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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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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这附近有一条很宽的河流,于是队伍停下来稍事休息。张绣把坐骑撒开,让它自己在河边找野草吃,然后找到杨修。杨修正在清理身上的血迹,那不是他的,而是属于一名不幸的袁军士兵。那名士兵试图接近杨修,结果被一名用剑的步兵飞快地割开脖颈,喷出一腔热血。杨修的脸上沾了不少血点子,看上去有些扭曲的疯狂。
张绣走到他身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修用溪水扑了一下脸,抖抖手,这才回答道:“咱们刚一踏上那条大路的时候……”杨修道,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乌巢城屯粮极多,过往车马一定频繁,道路应该被压得十分平整。而那条大路虽然平整,但一路上坑洼凹凸之处实在太多,像是匆忙急就而成的新路。”
张绣也非庸才,听杨修这么一分析,立刻豁然开朗。杨修继续道:“无论是这条路,还是那座可笑的楼车假城,放在白天都是破绽百出。只有对夜晚行军的人,这种伪装才有迷惑性——这说明什么?这是给咱们量身打造的陷阱!他们早就打算在此伏击!”
“那不对啊。我们一直是按照地图走的,袁绍怎么能未卜先知,在一个错误的地方修路筑城等我们来呢?”张绣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杨修冷笑一声,指着张绣的胸口道:“如果我说,这张地图本身就是错的呢?”
张绣哑然。他这张地图,是靖安曹提供的,上面标记着官渡、乌巢、阳武等一些重要地点之间的距离关系。如果有人在上面做点手脚,就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可是……为什么?”
杨修道:“张将军到现在还没醒悟么?你是杀曹昂的降将,我是汉忠臣的儿子。咱们不过是吸住袁军注意力的弃子,曹公真正的奇袭部队,恐怕已经摸进真正的乌巢城啦。”说到这里,他狠狠地把骰子扔在地上,第一次露出怨毒的神色。
之前郭嘉对杨修的各种小动作都很容忍,这让杨修产生了错觉,心中懈怠。没想到郭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把他和张绣一口气全都除掉。当杨修注意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听了杨修的话,张绣霍然起身,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难怪自己从前线被突然抽调回来,难怪配备的都是没有经验的新兵,难怪一定要夜晚出击。原来这一切,只是让自己去当弃子,就像他们把那一小队袁军当成弃子一样。
张绣脸色有些发白:“那我们怎么办?”
杨修俯身把骰子从泥土里捡起来,拍干净,露出一丝狞笑:“他郭奉孝也不是神仙,千算万算,他也算不到会有一队迷路的袁军做了替罪羊,替咱们在楼车城下全军覆没,给咱们留了转圜的余地。”
按照常理,蜚先生若在此设伏,定会把周围清理干净,不让意外搅局。这队袁军莫名其妙地一头闯进来,说明他们军中的沟通出了问题。也许是孔融的事情刺激到了袁绍,使得这个计划不得不提前发动,以致出现意外。
“转圜?怎么转圜?”张绣有些烦躁地跺了下脚。
杨修朝着身后队伍的两个身影投去一瞥:“这就是郭奉孝第二个算不到的地方了。”
几十条木船在夜幕下的乌巢大泽飞快地前进着,船底无声地割开水面,分出两道浪花,像是锋利匕首在裁着布。这些木船没有船帆全靠划桨,在水中走得飞快,每条船上都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士兵,吃水很深。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火点正在岸边缓慢地转动,如同夜空中的北斗一样醒目。
“主公,我军已经接近乌巢。”许褚向身后的人抱拳。他全身披着重甲,像是一头棕熊。
“张绣那边有消息了么?”声音醇厚,又带着一点点疲惫。
“靖安曹已看到袁营举火,伏击应该已经开始。”
“唉,若非仓促,本不必如此牺牲……”声音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弹动手指,“就按计划去做吧。”
许褚肃然道:“属下明白。”
整个船队在乌巢大泽纵横交错的水道里小小转了个弯,朝着岸边飞驰而去。如果是大白天的话,那么岸上的人就会看到,每一条船的船头都站着一名乌巢水贼。他们不时发出指示,让船只避开过浅的水道或暗礁,以最高的效率接近目的地。
