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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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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是冲动的人,亦不是恃宠而骄,莽撞直行的人,相反,她极为机变,知道如何躲避锋芒。若是与皇帝意见相悖,殿下多半会退让,事后再图补救,而非当面与皇帝争论。
便是婚事,即便皇帝不管不顾强塞一人与公主,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大可先答应,稳住皇帝,之后,再另想它法。
既然如此,公主究竟是为何顶撞皇帝,使得皇帝圣心大怒,以致被幽禁在含光殿?
莫非……
卫秀猛然转过神来,府中探听的消息是假,公主根本不曾与皇帝冲突,更不是被皇帝幽禁在含光!而是皇帝有意要留她在宫中,且截断她与宫外联系,以便他接下来做的事。倘若如此,此事定与公主有脱不开的关系!
宫里宫外,一切如常,看似平静安详,可隐藏于底下的暗流诡谲凶险。
卫秀行事不喜冒险,因她之敌太过强大,心愿得偿前,她总要好好活着。可此次,关乎公主,她也不得不涉险一回。
长史见她睁眼,且目光清澈明了,连忙问道:“先生可有法子?”
“我欲入宫陛见,请大人代为安排。”
长史一惊,此时情势不明,贸然入宫,兴许能打听到什么,可也无异于将自己置入险境。见卫秀神色自若,已在示意一旁婢子去取她外出所用的大氅来,便咬了咬牙道:“下官这就去安排。”说到底,他所忠之人是殿下,只要与殿下有益,余者便皆可抛却。
他说罢,便起身出去安排。
长史做事甚是牢靠,不过半个时辰,便准备妥当。
公主府的车驾要入宫并非什么难事。卫秀坐在车中,思虑着近日之事,将一件件琐事都一点点掰开揉碎了,细致地思索着要如何应对皇帝。
她到之时,皇帝正取边境奏报来看,听闻宫人来禀,卫秀宫外求见。
皇帝一惊,握笔的手颤了一下,雪白的纸张上划出一点厚重的朱红。
“来得这样快?”他低声自语道。转头看向窦回,显出惊疑不定之色来。
窦回也是惊叹,愣愣地道:“这……这才多久啊?”
公主府有人入宫探听消息,皇帝是知道的,按他的意思,至少也得过三五日,公主府中先发觉不对,然后向王公大臣们求援,不奏效,才该卫秀这位隐在幕后的大才出场。
结果,这该最后出场的人,起头便来了,皇帝忽觉措手不及。
二人对视片刻,窦回所有所思道:“来得快,便是急,坐不住了。看来这位卫先生,对殿下很是上……”
话还没说完,便对上皇帝那对冷冰冰的眼珠子,窦回忙讨好赔笑着改口:“陛下英明睿智,哪需臣来聒噪多嘴,真是该死。”
皇帝冷哼一声,非但没有缓下神色,反倒更为阴沉,抬了下下颔道:“宣。”
宣召之音,随他这随意一声,自殿内层层传递出来,回音不绝如缕。禁宫之森严,帝室之尊贵,可见一斑。
卫秀理了理衣衫,便随接引之官入内。
宣德殿仍是宽阔伟丽,气魄辉煌,而今日殿中气氛低沉,竟如刀光剑影一般森冷。
皇帝仍是礼贤下士的做派,不等卫秀折身下拜,便道:“卫先生不多礼。”一面说,还一面作势虚扶。
卫秀仍是恭敬行完一礼,方直起身来。
皇帝笑呵呵地看她,仿佛公主并未囚在宫中,卫秀此来,也只是小友造访一般。待宫娥奉上茶来,他又盛情邀道:“此茶是皇长孙所献,先生尝尝。”
卫秀端起杯盏,缓缓拨去浮着的绿叶,小小品尝一口,细细回味过,方道:“其色清碧,其味甘醇,其香如兰,其意深远,确是难得好茶。”
见她如此沉得住气,皇帝幽深的目光危险起来,待卫秀搁下杯盏,抬起头,他复又含笑,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
卫秀眉心微凝,试探着开口道:“不瞒陛下,秀今日是为公主而来。”
皇帝显出恍然之色,随即,他眼中浮现出些微怅然与怒色,面上却是极力维持平静,好似对濮阳大所失望,却又不得不遮掩。卫秀像是随意静坐,实则处处观察着皇帝的神态,以便随时应变。
“卫先生不来,朕也少不得要请先生来一趟。”皇帝笑着,像是随意开口,“濮阳在宫中,暂且不出宫了,公主府朕这几日便会遣有司接管,先生怕是要辟府别居了。”
听闻皇帝大有将濮阳禁在宫中之意,卫秀心中便是一沉,然而她又飞快静下心来思索,先是放出公主与他顶撞被囚的谣言来迷惑公主府上众人,接着又当她面暗示公主已然失宠,要她另择居住之地。难道皇帝种种所为,用意在她。
她仍是不动声色,意图进一步试探,奇怪问道:“可是公主使陛下不悦?”
