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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雪狼谣-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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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王挑眉,一时间没有接话。
云鹤见她如此,笑道:
“雪狼上神不要误会,贫道不是想修仙成神想疯了才会有此一问。只是,贫道不才,钻研八卦卜算之法也有三十多年时间了,自雪狼王归来,贫道日夜卜算,卦象却始终不妙,恐千年后,人界将有大灾发生。所有的卦象都指向两个字,一个‘神’,一个‘魔’,贫道自忖一介凡人,无法插手神魔之事,但卦象却让我日夜不安。雪狼上神从神界归来,这佛门道门无人不知,驱魔驱妖世家尽皆明悉,可究竟因何而归,却不得而知。还望雪狼上神为我等解惑。”
雪狼王暗自道,自己从神界归来,具体发生了何事,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万妖大会时,她也只是告诉所有妖类神界糟了大难,有天魔入侵,恐危及人界,妖族不能独善其身。人类的这些佛道驱魔门派,一概未曾告知细节。她是怕会引起恐慌,才故意模糊化。即便她故意模糊化了,依旧在妖族内掀起了不小的恐慌,花了好大力气安抚,才总算平定了大家的心绪。如今云鹤不远万里赤脚而行,专程来问,可谓是代表了所有的佛道驱魔之门,乃至于代表那么多无知的人类,诚意十足,自己也应当告知,毕竟人族与妖族共同居住于人界,他们有权知道这些。
于是雪狼王略作思考,便将神界发生的事简略地告知了云鹤。只是她在神界的记忆已经不完整,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都记不清了,特别是她知道谣儿死了,而且死得很惨烈,但却记不清她死去时的情景以及前因后果,她知道那段记忆是被她自己选择性地封存了,从落入冰湖被救起,苏醒之后,就模糊掉了。实在太过痛苦,因而不愿去想起,否则她恐怕无法好好活下去。
即便只是简略的说辞,云鹤听后依旧大为震惊。他这般养气功夫极好的人,能让他震惊的事已经很少了。神界的崩落,对人界绝对是大事。天魔的入侵,使得云鹤绷起神经,人界必须尽早做准备,否则灾难来时就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哪怕只是挣扎一下,那也必须要挣扎。希望,是必须长留心间的。
云鹤提议,想要人族与妖族联盟,携手展开驱魔活动,从现在开始,就为未来可能到来的危险做准备。雪狼王大喜,她盘算此事已久,苦于不知该从何下手,如今驱魔师中声望极高的终南山太乙宫主动示好,简直可谓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当下应承下来,一妖一道相谈甚欢,一直谈到傍晚时分。雪狼王留云鹤宿下,第二日又从早间细细谈到了午膳时分,算是拟定了大部分的章程。
用过午斋,云鹤告辞下山,急于赶回去准备各个事项,联络各大门派。时间宝贵,这老道一刻也不愿浪费。雪狼王本想让子鹏送他,可却被他婉拒。
“来时一步一脚印,是为了诚意;去时一步一长亭,是为了救世。贫道这就前往距离长洲最近的茅山,雪狼上神不必费心相送。”
“道长高风。”雪狼王拜道。
雪狼王带着子鹏和白鹤,将云鹤送到山脚,临别时,雪狼王再次注意到他腰间玉佩。那玉佩散发着一股冷冷的气息,玉质清透冰寒,乃是不可多得的冷玉。雪狼王不禁询问这玉佩的来历,云鹤笑道:
“此乃本门祖师传世之物,掌门佩戴,代表身份。”
雪狼王回想太乙宫祖师,似乎是东汉一位名道,叫做张道陵。莫非这冷玉是汉代古玉?
云鹤洒然一笑,挥别告辞,展开身法,脚下生风,一步好几丈远,当真是“一步一长亭”。雪狼王等人目送他离去,便转身回府内。雪狼王早已离去,子鹏也准备跟上,却发现自家妻子正有些痴痴地望着大路尽头,不知在发什么呆。
他皱眉,轻声唤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白鹤回神,赧然一笑,回身跟上丈夫。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道士,气息很是熟悉。”
“熟悉?”
