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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男人是反派-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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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恁天,荒也恁天。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①
    房门呯咚一声,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接着,一个婆子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扮好了没有?动作这么慢,客人都要发火了!赶紧出来,别想偷懒,今天你可是有好几个客人要接呢!听到没有,阿罗!阿罗——!!!”
    婆子喋喋叫声中,她打开了门。
    婆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冷笑,“哟,舍得出来啦?不是我说,就你这张丑脸,再怎么折腾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反正做的是皮肉生意,这灯一熄,衣服一脱,谁还看你的脸?”
    她瞥了婆子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向客房。
    望着她挺直的背影,婆子狠狠“呸”了一声,唾沫星子吐到老远,引得旁边一个打扫的小丫鬟“哎哟”一声,叫道:“孙妈妈,瞧您平时对姑娘们挺和气的,怎么偏偏对这个阿罗这么不假辞色?”
    孙妈妈斜一眼小丫鬟,“你懂什么!我对姑娘们和颜悦色,那是因为不知道将来哪个会入贵人的眼,从此直上青云,鸡犬升天。可这阿罗,貌丑不说,还得罪了上面的人,根本没有出头之日,我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得罪了……上面的人?”小丫鬟奇道。
    “当然。”说起这个,孙妈妈一脸八卦之色,“知道么,当今圣上登基的第一年,这阿罗就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押到咱们江雪楼做官妓。六年间,圣上曾大赦天下过两次,只要不是谋反,欺君,死刑,都在赦免之列。按理来说,这阿罗也该被赦,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上面专门派人告诉咱们江雪楼,其余官妓均可被赦,唯独这个阿罗,不能赦——你说,这里面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小丫鬟听得咋舌,“这是要她生受这份活罪哪。”
    “可不是。”孙妈妈翻了个白眼,“混成这个鬼德行,万劫不复的,我还给她好脸色?我傻呀我!”
    “妈妈英明。”小丫鬟讨好道。
    孙妈妈努努嘴,“知道她平日里接的都是些什么角色么?”
    小丫鬟道:“贩夫?走卒?”
    “差不多吧。”孙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嘲笑,“都是一些穷鬼,来咱们江雪楼见见世面的,有点身价的姑娘请不起,就只能找她这样的廉价货了。好比这次,是个外地男人,不仅粗鲁,还只剩下一只眼睛,那色眯眯的模样,我瞧着,今晚可有她受的了……”
    阿罗站在客房外面,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的男人迫不及待道,熟悉的声音让她不由一愣。
    男人等了一会儿,见外面迟迟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又催了一遍:“人呢?!”
    她缓缓步入客房。
    房间里,一个独眼男人正四仰八叉躺在那里。见她进来,他一屁股坐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第一时间就瞄向她的胸脯。
    她静静站在那里,任男人审视,美丽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终于,男人满意地收回目光。一抬头,看到她脸上的面纱,皱眉道:“你来伺候老子,戴这个东西做什么,快给老子摘了!”
    她继续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男人索性起身,无比粗暴地将她拖到自己怀里,又去扯她的面纱,“扭捏什么,老子可是付了钱的,今晚,你可得把老子伺候的舒舒服……妈呀!”
    男人一把推开她,“怎么这么丑!”
    她跌坐在地,微微仰头,看着男人。
    白色的纱幔随风起舞,桌上红烛幽幽,微弱的光芒照在四周,满室馨香,那只独眼一脸嫌恶,依旧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她记不起母亲的模样,却偏偏对这个男人的相貌记得分毫不差。
    缘分缘分,这可怜的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笑得妖娆又惆怅,仿佛寻回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都是我的错,吓到强哥了。还望强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伺候你。”
    “你……”男人吃惊,“你认识我?”
    “不敢忘。”她笑,眼中的专注是那么骇人,“我原名罗冰清,冰清玉洁的冰清。一别多年,强哥,你可还有印象?”
    罗……冰清?