船队很快就抵达了大泽的某一处岸边,曹军士兵争先恐后地跳下船,在岸上迅速集结。在这些队伍中,有许多张在大泽贼穴里非常知名的面孔,有些人甚至还曾因为奋勇杀敌而被袁绍嘉奖过。这股曹军从下船到整队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而且全程几乎没发出过声音,只有凛凛的杀气逐渐凝集。
他们登陆的岸边,距离乌巢城的北门只有几十步之遥。乌巢城背靠乌巢大泽,三面陆地都是严兵把守,只有靠着大泽的北面防守相对空虚。在这样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乌巢城北面甚至连火把都没安放一把。所有人都觉得,曹军在大泽损失惨重,已经被吓破了胆,绝不敢穿越杀机四伏的乌巢水面。
这股曹军在许褚的指挥下飞快地跑到城墙底下,拿出钩索朝上一抛。十几名腿脚利落的虎卫攀住绳子朝上爬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顶端。他们猫着腰把钩索换成了绳梯,让更多人爬上来。没过一会儿,北门居然就被这些先锋从里面推开了。
“备火!”许褚发出命令,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从身上解下一根缠着白布的粗大松枝,用火引点起火来。开始是十几个火头,然后扩散到几十个、几百个,乌巢城和乌巢大泽之间一下子被无数的火光充满。
“杀!”许褚大喝一声。
数千名士兵也随之大喝,连天空的云都为之颤抖了一下。曹军的奇袭部队像一把锋利的戈,狠狠地啄向乌巢城的缺口。曹兵沿着城门冲了进去,然后散开到每一条街道。一直到这个时候,守军才意识到城被突破了,他们惊慌地拿起武器,试图去阻挡。可羸弱的运粮兵又怎么可能是这些精锐的对手,散乱的抵抗几乎没有效果。
乌巢的街道很狭窄,两侧的空地几乎都被辎重填满。许褚和虎卫们组成了一个圆阵,把中间披挂甲胄的主公保护起来,快速推进,直扑向府衙。开战前乌巢本为曹氏所有,所以城内布置他们都非常熟稔。
府衙是天子的所在,是这次行动最为重要的目标,甚至比焚粮还关键。只有等到天子到手顺利离开城池,攻占乌巢城各处屯粮要点的士兵才会放下火把,开始焚烧。
乌巢城并不是特别大,他们很快就抵达府衙门前。这座府衙和其他城市的府衙不太一样,它是一座背靠高墙的石制建筑,分为三层,每一层的建筑外围还有拱形边墙,与其说是个府衙,倒不如说是一个城中要塞。这是当年为了抵御乌巢水贼而修造的,因为不太好拆,所以占领者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没把它拆毁,留到了现在。
许褚没有立刻冲进去。天子既然在乌巢出现,那么他的周围一定有袁军护卫据险抵抗。在清剿干净之前,他可不想让主公冒风险进入。他正考虑如何分派人手,忽然一名虎卫发出一声叫喊,许褚疑惑地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他看到,在火把和灯笼的映照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很快青烟转成了黑烟,愈加浓烈。
“这是谁擅自先动手了?”许褚眉头一皱,大为不满。
“是我。”
一个嘶哑而得意的声音从府衙上方传出来,在场的人同时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裹青袍的怪人站在府衙的第三层高处,以手凭栏,用一只独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们,如同一只挂在树上的夜枭。原本只是遍布血丝的眼球,今夜竟是格外血亮。
“蜚先生?”许褚仰头大叫。
“用心良苦哇。”蜚先生高抬起双手,语气有些感慨,“你们跟乌巢贼们演了那么久的对手戏,牺牲那么多条性命,只是为了让我相信大泽水路已是险途,不加防备。又把张绣弃掉,诱走我的重兵。用心良苦啊,用心良苦。”
“苦你姐姐!”许褚拿起一把手戟,猛然投过去。蜚先生闪身避过,他浑身脓肿,动作却是不慢。手戟砸在石栏上,溅起几块碎石。
“你们是不是觉得,乌巢已是你们的天下,成功近在咫尺?”蜚先生的腔调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狂热。许褚决定不去理他,专心攻打府衙。这家伙显然只是恰好在乌巢城里待着,结果被曹军围了个正着,走投无路之下,才在这里装腔作势。等杀到三层把他揪下了,看这个癞蛤蟆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蜚先生停顿片刻,把身体稍微前倾,把视线投向许褚的身后。那个全身披挂甲胄的中年人被虎卫团团围住,也仰望着府衙顶端。他腰间悬着一把华美长剑,蜚先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名剑“倚天”。
“曹司空大人,难为你亲自造访乌巢。”蜚先生高声叫道,口气得意非凡,“让我想想,用什么东西招待您,才符合您的身份呢?”蜚先生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咧开嘴:“比如说,濮阳?”
