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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重生明珠-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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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氏低头不语。
    郑明珠就转而问起别的事来,那王氏也很精明能干,说起庄子里的事来头头是道,郑明珠问了一会儿便说:“我也乏了,先去歇一会儿。”
    这些媳妇们都殷勤的伺候着她去后头,因是奉陈夫人来,上房自然是陈夫人住了,给郑明珠收拾下的屋子在正房不远,也是高大疏朗的几间大屋,连丫鬟婆子的歇的地方一并都有了。
    郑明珠十分满意。
    翡翠和玛瑙伺候着她宽了外头衣服,安稳歇下,郑明珠虽乏了,心中有事,却是不大睡得着。
    屋里很安静,宽大的木头窗子外隐约有不知名的鸟叫声,郑明珠在朦胧中似乎看见了许多前尘旧事,父亲的音容笑貌历历眼前。
    朦胧旧梦中,郑明珠潸然泪下。
    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怔怔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间点了烛火,听到了动静,翡翠和玛瑙都进来了,笑道:“少夫人醒了。”

    端了茶给她漱漱。
    郑明珠清醒了点,问:“夫人可醒了?怎么没叫我。”
    翡翠回道:“夫人已经醒了,特意打发了桑柔姐姐来说,不要惊动少夫人的,夏大家的已经送了晚饭进来,夫人用过了,少夫人若是这会儿用,那就派人传去?”
    郑明珠点点头:“也好。”
    不过片刻,夏大家的王氏就带着两个丫头端了食盒进来,放了桌儿,一样样摆好,笑道:“乡里没什么好东西,少夫人吃个野味儿罢了。”
    只见一桌菜也是安排的很精心,鸡鸭鱼都成了配菜,主角反倒是时令的菜蔬,整治的精心,都掐的嫩尖儿,中间一大碗苦笋鸡皮汤,旁边攒着一碟蒸白鱼,一碟香油马兰头,一碟炒的青菜心儿,一碟腊鸭腿,一碟香椿鸡蛋,还有一盅儿荠菜馄饨。
    虽说都是乡野风味,却是香味扑鼻,郑明珠便觉胃口大开。
    王氏笑道:“这些菜都是地里现摘的,鸡鸭都是咱们院子里自己喂的,那白鱼是那边肖湾河的特产,因离水就活不长,外头不大吃得着,少夫人尝尝,有一两样能吃的,就不枉我们的孝心了。”
    郑明珠笑道:“先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一株香椿树,倒是长的好。”
    王氏笑道:“如今香椿正是时候,嫩芽儿刚好肥厚,只怕再过两天,就得老了。”
    郑明珠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尝尝,笑道:“还是你们这现摘的好,咱们府里,一样是庄子上每日送菜蔬进来,偏就不如你们这的香甜。”
    王氏见她开始吃了,也就不敢多说,悄悄儿的退到外头候着。
    郑明珠倒真的胃口大开,那白鱼鱼肉特别滑嫩清甜,只这样简单的浇了酱油蒸了,已经十分有味,荠菜馄饨她吃了有七八个,汤也喝了大半碗,鲜美无比。
    因王氏另送了饭菜给身边两个有脸面的大丫头,剩下的便散了给小丫头们吃。
    郑明珠又去正房陪着陈夫人说话,陈夫人情绪非常好,晚饭后在庄子里散散步,还看着丫鬟们摘了些野花儿拿大陶瓶插起来,颇有野趣。
    郑明珠到庄子上是有正事的,陈夫人也知道,倒也没挑剔郑明珠没有时时跟着伺候,且裴国海家的又够伶俐,忙上忙下,跟前跟后的伺候着,陈夫人倒对郑明珠说:“你来是有正事儿做的,不用总在我跟前伺候,只管忙你的去,这边这么多人跟着我,还怕我丢了不成。”
    郑明珠就笑:“既然母亲体恤,媳妇就放肆了,就只母亲千万小心,这里不比家里,不要劳动着了。”
    陈夫人就对杨氏笑道:“看我这媳妇,多啰嗦。”
    杨氏在一边凑趣:“少夫人这是孝心,我家的儿媳妇虽也好,这样一比,可就差远了。”
    虽说说的粗鄙,陈夫人还是很高兴。
    婆婆,是一定要搞好关系的才行。
    郑明珠心中有事,陪着说笑了几句,便告辞走了。
    夏长富、裴国海都等在外头院子里,这件事郑明珠早就盘算过了,按照邓家的琳姐儿的说法,庄子的入息还在其次,这样大一个庄园,一年顶天了也就四五千银子,加上些东西。武安侯府的用度又用不到她的庄子上的东西,更是有限,再加上天灾,每年只要大致不差,也就是了。
    且庄稼人辛苦,略放宽些儿,多落些在下头,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郑明珠深觉有理。
    但是庄子上也有两样却不得不防。
    一样是人数,庄子上除了管事就是佃户,按例都是有名册的,人若比名册多了,就得防着是不是庄头仗着主子的名头兼并土地,私养佃户。