皇帝的笑意便淡了下来,语气也带了两分冷淡:“父女间,岂有隔阂。”他说到这里,也不深说下去,又与卫秀道,“卫先生在京中可有宅院?说起来,皇长孙处缺一西席,卫先生若肯屈尊,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皇长孙萧德文,近日很受皇帝重视,每过旬日便会召入宫来过问课业。他方八九岁的年纪,且又失父,宫内外皆以为这是皇帝照拂长子遗孤,并无人放在心上。
可皇长孙总会长大,能上朝听政,以皇帝之重视,来日未必不能手握重权,成他府中西席,养出师徒之情,比之在公主府上,显然更能得益。
若是卫秀当真别有用心,岂能不动心?必会漏出马脚来。
皇帝端起杯盏,也不饮,只在手中轻轻拨弄着浮叶,柔和的目光下,隐藏着如毒针一般锋利的心机。他盯着卫秀,一旦卫秀显出心动来,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一个愿向朝廷献策却不喜权势的高士,已属离奇难控,可他却与公主有私情。皇帝难免便想到他有意引诱,别有所图。
若是大才,自要厚待,卫秀年轻,正可留与新君,可若是别有用心,那便要早早将这祸根铲除,以免后患无穷。
皇帝笑意很是温和,便如一个寻常人家为长孙延师的祖父。殿门上黑影浮动,皇帝抬眸掠了一眼,便复又望向背对着殿门的卫秀。
门外两队羽林已捉刀候命,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可冲入殿内,将卫秀拿下!
第71章
卫秀随濮阳入京,本就是为复仇。她今朝二十又二,自五岁那年的一个春日之后,整整十七载,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复仇。
复仇二字写满了她往昔岁月。
皇帝杀了她满门,灭了她全族,她也要皇帝满门皆死于非命,她还要毁了他最为珍视,最为看重的王朝。
当初她选濮阳,便是因为诸王太过无能,非但不能成事,反倒是拖累,倒是公主,养伤之时所流露细节,使她十分赞许,这是一个可以共同谋事的人。
但公主再如何聪明、隐忍,能观全局,能成大事,都无法弥补她是女子这一短处。卫秀自信能将她扶持上位,可这兴许要花上她无数岁月,待到那时,时局剧变,物是人非,公主势必一日比一日更能掌控全局,魏国也必然一日比一日更难撼动。
皇长孙便不同了。至多五六年,他便能在朝上占据一席之地,逐渐展现峥嵘,皇帝对诸子不满,必会看到长孙,皇长孙之父已不在,无人可与他掣肘,假以时日,皇帝恐怕会将他视为救命稻草,将皇位传给他。更要紧的是,皇长孙更易驾驭,她若能为郡王府中西席,便有足够时机使他彻底偏向于她。
假使公主埋没于深宫,她近一年来为她所做之事,便无人知晓。投入长孙一脉,无疑最为明智。
何况再未遇上公主之前,她本就是属意皇孙的。如今,不过是回到原路而已。
理由再多,其实真正让卫秀动摇的唯有一件。她羞于承认,可事实,她因公主越发心软,她对公主的在意已如燎原之火,势不可挡。公主之爱,她之情不自禁,终有一日,会成牢笼,困住她的手脚。
不若趁此,便做个了断!
转瞬之间,卫秀便闪过无数念头。种种好处,使她动摇。然她非但没有寻见坦途的喜悦,反倒心如刀绞。
皇帝笑吟吟的,似有无限耐心等她考虑清楚。他看似温和的目光死死盯着卫秀,不放过她眼中每一道光芒。可无论他怎么看,卫秀既无急于改弦易辙的迫不及待,亦无一心系于公主的抗拒忍耐。
这倒是符合她深如寒渊的心计,她若将所思所想都现于面上,皇帝反倒怀疑她别有用心了。
卫秀缓缓开口道:“可否容秀问一句,不知公主行错何事,致使陛下动怒至此?”
