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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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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不上爱。”卫秀道。婢子捧了水来,他洗了手,又以巾擦拭。
称不上爱,那是什么?濮阳等他说下去,他却闭口不言了。
边上有坐榻,卫秀请她坐下,又令人奉上一盏甘酪。
甘酪香甜,濮阳抿了一口,觉着味道不坏,卫秀坐在轮椅上,手中端一盏茶,略略饮上一口,便将茶盏捧在手心。
“这几日伤势如何?”
“先生医术高明,我已好了大半了。”濮阳笑着回答,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身上中了两刀,一在腹上,一在背上,刀口都不浅,能好得这样快,卫先生的医术是功不可没的。
卫秀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修长的凤目会稍稍弯起,温雅洒脱得很。
看了看濮阳的脸色,他道:“足下若是方便,不妨让我诊一诊脉。”
她的伤本就是他看的,濮阳自是不介意的,当下便探出手去。卫秀将手中的茶盏置于一旁案上,右手搭上濮阳的手腕。
他诊脉的时候,微微低着头,神色凝重。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狭长,斜飞入鬓,鼻若悬胆,瘦削挺直,嘴唇是鲜红的,鲜嫩湿润。濮阳看着他,觉得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到了官场上,不说其他,单是这长相,也能助他平步青云。目光再下移,便看到他不良于行的双腿。若没有双腿的缺憾,卫秀真可谓完人了。濮阳忍不住盯着他的双腿看了片刻,待挪开,却看到卫秀含着一丝笑意的双眸。
偷觑他人伤痛之处,着实失礼,濮阳轻咳一声,正欲开口,便见卫秀收回了手,道:“伤势已缓,药方当改一改了,此事某自会安排,足下但放心就是。”
濮阳一听,便将方才的失礼暂且放下,顺着这话说了起来:“受先生大恩,又在此叨扰多日,余感激不尽。先生但凡有所需,自当倾力相助。”
濮阳说罢,便带上一抹温婉的笑意,目光也十分柔和,望向卫秀。
卫秀一笑:“我不缺什么,好意心领了。”
濮阳眸光凝滞,却丝毫没有漏出端倪来,仍然是感激的语气:“我也愿先生一世无灾无祸,可人生总是难以平顺的。先生施与我的是救命之恩,若不报,我心难安。先生不妨答允了,待来日有所需时,再来寻我不迟。”
她言辞恳切,分明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卫秀望向她,笑了笑,诚恳道:“也好,便依你所言。”
濮阳已忍不住要扶额。
答应是答应了,却连她究竟是何人都不问,将来有需要的时候,打算上哪儿去找她?根本只是敷衍而已。
上一世,濮阳就看不透卫秀在想什么,他献与萧德文之策,皆是上策,总能出奇制胜,使人防不胜防。可先帝弃世,本该将诸王留在京师,便于就近处置,他却建议萧德文放诸王出镇。诸王争了二十余年,最终却被侄子得了皇位,就算一时被压制,不能反抗,但哪个心中是真服的?放出去,岂不是留下大患?濮阳曾就此多次上疏,偏生萧德文就是爱听卫秀的。濮阳实在想不通卫秀出的什么昏招。
今世又是如此,分明该把握时机,借救命之恩,与她相识,哪怕此时他还不愿出山,只当结个善缘,对将来行事,也是大有裨益,可他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心思深沉,虚实难测。
年轻了十二岁,却仍是不好对付。还不如不年轻呢。濮阳怨念颇深。偏生她还得把握分寸,不能显得与卫秀太熟了,许多话都说不得。
濮阳去了一趟,铩羽而归。
宫中必已大乱,阿爹没有她的消息,必寝食难安,她留不得太久,回去前,需得在卫秀这里留下一个由头,也好下次再来。
还有她的身份,最好说出来,卫秀知道是一回事,她自己坦露,便会显得她对他信任、坦诚,她是想要招揽他,使他入她门下为谋士,如此,便得大度一些,以免彼此存嫌隙。
伤口还在作痛,因方才走动,痛意更甚,濮阳躺下了,不再多动。若不撕裂,按照这几日的速度愈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
下山前,得派人入京,带仪驾侍卫来迎,否则,凭她一人,若再遇刺客,便得再入险境。
