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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金榜]-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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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
“没错,我们花掉这次赚到的所有的钱,包括你的,包括我的,然后让我们的事业踏上天梯……”
布兰妮的提议让雪兰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提出了一种包装和宣传手段。
“我要花钱做广告,推销这本书。”布兰妮兴致冲冲地说,“这会花费很大一笔钱,要买通广播节目和广播台,或许这次赚到的钱一点都剩不下,但我认为很值得,我要的是出版社的名气,你要的是你的名气。仅仅落在纸书上,人们很难注意到我的报纸和出版社,也很难注意到你的名字,但在广播上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更有效的推广,还有什么比在广播上播放整个故事更好呢。”
随着布兰妮的话,雪兰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在还没有电视机和网络的时代,收音机无疑是最广泛和先进的传播媒体。
“所以我要你跟我去美国,隔着一个太平洋是无法让我们的计划实现的,坐一次船就要一个月,连载跟不上的话,花再多的钱都是白搭。你必须跟我去美国,在那里写作和生活,在那里让人们认识你。”
“美国……”雪兰有些喘不上气,“我……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华夏,我不能离开这里。”
“你在怕什么?觉得美国太远了吗?”布兰妮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抛下一句话,“想想你最初找我的原因,我希望你是个能够配得上我的合作者,不会让我失望。”
雪兰离开了出版社,但脚步有些轻,就连头顶上火辣辣的日头都仿佛不再那么烫人了。
她坐上电车,静静地看向车窗外,心情就像路上嘈杂的人流一样纷乱。
她不想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就连当初离开北平来沪市都让她难以割舍,更何况是去大洋彼岸的另外一个国家。
但雪兰也明白,这是一个机会,更快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她去美国后,只要一切顺利,她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超乎想象的成就。
她必须去,这是她可以尽到的本分,为什么不去呢?
可另一方面她又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世上没有哪个地方比家更温暖,但美国已经在家家户户奔小康的道路上飞奔了,华夏却每天都有那么多穷苦百姓饿死在街头。她害怕自己离开这个贫弱的华夏后,会沉浸在美国安定富裕的生活假象中,会忘记过去的梦想,忘记贫弱战乱的故土,然后再也不想回来了……
☆、第102章
有李氏在的地方总是最让人舒服的。
她喜欢在炎热的天气冷上一壶绿豆汤,给回家的女儿们解渴,无论在外面跑得如何满头大汗都没有关系。
雪兰一回到家里,就听李氏喋喋不休地说起三姐:“我是管不了她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什么,你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我看她忽然爱打扮了。”
雪兰不接话题,而是默默地饮下一杯凉凉的绿豆汤,她刚从外面回来,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你跟你姐姐整天背着我嘀嘀咕咕的,你知不知道?”
雪兰却叹了口气说:“妈,姐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她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她想去干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你管也管不了,何必呢?”
李氏一听就不高兴了,说道:“怎么?你们翅膀都硬了,我管不了你们了是吗?”
雪兰正在烦恼布兰妮的话,她叹了口气,不言不语地坐在李氏对面,听她机关枪一样毫不停歇的唠叨声。
“你也这么大了,怎么就是不懂事呢。”
雪兰盯着李氏看了一会儿,倏尔又转开,然后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李氏以为女儿对她使脸色,于是愈发不高兴了,不满道:“一个一个的,对你们好,不知道是对你们好。”
雪兰任由她嘟囔,李氏却越说越起劲,雪兰已经很不耐烦了,压在心头的石头简直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了。
“妈,我或许会去美国。”最后,她打断了李氏的喋喋不休,直接说了出来。
李氏闻言,直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她愣愣地看着雪兰,暗暗思索美国是哪个国家?她不知道美国在哪里,只知道是个洋鬼子国家,也不知道跟英国和法国有什么不一样。
过了许久,她才微微喘息着问:“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你还记得那年张大帅死了,他们接你去北边唱歌的事情吗?”雪兰问。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件事对李氏而言,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经历,只是后来她当过妓女的事情被揭发后,她便失落了很久,也不再谈起自己出唱片的事情了。
“都是因为我让你唱歌,让你去北方巡演,才会引出那么多无聊的人在报纸上辱骂你,你怪我吗?”
