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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黑铁之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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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神已经保佑他们了。在神的威压之下,恶魔的力量被束缚着不能肆意施展,它们只能像人类一样屠杀。然而恶魔的**原本就比人类强大,何况他们太多了。
    帕西瓦奔走在每一条街巷里,从恶魔的爪牙下救出一个幸存者,而后目睹更多人遇害。
    愤怒奔涌在圣骑士的胸膛。可他知晓凭借三个圣骑士是打不赢一个位阶恶魔的,在他们被那恶魔戏弄的时候,他手下的军团便会将翡冷翠屠作空城。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救助更多的人,护送他们进大教堂避难。
    比雷斯百无聊赖的坐在钟楼塔顶,观赏着地上的狩猎和受难。他心中不存慈悲。
    可当他在满目恐惧和哀嚎中,不经意对上了圣殿骑士愤怒欲燃的目光,他忽然就微笑起来。终于有些趣味了,他想,他该奖励这高尚的骑士,他已有一千年不曾这么愉悦的被憎恨过了。
    他于是拔剑,自塔顶上下来。踩着尘灰、烈火、废墟和鲜血,向着帕西瓦走去。
    帕西瓦感受到背后凝滞的杀意时,那魔鬼正提着剑对他微笑。他随手挥剑,剑光抖落像一条银色长龙。冰冷的杀意刮过帕西瓦的皮肤,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他知道自己遇到了这一生最大的考验,可若对这魔鬼退缩,他便再不配做一名圣骑士了。
    他紧盯着魔鬼的目光,轻轻对他身后哭泣的小女孩说,“藏到墙后面去,我会再去救你。”
    小女孩想扑上来抱他的腿,可看见对面不耐烦挥剑的男人,她的腿便不由自主的发软。
    “你真的会再来救我,对吗?”
    帕西瓦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以生命起誓,我会。别害怕。”
    小女孩终于回身拼命的奔跑起来,
    那恶魔的战击随即便到了——他仿佛一直在等他准备好,此刻才出手。他只是站在哪里,随意的将剑挥砍下来而已,可帕西瓦竟只能狼狈的以剑格挡,他被迫后退着,剑刃撞击的火花迸溅在他脸上,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那恶魔便有些不耐烦了。寒意令脊背生凉,帕西瓦用力抵剑将他推开。他用双手握住剑柄,压低剑尖自下而上的挥砍,用尽全身力气。可那恶魔的剑比他更快,他眼看自己的剑尖便要砍上恶魔的衣角,然而他的脖颈已感受到刀锋划破皮肤的痛楚。
    他想,他终究还是违背了他最后许下的誓言。
    可那恶魔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斩杀他的机会,毫不滞留的后退——有人杀入他们之间,他整个人就如一柄黑铁的长剑,手中利刃与恶魔的剑碰撞在一起,毫无恐惧和迟疑。
    烈火腾烧中,银发的巡法使嗓音冷彻,“反攻。”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下了命令,“这里交给我。”
    百人的圣殿骑士团,终于在这一刻赶回来了。 
                  
33chapter 33
    烈火映照着寒刃,金色的残影快得不及消失在视野中;狂舞的刀刃在短短几秒钟内便撕碎了黑暗。
    雷罗曼诺在第一击时便不存试探的心思——面对魔鬼你唯有以极致的实力暴风骤雨般冲杀上去;像一根弓弦般将自己绷紧再绷紧;不停的超越自我突破极限;直至断裂。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防御与周旋都是没有用的;唯有进攻才是正确的选择。
    每一次斩击必以金铁的碰撞为终。那魔鬼的快得无法看清,去势重而且锋利,每一击都足以成为杀招。在这对峙中雷没有间隙思考;一丝一毫的迟疑都将带来灭顶之灾。
    但他没有半步退让,也没有半分畏惧。
    阿拉伯人铸造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剑,自然拥有能驾驭这武器的顶尖技法。他们对力与势的掌握已臻巅峰,东方人尚在追求削铁如泥的一斩,顶尖的阿拉伯武士已削断了顺风飞起的丝绸。雷修习的便是阿拉伯人的宫廷刀法,17岁的时候他便已击败了教授他这套刀法的老师。
    那名为马修斯的男人曾陪伴在他幼年的病榻前,是他唯一亲近和憎恨的人。在亚琛的行宫这男人击败了法兰西皇帝身旁所有的骑士和佣兵才赢得他的监护权,他是公认的第一骑士。
    被雷驱逐时,马修斯给他留下了一柄亚特坎长刀,他说:“从此再无人能伤害你了。”
    是啊,从此再没有“人”能战胜和伤害他——可谁能想到,从此他的对手就换成一茬又一茬的魔鬼了呢?