随着他的话音一起,四周顿时有数十道黑烟扶摇直上,许褚面色大变。
六年之前,曹操与吕布在濮阳曾经有过一场大战。濮阳大户田氏假以投降为名,将曹操诱入城中。然后四方火起,把曹操困在城中。吕布带人四处搜杀,几乎逮住了他。最后曹操顶着熊熊大火从东门跃马而出,这才侥幸生还。若以凶险而论,此战犹在宛城之上。
如今蜚先生提起濮阳,显然是要把他们困杀在乌巢,重现濮阳噩梦。
“我军如今遍布乌巢,你的主力远在别处。想让濮阳重现,根本是痴心妄想!”许褚大骂。蜚先生一撩青袍,哈哈大笑:“痴心妄想?”他一挥手,身后一支鸣镝飞上夜空,很快从四个方向传来隆隆的声音。许褚等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别激动,那只是我事先吊在城门上的四块断龙石罢了。”蜚先生得意道。
断龙石一落,城门便会被阻断。如果这时候城内火势大起,除了个别人可以从城头吊下绳索逃走以外,大部分人只有死路一条。
肉眼可见的火光已经开始在城内显现,隐隐传来喧哗。这些囤积在城内的粮草辎重事先被浇了油,非常易燃。曹军可以占领乌巢,但不可能清除所有东山埋伏在城内的人。只要一处火起,就会迅速蔓延全城。曹军虽然目的是焚粮,但绝不是让自己和粮草同归于尽。
“你这个疯子,你这么干,自己不也要死吗?”许褚吼道。
蜚先生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没打算离开,我要亲眼见到曹氏的覆亡,亲眼见证郭嘉的事业坍塌……”他说到一半,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那一只血亮的独眼瞳孔陡然缩小,映照出那中年人摘下头盔以后露出的沧桑面孔。
说来奇怪,那腰悬倚天剑的中年人沉默地盯着蜚先生,就像是盯着毕生的仇敌。但蜚先生肯定自己之前从来没见过他。
“你不是曹操!”蜚先生的声音有些惊怒。“没人说那是曹公,一切只是你一相情愿罢了。”队伍里另外一个声音传来。他摘下扣在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犀利而自信的脸。
“郭嘉!”蜚先生发出野兽般的吼声,他没想到,这个朝思夜想的宿敌居然离开官渡出现在自己面前,身体因为毫无心理准备而战栗起来,独眼红得发亮。
郭嘉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啧啧叹道:“张辽将军和曹公的身高差距那么大,你也能看错。看来仇恨不光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也会扭曲一个人的智慧啊。”
“原来是张辽。”蜚先生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不明白,为何这人对自己充满了怨恨。
“我今日到此,不是以曹氏将军的身份。”张辽缓缓开口,双手紧握倚天高举过头,唇角在微微抖动,“而是以吕姬丈夫的名义,向你们复仇。”
蜚先生何等心思,只稍微转了转,便猜出个八九分。吕姬之死,显然是被郭嘉栽赃到了东山头上。这样一来,本来是郭嘉希望在乌巢借重张辽的武力,却变成了郭嘉给了张辽一个报仇的机会。以张辽对吕姬的感情,一定会拼出死力,而且还会对郭嘉充满感激,无形中打破了杨修的拉拢。
真不愧是郭嘉式的人尽其用,蜚先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过他不打算对张辽解释,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东山也不惧怕与任何人为敌。
更何况,他如今处于优势。
“郭奉孝,你就装吧!曹操虽然没来,你不是一样落入我的圈套!你终究还是输给我了!你不是天下第一谋士么?!现在题目划出来了,用出你的计谋来解呀,来破局呀!”
