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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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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承又道:“种辑去职。臣举荐一人,代种辑主持宿卫。”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计划发动之时,阖城大乱,皇帝身边若无武装保卫,难保不生变故,因此宿卫须得掌握在可靠之人手里。种辑届时另有重任,必须另有忠臣带领这支队伍。
  还未等刘协有什么表示,孔融却在旁边插嘴道:“臣亦有一人举荐,此人是人中龙凤,有经天纬地之才,如陛下能听之任之,朝内奸邪不足定!”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对方有些碍事。刘协有些起急,心想董将军眼看大事将发,你这个腐儒还在这里摇舌鼓唇,实在讨厌。他慢慢也找到了些皇帝的感觉,面色一板,正要出言斥责,不料伏寿笑意盈盈,先开口道:“不知两位推荐的,可是陛下心中所想的那位?”
  刘协一头雾水,转念一想,伏寿口中的“陛下”,想必指的是他哥哥。这桩安排,大概是真正的刘协生前已安排好的。
  “太尉杨彪之子,杨修杨德祖。”三个人异口同声,然后董承和孔融相对愕然。
  在许都的某一处赌场里,一个年轻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手里骰子失手丢了出去,滴溜溜转了几圈,居然是个六。周围的赌徒一阵怒骂。
  第四章 未亡者游戏
  【1】
  徐州,雪夜。
  车胄提枪跨马,走出城门。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遮天蔽月,让身上披的铁甲变得沉重而冰寒。坐骑鼻子里喷着白气,不时焦躁地踢两下蹄子,这畜生今天不知怎么了,有些心神不安。
  他看到远处影影绰绰有三骑身影逐渐靠近,勒住缰绳,大声道:“来的可是刘豫州吗?”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飘渺渺地传来,风雪中听得不太真切。车胄早在数天前就接到了驿报,说刘备率军路过徐州,刚才也有斥候来报。此时他亲身出城相询,不过是尽一下徐州镇守的义务罢了。
  车胄把长枪挂在得胜钩上,腾出双手准备抱拳相迎。这时,那三骑中的一骑突然朝着他快速移动。车胄眯起眼睛,注意到在那一骑的右侧还带着一条细长的黑影,只是看得不十分真切。
  那一骑的速度相当快,马蹄频繁地敲击着青石路面,清脆如进击鼙鼓,很快便迫近城门。马上的人影忽然俯低了身体,这是要发力的征兆。
  车胄终于看清了——拖在马右侧的,是一柄长刀,刀如偃月。
  月光一闪。
  车胄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先是夜空,然后是大地,最后是自己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耳边听到坐骑的悲鸣,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刘备据徐州自立!”
  这个消息传到许都以后,朝野立刻就炸开了锅。许多人对刘备在许都的举止记忆犹新,带着疑惑问旁边的同僚:“是那个整天在家里种菜的刘皇叔?”他们想不到,那个见了谁都笑眯眯的招风耳,居然是这么一个狠戾胆大的枭雄。一些知道更多内情的大臣则暗自叹息:“人说刘备寄寓,有如养虎,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每个人都在议论,但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议论。疑惑、激愤、窃喜和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许都这口大鼎内,蕴藏的热力让鼎中水温慢慢地升高。这一鼎水之所以还未沸腾,是因为曹司空与荀尚书还未做出回应。
  对曹氏来说,刘备的自立,绝非仅仅只是丢失徐州这么简单。
  曹军的主力,此时正在官渡与袁绍对峙,徐州既失,等于是在曹军侧后捅了一刀。如果曹军试图抽身回来攻打徐州,袁绍的优势兵力就会如泰山压顶一般扑过黄河。如果曹军置之不理,刘备进可威逼兖、青二州,退可以外联刘表、孙策,同样是极大的麻烦。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看曹操如何应对这种困难局面。
  “诸位,曹公已经有了决断。”荀彧对着下面的人平静地说,手里扬了扬曹操的亲笔书信。这封书信刚刚送到,路上累死了三匹骏马和一个信使。
  有资格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曹氏留在许都的掾曹重臣、将领还有附近郡县的地方长官。所有人都一脸肃穆而忐忑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屋子里显得十分安静。荀彧环顾四周,威严的眼神让每一个触及的人都心头一凛,他们很少看到温润如玉的荀尚书这么严肃。
  “曹公留下了乐进、于禁、程昱三位将军与袁绍相持,大军即刻开拔东移,攻打徐州。”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曹仁忍不住问道:“乐进、于禁、程昱三人都是良将,可袁绍兵势雄厚,司空大人亲征尚不能克,他们能顶得住吗?”