“嗯,我感觉他身上,有我师尊的气息。”
“你想多了吧,他比起南极仙翁,可差远了。”
“说的也是。”
***************
玄司赶在大年二十九回来了,一回府,就钻进属于她的房里,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这一年过得倒是冷清,年夜饭,白鹤包了饺子,大家简单吃了,然后围在一起守岁。冰儿喝过米酒,早睡得不省人事,雪狼王用厚襁褓将她裹了,抱在怀里,盘坐暖塌,与大妖们暖了酒,围炉夜谈。大家的声音都很轻,有时干脆传音说话,屋内除却低语声,就只有碳火噼啪之声。
本就是妖类,也没人类那么多的规矩,学着人类过年,也算是身在此间,“入乡随俗”了。那一夜雪狼王慢慢饮酒,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大家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她在说。她记不清自己那晚说了什么,只记得天南地北地说,过去的事,现在的事,未来的事,开心的事,难过的事,痛苦的事,悲伤的事,似乎愉悦的事并不多,说着说着,慢慢便住了话头。
“等雪迹走上正轨,我想去各地游历。”雪狼王道。
“阿姐,你会带上我吗?”雪狼妹妹问。
“你若愿意跟着,便跟着,冰儿我也会带上。”她道。
“阿司你呢?”顿了顿,雪狼王又问。
“我或许跟着师尊,也或许会单独出门。”玄司闷闷道。
一旁的雪狼妹妹没有看玄司,玄司却偷偷看她,她雪丝半掩的面庞显得几分清冷孤寂。玄司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
雪狼王闭目养神,不着痕迹地微微叹了口气。
……
大中祥符九年年中,玄司第一次单独出远门。雪狼王没问她究竟去哪儿,也没问她何时会回来。她只是带着雪狼妹妹和冰儿离开久居一年多的待雪府,回了天山。这一趟回去,雪狼王是去闭关的。天山人迹罕至,不被打扰,雪狼王修行时法力波动太大,会影响四周空间,因而每每修行突破,都要去天山闭关。天山寒冷,可以压制她体内炎阳力量的修为速度,使得她的基础更为凝实,一旦离开天山,真正的实力就会有不少涨幅。且长期习惯于寒冷,也是她必经的修行之道。如今,寒冷成了她的克星,她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抵御寒冷的能力。才能在不同的敌人面前做到“不惧”二字。
玄司这一趟前往了自己幼年时与阿姐相依为命的那座大山。自己就是在那里被阿姐捡到的,阿姐也是在那座山中出生的,或许在那里能找到阿姐复活的一点线索。
两千年过去,山川地貌多有改变,地名也有不小变迁,玄司寻找多时,终于找到了当年的那座山。入得山中,搜寻多日,却无一收获。她并不气馁,知道此事千难万难,如今不过才开了个头。
临近黄昏,玄司打算今日不再于山中露宿,于是下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大山中被踩踏出的小径上,迎面却见一人向山上走来。
这个时辰上山?到山上都天黑了。玄司诧异,不由得打量此人,这是个年轻的公子哥,目测不超过二十岁,虽然穿着一身短打,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可决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那人身上背着个箧笥,手中拄着木杖,走得气喘吁吁。
见到玄司,那人连忙停下,对玄司拱了拱手,问道:
“敢问兄台,这里可是云台山潭瀑峡?”
玄司在外行走,为求方便一直做男子打扮,此刻也是一身粗布短打,还专门用灰尘泥巴把自己抹得黑黢黢的,掩盖俊俏的容貌。她身上还背着个箩筐,打算寻找一些古籍上记载的可以生死人的稀奇药草,因而这公子哥八成是把她当做了这山中的采药人。
好在玄司在这山上多日,也算是摸清了地形,于是道:
“正是,潭瀑峡就在前方,再走半时辰就到。”
那人客气地道了谢,便重新向山上行去。
玄司忍不住在后面喊道:
“小兄弟,这天都黑了,上山可不安全,潭瀑峡有恶兽出没,小兄弟这么晚上山可不妥啊。”
那人回身,笑道:
“不妨事,我去潭瀑峡就是去寻几块稀奇玉石,寻到了就回。那石头只得晚上寻才能寻到。”
“这是为何?”
“那石头到了晚上发光,白日里却与寻常石头无差别,可不得晚上才能寻到吗?”