    还有一样便是佃租,须得细查这佃租究竟是缴的多少,庄头多少落一点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若是庄头太贪,佃租苛刻,竟至逼死佃户,闹出来就不是小事了。
    虽然只是郑明珠的陪嫁庄子,但御史弹劾的则必然是武安侯府和安国公府了。
    郑明珠听琳姐儿这样一说,顿时不安起来,她原本的身份地位注定她想不到这些,在她看来,一个田庄就是一个田庄。
    可是在这样的勋贵之家,却还有更多的讲究。
    在那样的场合,郑明珠和琳姐儿当然没有机会多说,不过郑明珠也是灵透之人,琳姐儿只要点拨两句,她就清楚了,明白了里面的厉害关系,根据这两个要点,她倒是盘算出了一个法子。


 ☆、庄园清查
    此时院子里候着的;夏长富和裴国海是庄头大管事,因庄子都不小;自然还有不少小管事,二十多人站在院子里;也不少。
    郑明珠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和夏长富与裴国海一样;这些人也都没有穿着绸缎,只是细布褂子,他们极少见到这样高身份的人,个个都低头敛目;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郑明珠微微一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到庄子上来,除了夏爷和裴爷;诸位管事都不认得,只是昨儿一路上略看了看,倒也井井有条,可见诸位也是用了心的,我原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我这第一次来,便想着也让大伙儿也都高兴高兴,辛苦了这一年。”
    郑明珠说着扫了地下那些人一眼,接着说:“你们现便就去叫各家佃户,都来领赏钱。”
    院子里的小管事都不约而同的看了夏长富一眼,夏长富赔笑道:“还是少夫人慈悲,只这佃户多了,又都是庄稼人,不大讲究,若是都叫来这里,未免人多气味杂,只怕少夫人不惯,依小的看,这些佃户横竖都是由他们管着的,不如交给他们发下去,也是一样。”
    郑明珠几乎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原本在唐家,她早就做到了上通下达,无人敢违拗,原本习惯了,从来没有太过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成为郑明珠,一个被架空了的主子,她才发现,第一时间就敢驳回的奴才,多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这类驳回保持了一定的戒心,尤其是这种带着阻止意味的驳回,更要加倍小心。
    郑明珠不动声色,那些小管事已经纷纷附和起来。
    但是,泾渭分明。
    裴国海和他带来的小管事,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吭,郑明珠心中就有了点数了。
    这些小管事,都是根据地方大小管着几十户佃户,对上,他们必要听庄头的,对下,则权利不小,虽不到生杀予夺的地方,却直接能掌握着佃户的生活好坏。
    郑明珠看了翡翠一眼。
    翡翠依然不太伶俐,接收到郑明珠的眼色,有点迟疑。
    倒是玛瑙见这个样子,便说道:“少夫人原是为了施恩,自然是要见一见人,才是那个意思,说不得还要勉励几句,若只是为了发点银子,少夫人哪里还用从帝都到通州来呢?各位管事这便去办事吧,只管叫人来,近的早些远的迟些,横竖今明两日就见完了。”
    咦,这个丫鬟倒有些杀伐决断。
    郑明珠不免多看她一眼,因她是顾妈妈的亲戚,在四个丫鬟中,郑明珠并不太待见她,只是因她到底从小儿服侍郑明珠,本身又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在顾妈妈当权的日子中虽说是屋里的头一份,却也话不多,并没有不敬的举动,这才容下了她。
    至于给顾妈妈通风报信的事,这也是人之常情,还只是提醒顾妈妈补救空亏,算不得什么要紧。
    顾妈妈去了之后,玛瑙病了一场,便越发沉默寡言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说话还颇有章法。
    比翡翠强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院子里的人不敢再驳,夏长富和裴国海都叫那些小管事叫人去。
    郑明珠笑道:“两位管事都坐着歇歇罢了,来人,给两位管事搬座儿,上茶。”
    两人忙谢了座,自有外院小幺儿殷勤的搬了来。
    郑明珠心中影着事,便趁这个空挡笑道:“这庄子我住着倒是不错,又清净又舒服,就是许多事不懂,颇为好奇。”
    夏长富赔笑道:“少夫人这是第一回来,觉着新鲜罢,咱们庄户人家,哪里能和帝都府上比呢,不过就是劳作吃喝,过日子罢了。”
    郑明珠笑着点头,又对裴国海说:“昨日我见你家小儿媳妇,倒颇为喜欢,叫她来陪我说说话儿,也问问这庄子上的趣事,不知可得闲?”