  “北方之事,曹公自有成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曹公免有后顾之忧,不容有失!”
  荀彧把书信扣在桌子上,俊朗的面容显出几分硬朗。曹公不在,他就是整个许都最高的守护者,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威胁到它。
  自从刘备自立的消息传来,荀彧意识到许都诸臣很可能会有动摇,他决定先把司空幕府内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有了此次聚议。现在看来,大家的士气还算高涨,至于能够维持多久,就要看曹军在前线能取得多大战果了。
  荀彧停顿了一下,又续道:“当年吕布、陈宫叛乱,一州皆失,只剩三城,曹公尚能反败为胜;今日之局,犹胜从前,何愁大事不济。希望诸位能不负曹公所托,尽才尽忠,以报汉室。”
  众人一齐躬身起誓,纷纷表示愿追随尚书,尽忠报国。曹公知遇之恩是一定要报答的,至于汉室嘛,喊喊就算了。
  接下来就是督粮征丁等一系列任务的安排,大战的气息通过荀彧的一条条训令扑面而来,每位官员心里都沉甸甸的,但没有人抱怨。大家都默默地接过手令,然后奔赴自己该在的地方。
  聚议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散,当大部分官员告辞之后,荀彧注意到满宠跪坐在最后一排,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签发完最后一份文牍,抬头问道:“伯宁,你还有事么?”
  “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您。”满宠的语气永远都是不疾不徐。
  “讲。”荀彧说着拿起毛笔甩了甩手腕,对他这种卖关子的口气有些不满。
  “我觉得,徐州只是个开始。”
  荀彧把毛笔搁下,眉头皱了起来。满宠这句话很不寻常,他是许都令,按说只要负责许都的治安就可以了。满宠是个谨慎的人,若没有特别理由,不会越权擅发议论。
  他示意满宠说得再详细些。满宠走上前来,点了点荀彧身后的牛皮地图,他的手指压在了汝南。
  “汝南会是下一个?”
  “是的,”满宠道,“不知荀令君是否还记得杨俊?他在赴许途中遇袭,据他说袭击的盗匪是路过的,正要赶去汝南。汝南是当年黄巾最盛之地,又是袁绍故里,倘若有变,非同小可。”
  荀彧陷入了沉思,半晌方道:“杨俊之言,有几分可信?”
  “八成是假的,所以这件事是真的。”
  荀彧一怔,不太明白满宠的用意。
  “杨俊之子杨平的尸体如今正摆在许都卫的地窖里,幸亏是冬天,它保存得很完好,还告诉了我许多事情。”
  荀彧手指凝重地敲击着几案,示意满宠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杨俊在遇袭这件事上说了谎。”满宠扁平的双眼,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毒蛇蓄势吐信,“杨平的脸被砍碎,躯干却几乎没有伤痕,很难想象,在激烈格斗中会留下如此奇怪的伤口;还有,他的手腕和颈椎都有被折断的痕迹,却比脸部的刀伤要旧。一个脖子和手腕几乎折断的人,却还能反抗盗匪,这也是不可思议的事。”
  “你认为杨平不是反抗盗匪而死,而是事先被杀死再摆放到那里?”荀彧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是的。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杨平。他的脸被砍碎了,说明有人不希望杨平的容貌被认出来。”
  “可这一切跟汝南有什么关系?”
  “既然杨俊的遇袭是一个骗局,那么他刻意提起汝南,就是希望我们对那里格外留意。为了印证杨俊的话,汝南近期内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他说这个便毫无意义。”
  荀彧的眉头几乎绞在一起:“汝南,汝南……可杨俊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清楚,”满宠摇摇头,“但他的背后,肯定还站着什么大人物。现在曹公在外头,许都有些人可是耐不住寂寞了,我们可以等他们一个个都跳出来……”
  “你的意思是放虎归山?”