皇帝摆了摆手:“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再问。”
卫秀笑了一下,果真不再问了。
殿中沉闷得很,他二人不语,便无人开口。窦回频频望向卫秀。卫秀心中挣扎。这么多年,她所行之事,素来不求最好,亦不求安逸,更不求快乐,只求正确,能使她在复仇之路上更进一步。她没有什么不能舍弃,她也不曾拥有过什么。
可濮阳,濮阳不一样,她是她这十七年灰暗生活中唯一的亮色。当真面临抉择,她竟无论如何都无法狠下心去。
又过一阵,卫秀仍未开口,心绪亦是不泄分毫,不骄不躁,不急不馁,好似已看透一切,又似胜券在握。
皇帝忽然间,便有些烦躁起来。七娘仍在含光,倘若这卫秀果真是别有所图,能置身于危境,能舍弃名利,舍弃富贵,他所图谋,只怕不小,他势必留不得他。七娘虽深明大义,到底也是付出真情,他们父女,多少都要生隙。这倒无妨,天下要紧,朝局要紧,其余,无一不可舍。
可若是如此,卫秀身后是否还有藏得更深的人物?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这之后的事,竟比眼下,更为棘手。
“长孙好学聪慧,必不会有辱卫先生声名。”皇帝再度开口,态度很是诚恳,但却不免泄露两分躁意来。
卫秀抬眸望向他,见他眸底飞快划过的一抹急躁,电光火石间,层层迷雾像被忽然驱散。卫秀心中一片透亮。
若真有心聘她为师,何必要等公主失势。这分明是为试探她!
真是好一个诱饵。
她若应和皇帝的话,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卫秀暗暗两声冷笑,心下却已得出应对之策,叹息道:“恐要令陛下失望了。”
皇帝挑眉:“怎么?德文入不得先生之眼?”
“倒与郡王无关。只是公主待我不薄,她现今不知因何陷于宫中,我且顾不上将来如何。”
皇帝不悦道:“你不出仕,朕也不好逼你,今不过令你换个去处,你又是推诿。你之言辞,究竟是当真关心公主,还是只一推辞的借口?”
卫秀平静道:“为何推辞?如陛下所言,我无心仕途,居何处与我有何差别?”
“那朕便与先生坦言,濮阳今世都休想再踏出宫门一步!”皇帝眯起双眼,眼中怒火中烧,好似已对濮阳深恶痛绝。
哪怕已肯定,将公主囚在宫中,是为试探她所做的局。卫秀的心仍是紧缩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面上浮现出忍耐不住的怒意。可很快,她像是发觉眼下处境,再三忍耐,柔缓了语气,说道:“殿下本就该尽孝于陛下身前,留在宫中也没什么,可若是因罚,这未免不合情理。且父女之间,何事不可解?陛下何不与殿下详谈?”
见卫秀句句不离公主,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皇帝心中渐渐安稳下来,但他仍不放心,再行试探道:“这与你无关。你已无栖身之地,东海郡王府你若不愿去,朕尚有皇孙数名,先生可也有意?”
将皇孙摆出来,让卫秀挑选,这已是极大荣宠,且皇孙所系,乃是他们的父亲。
卫秀仍是拒绝:“皇孙自有师友,不好轻易为我改换。我居公主府年余,今不能再住了,还请陛下容我再见公主一面。”
几次三番的推拒,若是皇帝真心聘她为皇孙师,只怕此时要恼羞成怒了。
幸而他不是。
皇帝这时才显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道:“既然先生执意,朕便成全你一回!”
说罢便转头示意窦回。窦回也随之喜上眉梢,弯身行了一礼,便朝外走去。
片刻,殿门上的黑影便如潮水一般地退去。那些甲士无声无息地来,亦无声无息地散去。
试也试过了,那赌他是输了,如此便该兑现许给濮阳的承诺了。皇帝饶有兴致地与卫秀道:“先生句句都有公主,不知为何对七娘如此在意啊?”