    裴国海连忙起身回道:“只管叫她来便是,哪有什么忙的去处。”
    忙就吩咐小幺儿去叫人。
    不过片刻,郁氏就过来了,手里一张大芋头叶子,里头是满满一叶子水灵灵的樱桃,又大又红,绿叶子衬出来,格外好看,有些腼腆的福了福,笑道:“这是庄子里种的,刚摘下来的尖儿,才给夫人送了些去,正巧少夫人叫我,我就带了来。”
    翡翠忙去接了来,叫小丫头去洗,又拿出一个莲花形的青瓷大盘子来装,郑明珠对郁氏招招手,起身到里间去坐。
    郁氏到底与这些庄稼人不同,虽说腼腆,却也没有束手束脚,只低头站在地下,郑明珠笑道:“搬个杌子来给裴二家的坐。”
    郁氏忙道:“在少夫人跟前,哪有奴婢坐的地方。”
    郑明珠笑:“叫你来陪我说话儿,站着做什么,你只管坐。”
    郁氏这才别别扭扭的坐了,小丫头又倒了茶来,她忙道:“妹妹让我自己来吧,又劳动了妹妹。”
    郑明珠便拉起家常来:“你也是才嫁过来的吧?闺名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从帝都过来,可习惯?”
    郁氏说:“少夫人猜的不错,奴婢是上个月才过门子的,也没有正经名字,因娘生我的时候,梦到天上一团团云彩,家里便都叫着云儿,娘去的早,家里也就只有爹爹和哥哥们,因公爹原来是在帝都郊外管庄子的,与爹爹多年交情,婆婆和嫂嫂都极好,倒没有什么不惯的。”
    这丫头说话,倒是清晰明白,条理也清楚。
    郑明珠就笑道:“你说你爹爹与哥哥都管着积善唐家的铺子,便是一家子都是管事了?怪不得连你也学的好,你婆婆忙不及的就夸呢。”
    郁云儿说:“原是哥哥跟着爹爹学,学的好了,得了唐家大小姐赏识,特升了哥哥起来,单叫他管着一个铺子,只旧年底,唐家大小姐没了,爹爹和哥哥的差使都丢了。”
    唐白月的记忆只到旧年底,到她醒过来,已经是今年今后了,郑明珠心中虽有预感,可是此时听郁云儿这样一说,心中也是痛不可言。
    郁叔一直就是父亲的心腹,留给她用的人,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帮了她许多许多,郁家三个儿子她都认得,郁家大哥已经学了出来,机敏沉稳,前年,唐白月就把北城上街那间绸缎铺子交给了他管。
    而如今,唐白月死了,连他们的差使都丢了。
    这中间的腥风血雨,她如何想象不到?
    郑明珠侧身拿起一颗樱桃,借此微微掩饰一下情绪的波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笑道:“也无妨,既然能替唐家管铺子,去哪里不行呢?”
    郁云儿轻轻叹口气:“虽说是少夫人说的这个理,只是爹爹生气的紧,一两个月都叫着心绞痛,外头又传着些不三不四的话,倒有两家请他管事的,爹爹也没出去,如今还歇在家里头养花儿呢。”
    郑明珠笑了笑,真觉得运气不错,便笑道:“说起来,我在帝都也有几个铺子,只原来的管事不大懂生意,我正想着找个积年有经验的人来帮我呢,不知道令尊可愿意?”