  “令君明鉴。在下并不介意把他抓来拷问,可一个甘愿牺牲自己一臂来制造骗局的人,严刑拷打对他来说没用。祭酒大人常说,放鸟归巢,才能获其雏卵。”
  荀彧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方才缓缓道:“汝南我会有安排,至于杨俊之事,分寸你自己把握。”
  “在下明白。”
  满宠咧开嘴,似乎笑了笑。荀彧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重新提起毛笔,用嘴呵了呵冻硬的狼毫笔须,继续伏案处理政务——他知道满宠最擅长的不是把握分寸,而是寻找七寸。满宠就像是一条毒蛇,总是以最凌厉的角度咬住对方的要害,然后将致死的毒液注射进去。他已经见识了不止一次,但从来没喜欢过。
  满宠默默地退出了尚书台,有些推测荀彧没有追问,于是他就没有提,两个人都默契地把话题集中在汝南,没有进一步探讨和剖析。荀彧的忠诚,并非完全在曹公身上,因此他不希望有些事情追究得太细,而他满宠则不同。
  两日之后,镇守汝南的李通将军接到了荀彧的一封书信,叮嘱他要留神郡内局势。李通立即征集乡兵,把精锐都集中到了汝南城附近。
  他的部署尚未完成,变乱就发生了。
  黄巾余党刘辟纠集了数万旧党,在汝南附近突然发动了大规模的叛乱。好在李通准备得及时,牢牢守住汝南,但也不敢轻易出击。双方展开了对峙,叛军趁机在汝南附近大肆抢掠。
  消息传到许都后,一道难题摆在了荀彧面前。
  曹公的主力在赶往徐州的路上,乐进、于禁守在官渡,钟繇西镇关中,唯一能去解救汝南的机动兵团,就只有在许都的曹仁所部。
  不救,则汝南势危;救,则许都空虚。救与不救,成为争论的焦点。曹仁本人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十日之内必解汝南之围,可荀彧却没有允可,只让他厉兵秣马,准备随时出征。
  就在出兵尚还未定案之时,许都城内突然出现了一则诡异的流言,让原本就十分复杂的局势雪上加霜:
  “庐江孙策意欲袭许!”
  从远在淮南的庐江袭击许都,路途千里,乍听起来是个极其荒谬的想法。但一想到策划者是孙策,便没人会笑得出来。这几年,那个江东的疯子给天下人带来太多惊奇,没有人敢保证他绝对不会这么干。
  更何况这则流言还有鼻子有眼地指出,孙策是为了配合袁绍而出兵。一南一北联手而动,袭许为佯,实为策应河北。许多人联想到,汝南本是袁绍籍贯所在,遍布门生故吏,孙策选择这时候出兵,意味更加浓厚。
  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传来,让许都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焦虑。荀彧别无选择,只能急令曹仁所部移动到项县附近,以遮断东南至许都的通路。为防万一,他还加强了许都的城防准备,宣布四门紧闭,无令不开。
  “荀文若自以为防住外势,便能安心,孰不知变生肘腋。他把许都城门关上不准进出,反而方便咱们行事。”董承举着酒杯,语气踌躇满志,“时机已到,就看汝等能否一战落城,把许都和汉室命运掌握在手里了。”
  吴硕、种辑等人面露钦佩之色。他们之前以为刘备是外围策应的主力,却没料到只是吸引曹军主力的一枚弃子。徐州、汝南、江东,董承在这三个地方或实或虚地落子,一下子就调空了许都的防卫力量。
  如今曹操被绊在徐州,李通困在汝南,曹仁又赶往项县,许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虚。这座城市最柔软的腹部已经袒露出来,而锋利的长矛已经架好了位置。只需要轻轻地一刺,汉室就会于此重生。
  “今夜步出斗室,明晨朝堂相见!”