    是的——雷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次、第三次面对魔鬼。但毫无疑问,这一次他对抗的魔鬼比以往所有的,甚至比他在塞雷斯遇到的那个都要强大。这个魔鬼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可他也有不能退避的理由。
    圣殿骑士们已分散向各个街道,斩杀群魔,救助恐惧四逃的居民。黎塞留带领着圣母大教堂的修士们,全力封印这魔鬼打开的地狱之门。他若退让了,翡冷翠便再没有人能阻拦这魔鬼,局面将再度扭转,屠杀势不可免。
    雷的**和技巧都已发挥到了极致。便如久绷的弓弦势必松懈,再强势的刀法到此刻也将至末势,后继乏力了。可他一刀比一刀更凌厉,战斗的直觉始终保持在巅峰。连比雷斯都要为他赞叹了——这男人简直就不像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柄不惧怕被折断的武器。生死拨弄在毫厘之间,都不能令他露出丝毫迟疑。
    比起他究竟将**锤炼到何种程度,比雷斯更好奇的是,他的内心究竟该有多么冷酷,才能坚定至此。
    不过,胜负也已到此为止了——雷手中的亚特坎长刀已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发出悲鸣。阿拉伯人以最高超的技艺所铸造出来的,这世上最锋利的刀,终于在最后一次挥砍中,折断在雷的手中。
    那长刀凌厉砍杀,却最终空荡荡的扫过比雷斯的脖颈。雷望着手中的断刃,只是片刻失神,比雷斯手中利剑已比在他脖颈上。那魔鬼含笑望他,就那么用剑身轻轻拍上他的肩膀。
    “一杀。”他说。
    雷敏捷的后退。
    他已失去自己的武器,原本就艰难的对决,终于无以为继。
    比雷斯抖落剑光,抬头望了望行将被关闭的地狱之门,就这么在雷的面前转过身,“我期待与你再次对决。不过今天,你最好不要再妨碍我了。”他说。
    有那么一段空白里,雷的脑海中就只有米夏的身影。
    真是奇怪啊,他想,他竟会在这种关头首先想起她。
    你看他四周到处都是横行的魔鬼,被杀害的人。可这竟还不足以令他下定决心吗。
    他就记起马修斯曾对他说过的话。他说神爱世人是对的,可你爱世人却是错的。你爱所有人,也就是不爱所有人。不懂得爱,却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使命感,纵然手握旁人梦寐以求的力量,你也只会憎恨它。唯有当你自私的想要保护某一个人,唯有你真正的爱上某一个人,你才能为掌握和动用那份力量,寻到资格和理由。那时……也许你便会理解我了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成为这些人里的一个,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这魔鬼去碰她,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座有她在的城市。
    这就是所谓的理由吗……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人何以不惜受难也要拯救。
    雷的心就在那一瞬间平复下来,他用牙齿咬住沾血的白手套,露出了他的左手。那左手有穿透手心与手背的十字疤痕。那曾是他幼年病弱受苦的根源,是神憎恶他和神爱世人的证明。
    他伸直手臂,握住亚特坎长刀的刀柄,用力将剩余的半截刀刃刺入了手心。
    乌云在这一刻破开,皎洁的月光洞入,银辉唯独照耀一人。所有的人,所有的魔鬼都停住了手和脚,望向神迹降临的方向。
    那月光便如天使的羽翼将雷罗曼诺包裹,而后轻轻的展开,缓缓汇入他的手心。这巡法使遍身尘灰和血迹,风尘仆仆,并且新近战败。可他的脊背一如既往笔直如剑,不可折曲。他依旧是可以托付和依靠的。
    无数萤火一样的光芒自四面八方的凝聚,源源不断的汇入他的手心。他缓缓的将那长刀自手心里□——那长刀的刀身以光铸成,那光芒几乎照亮这群魔降临的灾厄之夜。映着他冰蓝色的眼睛,平和又温暖,像是神的慈悲照耀人间。
    他便将那光铸成的剑握在手中,再一次挥动了。
    比雷斯已回过头,正对着他。他的眼睛幽深如夜,再没有慵懒带笑的神色。他提着剑一步步向着雷走过来,风和雾气在他的周身汇聚,“你们的神还真是残忍啊。”这魔鬼难得的愤怒了,他说,“我稍微有些明白,美第奇为何这么想要摧毁你了……就让我在这里,将你斩断吧,圣剑使。”