想到此处,濮阳眼睛一亮。她眼下哪有什么人能差遣?只能求助卫秀,借他仆役一用。既然要借他仆役送信,自得说明送往何处,又是给谁,如此一来,便能说出身份。
坦白身份之后,相互了解便更多了一层,言谈间,自然也就能更深入一些。
濮阳想得极好,只等身上的痛意缓一缓便要起来。
正是傍晚,天边晚霞如火,草庐中炊烟袅袅,是仆役在准备晚膳。
此处仆役不多,那婢子也不常日侍奉濮阳一人,只在送药或送膳食时出现,平时还有旁的活计要忙。
濮阳独自走在回廊下,思索着过会儿如何言说。
她前世也招揽了不少贤士,知晓该如何用语方为恰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确定起来。
为免扯到伤口,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原处看来,便似濮阳缓缓踱步,悠然闲适。
草庐虽比一般草庐大一些,多了几间屋舍,布局亦精巧了许多,但终究只一草庐。走不得多久便要到了。
濮阳走到拐角处,便见跟随在卫秀身旁的那名侍女在卫秀门外,似是里面说了什么,她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而后略显警惕地左右看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濮阳见她走前,似是在防备什么,不由好奇,略一思忖,便走了过去。
卫秀的房门关着,却是轻掩,留出了一条缝隙,濮阳想了一想,透过那道门缝看了进去。
这一看,她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震惊):你竟然是女子?
高士(微愠):你已亲眼见过,何必再来多问。
公主:(~ ̄▽ ̄~)要摸摸才能确定~~~~
高士:………………你走
第6章
室中泛着淡淡的水汽,卫秀刚沐浴完,湿淋淋的青丝仿佛泛着水雾,披散在背后。她裹着一身雪白的单衣,衣衫为发上的水濡湿,贴在了身上。她腿脚不便,扶着墙,去取干的巾帕,欲将头发擦干,巾帕放置得有些远,她微微探身,松散的衣衫滑落,露出里面细腻如凝脂的肌肤,白皙得如冬日的初雪,纤尘不染。
水珠顺着发梢留下,滴落在她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肌肤滑腻,水珠就似娇柔不堪的小娘子,不一会儿,就滑落到更深处,那更深处沾了水,就似初春融化的雪峰,湿湿的,兴许,还有玉一般的温润触觉,白色的衣衫沾水有些透,贴在肌肤上,峰顶的茱萸若隐若现,濮阳几乎能想见那茱萸是娇羞的粉嫩。
濮阳睁大眼睛不依不舍地看着,门缝儿确实小了些,她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这样的卫秀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向来是温雅俊秀的,如春之柳,如秋之月,栖逸放达,超然物外。而此时的卫秀……
濮阳的目光胶在她衣衫半掩的胸口,若隐若现,最为诱人,曾倾倒京城的璧人不好好穿衣服的时候,竟是如此勾人心魄,与那温润如玉的形象全然不同。濮阳屏着呼吸,目光稍稍上移,便看到卫秀似玉雕琢的下巴,再往上是湿润嫣红的双唇,再上,是挺翘鼻子,是狭长的凤眸。
不同于衣衫不整的魅惑,她的神色极为宁静镇定,嘴唇微微抿着,双眸微垂,将巾帕拿到,她双腿不便,撑着站立还算勉强,若是再移动,便是难上加难。但再难,她也没有手忙脚乱,一丝不紊地按照步骤来,似是发觉了自己衣衫不整,她捋了捋衫,将衣带系上。
一半是勾人,一半是禁欲,两相融合,便是更为动人心魄的美。
濮阳也不知自己是震惊十二年后名动京师的卫郎竟是一名女子,还是纯粹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她站在原地,透过那一丝窄窄的门缝,失魂落魄地看着,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濮阳惊醒。
必是方才那侍女回来了,濮阳连忙欲走,便发现身后无可躲处,她身上有伤走不快,若强行躲避,必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她忙往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快速走出几步,然后转身,做出刚往这边走来的样子。
这一切刚做好,那侍女便出现了,濮阳乍然见她,对她微一颔首。
侍女手中提着一桶热水,见濮阳略显惊讶道:“贵客可是来寻我家郎君?”
濮阳此时与卫秀房舍的门前有五步之差,旁人看来,便像她刚走到此处。闻侍女有问,她笑答道:“正是,先生可在房中?”
