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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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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郭嘉这个近乎完美的计划里,刘平完成他的使命以后,应该在乌巢城或者更早的时候被靖安曹接回许都。可因为孔融在潜龙观的一把大火,导致袁、曹两军的高层都有点慌了手脚。为了尽早解决袁绍回防刘表,郭嘉不得不在没有彻底掌握刘平的情况下,发动整个计划。
  整个官渡大战场十几万人,唯有曾经与郭嘉推心置腹的刘平,才有可能猜到乌巢是个幌子。而当他不被郭嘉所掌握时,就成为了一个变数,一个可以左右这场战争的变数。
  刘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只要搞清楚第三处存粮地点——不,他甚至不需要知道存粮地点,只要找到袁军高层,说服他们分一支军队去存粮地,就可以将曹操围剿或困杀。这样官渡之战将会沿着刘平最理想的方向发展。
  刘平想到这里,急忙离开大帐,在营里到处乱转,想找一匹坐骑。
  这种事不能找别人转达,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必须要当面陈述,而且还要快。最好的选择,就是追上正在返回主营的公则,让他来想办法出兵。
  好在这次出兵没动用骑兵,所以这大营里还剩下不少马匹。刘平也不管是谁的,随便解开一匹,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就要冲出去。几名张、高留下来的亲兵紧张地拦在前头,说将军有交代要好好照顾陛下,外头打仗太过凶险。刘平心急如焚,哪管这些事,拿出天子威严怒喝一声“滚开!”,几名士兵都吓得不敢动了。
  刘平冲出军营以后才想起来,自己并不认得去主营的路,只能一路靠辨认车辙痕迹前进。天色太黑,他只能边走边看。走出去数里,他忽然听到身后远处传来低沉的隆隆声,连忙回头去看,却见到官渡方向火光大盛,似乎有无数火把举了起来,那隆隆声多半是曹军的霹雳车发出的巨石落地。
  看来双方已经开战了,而且曹军得利。霹雳车发射是需要预先调试的,曹军能在袁军偷袭下这么快就用霹雳车反击,说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刘平心中大定,看来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设的方向发展,他驱赶胯下战马让它速度再快一些,尽快赶上公则。
  公则留下的车辙印不算太模糊,刘平一路找一路走,逐渐远离了官渡战场。那震天的厮杀声慢慢远去,周围一片静谧,只听得见马蹄声哒哒地踏在草地上。此时密布在半空的云彩悄然散去,几缕月光投射下来,把如墨的黑暗冲稀了几分。田野上像洒了一层银粉,散发着暗白而不耀眼的光芒。无论是连绵的小丘还是稀疏的树林,都尽收眼底。
  刘平抖擞精神,飞驰疾走,他忽然看到脚下的路分成了岔路。一条通往西侧,还有一条路通往东边,不过这路似乎是新修建的,还坑坑洼洼的不怎么平整。刘平张望了一下,看到西边那条路的远方,似乎有一个黑影在移动,看轮廓应该是一辆马车。不用问,那一定是公则的马车。
  刘平大喜,拨转马头正要追去,突然从东边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叫喊。叫喊声不算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传得很远。刘平一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住了。
  那似乎是仲达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西边远处的马车影子又小了几分,眼看就要消失在地平线上。刘平摸了摸耳朵,安慰自己刚才也许是听错了。仲达明明和杨修他们在一起,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是去追公则更为要紧,赶不及拦截曹操的话,袁家搞不好会全线崩溃,事态将彻底脱离汉室的掌控。
  刘平朝西边走了几步,忽然又勒住坐骑。
  那一声呼喊有些凄厉,像是孤狼在呼唤同伴。可能是仲达,也可能不是。但万一真的是呢?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也许命在旦夕。如果不赶过去帮忙,他可能会受伤,甚至有可能会死!