  董承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同僚,他们每一个人都流露出狂热的神情。这是一种源自于紧张的兴奋,更是大业将成的陶醉。他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高高举起了带有汉帝墨宝的衣带诏。
  “为了汉室复兴!”他振臂高喊。
  荀彧抵达司空府的时候,他注意到在前面代替张宇引路的,是一个年轻的宦官。他的眉眼似曾相识,应该在哪里见过,而且是最近。
  “你是……”
  小宦官看到尚书令的疑惑,立刻躬身道:“在下冷寿光,先前在禁中曾见过大人的,如今接替张老公公担任中黄门。”
  荀彧一下想起来了,寝殿大火那一夜,就是这位小宦官临危不惧,屡献奇策。如今宫内俭省,宦官品秩没那么森严,从低品直升中黄门不算突兀。这人看起来精明乖巧,想来比起顽固的张宇,更适合当前的形势吧。
  荀彧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来到司空府的正院。按照规矩,此地已属禁中范围,该由羽林设围,曹家的人都回避出去。荀彧一踏进去,看到数名宿卫正斜靠在廊下,与一个年轻人投着骰子。冷寿光忽然高声道:“尚书令荀彧,觐见。”
  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那些宿卫听到呼唤,慌忙站了起来,甚至还顾不上拿起兵器。荀彧沉着脸走到他们跟前,仔细端详年轻人的面孔。年轻人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荀大人。”
  “德祖,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让你父亲的名字蒙羞。”荀彧的口气有些痛惜。
  孔融和董承在数天之前联名推荐杨修接替种辑之职,荀彧一直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加上在杨彪被贬的事情上,他也怀有愧疚之心,于是尚书台很快就通过了这个任命,皇帝也朱笔勾批了。可这个家伙现在居然在禁中聚赌,实在是太不像话。若不是天子正在等候,他真想好好训斥一下这个愣头青。
  荀彧环顾一圈,发觉今日在府中的宿卫似乎多了些,人影憧憧,而且似乎里面还有些许都卫的面孔,眉头不期然地皱了起来。禁中赌博,尚只是品性不良;若这年轻人骤得大权,不知轻重,擅动众兵炫耀,就是严重的政治问题了。
  杨修看到荀彧疑惑,笑嘻嘻地解释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自从驻跸曹府以来,司空家阖府上下日夜操劳,疲惫不堪。陛下于心不忍,特命宿卫入内,为曹家分劳。”
  对于这个说辞,荀彧未置可否,只是叮嘱道:“今日我为陛下开讲经学,耗时颇长,你们不可怠惰。”杨修连连点头。
  荀彧拍拍他肩膀,把袖中的《尚书》取出来,随冷寿光迈入正堂。杨修回身大手一挥,兴味索然的宿卫们散开来,重新站回到岗位上,把皇帝居住的屋子围得水泄不通。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护卫泾渭分明,老宿卫在一边,新编进来的许都卫士兵是另一边,两边彼此都不理睬。
  杨修斜斜靠着廊柱,手里抛玩着骰子,望向正堂内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2】
  与此同时,王服已经在许都城南的校场内完成了初步的集结。
  此时的许都城内,有四支比较强大的力量:王服的四百人部曲,许都卫的三百人,宿卫一百五十人以及邓展的五十名虎豹骑。其他各个官员的官邸里还有一些护院或者私兵,加到一起也有不少人,但是太过分散,不用计算在内。
  表面上,曹氏手里掌握着至少七百五十人的兵力,对皇家的一百五十人绰绰有余。可实际上,他们最大的一部分已然倒向了董承。此时许都城内的军力对比,实际上是雒阳系的五百五十人对曹氏的三百五十人。更何况许都卫的人都分散在许都各处,拢不到一起捏不成拳头。
  按照董承的计划,王服的部属要在傍晚前集结完毕,日落之后,全队沿朱雀大街一路向北,直接杀向位于许都北侧的许都卫。只要满宠被控制,许都卫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力量。
  就在王服围剿许都卫的同时,吴硕手持敕书赶往四门,尽快控制城门。荀彧命令四门紧闭,反而帮了吴硕的大忙。兵变一发动,守城士兵更不敢擅自开城,于是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离开许都城,可以最大限度地拖延曹仁赶回来的时间。
  种辑率宿卫大部和董承府上的十几名高手,赶往城西监苑。那里是邓展的驻屯地,有鉴于虎豹骑的战斗力,他们会围而不歼,等王服扫平许都卫后赶来再攻进去,以众凌寡。