    雷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的眼睛里已没有神采。他仿佛一具操剑的傀儡,在拔剑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情绪。驱动他的是早已为身体所记忆的娴熟武艺,和以身为剑斩尽诸魔的不屈意志。
    他们各自挥剑。对决再度开始了。 
                  
34chapter 34
    米夏自睡梦中醒来时,天尚没有亮。
    临近夏宫;居民稀少。虽距离大圣堂不远;却并没有魔鬼前来狩猎。这个夜晚正在发生的一切;米夏尚还一无所知。
    她只是隐隐听闻远方的喧嚣;似有无数哀嚎和哭喊,那炼狱一般的声音令她感到不安。于是她披衣起身去张望。
    她看到熊熊的火势;将积压不散的乌云都烧的通红。空中黑翼盘旋不去,她看不清那是什么生物,却直觉不详。那生物令大圣堂如鬼堡般透出死亡的阴森气息。
    翡冷翠多是白石的建筑;这么大的火是很不可思议的。何况还是在圣母大教堂的方向,哪里聚集着翡冷翠最珍贵的宝物,不该轻易失火。何况还是在圣殿骑士来到翡冷翠的时机。
    米夏便回身去寻梅伊。可她回过头时发现那孩子已醒来了——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梅伊才掩饰般垂下睫毛来。他醒来该有一会儿了,他只是不曾唤她。
    到此刻他才问:“……你又要出门吗?”
    米夏说:“今天不。外面可能出事了……”从那孩子的眼睛你就能看出来,他完全不关心外面出什么事,令他感到焦虑和不安的就只有她而已。她心里憋闷得难受,却说不出来,她就说,“醒了就起来穿好衣服吧——我们可能得准备逃跑了。”
    这答案显然出乎梅伊的意料——却又不知为何令他高兴。他飞快的从床上起来,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米夏说:“不要着急,先等到天亮。”
    她心里一时感到茫然。从那一夜梅伊失控暴走,她便隐约预料到自己的未来。迟早有一天梅伊的真相会被周围的人发现,在翡冷翠这样的城市里他是无法长久隐藏的。她若不想丢掉他,就势必要带着他逃亡到偏僻些的地方。
    圣骑士的到来和今夜的骚乱只是敦促她尽快拿定主意罢了。
    她想她茫然也许只是因为害怕离开翡冷翠。你看从来到这个世界那日,她便生活在这里。在生不如死中求生,在走投无路中谋路,挣扎了八年才终于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个安稳的住所。她只是害怕放弃眼下的一切后,往日重现。她尝过那滋味,比谁都该害怕。
    可她骗不了自己。她就不是个会被贫穷和困顿击倒的女人,她固然挣扎求生,可从未真心畏惧过。
    她不想离开翡冷翠,是因为雷?罗曼诺。
    她喜欢这个男人,想要留在能看到他的地方。哪怕有一丝可能,也不想就这么悄悄消失。她不想就这么不留痕迹的,被他遗忘。
    不过,纵然她留在这里又怎样呢?等到雷也喜欢她了,她好嫁给他吗?
    多么可笑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梅伊说:“碗橱里还有两条面包,一杯蜂蜜。你拿出来。”她自己开抽屉取她攒下的钱,包在冬天盖的毯子里,连同仅有的几件衣服,打成包裹。
    梅伊抱着长长的面包棍跑过来,看她忙碌。
    他心情轻快得不可思议,像个要去野游的孩子。金色的眼睛剔透明亮,半点阴霾也无。米夏心里便也跟着好受起来,她忍不住就说:“路上会很辛苦,也许得睡在野地里,蚂蚁和青虫会钻到衣服里。蚊子有蜻蜓那么大,说不定还有野狼。”
    梅伊就说:“我不会让它们靠近你的。”
    米夏说,“你不会害怕吗?”
    梅伊说:“不会。我要保护你,我什么都不怕。”
    他这么说着,便再度消沉下来。米夏正侧身去拿充作枕头的大披肩,蓬松的领口张开了,便露出肩头的绷带来。那绷带下有狰狞的伤痕,他仍记得自己的指甲刺穿她的皮肉的触觉,仿佛将要与她合而为一般炽热和愉悦……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究竟想做什么,就只是心底里有克制不住的**难以满足,促使他去撕裂她伤害她……就像一只野兽将獠牙刺进猎物的脖颈吮干她的血直至她不再挣扎反抗,于是这猎物便属于他了。
    对米夏来说,他才是最危险的野兽啊……他有什么资格说保护她?
