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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逆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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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杰大喜过望,捻起来一个塞进嘴里:“哇!皮都给我剥好了,不枉跟着你出生入死一趟,好甜!你这是在哪剥的呀?”
于归头也没回扎进了办公室:“手术台上拿止血钳剥的”
“呕!!!”郝仁杰想到刚刚咽下去的提子是在躺过病人的手术台上,用解剖过器官的止血钳剥的,顿时趴在了垃圾桶上一阵恶心。
“于归你个死变态!!!”
院长办公室,只有四个人参加的内部会议。
办公室里半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桌上放着院长的铭牌:孟继华。
双鬓斑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坐在沙发椅里,神色莫辨,沉默不语。
副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陆主任是好不容易挖过来的优秀人才,我的建议是……”
徐乾坤急了,顾不得上下级关系打断了他的话:“可是行事太嚣张跋扈!务必也要给她个教训,自打她来了急诊科三天一投诉五天一小闹,严重扰乱了科内正常工作秩序!”
刘处长心想:那你自己也不想想自打人家来了给你省下多少事,院前急救成功率又提高了多少?
这是他作为同行的想法,可是作为医务处长,他最大的立场是要为医院考虑。
“没有取得患者家属同意是最大的问题,就算闹到法庭上这场官司我们也赢不了,我的建议是解除涉事医生于归的劳动合同关系,吊销涉事护士郝仁杰的执业资格证书,开除处理,对陆青时提起院内党内批评,暂停执业活动六个月,以观后效”
才六个月……
徐乾坤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还以为能彻底把她赶出仁济医院呢,不过……半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他看一眼年迈的院长,听说上次做手术的时候手都在抖,估计退休也就是早晚的事,没了陆青时这个威胁,他能在科主任的位子上坐的更稳一些,也说不一定会有一些别的机遇再往上搏一搏。
“这……太过了吧,开除于归都想的通,暂停执业活动半年不就相当于变相吊销执业证书”副院长是坚持想要保下陆青时这个人才。
“好了”孟院长缓缓转过身来,架着老花镜,脸上沟壑纵横:“都出去吧,让我想一想,这件事该处理的处理,该赔钱的赔钱,一定要给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等到人都散去后,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时,却看见了橱窗里的一张老照片。
那是他四十年前在协和肝胆外科进修时的留念,他胸前戴着大红花,穿中山装,旁边站着不苟言笑的是他的老师,陆旭成,国内肝胆外科第一人,如今的陆老院士。
第28章 难受
进入ICU的第三天,顾衍之出现了严重的心动过缓; 心率一度下降到了每分钟40次; ICU给陆青时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门诊; 一路从门诊大楼跑到了重症监护室。
顾衍之床前围了一堆人; 监护仪叫个不停; 她拨开人群冲了进去,甩下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压在了她的胸口:“阿托品0。5mg静推; 床旁超声给我推过来,快点!”
一群人好似有了主心骨; 纷纷忙得团团转; 护士赶紧小跑着把药拿了过来,于归撩起她的袖子给她扎针。
尖锐的针头刺进肌肤里; 顾衍之脸上泛出痛苦的神色,浑身抽搐着,用来维持呼吸的管子插在喉咙里也十分难受; 她眼角滑下两行清泪,头拼命摆动着想要挣脱; 几个人按都按不住; 于归扎到一半,实在没办法再往里扎; 微微红了眼眶。
“顾队长……”
“还愣着干什么,去拿绳子过来别让她动!”眼看着气管插管有滑脱的风险,陆青时抬头吼了一句,眼里都是血丝。
脖子以下; 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于归一边扎针一边抹眼泪,郝仁杰看不下去了,转身出去直接一拳砸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早知道会被告还不如见死不救!”
这场救援里,最大的牺牲者是顾衍之,如果她知道她们拼尽全力想要救出来的人,如今却为了利益而把他们通通告上了法庭,不知道会如何心寒?
在药物的作用下,心率逐渐恢复了正常,陆青时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到她干裂起皮的嘴唇上,心里微微一动。
“给我棉签,还有温热的葡萄糖水”
她蹲在了她床边,拿棉签蘸了糖水一点点替她润色着干裂的唇,神情专注而认真,于归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默默关上了门,把一室静谧留给她们。
顾衍之的喉头动了动,水很甜,她很渴,嗓子眼里插着管子火烧火燎地痛,五脏六腑也痛,她很难受,很想解脱。
她的眼皮动了动,又流出两行清泪来,陆青时的手顿了一下,紧握成了拳。
“我知道这很难受……”她依旧低着头,嗓音有几分颤抖:“但是你必须坚持,顾衍之”
她终于完整叫了她的名字,床单上落下水渍:“我们的比赛还没有分出胜负,你要加油,我不会让你白受伤的”
中午刺儿头作为消防队代表来看望她,离开的时候被陆青时叫住了。
“一起吃个饭吧”
面对漂亮女医生直白的邀请,刺儿头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们有纪律……”
陆青时转身就走:“关于你们顾队长的事”
刺儿头吐吐舌头,赶紧戴上帽子跟上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像陆医生这种又漂亮又有能力的,多半是不可能看上他的,除非——眼瞎了。
“今天怎么样?”于归换好防护服进入了儿科重症监护室,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闭目沉睡着,呼吸平稳,体征安定,护士把诊疗记录递给她。
“还行,感染也控制住了,刚宋大夫来过,说是再过几天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宋大夫是儿科资深主治医师,于归放下心来,又问了一句:“这几天安安妈妈来过吗?”
