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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金榜]-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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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还有人在鼓吹他是新文化的代表,因为他提倡创新,思想先进,尊重女性。可笑的是,他哪一篇小说中,男主角身边不是美女环绕?从最初的《燃秦》,到后来的《醉拳》,每个男主角都至少会遇到两位绝代佳人,而且都深爱和喜欢他一个男人,和主角作对的男人则通常没有好下场。所以他同样把女性当做可有无可的附加品,是他抱负和发展的工具而已。只是山岚先生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所以许多纯真的女性便被他轻易欺骗了,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绝世好男人。
再说他故事里的‘英雄’,《燃秦》中的韩海龙不顾秦王嬴政残暴,毅然辅佐他登基,后来千千万万百姓被暴君屠戮,这样的人是英雄吗?这篇小说如此不经大脑,主人公低劣下作至此,我却不懂为何被吹捧的这样高。
再说《射雕英雄》,此时山岚先生已经学会了粉饰自己,写了个大仁大义的主角。可是这个主角被蒙古人照顾长大,虽然是汉人,却吃着草原的粮食,喝着草原的水长大,铁木真不但重用他,还把女儿嫁给他,他却转眼就把这些抛在了脑后,这跟忘恩负义又有什么区别呢?相反杨康被完颜洪烈养大,作为人子,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想要跟随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父亲,这又有什么错?就一定要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作为一个反派被万人唾骂吗?
至于《醉拳》,那就更可笑了,也不知道雪后山岚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也许是收取了其他西方国家的贿赂,也许根本就是个目光狭隘、见识浅薄却又爱出风头的民族主义者。我向来不愿意怀着最恶意的心思去揣度他人,所以更希望是后者吧。若是前者,就太让人瞧不起了。
我还要在此规劝雪后山岚几句话,关于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大国崛起》,我要说山岚先生作为一个低俗小说家,还算是能写出一些供人消遣的作品的,几首歌也写得还算凑合。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没有相应的水准,就不要轻易涉足其中,贻笑大方还是轻的,怕只怕误人子弟,更愚弄了无知民众,那就是大罪过了。”
这股辱骂她的风潮愈演愈烈,没有丝毫停息的迹象,这几个领头人物用牵强附会和阴险狭隘的角度来分析揣度雪兰的小说,到后来雪兰已经被扣上了很多顶大帽子。
什么‘封建余孽’、‘反叛革命’,‘别国奸细’,‘西方走狗’,名目繁多,他们甚至还给她起了个外号,不再称呼她为雪后山岚,而是叫她‘雪文奸’。这是一个非常严厉的辱骂词,‘奸’的意思是阴险、虚伪、狡诈,古代有‘奸臣’,是不忠于国家,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之徒。所以这个字意义太重,轻易不往人头上招呼,从古至今有几个人被称为‘奸’呢?所以当‘雪文奸’几个字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上的时候,整个《文学报》都感受到形式的严峻了。
当然了,雪兰作为一位畅销书作家,喜欢她支持她的人也有不少,双方在报纸上争执得十分厉害。无论对方从哪个角度攻击她,都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把对方的观点一一驳斥下去。
正在此时,有一个叫白黎飞的人忽然在一份八卦报纸上发表了新闻。
我曾经是这位‘雪文奸’的编辑,其实你们都被骗了,她只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根本不是什么身患疾病,拯救遇难妇女的忠厚男人。林海潮声就是她的母亲,所以雪后山岚是一个妓女的女儿,不但如此,她还是个眼热富贵、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当初《京郊晚报》把她捧红了,高床暖枕养着,一天十几块大洋花着,她尤嫌弃不足,勾结跟她关系暧昧的男编辑,摆了报社一道,跳槽去了《文学报》,却让《京郊晚报》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转头又来警告曾经的恩人,让《京郊晚报》不能连载类似穿越去古代的小说,想是害怕我们的故事写得比她好,所以来打压我们。可怜我们势单力薄,被她这样的女人压制,却连诉苦都不敢,因为她联合《文学报》威胁书商不给我们出版,我们值得忍气吞声,打落牙齿肚里吞。我所言皆是实情,《京郊晚报》是雪文奸的老东家,知道她底细的人不在少数,不信的大可来查看我们当初跟她签订的合约,刘五姐三个大字可是清楚明白呢,否则你们以为雪文奸为何藏头露尾,不敢现于人前。
这条新闻一出,立即惊诧四座。
一开始是不敢相信,大家都认为这条八卦新闻是编来吸引眼球的,谁知《京郊晚报》竟把那份曾经签订的合约影印在了报纸上,这一下子就成了头版新闻。
许多人吵成了一锅粥,有人骂雪后山岚欺骗大众,把读者当猴耍。有人用很暧昧的语气说,没想到一个年轻姑娘不但在《京郊晚报》这样的报纸上写满是男女之情的小说,还对妓院等地方知之甚详,写下了《冰冻千年》这样的故事,真是家学渊源。还有人翻出了当初刘家的事情,说这个雪文奸如此狡诈,说不得刘家人也是有什么苦衷呢。作为一个女儿,如此野性不驯,假冒男子之名胡写文章就罢了,还故意与父亲作对,简直是忤逆!不配为人子!