    他将指甲刺进手心里,迫使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无论如何,米夏回来了,她没有丢掉她。只要他乖乖的听她的话,她便不会抛弃他……那种事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他看到米夏在笑,便也跟着微笑起来。可米夏又叹了口气,他便又焦躁起来。
    这时米夏轻轻的揉他的头发,说:“明明就是个孩子。”
    她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东西——温暖的,慈爱的,无奈的,包容的……却令他越发燥乱起来。
    纵然他做了那样的事,她依旧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的眼里他只是个孩子,她并不把他当真。
    想要立刻就长大——如果他是大人的,她便会相信他对她说的话了吧。他说的每一句,他在心底里都是当真的。
    米夏望着梅伊,就又想起她刚把他捡回来时他的模样。那么倔强的闭紧了嘴巴不想露出尖牙来,在她问“想不想咬我”愤怒的反驳“我不是野狗”。这孩子打从心底里想要当一个人,他憎恶身为魔鬼的自己。可他逃避不了,他生来就是一只小魔鬼。
    米夏也曾以为,只要他想当人类,他就是人类。结果证明她还是错了。她固执的想用教导人类的方式来教导一个小魔鬼,多么自以为是和不负责任。
    她说:“我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来翡冷翠?”
    梅伊沉默着。
    米夏便不深究,转而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这一次梅伊没有犹豫,他说:“哪里都可以,我想跟你在一起。”
    米夏就说:“那么我们往南走,先从海上去迦太基,然后往东经过雅典,到拜占庭去。如果拜占庭住不下去,我们还可以再往东去巴比伦,或者往南去亚历山大、孟菲斯……”她笑起来,“很久之前就想走一走这条路了。”
    梅伊问:“天亮我们就离开吗?”
    米夏愣了一会儿,避开他的眼睛,“也许天亮……也许再晚几天。面包店里的工作还没有辞掉。”
    还有雷?罗曼诺,她还想再见他最后一面。也不一定要跟他说什么,就只是见一见,也就够了。
    梅伊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
    只是一个走神,再抬头时米夏就看到梅伊身后,黑洞洞的窗户外,有什么东西悄然展开了巨大的蝠翼。那魔鬼太符合她想象中魔鬼的模样,以至于看到它的第一眼米夏就彻底惊呆了。
    他用下肢强壮如钩的爪子抓住了窗沿,悄无声息的降落,向梅伊伸出他的手臂。那手臂上长爪如匕首般锋利。
    米夏一把拉住梅伊就开始跑。可房间太狭小了。才跑了两步那魔鬼已滑翔至她跟前。
    她于是用力的将梅伊推向衣橱,回身抓起手旁的椅背,挡在那魔鬼身前。她用尽全力挥动,向那魔鬼砸去。
    “快跑——”她对梅伊说。
    可梅伊迟疑着没有遵从。
    那椅子碎在魔鬼的手臂上,木材参差的断口甚至无法在他如蜥蜴般粗砺的皮肤上留下痕迹。米夏拾起木盆丢到它脸上去,将扫帚握紧在手里,便慌乱的推着梅伊往门边跑。
    那恶魔将木盆挥开,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粗粗的眉骨下金色的竖瞳残暴的收缩。它扇动蝠翼,再一次追过来。米夏便抡动扫帚向它的脑袋挥去。她打中了它的脖颈。冲击震得她手臂发麻,可那魔鬼也只是顿了一顿。它转了转脖颈,那骨节咔咔的作响。
    米夏脑中便嗡的一响,她能感觉到那魔鬼流露了杀意。她只能盯紧了那恶魔,挪动身体,挡在梅伊的前面。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轻的几乎听不见,“去开门,逃跑,不要回头!”