玄司暗想,什么玉石这么稀奇。可又不放心此人一人上山,于是道:
“小兄弟若是不嫌弃,我陪你一起吧,潭瀑峡真的有恶兽出没,那幽潭中有一窝的大鳄鱼,旱地水中都取得,对人类气息很是敏感,若是被鳄鱼盯上,定要被咬得死无全尸。我常年在山中行走,好歹有点力气,对付那鳄鱼也有些心得。”
那年轻公子闻言脸色白了白,犹豫了片刻,道:
“好,那可麻烦兄台了。小可敝姓楚,单名一个亭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哪有什么高姓大名,你这小兄弟说话可真是文绉绉的。我姓宣,就在这山里生活。”在外行走,玄司学会了撒谎,掩盖了自己的真名,用了谐音,自称姓“宣”。一般对外时只报姓氏,不得已报全名时,她一般化名“宣子期”。
“宣大哥,有劳了。”
二人一路上山,寻寻觅觅,天黑了很久,楚亭都还没找到会发光的石头,他们点了火把,在密林中穿梭,最后寻到了瀑布潭水边,水声很大,在夜晚静谧的大山之中更显清晰。楚亭脚下一绊,跌跪在地上。玄司刚要去扶他,却见他兴奋地回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在草丛中摸索,然后摸到了一块石头。他把火把丢给玄司,让玄司站远点。火光远离,那块石头果真发起了光,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翻开层层垫布,从中取出一枚玉佩。然后举着玉佩在那石头边来回比对,口中念念有词。
玄司忍不住凑上前去,见他手中玉佩颇为别致,好似单翼蝴蝶,又似天边半遮着身子的初升金乌。看上去温润极了,像是暖玉。
那年轻人楚亭比对了一会儿,大叫一声:
“就是这石头!”
于是兴奋地收起玉佩,然后挖出石头,拍干净尘土,用白布包了,放进自己的箧笥中。搞定一切,那年轻人楚亭站起身来,对着玄司揖礼拜谢,玄司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今夜实在晚了,此刻下山,山路都看不清,很是危险,今日只得露宿山中。二人寻了合适地点,升了火,围在火边闲聊。楚亭少年心性,遮掩不住兴奋,时不时掏出那玉佩和玉石把玩。还请玄司摸了摸,玄司一摸,入手极为温润,乃是上等的暖玉。只是她心中暗自咋舌,这少年倒是不谙世事,也不怕这深山老林里,自己杀人夺宝吗?
年轻人楚亭自然也知道玉石的重要,紧紧抱在怀里睡了一夜,没敢睡实,早上起来时两眼乌青。二人萍水相逢,最后在山下道别,此事在玄司漫长的生命里惊起了一丝波澜,却又很快荡平,渐渐被淡忘开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番外三十)
天禧元年春日,大妖组织雪迹正式成立也快两年了,组织的运作也上了正轨。自从两年前每位大妖分领自己所属的地盘之后,这快两年的时间里,每一位领主大妖都在尽心尽力地整治自己下辖地区的妖类情况。分散的小妖、野妖全部被拉入组织,混不吝的妖类严加管制,残暴不堪无法收服的直接抹除。两年下来,人世间竟清净了许多,再也没有妖物作乱的传闻了。
前年分领地的时候,红狐选择了苏州府东北部地区,远离了她的家乡——繁华的中原地带,转而来到这样一个靠海而立,只有渔村和田野的乡间地区,许多大妖都不理解她为何会选择这里。真正知道原因的,除了她自己和雪狼王的等少数大妖之外,就只有东海中的那一位才知晓了。
好在,红狐的地盘下也不算是贫苦地区,这里是富庶的鱼米之乡,从古至今也不缺名人。比如这里就是当年战国时代楚国著名的令尹——春申君黄歇的封邑,因而流经这一带的长江支流,又被当地老百姓称作春申江。再比如当朝参知政事姬大郎君家的祖宅,就在红狐治下华亭县内。只是,这几年时间里,姬家祖宅似乎有些不大安宁,连连出丧事。
去年年头,也就是大中祥符九年二三月时,姬家四房老爷姬子豪的结发妻子楚氏缠绵病榻三年后,终是病故了。到了今年,也就是天禧元年,姬子豪也跟着妻子就这么走了。两场丧事,家中亲眷哭成了泪人,姬子豪与楚玄方共有三个孩子,长子早已成家生子,如今继承了四房,依旧在祖宅中居住。长女也早已嫁人,去年大老远赶回来参加母亲的丧事,为母亲守孝大半年,还没等回夫家,父亲也病重,很快去了。唯独没见到小儿子楚汇亭,这孩子虽说是跟了娘家楚姓,成了娘家的继承人,但好歹也是姬子豪的儿子,母亲死了不见他,如今父亲死了,依旧不见他人影,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