当场就有许多人写文章逐条反驳了。
首先,雪后山岚从未欺瞒大众,因为她从未在任何报纸上说过自己是男人,唯一一次声明,也只说自己体弱,家中有一妇人和一少女需要抚养,这却是真真的大实话,所以过去不管有什么都是谣言和猜测而已。其次,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写出这样好的作品,不说是惊人的天份,该受到褒奖也就算了,某些狭隘之人竟然以此攻讦她一个小女孩,简直是无耻之尤、猪狗不如。最后,刘家之事证据确凿,其卖女求荣之事尽人皆知,以至闹出人命,竟也有狼心狗肺之徒试图往几个弱女子身上泼脏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接着,反驳者又用‘不声明就是默认’,‘年纪小就可以放纵吗?’,‘事实如何未可知’等理由再次诡辩。
《京郊晚报》这篇文章突然闹出来,哪怕是雪兰和《文学报》也目瞪口呆。
因为《文学报》早就和《京郊晚报》谈妥了协定,本以为这份小小的报纸不敢跟《文学报》抗衡的,没想到他们竟然不管不顾地抖搂了出来。
《文学报》自然不会做缩头乌龟,于是把《京郊晚报》曾诱哄雪后山岚吸鸦片膏,试图控制她的事情揭露了出来,更把那些纯属子虚乌有的污蔑反驳了回去。可惜这件事再怎么说,不良后果也已经造成了。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被曝光了,人人都知道所谓雪后山岚,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然后,雪兰就看到了幕后之人的根本目的。
一个十几岁女孩写的东西也有人当真,什么《大国崛起》,谈论治国理政,还有蠢货跟着她起哄。片面罗列了史实不说,其中的思想和逻辑简直幼稚到可笑,她提出所谓大国崛起的道路回避了华夏在发展路上的实际和困境,还以一种戏谑的方式来演绎。更可笑的是,她列举的例子和史实,乃至某些数据,实则根本无据可依,更没有任何专家学者的认证,甚至与某些著名专家的理论是背道而驰的。所以这冠冕堂皇的背后,不过是一部幼稚可笑的介绍罢了,水平也不过是女中学生学科报告书的水准,当然了以雪后山岚的笔力,这水准在女中学生里也算不错了。
这股反对她的浪潮还远远没有结束,很多小报上出现了关于她的八卦新闻,当然全都是各种胡编乱造的桃色新闻。
什么她跟她的妓女娘学着勾引男人,才能以一个少女的身份被许多大报社相中;什么她们三个弱女子也许逃家之后真的落入过妓院,否则怎么可能写出妓院里那么详细的特征;还什么雪后山岚一个小女孩根本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的故事,说不定是找了许多人代笔,最有可能是到处抄袭,只不过抄得聪明,所以没人发现。
各色各样的污蔑,简直应有尽有。雪兰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和‘痛打落水狗’。
面对这么多的指责,她真是百口莫辩。
晚上,雪兰笑着送走了来看她的许编辑一家和维真母子,然后跟李氏和三姐说了声‘睡了啊’,就独自进了屋。
她没有睡觉,也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窝坐在床上。
窗外的月光倾泻下来,洒在雪兰身上,洒在她漆黑的长发上,像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昏黄的薄纱。这月光如此凄冷,冷得人的心都跟着发凉了。
雪兰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忽然脸颊一凉,竟然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她伸手擦了擦,结果越擦越多,最后她用袖子挡在面前,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她曾经说过自己已经练成了‘唾面自干’的绝技,哪怕再被痛骂,也不会被打击到,可是她错了,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更没有足够宽大的胸怀去无视这一切的痛骂。相反,她只是在别人面前强撑着笑容,然后一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噔噔’,黑夜里,房门突然响了。
雪兰茫然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门口。
房门被推开了,披着一条毯子的李氏走进来,她穿的是睡衣,像是睡下了又起身的。
她一走近雪兰,就看到了黑影里,坐在床上哭得满脸是泪的小女儿。
李氏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坐下来,抬起一只胳膊搂住了她。
“我就奇怪,自己总也睡不着,原来是我的五姐还没睡啊。”她轻声说,“别哭了,我的五姐是好样的,遇到了事情不会哭。”