  面对眼前的歧路,刘平迷茫了。
  曹丕蜷缩在密道里,默默地流着泪,不愿去想任何关于自己的事。现实对他来说,就如同这条密道里长满了荆棘,只要稍微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他索性一动不动,沉迷在母亲的怀抱里。
  不知过了多久,曹丕感觉自己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听到“咦”的一声诧异。他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拎起衣领在密道里拖行起来。曹丕没有挣扎,任由大手向前拖曳,忽然他眼前一亮,整个人从密道里被提出来,重重搁在了乌巢府衙的正堂当中。
  “淳于琼的尸体就在旁边,王越的尸体在密道里。整个密道里只剩下这个小孩。”一个彪形大汉说。
  曹丕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看到一个大鼻子的尸身半靠在府衙廊柱旁,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刀。正堂里站着十几个人,个个身上如泼了血一般,神情狠戾。当中有一人身披青袍,浑身脓肿,看上去格外可怖,正是蜚先生。
  “这不是魏文……不,我应该叫你曹二公子吧?”蜚先生的独眼透着一丝诧异,还带着点疯狂的欣喜。
  郭嘉带来的这批武力相当可怕,里面既有靖安曹的精锐,也有许褚的虎卫,尤其是还有张辽,这家伙简直是个疯子,一边大呼着“辽来也”一边挥动着倚天,东山先后有十几个人都是被他所斩杀。两边在府衙前打了不到三炷香的时间,东山便支撑不住了。
  好在蜚先生本意也不是跟郭嘉硬拼。他见城内的其他曹军也纷纷赶来支援,决定按照原定计划从密道撤退,把郭嘉活活烧死在乌巢城内。他让剩下的人死死挡住正门,然后带着十几个亲信返回府衙正堂,打开密道。可他却发现淳于琼死在地上,天子、王越和邓展全都不知所踪。蜚先生唯恐发生什么事,没有立即进入密道,派人进去先行查探。这一查探不要紧,发现了王越的尸体,还有这么一个不知怎么钻进来的小孩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抓到了曹丕,这让蜚先生喜出望外。这时一名浑身鲜血的东山卫士匆匆跑进来报告说敌人杀进来了。“蜚先生,你快走吧,我们为您断后。”护卫叫道。这密道有一个特殊的设计,只要按动机关,中间一段就会坍塌,无法使用。
  蜚先生看了眼曹丕,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他一抬手,嘶声道:“别着急,咱们再等等。”现在逃走,固然可以困死郭嘉,但蜚先生心中仍留有遗憾。他希望郭嘉死,却不希望他死得太痛快,死前一定要饱受折磨——只有看到那张从容的面孔在算计落空时那一瞬间变得错愕,才能让蜚先生真正觉得快意。
  可惜的是,郭嘉即使被困在乌巢城内,也始终还保持着淡定,这让蜚先生非常不爽。曹丕的意外出现,给了蜚先生一个新的灵感。这已经不再是谋略之争,而是意气之争,但蜚先生认为自己隐忍了这么多年,有权力在最后时刻任性一回。
  这时厅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入口的木门被“砰”的一声踢开,长发散乱的张辽鬼魅般地闯了进来。他一闯进来,厅堂内立刻变得杀气密布,让人艰于呼吸。郭嘉那一味叫做“吕姬”的药,把张辽彻底变成了一尊杀神。
  “张辽,你可知道吕姬真正是怎么死的?”
  蜚先生大喊一声。张辽听到这名字,怔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蜚先生身旁的大汉趁机冲了上去,与张辽战到一处。张辽知道自己上当了,愤怒地发出一声大叫,反被那大汉伤到了肩头。
  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曹丕听到吕姬的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缓缓转动脑袋,一下子想到了任红昌。一想到任姐姐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事情,曹丕整个人一下子警醒过来——任姐姐的事还没做完,他现在还不能崩溃。
  这时候许褚、虎卫也陆续赶到,他们飞快地站到张辽两侧,保护他后退。厅堂里一下子被塞得满满。两边人都怒目相对,气氛几乎比外面的火势还要爆热。最后出现的是郭嘉,他踱着步子,胳膊半屈在胸口,似乎一直在沉思什么事情。
  “郭嘉,你看看这是谁?”蜚先生勒住曹丕的脖子,面色狰狞地冲他喊道。
  许褚和张辽一看到曹丕,极为震惊,不由得都把目光投向郭嘉。郭嘉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曹丕,终于露出一丝惊诧:“二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曹丕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蜚先生凶狠地又勒了勒,冷笑道:“别叙旧了。快说,曹操到底在哪里?”
  “曹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郭嘉答道。
  蜚先生听出郭嘉似乎话里有话,他的独眼快要滴出血来,越想越心惊……更重要的事,在今夜的官渡战场上,还有比奇袭粮仓更重要的事情吗?
  “你……”蜚先生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弄错了,“你现身乌巢,只是为了拖住我!你早就知道真正的屯粮点在哪里!”