    咀嚼着这个名字,男人一脸茫然——他以前见过?和这个丑女人?
    灯芯一爆,疾风乍起,木制的窗户被一下弹开,吱吱嘎嘎,是那么难听。
    舞池内,舞女的舞姿愈发激烈,男人们喝酒猜拳,哭哭笑笑,整个江雪楼一片喧闹。
    二楼雅间。
    周令祎正与宛娘说着话,突听外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尖叫——“不、不得了!杀人啦!杀人啦!”
    周令祎一惊,忙撇开宛娘,走了出去。外面熙熙攘攘,不断有人跑下楼,灯火辉煌处,他看到一群人将一个房间围的水泄不通。
    周令祎微微蹙眉,回头,示意手下过去疏散人群。很快,人群就被疏散了,周令祎走到刚刚被众人包围的房间,当看到里面的景象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冷月如霜,寒风料峭,一个独眼男人被纱曼紧紧缠着,吊挂在房梁之上。
    他的四肢僵硬,表情扭曲,大汩大汩的鲜血自身上不断喷出,喷的满地都是,喷的猩红一片,只消一眼,明眼人便知已无力回天。
    而尸体后面,窗台旁,浑身浴血的女子披头散发,眺望远方。她的嘴中念念有词,单手托着下巴,身子整个倚在窗台上,神情是那么平静。
    “……是她!就是她!杀了自己的恩客——”变了调的女音从人群中传来。
    “抓住她!快抓住这个妖女!”
    “不是早报官了,官爷呢,官爷什么时候来!”
    周令祎无视众人,缓缓朝她走去。
    染血的纱幔上下起伏,飘过他的肩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他走近她,一步一步,靴子踏过血液流淌的地板,瞬间被渗透,失了本来的颜色。
    他的步子不算轻,窗台上的女子听到了,却没转头,继续哼着口中的曲子。
    他凝神细听,终于辨出她在唱什么。那是江南乡下流传的一首童谣的下阕——
    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南山空谷书一卷,疯也痴癫,狂也痴癫……①
    “太尉大人。”
    闻讯赶来的官兵认出周令祎的身份,跪到他身边,等候他的处理。
    周令祎望了一眼房内独自唱着故乡童谣的女子,转身,淡淡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把她带走,就按本朝律法,判刑吧。”
    “是!”官兵大声应道。
    ……
    ……
    千秋共此月。
    京都南边的江雪楼出了杀人命案,北边的护城墙上,五彩焰火璀璨绚烂,底下一众百姓欢呼雀跃,正是普天同庆时。
    骆夜站在城楼顶,白绫缚眼,手扶横栏,抬头仰望苍穹。火把跳跃,和风吹过,他听着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嘴角扬起一丝浅笑。
    月牙站在他身边,陪他赏这一刻的太平盛世。
    突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城下百姓传来一阵惊呼。
    “怎么了?”骆夜侧首。
    “估计是陛下的仪仗队出城了,百姓们在稀奇吧。”月牙观察了一会儿,又疑惑摇头,“不对,他们谈论的好像不是南曦门,而是……”
    月牙抬头,当看到满天繁星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今夜是降魔之夜。
    自陛下领兵攻入皇城的那一晚,天空就再也没出现过此等奇观。时值六年,降魔再现,也难怪底下那些百姓要惊呼了。
    这应该是吉兆吧,为这些年的国泰民安,也为陛下今日的生辰贺礼。
    “今晚是降魔之夜呢,天上出来了好多平时见不到的东西。”月牙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口,轻声建议,“小夜哥,咱们站了有一会儿了,城上风大,要不回去吧?”
    他摇了摇头,反问道,“天上有哪些星星?”