谁知不安慰还好,李氏温柔的安慰声反倒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流。
雪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么委屈,她怔怔地落泪,怎么也停不下,不一会儿她面前的被子就被哭湿了,连李氏的衣襟也被擦湿了。
李氏摸着抽泣打嗝的女儿说:“你还记得上次,我被人骂是婊子的事情吗?”
雪兰愣了愣,抬头看她,月光下,李氏的表情昏暗模糊,可是她的声音却坚定而清晰。
“那是我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那些旧事都带进坟里,可谁叫我命苦呢,难道是我想落在那种地方的吗?我真想问问老天爷,这个世上的人为什么都那么无情。我北上演唱的时候,他们还夸我是巾帼英雄,促成了国家统一,可是转眼间就骂我出身下贱,我甚至后悔去北方演唱了,如果我没去,就没人知道我的过去,也没人知道我当过婊子了。可是就算死命盖着不承认,难道就能掩盖一辈子了吗?发生过就是发生过,由不得你不承认。”
李氏说着说着,也落下泪来,她摸着雪兰的脸说:“那天你告诉我,你说‘纸上的人始终是纸上的,不及现实中的人半分重’,还说‘钱和名都是虚的,人不能活在别人的嘴巴中,那样的人早就迷失在了声望等外物里,只有亲朋才是最重要的人’,这些话你都是随便说说骗我的吗?”
“不是,不是……”雪兰抽泣着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李氏又问:“那你是后悔了,后悔写了这么多的故事。”
雪兰呆呆地望着李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摇着头,大声说:“不后悔!我不后悔!”
“傻孩子,那你还哭什么呢?”
“呜呜……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这一夜,雪兰窝在李氏身边睡了,这些日子虽然过得不好,但她睡得十分安心。
她的《大国崛起》也许触及到了某些集团的利益,也许影响到了某些人升官发财,还也许让一些人丢了面子。但无论如何,这些人不想让她好过,所以她就成了被攻击的那个人。她一个人没有办法跟这么多人斗嘴,更没有办法反抗一堆上层建筑的人,所以她只能认栽。
但是她不后悔,就像她在决定写《大国崛起》时所决定的那样,她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算全世界都说她错了,都反对她,她也不后悔,因为她轰轰烈烈地活过,她的生命因努力绽放而精彩,所以永不后悔。
世界的构成太复杂了,没有什么是对,也没有什么是错,雪兰不会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观点就一定正确,因为哪怕牛顿三大定律在一定条件下都是错的,所以这个世上没有永恒的真理。
这个世上存在的,只有永恒向真理迈进的人,这样的人,哪怕是说错了,做错了,他也是对的。因为他用一往无前的决心向真理奋斗了,这样的人是勇士,是先锋,是披荆斩棘创造道路的人。这样的人,就算不去认同他的观点,也要为他的勇气竖起大拇指。
至于那些恶意诽谤她的人,因为再也找不出其他办法来往她身上泼脏水了,只得无可奈何地从她的私生活上污蔑她,她要是因为这些人渣的行径而难过,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意了,所以她不会再为这样的事情而哭泣了。
既然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那就勇敢面对吧,因为除了纸上的人生,她现实中的人生也同样丰富多彩。

第84章

这次的事情对雪兰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但即便被骂的狗血喷头,雪兰也没有生出任何放弃写作的念头。
然而过了几天,张维真告诉了雪兰一件事。
“这件事大约是有预谋的,故意针对你。”维真的丈夫在政府工作,总是能打听到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详细的原因我也不懂,只是不知道哪位要员指着你的鼻子大骂过,你该庆幸他们还要脸面,否则你说不定已经被送进监狱了。”维真心有余悸地说,“真是难以置信,你不过是个写故事的闺阁姑娘而已,怎么会招来这么大的祸事呢。”
雪兰叹了口气,自己不过是个底层老百姓,无权无势,真的无法与任何强权势力唱反调,他们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头,自己的小命也许就没了,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触及了哪路神仙的利益。是《大国崛起》引来的政坛利益纷争?还是她在《大国崛起》和《醉拳》里对东瀛国野心的揭露呢?如果她继续写下去,会不会引起对方更强烈的报复呢?