相比起蜚先生的疯狂,郭嘉冷静得像一块冰,他只是抬起一根指头:“我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打败你。”
蜚先生把身体向前探,青袍一展,突然狂笑起来:“也好!如今乌巢四门已封,我看郭嘉你的大话能说到几时!”
就像是为了给他的话增加说服力,乌巢城内又是十几道烟柱升起来。火势逐渐大了起来,映得半个城池都红亮起来,府衙前的人隐隐能感觉到热浪在远处奔腾。
“杀了他们!”蜚先生大叫,枯枝般的手指一压,数十条黑影从他身后蹿出去,朝着郭嘉刺去。这些人的速度极快,皆是东山最精锐的杀手。许褚立刻挡在了郭嘉身前,虎卫们一涌而上,与东山杀手战成一团。张辽高举着倚天剑,冲在了最前面。
至于郭嘉,他平静地负手而立,保持着仰望的姿态,一点也没因为自投罗网而惊慌,四周的血腥杀戮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我今日到此,不用做任何事情。”郭嘉的声音在热风里飘荡。远处的火光,将他颀长的身躯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郭嘉说这句话的同时,在府衙内的刘平也缓缓站起身来,迈出了一步。
该是天子出手的时候了。
“德祖,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绣一头雾水地瞪着他,“郭奉孝第二个没想到的是什么?”
杨修狡黠地摆了摆手指:“张将军,容我先给你变个戏法。”他叫来几名士兵,耳语几句。士兵们点点头,转身离开,没过多一会儿,他们把两名士兵揪过来绑住双手,扔在地上。然后杨修下令让所有人都退到几十步之外,没有命令不得靠近。
“这是……”张绣还是糊涂。
杨修点起一节松枝递给张绣,张绣拿起火把一照两个人,不由得双目圆瞪,松枝啪地落在了地上。他可没想到,一直藏在自己队伍里的,居然是这个人!
“二……二公子?”
张绣下意识要去扶,可手伸到一半,曹丕已经咬牙切齿地喊出声来:“杨修!你出卖我!”杨修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对曹丕道:“二公子,我可没出卖你。你不是一直想问张将军宛城的事么?如今正是时候。”
一听到“宛城”二字,张绣又是一颤:“德祖你……”
在火光的跃动下,杨修的表情显得阴晴不定,格外诡秘:“张将军,曹公怕杀了你坏了他爱才的名声,所以故意派你来送死;贾诩那么聪明,会看不出这一点?可他提醒过你一句没有?如今曹家二公子又开始追究宛城之事。张将军,你如今可是穷途末路、四面楚歌啊。”
张绣的嘴唇不争气地颤抖起来。这些事情他早就隐约猜到,只是不愿意去证实,如今被杨修一语点破,他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垮了。张绣颓然地坐在地上,嗫嚅道:“文和,文和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还有后手救我……”
“后手?你仔细想想,从你投曹开始,贾诩可做过一件对你有利之事么?正相反,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除掉——胡车儿是怎么死的?”
面对杨修的质疑,张绣哑口无言。杨修低下身子,放慢语速,带着那么一丝诱导:“我知道贾诩让将军把宛城之事烂在肚子里,可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你好,还是为了他好?你想不通不要紧,可以说给我听,我来帮你分析来龙去脉。若将军你还是执迷不悟,闭口不谈,咱们可全都要冤死在这大泽之地了。”
说完杨修双手一摊。张绣脸色煞白。当他意识到贾诩也可能出卖自己的时候,最后固执的信念终于崩塌了。
“可是……”张绣看了曹丕一眼,颇有顾忌。杨修道:“二公子好不容易从北边回来,又亲身涉险跟着咱们出来,不就为了弄个真相么?让他跟我们一起听听也无妨嘛。”他拍了拍曹丕的头,轻松地说:“不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岂不是太可怜了。”
张绣像被雷劈了一下,全身僵直地看向杨修,仿佛不认识这个人。杨修狐狸般的面孔浮现出一丝狰狞:“反正没人知道他尾随你到此,若还放还回去,岂不是大大的祸害?你反正已经杀了一个曹家子弟,多一个又何妨?这时候,就该赌一赌了。”
张绣紧张地看了眼曹丕。出乎他意料的是,曹丕此时居然不是面露恐惧,而是死死地盯着他。这孩子对真相的执著,已经超越了生死。
现在张绣才明白,为何贾诩反复告诫他,要做一个单纯的武人。他只是稍微多想了一点点,就被逼到了如今的局面。张绣抬起头,天色漆黑如墨,自己这支弃军置身于黑暗之中,茫然不知所措,就连身处何地都不知,与自己的境遇又是何其相似。