李氏不知道这跟她去美国有什么联系,只是摇摇头,然后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政府那边又针对你,你不是很久都没有写文章了吗?难道有人要抓你?”
雪兰摇摇头,又问:“咱们从刘家逃出来已经几年了啊?”
李氏一沉吟,回答道:“五年了吧……”
“五年了,我也写故事写了快五年了。”雪兰垂下眼眸,抚摸着裙子上的褶皱说,“真快啊,简直像一眨眼的时间。”
李氏急了:“你倒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啊,一进门就跟我说要出国,你一个小孩子家,突发奇想出什么国?”
在父母眼中,子女永远都是孩子,哪怕孩子成年了,甚至五六十岁了,也依然是孩子,但雪兰不是真正的孩子,她的实际年龄比李氏小不了几岁,只不过她落在了这具身躯里,所以才继承了这个孩子的一切,包括认她的母亲当母亲,姐姐当姐姐。
“以前我给你念过我写的小说,你觉得我写得好吗?”雪兰问。
李氏说:“好,当然好,许编辑他们都说你是个奇才。”
“那一年冬天下大雪,咱们挤在一间没有玻璃窗挡风的破屋子里,全身只剩下不到二十个银元,邻里还住着半夜来砸门的二流子,要不是我写小说糊口,咱们必定活不下去的。”雪兰说。
李氏点点头:“是啊,我的五姐是家里的顶梁柱。”
“后来我赚了钱,咱们住上了大房子,顿顿馒头菜肉,就算不再写小说,咱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我依然没有停下来。五年的光阴,我也算是披肝沥胆了,熬尽了多少油灯,写光了多少墨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就坐在桌前,不娱乐,也不休息,我只是一笔一画写我的故事。”雪兰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酸,竟落下了眼泪。
李氏慌了,忙问:“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吗?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自然是因为难过,所以才会哭。”雪兰看向李氏。
“五姐……”
“我被华夏政府封杀的后,有一天,我和三姐去看画展,那个画展里,有一位画家给我的小说画了一幅画,画名是我小说中两个女主角的名字。我一看那幅画,就控制不住哭了,那位画家深深地了解这个故事,他把一切透过这幅画展现在人们面前,他说的是我的小说,而我看到的是我的故事,是关于我的,我的人生……我从死亡到重生的故事。”
李氏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愣地看着女儿,她想要宽慰她,却又无从说起,因为她说的话,她全都不理解。长久以来,她一直在试图当一个好母亲,管好女儿们的一切,可是她的女儿很特别,她成熟的不像一个孩子,从来都不像。她做的事情她好像理解,但又全然不懂,就像她此时的手足无措一样。
雪兰在一百年后活过,但她活在绝望中,每天都在死神的阴影下苟且偷生。可是有一天,死亡却带给她重生,新的生命,新的家人,这些构成了她全新的人生,而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她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她有自己的梦想,并且许多年来,她都在为此付出和努力。
所以在华夏封杀她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新的人生也随着梦想一起被封杀掉一样,她好不容易活了一次,所以不愿意轻易死去,她甚至费尽心力,想从外国人那里再走出一条新路来,把原本的死棋下活,而现在就是机会。
她本来应该毫不犹豫的抓住这个机会,可是她却在恐惧。
恐惧未知的国度,恐惧陌生的环境,恐惧可能的失败。
也许放弃比较好,华夏有她的亲人和朋友,她可以在这里结婚生子,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把自己写故事的那段时光封尘在记忆里,也把自己最初那个有些宏大,有些想当然的梦想扔掉。
可是五年的光阴,上千个日日夜夜,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她就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她一直一个人,孤独地做着这一切,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支持。那个身影没有责问雪兰的软弱,她只是空洞地凝视着她,像黑夜河流中漂浮的那个头颅,两岸的热闹与她无关,只有她心中美好的白玫瑰陪伴她。如果今夜下了雨,雨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溢满出来,落在两岸……五年的付出,最终只得来了一句封杀,还有无数的咒骂……
“我很害怕,我不敢去,那个编辑对我而言很陌生,我跟她去了那里,那么一切都只能听她的了,无论她对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反抗。我也不想离开你和姐姐,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华夏,我还害怕即使再努力,也依然会失败……”雪兰说。
这是李氏唯一听懂的话,她急忙说:“那你就不要去了,不要去。”
“我从没怠慢过我要做的这件事。”雪兰说,“但也许我应该放弃了,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不比别人厉害,也不比别人多担责任,我该找个男人结婚过日子,而不是去做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你能自己想开就好,别哭了,五姐。”李氏给她擦了擦眼泪说。