    找不着廖三娘子,竟找到了郁叔,又是这样名正言顺的,郑明珠真觉得不错。
    郁云儿再想不到少夫人这样说,忙笑道:“爹爹虽说替唐家管过铺子,可是侯府的产业何等要紧,只怕爹爹不成的,少夫人还是再找好的吧。”
    郑明珠嗔道:“积善唐家我也知道,虽说没有功名,生意却做的极大的,令尊这样的都管得,如今只怕是嫌我那铺子小了,施展不开吧?”
    这样的话说下来,郁云儿就无法了,只得说:“少夫人这话奴婢可当不起,奴婢这就叫人给爹爹带信去。”
    郑明珠笑道:“你告诉令尊,若是嫌弃我地方小,我明儿就叫府里大管家拿着大爷的名帖上门请去。”
    郁云儿唬的连忙站起来,连称不敢。
    郑明珠满意了,心情好了许多,又叫她吃樱桃,问些其他的事,她如今在侯府练了一个多月了,说话颇有章法,不声不响的绕着郁云儿说了不少唐家后头的事,只是郁云儿虽然不像大家女子养在深闺,却也不大理外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唐家大小姐没了后,长房无人,唐家族长便要开祠堂,过继一子到长房承继香火,直闹了两个月还没闹清楚。
    长房无人?!
    三叔虽早年因种种原因离了家,多年未归,可他也是祖父的亲儿子,爹爹唯一的亲弟弟,比谁的身份不正?凭什么就说长房无人了?
    三叔到底现在怎么一回事呢!只盼三叔肯回来,而且来得及回来。
    郑明珠牙齿紧紧咬着,这真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承继的岂止是香火,更是长房的家财,长房长子虽然没了,长房的三子却还在,她还依稀听说三叔是有一个女儿的。
    而且这么多年了,再有儿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竟然就过继了?
    虽然从廖三娘子失踪起郑明珠就知道事情十分不妙,可如今连郁叔都被撵回家了,真不知道到底闹成什么样了?
    长房虽然根基深厚,数十年经营,自然不是那些游手好闲的族人可比。郑明珠料那些族叔们一时半刻还接手不了大部分商行,也提不了票号里的银子,但时间对她十分不利,拖的越久就越难收拾。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去收拾,唯一就寄望三叔肯回来。
    只是郁云儿不太清楚这些事,今后等到郁叔来了,就能知道了,郑明珠深深的吸了口气,平息情绪,不再问她郁家的事,转而问起来这庄子里的事来。
    她如今是郑明珠,自然这个身份更要紧。


 ☆、釜底抽薪
    说了好一会儿;翡翠进来回道:“少夫人,有佃户到了。”
    郑明珠便款款的站起来;对郁云儿说:“你既会算账;我这里正好有差使给你。”
    随即便给郁云儿交代:“那边屋里放着两大筐铜钱,佃户来了;你便问他去年一年共收了多少庄稼,缴了多少租子,你再照着他说的按比例写下赏钱,他缴了一百钱;你便赏他五个便是;你写下来,叫他画押;便拿着条子去那屋的廊下交给翡翠领钱;你可明白?”
    这也并不难,郁云儿忙应了,跟着走出去。
    郑明珠又吩咐了翡翠几句:“你收了条子,不管是多少钱,你都给他,叫小丫鬟唱出共缴了多少钱,赏多少钱这样,可明白?”
    便叫玛瑙跟在身边,到外头走廊上坐了,叫郁云儿在院子里摆了桌子,一个小丫头在一边铺纸磨墨的伺候。
    房里抬出几大筐铜钱到廊下摆着,都是新兑的崭新的制钱,穿着红绳,光亮亮的,看着都只觉亮闪闪的。
    郑明珠这样的主子,实在是这些庄头并管事们都看不大懂的,少夫人到底要怎么发钱呢?
    佃户穿着就比这些管事差远了,神情更畏缩些,进的院子里来只懂得跪下磕头,连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
    郑明珠倒也不怪他,她坐在台阶上的廊下,看这进来的第一个佃户四十多岁的样子,虽说粗糙,但并不瘦弱,肤色黝黑,手脚上尚有泥土,并没有吃不饱的那种青白之色,衣服打着补丁,不过也还厚实,心中先松了一口气,温声问了他的名字,又问问他家里几口人,种了多少地,平日里可吃得饱穿得暖,一一问过了,就让他去郁云儿处登记。
    郑明珠顺便看了看两位大管事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那佃户的条子到了翡翠那里,翡翠一边数钱一边叫小丫鬟唱数,夏长富的脸色就变了,他也终于搞清楚这位少夫人是个什么章程了!