  “袁营有可能识破曹公的真正动向的,只有你一人而已。可惜仇恨不光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也会扭曲一个人的智慧。所以只要我一出现,你绝不会甘心遁走。没了你,其他窝囊废只会傻傻地望着乌巢城的大火发呆。”郭嘉笑了笑,再度抬起一个指头: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在这里不用做任何事情,就能打败你。”
  蜚先生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所谓的纠葛,在郭嘉眼里只是可以服务于大局的小手段罢了。他一心与郭嘉一较长短,到头来却发现郭嘉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
  “我还没输!袁绍的胜败,我才不关心呢!”蜚先生近乎崩溃地高喊道,同时把曹丕狠狠勒住,恶狠狠地说:“现在马上让其他人都退出厅堂!只有你留下!快!你不想你家主公连续丧失两位长子吧?”
  郭嘉充满怜悯地看了眼蜚先生,忽然转过脸来对许褚道:“仲康,曹家对挟持人质者的传统是什么?”许褚听到这个问题,虎眼圆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慌地喊道:“郭祭酒,你……”
  “我问你,曹家对挟持人质者的传统是什么?”郭嘉又重复了一次。许褚低声道:“凡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顾质。”
  这条军令的意思是凡是见到挟持人质者,要连人质一起干掉。这条原则是在濮阳之战时确立的,当时夏侯惇被几个叛变的士兵挟持,副官韩浩用霹雳手段解决事件,得到曹操赞赏,并把这一手段作为行事原则颁布全军。
  郭嘉面无表情道:“曹公可没说曹氏子弟可以例外。”是言一出,举厅皆惊。郭嘉这么说,等于是宣布放弃拯救曹丕,要连同他和蜚先生一齐杀死。
  在蜚先生臂弯里的曹丕眼中恢复了神采,他忽然挣扎了几下,声嘶力竭地喊道:“郭祭酒,别管我,杀了他!”他一口咬在了蜚先生满是脓疮的胳膊上,一时间汁水四溅。蜚先生遭受剧痛,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挥动手臂,把曹丕一下甩开。
  就在这一瞬间,张辽的身影猛地欺近,挡在了蜚先生和曹丕之间。蜚先生身旁的大汉猝然出手,一下刺中了张辽的大腿。张辽不避不让,疯也似的回手用倚天一削,那大汉半边脖子被生生斩断,喷着鲜血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许褚迅速跟进,一把将曹丕拖了过来。
  转瞬之间,蜚先生失去了最后的筹码。他瞪着一只红眼,把双手伸开,对身后的卫士厉声道:“快进密道去发动机关!”那些卫士不再犹豫,纷纷跃入密道。蜚先生一屁股坐在了密道盖子上,把身上的青袍扯了下去,露出那张半是邪魔半是雅士的诡异身躯。邪魔的一半血筋毕绽,在脓疮纵横的皮肤上纵横交错;而雅士的一半却是越发晶莹,几乎无一丝瑕疵在上头。
  “我已服用了惊坟鬼,你若杀了我的话,这整个厅堂的人都要死。”蜚先生高喊。
  许褚和虎卫们不由得退了一步。惊坟鬼的威力,他们已经在曹营见识过了,为此还牺牲了十几个弟兄。如果在这个狭窄的厅堂爆发,毒药的效力恐怕会加倍。就算郭嘉有通天本事,也来不及一一救过来。
  蜚先生见曹军众人都不敢靠近,嘿嘿笑了笑,盘坐在密道入口处,摆出一副束手待毙的姿态。过不多时,地底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应该是东山卫士启动了机关,让整条密道坍塌。
  放弃了逃生以后,蜚先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抬起头来,耸了耸鼻子,似乎闻到什么气味,然后望向郭嘉,语气自如:“郭奉孝,我承认你赢了。不过如今咱们都是穷途末路,胜负也没了意义,不想趁这个机会聊聊天么?像当年一样。”
  郭嘉丝毫不为所动:“我跟你共同的话题,只有一个华丹,而你根本不配提起她!”一提到这个名字,郭嘉整个人的光芒黯然收敛,深沉的痛苦浮现在双眉之间。
  蜚先生对郭嘉的反应很是快意,继续说道:“可当年我们三个明明关系很好,有什么不能谈的?”