“可这是让我重生的东西啊,他们带给我希望,让我舍去了死气沉沉的生命,如果我放弃了,那么不是丢掉了我的希望吗?”雪兰却越哭越厉害,最后她嚎啕大哭起来。
雪兰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涩,发胀发疼。
李氏一直默默地陪着她,默然有顷,叹息一声说:“哭什么哭?不就是去美国吗?别怕,我陪你去。”
雪兰恍然,她红着眼睛问:“你愿意陪我去吗?那是个比沪市还要陌生还要遥远的地方。”
“傻瓜,我是你娘啊,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李氏握住了雪兰的手,“那一年你给我读你写的小说,我对你说我女儿是个真正的英雄,这话是真的,我女儿又坚强,又有能力,她是个女英雄,怎么会随便害怕呢?我虽然总是嘟囔,让你们赶紧结婚生子,但是我更希望你们活得痛快。当年咱们说逃就逃了,痛快,今天咱们说去美国就去,依然为了痛快。你不要还没做就害怕,也不要怕失败,想做就做了,别委屈自己,如果愿意受委屈,当年就不离开你爹了。”
“娘……”
“有两个女儿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第103章
李氏虽然想和两个女儿一起去美国,可当她把这件事告诉三姐的时候,却没能换来让她满意的回答。
“我的工作在这里,怎么可能跟你们去美国呢?”三姐说。
“我和你妹妹都去了美国,你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可以。”李氏马上说。
“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就算一个人生活也没有问题。”
“可你还是个未婚姑娘……”
几个月以来,三姐和李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甚至经常会为了一点小事而争执和冷战。
两代人已经有了不同的观念,想法总是很难达成一致。
雪兰并不是非要拉着母亲和姐姐陪她去美国,她只是在初时彷徨害怕,难以下定决心,与李氏的谈话让她不再犹豫,她真正定下了决心去美国,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业。但她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缘由,就妨碍到三姐的人生。
“有许多留学生都是自己一个人远赴西洋,哪有带着母亲一起的,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美国。”雪兰还在为刚才的哭泣而脸红,她羞愧地说,“我刚才答应你和我一起去,只是因为有点害怕而已,现在胆子壮起来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三姐却摇摇头说:“你还小,不能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让娘陪你一起,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工作赚钱,家里还有大妮照顾我,你们担心什么?倒是你们,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连他们的语言都不会说,还是担心自己吧。”
李氏自然不会答应让十七岁的女儿独自去美国,但她也不放心让另一个女儿独自留在华夏。
“去了美国,你可以再找新工作嘛。”李氏理所当然地说。
三姐闻言,皱了下眉,不再理睬李氏,径直回了卧室。
雪兰对李氏说:“你不要强迫姐姐跟我去国外,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姐姐是个倔强性子,我再劝劝她就行了。”李氏却说。
雪兰急忙拉住李氏,摇摇头说:“我可以自己去美国的,是娘帮我下定的决心,我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担忧,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我疯了吗?让你一个小姑娘去!”李氏甩开雪兰的手,去敲三姐的房门,“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咱们母女三个相依为命,谁撇下谁我都不依,快点给我开门。”
雪兰拦住李氏:“我去美国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让姐姐跟着我满世界跑呢?难道姐姐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吗?非要围着我转。”
李氏不满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把你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
“你和姐姐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去美国。”雪兰说。
李氏却当雪兰的话是耳旁风,继续敲三姐的屋门。
房门一下子打开了,三姐拿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李氏盯着行李箱问。
“我要搬出去。”三姐说。
李氏一下就锁紧了眉头,她伸出一只手指着行李箱说:“有话好好说,把行李箱给我放下。”
“我早就决定要搬出去了,东西很早以前就收拾好了。”
“你!你能耐啊你!”李氏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三姐说,“果然是翅膀硬了,连这个家你都不要了。你说为什么不肯跟我们去美国?是不是为了那个姓周的!”