侍女快步走到门前,将桶放下,低身朝濮阳福了一福,恭敬道:“着实不巧,郎君眼下正不得空,贵客有事,容婢子代为转告。”
濮阳当然知道卫秀不得空,她还知道她为何不得空。濮阳十分纯良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道:“既不得空,我晚些再来便是。”
她说罢,不由自主地朝那道十分可亲的门缝看了一眼,便自然地转身走了。
走过拐角处,她停下了步子,又靠着柱子的遮掩,回头看去。
只见那侍女并未立即入门,她在外等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方对着门施了一礼,提起水,走了进去。
应当里面穿好衣裳了。濮阳暗道。
一路走回客居之所,天渐暗了下来。山中总比山下冷一些,白日间感觉不出多少,入了夜便十分明显。一阵阵阴冷的山风吹来,叫人直打寒颤。
窗开着,正是迎风,濮阳被山风一浸,思绪也跟着清明了起来。
倾倒京师的卫郎,善于谋略、从未失手的卫仲濛竟然是一名女子?这着实太过惊人。濮阳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浮现那道坐与轮椅上的身影,身有缺陷,性情却无比坚韧,那双不能行走的双腿仿佛从不是阻碍,她坐在轮椅上,谈笑风生,计策百出,从无窘迫之时。她厌烦她帮萧德文对付她,却一直钦佩她的才华。
这样的人,竟然是女子。谁能想到卫秀居然是一名女子。
濮阳叹了口气,仍然有些转不过来。
婢子送了晚膳来。山中清贫,所用之物自然比不上她平日里华贵奢侈,但卫秀对她并无怠慢,每一餐都有果蔬鱼肉,每日还令厨下炖了药膳来与她补身,好让她的伤痊愈得快一些。如此看来,与一萍水相逢之人而言,卫秀着实是尽心了。
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濮阳许久都没缓过来。直到晚膳后,濮阳突然醒悟,卫秀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她要的是她的才华,又不是旁的,是女子更好,她就抓住了她的一道把柄,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这么一想,濮阳顿时振奋起来。
白日去寻卫秀,是要向她借一仆役去传信入京,此事还没办成,濮阳看了看天色,已经黑透了,无数星子在空中,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好看。
今日来回走动,又发现这一惊天秘密,濮阳已是累急,再勉力拖着身子,难保伤势反复,想了一想,她便歇下了。
养精蓄锐,待明日再去见卫秀。
山中岁月悠然,每日看看云卷云舒,哪怕是养伤,也焦躁不起来。隔日一早,濮阳便去寻卫秀。
这几日住下来,濮阳也知卫秀晨起,喜欢读书。她去往书斋,果见卫秀就在那里。
她捧着一卷书,坐与窗下,正专注看着。青丝一丝不苟地在头顶梳了一个发髻,以小冠簪起,身上着月白大袖衫,褒衣博带,袍袖翩翩,倜傥得很。
濮阳站在门外,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日透过那道门缝所见的场景,心神不由一阵飞驰。待她回过神来,便见卫秀已放下了书卷,眸色淡淡地望过来。
分明是一贯的秀雅气度,偏生要想人家衣衫不整的模样。濮阳是绝不肯说自己错的,这定然是昨日之景太过震撼的缘故。只是偷窥非正道,眼下还当着正主,濮阳稍稍有些心虚。
这点心虚,自然是深藏心底。濮阳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她微微笑了笑,对卫秀施礼,算是问好,卫秀也回以一礼。
“昨日去寻先生,不想先生恰不得空,便先回去了。”濮阳与卫秀对坐,说起昨日之事。
卫秀探身,提起放置于红泥小炉上的铜壶,略一倾斜,热腾腾的水便倾泻而出,冲入一座紫砂壶中。
“我听侍女说起过此事,你来寻我,可是有事?”卫秀一面说,一面将壶盖盖上,过得片刻,她取过一旁的茶盏,提起紫砂壶,微微倾泻,茶香四溢。
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尽的风雅。濮阳看着她,她今日尤为关注卫秀的举动。
“正是有一事,欲请先生相助。”
卫秀将茶盏端到濮阳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妨说来。”
白瓷杯壁,映着碧清的茶汤,色泽清亮,格外好看。濮阳见之甚喜,她端起茶盏,吹了吹,饮下一口,茶香瞬间布满口鼻。
好茶。
濮阳笑了笑,放下茶盏,娓娓道来:“先生救我,我却还未向先生坦露为何受伤。”她这几日细细地分析过,谁要害她,她已有眉目。
“我有两位兄长,在争储君之位,我身处其中,便不幸中了‘流矢’。”她的两位兄长争的是储君之位,她是什么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不挑明,便当不知道处着,挑明了,自然不能不见礼。卫秀倾身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濮阳微笑,继续道:“我家中行七,父皇将濮阳赐我做了封地。”