  至于董承,则会和雒阳系的官员们直接赶往皇城,等到大局底定之时,杨修会将陛下接来皇宫,在那里,皇帝将会发出讨逆诏书,号召各地诸侯赴许勤王。而曹操的家眷,就交给已经驻扎司空府内的宿卫士兵处置……
  作为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王服能否及时集结部队,是行动的关键。他们名义上属于许都卫,被分割成几十个小组分散在许都各处。王服为了把他们聚拢到一起而不致引起满宠疑心,以发饷为名义,要求他们去南城校场统一领取。
  结果他的部属集结速度比预想要慢,眼看太阳要落山了,才凑齐了三百人不到。为避免引起注意,他们没有去司武库领取步兵甲,大部分人都穿着粗布麻衣,手里的武器也只是城防用的木枪,短刀不过几十把。
  这样的武装,对付正规军团只能是自杀,但应付许都卫足够了。
  此时盛饷的箱子就搁在校场中间,里面的铜钱和布帛袒露在外,许多士兵直勾勾地盯着,露出贪婪神色。这支部队里一部分士兵是王家的剑法弟子,一部分是王服作游侠时结识的江湖豪客,因此军纪不算严整。除了几名心腹弟子,其他人并不知道王服的真实意图。如何控制这群人造反,也是门大学问。
  王服烦躁地登上了望台,试图借着最后一丝余晖望一下远处的动静。城楼上的刁斗敲了三下,四面城楼纷纷举火,许都正式进入宵禁。
  “不能等了!”王服走下了望塔,把焦虑从脸上抹去。这支部队因长时间的停留,已经引起了附近曹军与许都卫探子的疑心,如果再按兵不动,恐怕会有败露。
  他命令士兵们集结整队,分成三个方阵。士兵们意识到这不是排队领饷的队形,眼看天已黑了,都有些不明就里,后队甚至开始鼓噪起来。王服走过去,一脚揣翻了装着军饷的箱子,里面的钱帛“哗啦”一声撒了一地。士兵们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这位将军。
  王服威严地望着他们,把脚踏在半倾的箱子上,大声喊道:“诸军听令!”
  士兵们的鼓噪平息了。
  “现在许都城内有奸臣作乱,我奉陛下圣旨,要平定叛乱。陛下说了,事成之后,每人都赏黄金十两,官升三级!贼党家中积贮,任尔等任取。”
  王服知道跟他们说忠君是没意义的,还不如以赤裸裸的利益相诱。他说完之后,队伍中的王服亲信开始大吼,听起来就像是整整一大片人都在应和。人类特有的从众心理,让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也跟随着呼啸起来。
  校场小吏听到噪音,连忙走过来想问个究竟。王服冷冷一笑,手里刀光一闪,鲜血飞溅。整个校场立刻陷入一片安静。曹公军法严峻,实行连坐,此时王服当众斩杀了官员,按照法度,他麾下这些人,也脱不去罪责。
  一旦见血,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王服跨上坐骑,高举还滴着血的长剑,大吼道:“随我来!”率先冲出了校场,三百余人的队伍勉强形成行军阵形,开始沿着朱雀大街朝着北方跑步前进——其中好多士兵甚至还没搞清楚许都内的奸臣到底是谁,完全是凭借着服从意识向前奔跑。
  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朱雀大街,包围许都卫。许都卫就像一只章鱼,它的触手遍及整个城区,无所不能,但首脑却是最为脆弱的。只要他们在满宠觉察前包围许都卫,就等于奠定了胜局,否则满宠会跟许都卫都隐没在黑暗中,伺机亮出毒牙。
  黑暗之中金属兵器铿锵相撞,无数只脚踏在朱雀大街的条石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声,如骤雨落地。因为宵禁缘故,这条在白天很热闹的大路此时一个平民也没有,只有偶尔走过的倒霉巡逻队,要么被干脆利落地杀死,要么被裹挟到队伍中来。
  王服举头去望,看到原本应该彻夜不熄的四门卫灯,已经有三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支火把。他心中一喜,看来吴硕那边进展得很顺利,已经拿下了三座城门。现在只要北面的昌德门一落,便意味着许都被彻底锁死。许都就彻底是他们的天下了。
  就着微弱的月光,王服已能看到前方许都卫模糊的建筑轮廓。他迅速向两名军官作了个手势,两人会意,各自带着几个人脱离了大部队,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而去,确保第一时间完成合围。许都卫里灯火如豆,看起来还全然未觉察到大难临头。
  王服握紧长剑,人意合一,此时的他,已经恢复成了当年那位无坚不摧的游侠。
  “唐瑛,你等着我。”王服在心中默念。
  在王服发起冲锋之时,在他正北三里处,吴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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