三姐无奈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就非要去美国呢?我在这里好好的,有工作,有朋友,凭什么你让我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你比我爹管得还多呢。”
李氏口中那个姓周的就是周大姐的儿子,三姐从未跟家人提起过他,甚至跟雪兰也未曾提过,可李氏却不知为何,就认定了三姐经常晚归是因为那个人。
“他就是个江湖混混,你跟着他有什么出息!”李氏气愤地大声说。
三姐没有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凭李氏责骂,像是默认了这件事。
“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们打杀个人,就像弄死一只虫子一样毫不眨眼,这样的人躲着还来不及,你跟他凑什么热闹,赶明被他欺负了,你上哪儿哭去?谁能帮你一把?别傻了!”
雪兰也很惊讶,因为三姐竟然喜欢了那位周先生,而且显然一直跟他有联络。
“再说了,他是道上混的,身边必定围着一群乱七八糟的女人,这样的人你能抓住吗?等他把一堆女人弄回家的时候,有你哭的。”李氏重重地戳了三姐的脑门子一下。
三姐的眼中闪过失望,她咬着嘴唇看向李氏:“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凭什么就认定了人家以后会对我不好呢,你就是觉得我什么都不行对吗?”
李氏刚要开口,三姐却生硬地打断了她,泪珠也汹涌地从眼眶里溢出来,她伤心道:“所以我就只能嫁给你看好的男人,我自己看好的就是不行,这样说的话,你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只是想控制我罢了,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李氏的脸越来越红,她愤怒地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姑娘,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就跟外头的男人牵牵扯扯,你不是我生的闺女!”
李氏这口不择言的话像一个巴掌重重甩在了三姐的脸上,霎时,三姐的脸就像完全失去了血色一样,苍白一片。
“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不要脸?跟男人牵牵扯扯?我从来都不知道有哪个当母亲的会这样看不上自己的女儿,好好好,既然我不是你的闺女,那就不是好了。”三姐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她提起行李箱,向门口跑去。
雪兰和大妮急忙去阻拦她。
三姐哭着对雪兰说:“好妹妹,你别拦我,这个家我真待不下去了,现在无论我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不贬斥我两句她就不舒服,我不会跟一个看不起我,天天斥责我的人生活在一起。”
“滚!让她滚!我看她能滚到哪儿去!”李氏硬撑着,眼中却也落下泪来,说完往旁边的沙发一扑,呜呜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辛苦把你养大,就换来你这样忤逆我?”
三姐没有哭出声,但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一句话也没反驳,强硬地推开阻拦,径直跑出了门。
雪兰急忙追了出去:“姐,你别走,娘不是故意的,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三姐边哭边走,始终不肯停下。
“都怪我,是我说要去什么美国,才惹得你们两个吵架,姐姐你别走,都是我的错,你别走……”
三姐终于停下了,她抹了抹腮上的眼泪,对雪兰说:“妹子,别自责,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说去美国,我跟她也总是说不到一起去的。过去在刘宅,我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现在我自由了,再也不想忍气吞声。她虽然是我的母亲,可是她不能永远控制我,我也不会受她控制。”
雪兰这才知道李氏和三姐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早在去年她们就经常吵闹个不休,后来她们不吵了,却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了。多数时候是李氏在絮叨,而三姐木然地听着,但雪兰没想到三姐已经到了容忍的边缘。
“那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啊?你一个人要去哪儿?”雪兰跟着她,也快急哭了。
三姐不顾雪兰地阻拦,硬是搭上了一辆黄包车,雪兰没能及时搭上另一辆,眼见着三姐的黄包车消失在了拐角处。
人追不上了,雪兰闷闷地回了家。
“你姐姐呢?”一回去,李氏就跑出门四处张望。
“她走了。”雪兰叹了口气说。
李氏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你没拦住她?她就这么走了?”