濮阳,古称帝丘,更是萧家龙兴之地,将此地赐予公主,这位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见一二。
卫秀颔首道:“濮阳殿下。”
濮阳见她并无深入再说下去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气闷,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如此冷淡,看来,是果真不想与她有瓜葛了。
她看向卫秀,往日只知她俊美,现下知晓了真相再看,便发觉她其实生得颇有一股柔婉的风情,只是时下崇文轻武,士族子弟讲究敷粉熏香,以阴柔为美,比她更阴柔的男子大有人在,她这长相,便不曾引人怀疑。
哪怕是为这美色,耐心一些。濮阳劝了劝自己,继续说道:“家中还不知我在此,为免家君挂忧,恳请先生借我一仆役,我好送信回家,报个平安。”
“殿下不必客气,此处奴仆,殿下驱使就是。”卫秀十分大方道。
濮阳微笑:“那就先谢过先生了。”又四下看了看,不远处书案上,恰有笔墨,她道,“请先生再借笔墨一用。”
卫秀自然不会小气。
要写信,那么,写给谁呢?她身上没有信物,区区一个仆役想入宫面圣显然难于登天。濮阳提起笔,略一思忖,便望向卫秀,笑问:“有一事,颇为为难。写信入京,是为求援,但若这信落入害我之人之手,岂不是,弄巧成拙?”
她在这里,无人知晓,还算安全,但京中情势如何,尚且不知,若是送去的信,为害她之人所得,她便危险了。
濮阳要写信回京,自然心有成算,但她偏偏向卫秀问策,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又恐卫秀不冷不淡的应付过去,濮阳忙诚恳道:“除了先生,我不知还能向谁求助,还望先生帮我。”
卫秀端茶盏的动作一顿,幽深的双眸看了过来。
恰此时,婢子来送药。
濮阳每日都按时用药,今日急着寻卫秀,倒是忘了此事,她搁下笔,起身接过。
药味极是难闻,却很有效,她伤好的快,都亏了这药。濮阳接过药碗,默默地做好了味蕾被折磨的准备,低头饮了一口,修长的柳眉霎时间皱了一团。
今日的药,格外苦,味道比以前的更重,更难下咽。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撒娇):先生,药好苦。
高士:良药苦口。
公主:比之前更苦了呢~~~
高士:病情所需。
公主:╭(╯^╰)╮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高士:还有更苦的,要不要试试?
公主:∑(っ °Д °;)っ
第7章
日日都在用的药突然变苦了,濮阳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开具药方的人,迟疑道:“先生,这药,苦了许多。”
卫秀温和道:“昨日与殿下诊脉,殿下伤势好转,先前的药方已不适用了,我便为殿下开了个新方子,这其中多用了一味黄连。”
濮阳想到确有此事,昨日来说过的,她不再多想,道了声“谢过先生”,便将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久久回转,还十分冲鼻,濮阳缓了许久,才好一些,搁下了药碗继续道:“先生在这山中,朝堂上有些事,怕不知晓。家君登极十八载,事事用心,天下因而大治,可谓明君。”
卫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风华内敛,情绪不会浮现在脸上,濮阳也不知她这一笑是否赞同她所言,略一停顿,便直接说了下去:“唯有一事,家君颇有不足,便是太子之位,不知当归于何人。几位兄长因此相争,在朝中各自结党,我虽是公主,行事却十分便宜,他们也因此对我多有拉拢。”
她刻意将话说得平淡,就像是在与人闲话趣事,而非谈论朝中大事,倒与山中恬淡的气氛相称。
卫秀不语,只端起茶盏,徐徐地以杯盖拨去浮于水面的茶叶。
濮阳便有些紧张起来,唯恐卫秀不肯与她谈论这些事,她想了想,便柔声道:“与先生说这些,是想让先生知晓京中情势,也好为我参详一二,究竟,将信送去何处为妥。”
她是这样说的,但心中却十分明白,卫秀对朝中情形定然一清二楚。
濮阳的态度称得上诚恳,卫秀低首,缓缓地饮了口茶,濮阳的心提得高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满是期盼。
“殿下要将信送去何处,”卫秀搁下杯盏,终于开口,濮阳心下一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卫秀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端看殿下要借这道书信做什么了。”
这是愿为她谋算了?濮阳大喜,忙道:“自然是让害我之人得到惩戒。”
“殿下可有证据?”