    那魔鬼倏然便发难了,他的动作快得米夏几乎看不见。她只是意识到木屑四溅,她失去平衡撞到墙壁,肺里的空气瞬间便被挤空了。回过神时,她坐倒在地上,那魔鬼尚带血渍的爪尖便停在她眼睛旁,锋利得可以切断她的头骨。死亡的气息如此贴近,她怕的不能呼吸。
    她疑惑时间怎么会变得这么慢……好久之后她才意识到,是梅伊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伸直手臂,挡住了那魔鬼铸铁般坚硬的手腕。那魔鬼巨大的蝠翼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掀起卷流的风。梅伊身上的衣服被鼓满了,黑色的头发扬起来。他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可那瘦小的身躯里蕴含着巨大的愤怒。连空气都因此变得灼热。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空闲的那只手来遮盖米夏的眼睛。他说:“不要看。”
    米夏便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低沉而响彻的吼叫,便如巨兽临死前的悲鸣。鲜血的腥味在整个空间里弥漫开来。她听到血哗哗的流淌在地面上,那温热的液体仿佛已流淌到她的手边,就要顺着脚踝漫溢上来。她不由便往后退。
    可她不睁眼——在这一刻梅伊选择当一个魔鬼,他不希望她看到他残暴的模样。她便不去看。
    她只是微微感到难过。因为在这一刻她失去了立场。
    打从心底里,她还是希望梅伊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当他暴走时,她没有力量压制他;当他遭遇危险时,她也没有力量保护他。
    她已经失去了强迫梅伊选择为人的立场。
    那魔鬼还活着,她能听到它痛苦而压抑的喘息。他的蝠翼也不再扇动。可梅伊没有停手。她又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那声音令她肩膀尖锐的刺痛起来。
    她轻声说:“梅伊……”
    那孩子的动作倏然便停了下来。
    她说:“我想看——我还是不希望你做不能令我看到的事。”
    梅伊手里握着那魔鬼半片蝠翼,他将那翅膀硬生生的从那魔鬼身上撕扯下来,连带着大片的皮肉。翅膀上的血一滩一滩的流到地板上。那魔鬼瑟缩着匍匐在他的脚下,最初的时候它竟还哀嚎。可对上梅伊烦躁暴戾的眼睛,便再不敢做声。
    做这些的时候梅伊是全然清醒的。他明白这就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本性。他不懂得适可而止,他若要宣泄必然以愤怒平息为终。若血能偿还便令它哀嚎着将血流尽,若肉能偿还便令它哀嚎着将肉剐尽。
    这本性已觉醒,可他并不想令米夏看到。她只会对这样的他感到害怕和厌恶。
    可米夏说,“我想看。”
    他忽然便对自己的暴戾感到羞耻,地板上到处都是血,他的手上还抓着半片血淋淋的翅膀,腥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不知该怎么迅速的消灭这些痕迹。就只能慌乱的伸手将那半片翅膀丢到了窗外,然后飞快的,默不作声的清理地板上的血迹。可那些血太多了,怎么也弄不干净。那瑟缩在地板上的魔鬼抬头看梅伊,那个瞬间梅伊在思考能不能撕掉它另一片翅膀当麻布。
    梅伊拖着那魔鬼剩余的半片翅膀,将它丢了出去。
    黎明尚未到来,黑暗中他们的窗子外聚集着十几只魔鬼,它们默不作声的扇动翅膀悬浮在空气中,森然戒备,而又畏惧疑惑的望着梅伊。
    梅伊将抹布里的血水挤掉,厌烦的说:“滚开。”
    魔鬼们不由自主的便后退。片刻之后,他们终于一个接一个的,静默的离开了。 
                  
35chapter 35
    黎明降临在翡冷翠;可太阳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升起;烟尘和雾霭弥漫在每一条街巷。
    大火已经被扑灭,就只有废墟间倾颓的木椽还带着未熄的火星。到处都是哭泣的孩子;大人们目光疲倦又呆滞。美第奇家的佣兵临时在圣母大教堂前搭建了避难所;修女们提着篮子在人群中派发面包和粥;也为受伤的人清理包扎。
    临近黎明的时候,魔鬼的军团便撤退了。这灾厄总算暂时过去。可这么大规模的恶魔来袭,就算在历史上也从没有过记载。这灾厄所带来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
    在遥远的巴比伦,异族人控制的古老城邦里;也许依旧流传着所罗门役使魔鬼的往事。供奉巫术的人们相信地狱的贵族会遵召唤而来,他们麾下的军团曾与天使作战;并且不曾被消灭。可在神护佑的教皇国里,人们相信那唯一的真神是慈悲并且无所不能的,也许他曾有敌人名为撒旦,可那敌人在他的威能和荣光下,只能如老鼠般躲藏在贫瘠险恶的地狱。纵然会来到人间,引诱人们作恶,也只能躲在不见阳光的暗处。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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