不需要雪兰再去烦恼什么了,几天后,许编辑愁云惨淡地告诉雪兰。
“先生,只怕咱们真的惹到了不能惹的人。”许编辑拿出一份文稿,指着《大国崛起》和《醉拳》里的一些段落说,“他们那些旧军阀一直在买卖铁路和开矿权,还在外贸集团的手里获得了巨额的好处,他们的政敌拿您文章里的内容去攻击他们,他们就把您给怨上了,所以吩咐下来找人围堵您,而且说不得其他报纸也不愿跟他们作对,所以支持您的言论才会越来越少。今天我们报社收到了上面的命令,说是不允许再收您的稿子了,恐怕以后其他的报刊杂志也不会再收您的稿子了。”
雪兰听了,一脸惊诧,半响后,她失落地垂下了头。
“说实话,也许沉寂两年也是不错的选择,要是跟他们硬碰硬,谁知他们会不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呢,若是伤了先生一家,那时就后悔不迭了。”许编辑摇摇头说,“都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答应让您写《大国崛起》的。”
不只是雪兰,坐在一旁倾听的李氏也愁眉不展,过了一会儿,她柔声对雪兰说:“五姐,要不……咱就不写了,咱是小老百姓,不能跟当官的斗。”
许编辑也忙劝道:“您不用担心,《燃秦》等书的版权都还在,没有不让您出版,咱们报社会一直照应先生一家的,等风声过了,先生大可以换个笔名重新开始。您要想开才行,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您还年轻,遇到坎坷要放宽心,总会柳暗花明的。华夏正是人心思变的时候,我相信会越变越好,那些小人威风不了多久的。”
雪兰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劝告,心中却一阵茫然,她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无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对于言论自由都会有一定的底线,自从南北统一以后,自从两党合作破裂以后,这种控制就更加严苛了起来。一些民国的大作家甚至组成了联盟来抗议这种‘言论不自由’,一些首脑人物还遭遇了通缉和逮捕,雪兰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到还是经历了这一切。
如果她没有写《醉拳》,没有写《大国崛起》,只是继续写类似《射雕英雄》,暗喻外来国家会侵略华夏的武侠小说就好了,那她还可以继续写,继续把自己想写的东西抒发出来。可惜现在,她没有机会了,在华夏即将面对侵略的前夕,她却什么都做不到了。
而最可惜的就是《醉拳》了,她本打算在这部小说里抒发对东瀛的警惕和小心,并鼓励华夏人团结一致,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现在它却被拦腰斩断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光明。
那么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吗?在东瀛即将发动侵华战争的前夕,她一个来自百年之后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到吗?