  “住嘴!”郭嘉断然喝道,“每一个同学,都带着一段华丹的美好记忆,所以我不杀他们。唯有你,关于她的回忆全是不堪的。只要你不在了,华丹就会活在没有痛苦的世界里。”
  “不要自欺欺人了。她早就死了,是被你奸杀的,而你喝下的那杯酒正是我递给你的。”
  听到蜚先生这么说,郭嘉眼神里射出危险的光芒。蜚先生却不管不顾,越说越兴奋,独眼也瞪得浑圆,“我也喜欢华丹,可她偏偏喜欢的是你。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两个有何不好?那天晚上,我其实就在旁边。我亲眼看着你把华丹推倒在草地上,撕碎她的衣服,进入她的身体,像一头最粗俗的野兽侵犯着她。华丹的腿可真白……”
  “喀嚓”一声,郭嘉不知何时从张辽手里拿来了倚天剑,毫不留情地斩下了蜚先生的左臂。鲜血飞溅,洒了郭嘉一身。蜚先生却似乎没有了痛觉,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对呀,就像这样,把我杀死吧!就像你杀死华丹一样!”
  “我没有杀她!”郭嘉第一次有些失态,他挥起倚天剑要去砍第二下,却被许褚拦住。如果郭嘉盛怒之下把蜚先生砍死,大家都逃不过这一劫。
  “你们都出去!”郭嘉大喝道,瘦弱的胸膛起伏不定。
  这确实是目前形势下最好的选择。许褚连忙回手做了个手势,让大部分人依次退出厅堂,只留下他和张辽守住门口。曹丕坚决拒绝离开,于是许褚只得把他放在自己身后,一旦有什么事情,两名虎卫可以迅速将他带走。
  郭嘉看人都退出去了,用倚天剑对准只剩一条右臂的蜚先生道:“回忆时间到此为止。”
  蜚先生摇晃着脑袋,耸着鼻子,岔开了一个话题:“你身上的味道,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莫非你吃的养神丸改了方子?”
  “你的鼻子还是那么灵敏。”郭嘉看着他,居然用平常的语气答道,“有一位老同学做了改良,送到我手里。”蜚先生嘿嘿一笑:“哼,你也敢吃,不怕那是毒药?”
  郭嘉微微抬起下巴:“我问心无愧,从来没觉得对不起他们,怕什么?更何况,这是一副货真价实的养生良方,我服食了没有问题……”说到一半,郭嘉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晕,他身子晃了晃,想用剑拄着地面,却一下子没支住,差点跌倒在地。郭嘉本来有些惨白的脸色陡然罩上一层铅灰,似乎中了什么奇毒。
  蜚先生看到他那副模样,开始呵呵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任凭断臂的鲜血潺潺流出。郭嘉勉强抬起头:“这是什么?如果是毒药的话,我应该早就觉察了。”他的语气不像是一个惊慌中毒者,倒像是一个好奇的药师。
  蜚先生笑了半天,直笑得自己咳出血来,才收声答道:“你吃的那副改良药方,我一闻就知道,是冷寿光给你的。如你所说,这是货真价实的养生方。可是,它也是一个考验。”
  “哦?”郭嘉抬了抬眉毛。
  蜚先生用右手摸在伤口处蘸了蘸血,然后放进嘴里啧啧了两声:“我这些年来,为了对抗半璧全的药性侵蚀,也让他给我开了一副方子。这两副方子都是救人的良药,你专攻毒物,肯定没兴趣了解,却不知它们若是合二为一,却可化为剧毒。”
  郭嘉露出恍然神情,不见愤怒,反倒有些赞叹:“所以当我斩下你的手臂时,血溅一身,你血液中含有的药性便和我体内的药性相阖,这才爆发出毒……冷寿光这人专修房中术,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巧思。”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冷寿光那个家伙在试探你的心啊。”蜚先生就像是在与老友畅谈,拍打着膝盖,“天下吃养生方的,只有你一个;天下服食对抗半璧全药方的,也只有我一个。若你对当年之事心有愧疚,此生不来与我寻仇,一心只服那药方,则可延年益寿。若是不肯放过我,坚持要我死在你面前,毒发却是避无可避。”
  “冷寿光这家伙,还是那么天真,居然也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办法,劝我收手。”郭嘉此时再也无力支撑,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地上,“可惜,他根本不明白,在华丹这件事上,咱们是没有任何妥协余地的。”
  这两个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身中剧毒,都已是气息虚浮无力,语调趋于平和,就好似是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聊天一般。