    没想到,这样深闺大宅里,娇怯怯的女儿家,竟有这样高明的手段。
    早在问这个佃户姓名的时候,玛瑙已经翻到了账簿上这佃户缴租这一行,此时听了唱数,玛瑙脆生生的说:“账簿上差了三百七十钱。”
    夏长富连忙站起来要说话,郑明珠早示意小子拦住了,只问那佃户:“你为什么多报了三百七十钱?”
    那佃户吓到了,连忙跪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缴了多少就报了多少,不敢多报一个钱。”
    郑明珠还是很温和:“真的没有?”
    那佃户磕头道:“夏爷就坐在这里,小的如何敢胡说?”
    他真是吓的汗都下来了。
    郑明珠问他:“你缴租子的时候,可有凭据?”
    那佃户道:“缴的时候是有的,只是我们庄稼人拿了来也没用,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郑明珠便点点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吧。”
    也不再问什么,也不问夏长富什么。
    只是夏长富已经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他不是蠢人,掌事已久,从头到尾所有环节可能出的问题他都能心知肚明,而郑明珠这样的法子,釜底抽薪,实在极高明。
    让夏长富自己坐在这里,由佃户自己报一年下来有多少租子,那些佃户绝大部分不敢往高了报,只能老老实实的报出来自己一年下来缴了多少租子,但是,那些佃户一个是有赏钱的刺激,缴的高赏的就高,另一个是他们自己肯定也不会知道账簿上记录的到底是多少租子,所以也不可能因为有管事的威慑而违心的说少些。
    所以这样子来查问,拿到的基本就是真实数据了。
    这个法子虽要费一点钱,可是这样既施了恩,若是没查出来,又不伤任何人的体面,十分的周全,正是会做事的做法。
    可是这样法子越好,查出来那就越发是真凭实据,不容抵赖。
    他也是个聪明人,这第一个佃户出现而走的流程就想通了这道理,少夫人虽没说什么,可是人再多了,见抵赖不过了再认错,这几辈子的老脸就越发丢了。
    夏长富一头汗,就到台阶下跪下:“少夫人,小的御下不严,连小的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求少夫人给小的一个机会。”
    郑明珠看一眼裴国海,却见他坐的稳稳的,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不过夏长富这样子了,裴国海也不好表现的过于闲适,便低着头,拿着茶碗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水面的浮茶。
    郑明珠心定了,看来哥哥给她挑的这个人倒是不错的。
    她便对夏长富说:“御下不严?夏爷给个明白话,这是第一遭,我给你一个机会。”
    郑明珠竖起一根修长的玉雕般的食指:“只有这一个机会,我要实话,只要没闹出人命,亏空多少,谁吃了租子,都不算大事,你们这庄子一年不过四五千的出息,就算少上一年的份,我就委屈点,手里紧些也过得,只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受不了人哄我,说清楚了,今后改了,我就容得下。”
    郑明珠明眸扫了一眼裴国海:“若是这个机会没说实话,今后我自己查出来,那可没那么轻省了。”
    裴国海也正巧看过来,此时微微欠身,一副笃定的模样,笑道:“少夫人的章程,小的们都知道了,今后自然更小心办差才是。”
    郑明珠轻轻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夏长富这边。
    夏长富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似乎还在拿不定主意。
    郑明珠也不急,这才刚开始,才来一个佃户呢,她急什么。
    待第二个佃户进了院子门的时候,夏长富终于下了决定:“少夫人,容小的详禀。”
    郑明珠点头,起身进房去了,她打算给夏长富留一点面子,这个人她暂时不想换,他虽然是贪了财,但数量不多,从以往的记录和这一次她实地查看来说,这庄子算是管的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乱子,佃户们也很信服他,重要的是,这些佃户能吃得饱穿得暖。
    足见夏长富是个能人。
    而且他管了这么些年,有足够经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说实话,她也还没人手可用,想换个更好的,到哪里去换呢?
    还不如收服夏长富,倒容易些。
    夏长富和吴建荣那样的人不一样,吴建荣眼中没主子,只有国公府,自然是不能用的,但对夏长富这样的人,可以用,但要会用,首先要让他有怕惧,知道主子是糊弄不得的,其次也要给他甜头,给他脸面,收服了这样的人,这庄子就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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