后来,报社收到了许许多多寄给她的信,有些是相信了报纸上的鬼话,所以来辱骂她的。有些是支持她的,说她是这个世上少见的奇女子,会永远当她的后盾。当然还有一些无聊的人,专门纠缠她是女人的事情,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情信给她,让人非常无奈。
为了避免看这些信影响心情,雪兰干脆把所有的信都封存了,连报纸都不再看,简直像做了与世隔绝的神仙一样。
自从雪后山岚被曝光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当然也没有再去上学,学校的事情似乎也被曝光了,有一些记者经常围堵在那里。她叫刘五姐,十六七岁,通阳人士,雪后山岚曝光后就再也不出现了,简直是不打自招。
李氏发现雪兰很消沉,便提议出门散散心,不要整天憋在家里。
最初,李氏只是带她逛商场、听戏,但看到女儿的心情并未开朗起来,便使出了狠招,她开始培训雪兰做菜、缝衣。
说真的,李氏也很能折腾。
她过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姨太太,本来也不会做饭,针线活也很一般。结果出来这几年,她愣是把自己变成了个中高手。不过她比较疼女儿,所以家务活她和大妮一手包办了,根本不用三姐和雪兰插手,也许在她眼里,女儿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太太命,将来都是有人伺候的,根本不用干活,也用不着学这些。
不过这次她看女儿眉头不展,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戏里头那些小姐太太就爱哭丧脸,落个花也能伤心上半天,这矫情劲,多半是吃喝不愁的人才有的,就不见哪个整天忙忙碌碌的人有这种闲心。你也别光想那些烦心事了,年纪不小了,也该学学女人的活计,将来嫁去婆婆家,也有个讨人喜欢的本事。”
雪兰一听她唠叨这个就满头黑线,李氏现在对两个女儿真是恨嫁恨得了不得,一天到晚跟各路媒婆打交道,急急火火要把三姐嫁出去,那拼命劲,简直觉得三姐过了二十岁就再也嫁不出去了一样,而现在李氏把这股劲头使到雪兰身上了。
于是雪兰认命的跟着李氏学做菜,学缝纫。
只是刚学了两天,就切菜切到了手指头……
嘤嘤嘤,流了血还要被骂笨手笨脚,雪兰捂着受伤的手指和心灵躲了出去,准备去公共图书馆坐上一天。
从她家去公共图书馆需要坐电车,这种电车可没有前门上车,后门下车的分别,就是一个门,有人上车,就有人下车,所以车门处总是很拥挤。雪兰好不容易挤上车,找了个座位坐下,却发现自己包裹手指的白纱布刚才挤掉了,手指上的伤口还被扯裂了,鲜血涌出来,落了两滴在旁边的座椅上。
雪兰急忙找出手绢,包裹住手指,就在她低头忙碌的时候,一个人恰巧在她旁边落座了。
这个人似乎也是刚刚挤上车,热得一头汗,还拿帽子不停地呼扇。
雪兰攥着自己的手指,呆愣愣地盯着那人的屁股。
这个人十分骚包,他穿着一身白西装,雪兰可以想到此时他屁股底下的惨状。
冷汗默默流了一头,雪兰一直盯着那人的屁股,在说与不说之间来回颤抖。
终于,她鼓起勇气去看到那人的脸。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印象中记忆十分深刻的中分头。
啊!怎么是他啊!他不是在北平吗?
邻座的人正是跟雪兰一直有联系的王品宪先生的儿子,曾经在大学的辩论会上站出来帮雪兰说过话的那个年轻人。
话说,这位应该是个大少爷吧,怎么穿这么烧包的衣服来挤电车?
也许是雪兰的视线太过灼热了,那位少爷偏头看了看雪兰,然后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这位少爷忽然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令人难以形容的微笑。
就是那种得意又傲慢的小笑容,只不过映衬着他油光瓦亮的汉奸式中分头,显得颇有些诡异。
雪兰还呆呆地握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头。
‘手指头破了,血滴在座位上,还没来得及擦,你就一屁股坐下了’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还没等她鼓足勇气说出来,坐了两站车的少爷已经起身,走向了车门口。
雪兰就这样,目送着正好在屁股中间的两滴鲜红色走下了电车……
王少爷走下电车后,身后的车子便绝尘而去,王少爷按了按头上的白色礼帽,大摇大摆地向父亲下榻的饭店走去。
父亲本来是不许他来的,但他偷偷跟来了,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见见……那个人。
于是他带上了自己最好看的几套衣服,偷偷跟来了沪市,见面的时候应该可以给那人留下些好印象吧。现在看来自己的仪表还是很不错的,刚才电车上那个年轻姑娘都对他看呆了,那一脸傻样。
哼!老子就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见人爱。
于是,人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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