试探完,就不是冷冰冰的濮阳,又是和蔼可亲的七娘了。
卫秀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危险已消除,她也随着松了口气。她侥幸看破这是冲她来的,却还来不及潜下心去思索皇帝为何突然用濮阳试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能,年余相识,任谁都不会狠心不顾。”卫秀随口答道,只等着公主来,便带她回去,仔细问问这两日究竟发生什么。
今番试探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府中出了背主之人,将一些情状泄露出去了?若是如此,便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正如此想着,皇帝带笑的话语却如惊雷一般在卫秀耳畔炸响。
“先生不要再遮掩了,你与七娘的事,朕皆已知晓。”
含光殿被换上了皇帝的人,濮阳连独处片刻都难,更不必说传话出去,抑或打听消息。坐立难安了一晨,便见窦回倏然降临。
能让他亲来,必是有结了果。
濮阳立即坐直了身,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然而她甚至来不及将心提起,窦回喜庆的笑意便映入眼帘。
“殿下久等了。”窦回行过一礼,便笑着说道。
喜悦之情油然升起,心中是满满的感动。濮阳乍然绽放笑颜,本要脱口而出一句“先生来了?”,可行动已先于话语,她站起身来,便朝殿外走去。
窦回也是善意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从小到大,前后两世,濮阳从未如此着急,她飞快疾行,重重殿宇,道道宫墙,都被她甩在身后。
到宣德殿时,她小小地喘着气,可面上的欢喜却是如此璀璨耀眼。
第72章
宣德殿中。
皇帝含笑一语,便使卫秀悚然一惊,那震惊太过突然,她面上已来不及掩饰,只盯着皇帝,既惊讶,又迟疑:“陛下……此言……此言何意?”
不施阴谋,不动诡计之时,皇帝还算和善,见她难得失态,也宽松了心情,笑道:“先生心知肚明,何须再来问朕?”
短短数息,卫秀也醒过神来了。一瞬间,她心如擂鼓,双耳嗡嗡作响,竟比方才更不知所措。她忙想应对之策。不能否认,殿下在宫中,皇帝能如此肯定,必是在殿下处已得准信。可若承认,那赐婚便也不远了。
脑子乱得很,如麻一般乱糟糟的一团。就在她凝神细思之时,有一念头倏然窜入她的脑海。皇帝如何知晓此事?殿下未与她商量,定不会私下说与皇帝,如此便是另有他人。难道公主府中果真有人背主,将府中事阴说与皇帝?
卫秀心头一跳,若是如此,公主府便成阴险之地,随时可泄密,亦随时可将公主置于险境。她沉吟片刻,到底是对濮阳的关心占了上风。便不急于否认,而是直接问道:“可是殿下将此事说与陛下?”
皇帝一摆手,随口道:“不是七娘,是豫章王。”
豫章王……卫秀先是心下一松,非殿下府中之故便好,随即便是暗自恼怒,本只将此人充以乱宋之用,不想他如此古道热肠,还关心起公主来了。想到这人还曾觊觎公主,卫秀便更是不悦。
皇帝则是看了眼卫秀的双腿,暗暗蹙眉,若是没有这不足,卫秀倒是很配得上做七娘的驸马了。可惜,万事总没有十全十美的时候。幸好,到了驸马这地位,需亲力亲为之事极少,寻常琐事,多得是愿代劳的仆从。而男子最为要紧的也不是四体健全,而是建功立业,位列王侯,担起一番大事来,否则,体魄虽健,形同废人。
还有一个,皇帝谁都不曾提过。近一年来,诸王越发闹腾,日日在朝上相互攻讦,若能闹出个结果来,能有个儿子手段果烈,脱颖而出,皇帝还高兴,人品且不论,毕竟是有能力的。皇帝自己夺的皇位,一路走来,心得不少,以为要做天子,余者且不论,能力必须要有,开疆扩土也好,持重守成也罢,只消会一样,便能保得住基业。
可惜,诸王无一人能有本事,日日闹腾个不休,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卫秀上回觐见,说起宋太子之时,无意中提的一句,令皇帝想起,他不但有子,还有孙,谁说非要皇子不可?于是这月余,他便观察起皇孙来,一个个看下来,皇长孙最能入眼,且皇长孙不大,还有教的余地。
倘若立皇孙,诸王强盛,根基又厚,新君势薄,且辈分又低,需有能人保扶着走一程才好。
丞相不行,丞相比他还老,宗室,又都被他打压得差不多了,也无人有此魄力,朝堂,大臣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倾向,且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考量,难保不会有意外。