这些风言风语,难免就入了掌控各种情报的红嬛手中,很快传到红狐的耳朵里。说是楚汇亭薄情寡义,家族中人对他闭口不提,说这人狼心狗肺,八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红狐是不在意这些事的,听了就当没听到,话从耳边过,她转身就忘得精光。这与她有何干?红狐不重视,红嬛里的妖族自然也不会重视,这则消息,谁也没有再去管,很快被遗忘。
红狐的府邸在春申江入海口不远的一处小山坡上,她还学着主公雪狼王,在府邸内建了一座高楼,名叫忘龙阁。在楼阁之上,每日都能看到滚滚黄涛与碧蓝大海相融。自从松江府治理妥当,红狐就有些惫懒起来。望龙阁是她每日起居的地方,这些日子里,她就喜欢在望龙阁视野最好的位置,摆一张软榻,慵懒地靠在榻上,翻翻书,饮饮酒。有的时候,书也不看,只是捏着酒盏,望着江海发呆。
在她身旁侍奉的录姡不止一次在心中叹气,究竟是“忘龙”,还是“望龙”,怕是红狐姐姐自己都分不清了。
春日到了,天气渐渐转暖,百花盛开,正是踏青的好时节。说起来,再过两日就是清明节气了,红狐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出去走走,还让录姡带上风筝,她要去郊外放风筝。录姡大为新奇,红狐姐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到了清明那日,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感觉要下雨。但是却挡不住红狐要出门的决心,红狐这些年过得越发随性了,想到什么做什么,很少会拘着自己。区区小雨如何能挡住她。于是按照原计划,她带着录姡,还有两个随行的姐妹,一道去了华亭县郊外放风筝、踏青。
今日虽然天公不作美,可出门的人却真的不少。走到半道,就已经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整个华亭县看起来烟雨朦胧。细雨中,撑着描花油纸伞的富家夫人、娘子,不谙世事的垂髫幼童,远处的水田青牛,仿佛融入了画中一般。还有一些穷苦人家的男人女人,行色匆匆,看起来并无游玩的兴致,手中拿着扫墓的工具,冒着雨,大约正急着去扫墓祭祖。
今日这细雨纷纷,可却无风,风筝是放不起来了。红狐也不懊恼,只是撑着伞缓缓走,看着路上的风景。
走着走着,远离了县城,入了一处大府地界,人烟渐渐稀少起来。远处的白墙黛瓦、重檐叠廊,让后方的录姡和几个姐妹意识到,大约是姐姐无意识走到了姬家祖宅的地界来了。这一路走来,走了许久,即便是大妖,也感觉有些口渴了。且细雨打湿了衣衫,身上有些泛冷,想喝些酒去去寒意。这么想着,红狐只觉得自己腹内酒虫乱钻,远远望着一个牵牛的牧童,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沿着田间土埂向着大道缓缓走来。她上前福了福身子,礼貌道:
“借问童子,此处可有酒家,我姐妹几人行至此处,迷了路途,想寻酒家用饭歇脚。”
那童子声音清脆,瞧红狐长得漂亮,脸颊一红,笑嘻嘻道:
“这附近地界都是姬家大宅的,哪来的酒家。娘子沿着路再往西面走三里地,那里是池秀村,村口有一颗很大的杏花树,树东面就有一处酒家。”
“多谢童子。”
“娘子客气了。”
告别牵牛牧童,红狐继续带着姐妹们上路,三里地不远,很快就看到远处一颗杏花树,细雨里散发着芬芳,雪白的花瓣被雨点打湿,浸润通透。
红狐忽然轻笑起来,张口吟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呵呵呵,没想到我红狐今日,竟会与前朝牧之先生有了相同的境遇。妙哉,妙哉!”(宋朝人说前朝,一般是指唐朝,也有指代后周的。)
录姡却暗道,姐姐虽然面上笑得开心,可心中却又多凄苦。“欲断魂”,那才怕是姐姐此刻心中真正的感受。
一行人找到牧童所说的酒家,进门口收了伞,拍去身上的润湿雨露,围坐在了一桌,跑堂的来问菜,她们点了些饭食,又要了这村中自酿的好酒。等饭食都到齐了,便慢慢吃喝起来。