你叫人家滚的嘛,雪兰暗暗地说。
李氏像是浑身颤抖了一下,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唉?你去哪儿啊?”雪兰又急忙追出去,拉扯住李氏。
“杀千刀的,说走就走,她怎么能这样对我!”李氏大哭道,“我得去把她叫回来!”
“人都跑远了,你上哪儿去找,姐姐不是小女孩,她身上有钱,一定是找个旅馆暂居了,明天去她的工作单位一问就知道了。”雪兰说。
这天晚上,李氏饭也不吃了,她在客厅坐了一整晚,始终亮着灯盯着窗外,似乎在期待女儿下一秒就出现在楼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氏就穿戴整齐,准备去三姐所在的报社,她恨恨地对雪兰:“看我不把她弄回家来,好好教训一顿!”
雪兰觉得她还没弄明白这件事,还以为女儿只是跟她耍小性子,过两天就回转了。
“你要是不能跟姐姐好好说话,就干脆不要去了,万一在姐姐报社争吵起来,那不是更难看吗?”雪兰说,“要不,还是我代替你去吧。”
李氏犹豫了一下,却一挥手说:“你去上学。”
可是等雪兰放学回家后,却见客厅里只有大妮一个人。
大妮悄悄跟雪兰说:“夫人没能把大小姐带回来,一回家就进了卧室,仿佛哭了……”
雪兰望了李氏的卧室一眼,放下书包就出门了,她去了三姐的报社。
在报社里,三姐却告诉雪兰,她不会回家了。
“她会原谅我的。”三姐缓缓地说。
“你不回去,娘会担心的。”雪兰说。
三姐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我不会回去,告诉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让她别担心。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所以无论任何事,我都会自己做决定,也会承受后果。西方人的孩子成年后就会离开家,无论工作还是结婚都不会受父母的控制,因为他们明白人权的重要性。我是她的孩子没错,可我不是她的所有物,我有自己的人格,自己的尊严,我属于我自己,不受任何人控制。”
三姐是个极有个性的姑娘,她活得鲜活,活得勇敢,不必去评价她的做法是对还是错,至少她遵循了自己的意志。
当雪兰也无功而返后,李氏脸上的失望是那样明显,她安慰自己说:“这个孩子太倔了,过段时间,她就会自己回来的。”
可是许多天过去了,三姐依然没有回来的意思,李氏又去找过她好多次,甚至还引发了争执。
直到有一天,在晚餐餐桌上,李氏忽然哭了,她拉着雪兰的手说:“你姐姐就是不肯回来,我说什么她都不听,五姐,要不咱们不去美国了吧,我不能把你姐姐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得看着她。”
雪兰低头沉默了许久,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沉默不语。
雪兰不理解李氏为什么一定要把两个女儿箍在身边,在那天李氏鼓励过她后,雪兰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她跟李氏说了很多次,说自己已经鼓起了勇气,不会再害怕,她可以勇往直前,所以不需要李氏陪伴她,她还列举了很多华夏留学生身无分文孤身去西方的故事,可也许是那天的哭泣让她显得太软弱,李氏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她甚至哭着哀求雪兰:“娘不是不让你去,再过一两年,等你姐姐安顿了,你想去哪儿,娘都陪着你。五姐你听话,你不会像你姐姐那样不懂事的对吗?”
东瀛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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