濮阳神色微黯:“我遇刺,身受重伤,若非先生,想必已在黄泉,证据恐怕早被人抹干净了。”
“没有证据,请陛下做主便不行了。”卫秀道。
濮阳也没有想过单单指望皇帝。
重生有一个好处便是各方势力如何,十分明了。能知晓她欲往别院小住,能在路上埋伏刺客,这本就不是易事。
她仔细思量了重生以后的情形,有谁会希望她死?细细想了那日宴上情形,便只有晋王了。她重生前无意间损了晋王两名刺使,晋王定以为她已转向赵王,便想干脆除她了事,其中谋划得当,兴许还能将此罪归于赵王,来一个一箭双雕。
赵王虽在辞别之时,问她去向,但她答的是回宫,且赵王并无向她下手的理由。自然也有可能是代王欲借她死令赵、晋两王相斗,不论最后父皇归罪何者,与他皆有益处,但近年来代王一向是坐山观虎斗,也担忧两位兄长对付他,便不敢多拉拢势力,故而,他就算有此心,也没这个能耐。
“下手的是晋王。我与他皆体自陛下,我若遂了他意,陛下怕是会大怒,但我如今无事,陛下纵懊恼,想来也只不轻不重的责罚他几句罢了。”濮阳看得分明。陛下宠她不假,但重惩一势力不小的皇子,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况且,她也没有性命之忧,为大局计,也多半不会大动。哪怕晋王派人刺杀她是真,她几乎命丧刀下也是真,陛下也不会让晋王当真受损。
濮阳想到此处,不免心中黯然,只是她面上不显,含着抹掩饰一般的笑意看向卫秀,卫秀也正朝她看来,二人目光相接,不知怎么就都静了下来,过了片刻,卫秀率先将目光挪开,望向窗外碧绿葱茏的草木,淡淡道:“确如殿下所言不假。”
濮阳也不知怎么刚刚就盯着人家看起来了,见卫秀将目光挪开,她也跟着看向窗外:“但我不想就这样算了,显得我孱弱好欺。”
卫秀听她这一句,不禁笑了起来:“殿下可不好欺。想必殿下心中已有计量。”
她直接戳破了,濮阳也不生气,反倒觉得这是有亲近之意,便顺势将自己的计量说了出来:“自皇长子薨逝,二郎便是长子,皇子之中无一人嫡出,按照礼法,便当立长,二郎也因此以为东宫理当是他囊中之物,只是他为人鲁莽暴虐,大臣们颇有微词,陛下也不喜他这性情,如此一来,三郎自然以为有机可乘。二郎因性情不为陛下所喜,三郎便反其道而行,言谈举止皆温润如玉,待朝中大臣亦多有礼敬,但他其实多疑阴险。”
“既然晋王殿下表现得温润有礼,殿下怎知他阴险多疑?”卫秀问道。
这自然是上一世渐渐看出来的。濮阳笑了笑,道:“我欲置身事外,便时常冷眼旁观,时日一久,便让我察觉一二。”
卫秀颔首。
濮阳再道:“此番他对我下手,不过是以为我已偏向二郎,”才偏向赵王,就损他两名刺使,晋王自然急了,“干脆除之,以绝后患。”
上一世,她回程突然想起一事,没去别院,回宫去了,便阴差阳错的躲过了这场截杀。后面晋王也看出两位刺使之事,不过巧合,便没再对她下手。
“有这一事,我与他间,已难善了。我欲将信送去二郎府上,请他代为转呈圣上。想必他,也想看晋王倒霉的。”
卫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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