这村子紧挨着姬家大宅,大部分的村民都是替姬家种田的佃户,这里的百亩良田,都是姬家的产业。而这村口经营的酒家,其实也是姬家的一处私家酿酒坊,这户人家已经连续三代替姬家酿酒了,姬家人也许他们开个小饭馆,经营着贴补家用。这店里给客人提供的酒,都是酿酒作坊里剩下的次酒,上好的都供进姬家大宅里了。
这些信息,都是跑堂的小伙子与一个貌似掌柜的中年妇人聊天时,红狐一行听来的。这细雨纷纷的,村子又偏,因而人不多,进这酒家的人更少,一空闲下来,这些乡下人难免就会唠唠嗑、谈谈东加长西家短的打发时间。大堂里,除了红狐等,就只有一个粗布短打的男子独自坐在角落那一桌,默默饮酒,头上戴着帷帽不曾摘下,垂纱而下,看不清容貌。
那跑堂的小伙子和那掌柜的中年妇人是母子,家庭经营的小酒馆,说话也没什么禁忌。何况那母子俩说话声音挺低的,若不是红狐一行乃是大妖,听力非凡,离得这么远,怕是真听不清。倒是那独身一人的帷帽男子,距离柜台比较近,怕是也把那母子俩的对话收入了耳中。
“咱东家这两年日子也不好过啊。”那中年妇人说道。
“可不是嘛,我听在府里当差的小六子说,在汴梁城里当大官的大房老爷如今仕途不顺,被贬斥出京了,就是前头二月份的事。二房和三房为了分产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两年来掉了三个娃娃,气得姬老太君中风病倒,到现在还没好。四房楚氏夫人和四老爷都相继去世了,姬家圣宠不再,到时候怕是也会影响咱们村里。”
那妇人谨慎地望了望四周,再次压低声音,凑到儿子耳边道:
“我听三房娘子身边的秀娘子说,好像,楚氏夫人的死有蹊跷,府里人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都猜测,八成是四房的小儿子做的。弑母啊,想想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儿子听后惊奇道:“四房的小儿子!就是那个过继给楚氏娘家的三郎君楚汇亭?”
“对对,可不是嘛。”妇人连连抚掌道。
儿子眼珠转转,恍然道:“说来也是,他一年多前突然从楚家跑回来,过了一夜就回去了,第二天就传出楚夫人的死讯。他从此以后再也没回过家,父亲母亲的丧事都没出现,确实挺可疑的。”
妇人见儿子还不大相信,急忙补充道:“何止啊,更蹊跷的是,楚氏的娘家一夜之间居然举族搬走了!你想想,这也太巧合了吧。秀娘子说,楚夫人过世后,四老爷出门好几趟去找楚家人,都是失望而归,后来得了心病,这才病逝。你说这楚家人邪门不邪门,听说还是玄门世家呢,以后可得离那些和尚道士远一些,他们成日里妖啊魔的,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晦气得很。”
“啪”,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在店内响起,把暗中议论的母子俩吓了一大跳,那妇人更是惊得尖叫一声,面色煞白。转目一看,原来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帷帽客失手摔碎了酒盏。跑堂的儿子急忙上前,问道:
“客官,您没事吧?”
“没…没事。”
那人右手颤抖不止,或者说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将衣服捏得皱巴巴的。而那跑堂的小哥则蹲下身来收拾酒盏碎片,不经意从下向上抬头看时,正巧看到了那帷帽客垂纱之下的面容。那小哥轻咦了一声,不由得道:
“客官…客官看起来可真面善,我们是否曾…”
“小二哥,这就结账了,多余的不用找了,当我赔的。”那帷帽客压低了声线,粗声粗气地道,随即随身搜出二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拎起一旁的包袱,转身就走。
出门时还被门槛一绊,跌跌撞撞才站稳,差点跌了个狗□□,惹得红狐身边一个姐妹娇笑出声。
“姐姐,那人似乎有些不对劲,要不要派手下跟着,观察一下。”录姡谨慎道。
“何必呢,让他去吧,与我们又有何干?”红狐悠然道,“今日我们出来是来玩耍的,不费那些心。”
她早就感知到那帷帽客的情绪,震惊、彷徨、无措、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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