  “说到底,华丹只是一个果,你难道把因给忘了?”蜚先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郭嘉斜眼一瞥,摇摇头:“戏志才,少拿华丹来说事。我说过了,她的话题到此为止。我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别叫我这个名字!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么?你偷我的东西,难道现在还不肯归还……”蜚先生的话很激动,声音却越来越低。郭嘉仰起头来,指头无力地弹动,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当他再转头看去,发现蜚先生保持着那样的坐姿,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郭嘉愣了一下,想伸手过去摸一摸,身子却动弹不得。蜚先生的尸身在极短的时间内枯萎,原本分裂成两半风格的身躯同时发生变化,可怖的脓疮纷纷剥落,而白皙精致的肌肤也慢慢失去光泽,最后两边都变成了灰白颜色,不再看出分别。
  没有异味,也没有烟雾,蜚先生到底有没有服过惊坟鬼,再没人知道。
  郭嘉感觉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蜚先生的尸体迅速失去色彩。大概是冷寿光的毒发作了吧,想不到华佗那么多弟子,最终完成复仇的居然是唯一想原谅自己的冷寿光。郭嘉笑了笑,觉得这真有点讽刺,那家伙学了一辈子养生之道,最有效的却是一副毒药。
  他的身子慢慢变软,朝地板上滑下去。
  就在这时,郭嘉的身子被一只手托住,下巴被两个指头捏开,一粒药丸顺着嘴滑入食道。郭嘉睁开眼睛,看到曹丕凑到自己身边,一脸焦虑。
  “二公子,你给我吃了什么?”郭嘉虚弱地问道。
  “解毒药!”曹丕大声说,生怕他听不到。
  郭嘉刚想说别白费力气了,话还没出口,面色突然一变,张嘴呕出一口鲜亮无比的鲜血来。曹丕大惊,郭嘉又连连呕出三四口,吐得整个衣襟上全是。曹丕以为郭嘉要死了,赶紧抱住他,带着哭腔喊道:“郭祭酒,你可不能死啊!我父亲还指望你来托付后事呢!任姐姐交给我的嘱托还没完成呢!”
  不料郭嘉轻轻推了一下他,居然重新坐了起来。曹丕擦了把眼泪,惊讶地看到,郭嘉的脸色已经白到了极点,眼神却不再浑浊,智慧的光芒重新出现在那一对漆黑的瞳孔中。
  “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郭嘉问。
  “是从史阿那里得来的解毒药丸,据说是华佗亲手炮制的,可解百毒,叫做华丹。”曹丕说。
  这是在白马城的时候,史阿留给他的,曹丕一直贴身保管留到了现在。他刚才看到郭嘉中毒,情急之下想起来还有这东西,就给郭嘉灌了下去。
  郭嘉一听到这名字,开始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笑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曹丕不明就里,以为丹药有什么问题,要去给郭嘉捶背。郭嘉却摆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丹药,正是华丹她唯一亲手调配出来的药方啊。”
  “啊?”
  “华佗门下,要求弟子都要独自炼制出一种丹药来,才算合格。华丹她虽然是华佗的亲侄女,可她不喜欢炼药,平时喜欢偷懒,一直到最后关头,才央求我帮她。我专修毒药,她又不喜欢,只好连夜炼出这么一个解毒的药方。‘华丹’这名字,还是我亲口取的。”
  郭嘉说到这里,脸上浮起幸福与痛悔的神色:“想不到,阴错阳差,居然最后是华丹救了我。她一直没忘了我,也不怨恨我……”郭嘉仰起头,看着上空,似乎想看到那虚无缥缈的魂魄,是否在什么地方望着他。
  曹丕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喜:“这么说,你性命无虞了?”
  郭嘉苦笑:“冷寿光的毒,哪有那么好解。我如今元气大伤,虽然暂时可被华丹吊住性命,恐怕最多也只有几年寿数。”
  “那怎么……会?”
  “你不必担心,在把河北袁氏剿灭之前,我都还撑得住。”郭嘉眼神闪过一抹厉色,他的眼泪已经擦干,又恢复成了那个睿智而自信的天下第一策士。
  曹丕把他搀扶起来,朝门口扶去,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刚才那个戏志才死前一直在说的偷什么东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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