如此一一抉择,卫秀便使得他眼前一亮。公主下嫁,虽说是嫁,可卫秀与宗族不亲,也无势力可用,与入赘也差不多了。到时卫秀便是皇亲,不愿为官,但亲眷间相帮总不致也拒绝,且还有七娘为间,七娘自身亦是有才能的。
这么一想,倒是不错。不过保扶新君是大事,一人一家太少,还需再寻援手,余者,他可再慢慢相看。
皇帝想得颇深,但实际上,他对立皇孙虽意动,但也真的只是初步一动而已。朝中局势素来多变,且皇帝再不愿去想,也知人皆有寿,他再活个十年,便算是长寿了。皇长孙未必能长到翅膀硬的那日。
可这念头起了,皇帝不时就会想一想,万一,就到那日了?也实在是诸王太叫人失望的缘故。
子不类父,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卫秀想完了豫章王,便见皇帝眉目略低,似在忖度什么。她心念一动,也不急着开口,端了茶来,茶早已凉了,透着森冷。卫秀只在手中端了一下,便又放回原处。含光殿离此处不远,殿下应当快要到了。
一日之见,发生了这许多,卫秀十分想念濮阳。
皇帝自思量罢,看到眼前的卫秀。天子向来便善变,恨一人时便恨不得要他立即去死,看一人顺眼,便觉得此人甚好。他此时看卫秀顺眼,也想听听这朝局之外的人,对皇长孙有什么看法,便似不经意一般说道:“德文是朕孙辈之中第一人,燕王又不在了,朕难免多怜惜看顾些。诚心聘你为德文之师,教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方才你说担忧公主,顾不得其他,拒了朕。现下公主无虞,你不妨再思量思量。”
仍然在说萧德文,卫秀却很快便从皇帝语气与话语之中辩出两者不同。若说方才提起萧德文,是试探她的诱饵,眼下便是真心在问对萧德文的看法。
他能在私底下问及她这一无官无职的山野之人,便是已将萧德文重视起来了。这正是卫秀想要的。她并不显露喜意,而是淡淡道:“郡王年幼,少在人前出现,秀入京至今,也只在一回筵席上见过一次。接触不深,亦不闻轶事,不敢随意议论郡王。西席一职,非我不愿,实不能胜任矣,望陛下包涵。”
皇帝仔细听着,听到她不了解萧德文,才想到,萧德文一不满十岁的皇孙,且无父亲护持,自然是默默无闻的。卫秀不知他为人才是正常,若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反倒说不过去了。
二人正看似随意平淡,实则各有深意的说着话,殿门自外推动。
是公主到了。卫秀下意识地便转头望过去。
殿门启开,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濮阳很快便出现在这光线中,她呼吸稍快,是一路疾步的缘故,直到踏入殿内,她方将步履放慢。卫秀从濮阳一出现,便盯着她的面容,上下探看着她的周身,见她神采粲然,笑意明媚,身上又无其他不妥,方也随着舒展了眉头。
濮阳入殿,亦是先看卫秀,见卫秀玄衣大袖,飘逸温雅,一如往日,便知她已安然度过陛下试探。悬挂的心,才彻底放下。
二人并不算明目张胆,可落入皇帝眼中却是极为碍眼,他一手扶额,一手作驱赶状连连摆手,道:“走走走,一夜不回便寻人寻到朕这儿了,朕哪儿敢再留,快走快走。”
情况大定,濮阳倒是不急了,哄了皇帝一回,方与卫秀告退。
皇帝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暗暗点了下头,示意赐婚的事,他记得,愿赌服输。
濮阳小小地弯了弯唇,并没怎么显现出来。
二人从宫中出来,便回府去。
路上无话,回到府中,濮阳便将卫秀领到她寝殿外的小厅中。与在不论皇帝如何和气,都使人肃穆心惊的宣德殿截然不同,此处地小,四面是窗,十分明亮,又点了火盆,暖融融的。
从昨日傍晚,到此时,不过一日一夜,却是波澜起伏,令人胆战心惊。
濮阳先将昨日之事与卫秀说了,又问她今日陛下是如何试探。卫秀没有隐瞒,也说了。总归是有惊无险。
“我在含光殿,度日如年,生怕阿爹对你不利。”濮阳松了口气,“我都想好了,若是你通不过阿爹试探,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来救你的。”
她凭借上一世的记忆,知道宣德殿有几次宫人调动,并趁机在皇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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