    月牙一愣,她近年虽然看了好多书,但多数是医书,突然问她这些天文知识……
    她犹豫道,“好像……好像有……”
    “北落师门。”
    突然一道女音插入,也打断了月牙的话。她回头,但见烂漫烟花下,纪若男一袭长裙施施然走来。
    月牙突然有些局促,本能就往后退了退。
    纪若男目不斜视地越过她,来到骆夜面前,笑了笑,将手中披风披到他身上,“夫君,我的舅舅是镇远将军,平时行军打仗就爱研究这些,我跟着他,也学了一点皮毛,你想知道,我来告诉你,好么?”
    骆夜淡笑,“好。”
    纪若男似笑非笑地望一眼月牙,“月妹妹先回去吧,回去继续捣鼓你的汤汤水水,这星象学你不懂,还是交给我吧。嫁给夫君的第一晚我就告诉他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眼,他想看什么,我都可以描述给他听。”
    月牙的脸刷一下红了。她偷偷看一眼站在旁边的骆夜,见他神态未变,并没有开口挽留的意思,不由咬了咬唇,默默退到一侧。
    见此,纪若男嘴角的弧度更大。她胜利般握上骆夜的手,开始描述,“夫君,你看,正对你头顶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斗了,它们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以及摇光……”
    月牙又站了一会儿。见纪若男口若悬河地给骆夜讲解各类星宿,根本不给自己上前服侍的机会,不由难堪地转身,走下城墙。
    城下的贴身丫鬟早将刚刚那幕收入眼底,见她垂头丧气地下来,气呼呼地迎了上来,“月夫人,别气!那位也就这点本事了,可论温柔小意,她能比得过你?几个破星星而已,咱们不懂,让她一下何妨!回去以后,咱们熬一碗莲子羹,再放点百合,相爷他呀,肯定喜欢!”
    月牙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眸,看着城墙上那一对亮眼的男女。
    女人说的滔滔不绝,深情的视线一眨不眨盯着男人。男人神态温和,嘴唇偶尔翕动,似在询问相关问题。
    “月夫人?夫人?”丫鬟唤她。
    “啊。”月牙回神,“……那,咱们走吧。”
    丫鬟点头,“走!回去!回去以后,咱们除了做一碗莲子羹,最好再做一碗五味羹,放点枸杞,还有治眼疾的中药……”
    主仆两人越走越远,身后,一朵金色的烟花绽放星空,点活了十里长街,也照亮了城墙那一对说话的男女。
    “夫君,你左手边,现在星空最亮的那一颗,正是轩辕十四,因为它总在春季出现,所以我舅舅说,它也是春星之王。”
    ——是狮子座。
    他浅笑。
    “还有那边的六颗星星,它们连在一起形弯曲如钩,正是勾陈之象。它性好杀,实名麒麟,属于紫微垣。”
    ——是小熊座和仙王座。
    他继续浅笑。
    “那个应该就是舅舅说的商星了,它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说到商星,自然就要提参星。舅舅说,这两颗星从没一起出现过,若参星升,则商星沉,若商星升,参星就会沉,此出彼没,永不相见。古语说的参商永离,就是这个意思了……”
    参商永离,永不相见。
    他笑意未减,优雅地纠正纪若男,“若男,虽说参商永离,但你可知,除了叫商星,这颗星星,还有几个别称?”
    “让我想想……”纪若男挖空心思回忆,突然,眼睛一亮,得意洋洋道,“是叫太白金星吧?”
    “算一个。还有呢?”他追问。
    “还有,还有……那个……”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纪若男的答案。
    “启明。”他开口,听着耳边噼噼啪啪的烟火爆竹声,柔声解释,“有个人告诉我,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启明星,乃是引导明路、重获新生的意思。”
    “引导明路?重获新生?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谁说的?”
    “说这话的人,现在,想必跟心上人也在看启明星吧……”
    纪若男一怔,回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月光迷离,火树银花。
    风吹起男子宽大的衣裾,白绫飘飘,青丝如瀑,他就这么倚在墙头,侧耳倾听,沉静美好的样子,仿佛入了画。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②。
    ——全文完——【 http://。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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