“好吧……”张绣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瞬间像是老了许多岁。
张绣就这么站在黑暗中,开始缓缓地讲出宛城之夜的真相。其实,真相也并没有那么多,许多细节,许攸都已经为曹丕推测过了,如今只是从张绣口中证实罢了。
一个自称魏蚊的人,请求贾诩和张绣为他完成一件事,趁曹公在宛城时发动一次叛乱。这起叛乱要伪装得像是袭击曹公,但真正的目标,却指定是曹昂。在一开始,张绣觉得这想法十分荒谬,可当贾诩吐露出这个人的真实来历时,张绣却不得不陷入沉思,最终不得不答应下来。接下来的事情——正如天下所知的那样——胡车儿亲自带兵围攻,曹昂战死,而曹操、曹丕却在贾诩的刻意安排下侥幸逃脱。
“你就没想过得罪曹操的下场?”杨修忍不住问。
“贾先生开始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本来是打算投靠袁绍。他告诉我的是,宛城乃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完成魏蚊的嘱托,也可以在投靠袁绍时多一份功绩。要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
“结果等到袁绍的使者许攸抵达,贾诩却突然变了脸,把使者叱走,反过来劝将军降曹?”杨修看到张绣郁闷地点点头,继续道,“让我猜猜,他对你说的是袁强曹弱,投袁公不过是锦上添花,无甚前途;曹公正在用人之际,非但不会计较,反而会大大重用,对不对?”
“始有大疑,方有大信。我那时已不能回头,只能相信他。”张绣吐出一口气来。
“贾诩真是好手段,诱以虚利,带着你一步步走下来,等到你惊觉时会发现已身陷泥沼别无选择——难怪人家说,郭嘉是螳螂,贾诩是蜘蛛。”杨修大为感慨,话题一转,“可我有个疑问,魏蚊究竟许了贾诩什么好处,让他甘心做出这等大事来?他到底是谁?”
张绣的面颊肌肉抖动了一下,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贾诩不可能会告诉他。张绣知道的,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杨修似笑非笑瞥了曹丕一眼:“其实要猜出他的身份,倒也不难。只要看看宛城之乱谁得利最大,幕后主使便昭然若揭。”
张绣一愣:“袁绍?”杨修无奈地摇摇头:“张将军,你仔细想想。宛城死者中最有价值的,是曹昂。而曹昂死后,曹家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卧在地上的曹丕开始挣扎,脸色越发苍白。杨修没等张绣回答,自己掰着手指道:“曹昂乃是刘氏所生,亲母早死,他被正室丁夫人抚养长大,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曹公毫无争议的继承人。曹昂在宛城这一死,让丁夫人悲痛万分,与曹公决裂离异,不复相见——”
说到这里,杨修伸出了三个指头:“没了曹昂,曹氏的继承人只能是从卞夫人的三个儿子:丕、彰与植中做出选择;没了丁夫人,曹公只能把卞夫人扶正,所以……”他说到这里,闭上了嘴,但灼灼的目光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放屁!!”曹丕大嚷起来,整个面部肌肉痉挛,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杨修蹲下身子,盯着他的脸:“我问你,魏蚊是什么意思?”曹丕下意识地答道:“琅琊开阳附近山中生长着的一种蝎子。”
“你母亲又是哪里人?”
“琅琊开阳……”曹丕的声音逐渐低沉,可他突然又爆发出来,“这两者只是巧合罢了!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杨修和蔼地摸摸他的头:“傻孩子,为了你,她可是什么都肯牺牲。看,母爱是多么伟大啊。”杨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居然有一种快意。他这话一出口,曹丕呆在了原地,胸膛起伏,一颗心脏几乎要挣破胸腔。
“原来,竟是……卞夫人?”张绣的震惊一点也不比曹丕小。杨修冷笑道:“如果是她的话,我一点都不意外。那女人本来是徐州的一个舞姬,如此低贱的出身,居然能把曹公迷得神魂颠倒娶回家去,如今还擢为正室,手段实在是了得。”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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