灵位一一磕头认罪,又跪走到空乘身前,涕泗并流,哀声乞道:“大师慈悲为怀,你劝他们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从此退出江湖,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求求大师……”向他磕头不已。
空乘合十道:“阿弥托佛!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盖愧悔二字,乃吾人去恶迁善之不二法门,起死回生之华山独道。人若无此念头,便是既死之寒灰,已枯之槁木矣。何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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