责任护士翻了个白眼:“不是天天都在你们急诊大厅拉横幅赖着不走吗?哪有时间上这儿来”
于归自讨了个没趣,跟人道谢之后就离开了重症监护室,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一间病房接着一间病房挨个垫脚透过玻璃屏蔽门往里看。
“你是哪间病房的小朋友啊,快回病房去,这里不能随便乱走的”
于归在他面前蹲下来,小男孩的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又大又亮,透着几分灵气,手里捏了半块没吃完的馒头,奶声奶气地。
“我来找我姐姐”
于归看了看四周,午休时间护士站也没人:“你姐姐住在这里面?”
“嗯!”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把掌心里的半块馒头摊开给她看:“姐姐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医生姐姐,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住在这里的儿童大多数不能自主进食,仅靠营养液维持每日所需的能量,但看着他大大的眼睛,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于归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李安安”
于归一下子愣住了,五味陈杂,小男孩又过来扯她的衣摆,眼里盈出泪花来:“求求你了医生姐姐,我姐姐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我很想她”
于归从兜里掏出纸巾来给他擦泪,又替他揩了鼻涕:“那你妈妈呢,你妈妈怎么不来看你姐姐?”
小小的孩子垂下头去,捧住了她的手:“妈妈不让我来,我偷偷跑过来的”
一瞬间心脏仿佛被击中了,酸涩的感觉从胸腔里弥漫开来,于归攥住了他的手:“那你答应我,看完姐姐之后,要乖乖回到妈妈身边去”
小男孩这才破涕为笑,也回握住了她的手:“嗯!”
从门诊大厅出来后,远远地看见自己妈妈的背影,小男孩就松开了于归的手,撒丫子跑了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妈妈!”
安安妈妈正四下寻找着自己失踪的儿子,猝不及防之下被抱了个满怀,眼里溢出欣喜的泪花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下手却是不重:“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你跑哪儿去了你!”
小男孩兴奋着,指着于归道:“妈妈,就是这个医生姐姐,她带我去看了姐姐!”
小男孩摇着她的手臂:“姐姐醒了,还跟我说话来着!护士阿姨还给了我糖吃,妈妈你看!”
他摊开掌心,两粒大白兔奶糖已经快被捏化了。
安安妈妈一巴掌拍掉他掌心里的糖果,脸色冷下来用手指戳着他脑门大声骂:“你个小兔崽子别人施舍一丁点儿小恩小惠就把你的魂儿勾跑了!那些穿白大褂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她把你姐姐的腿锯掉的!你还上赶着去叫人家姐姐!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娘我不打死你!”
一边说一边扯了他的裤子,拿鞋底揍着他的屁股,小男孩看着掉在地上的糖果哇哇大哭,安安妈妈骂的越发起劲了:“我让你跑!让你跑!从小你那个畜生不如的爸就不管你,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姐俩儿拉扯大!你再给我跑!”
于归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糖果捡起来,替小男孩挡了几下,手背上好几道红印子,她把糖果塞进小男孩的衣兜里,替他擦着眼泪。
“我教训孩子你算什么东西!给我让开!”安安妈妈说着又要过来拉扯她。
于归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管这些事,可有些话还是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大人们之间的恩怨,再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安安妈妈“呸”地一口啐在了地上:“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赶紧叫你们院领导出来赔钱!这事儿没有五十万解决不了!什么时候拿到钱什么时候我们母子就离开!”
“对,赔钱!”
“赶紧叫你们领导出来!”
“不赔钱不走!”
“对!不走了!”
跟着安安妈妈的这帮人也都群情激奋,和上次来的那些职业医闹不同,这些人穿着灰不拉几的衣服,一眼望过去几乎没有名牌,有几张脸有些面熟,是那场火灾中幸存的人们,也是安安妈妈家同一层楼的住户。
目光落到安安妈妈的行李上,一床大被褥,没有枕头,旁边放着开水壶,塑料袋里装着几个吃剩的白面馒头,打开的饭盒里装着的是咸菜。
这家人是真心穷,也许陆老师说的没错,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是医生无论如何也根治不了的。
于归眼神黯淡下来,没再说话,转身迈进了门诊大厅,那帮人看看还想追上去,被安安妈妈拦下了:“算了算了,别进去,不然一会警察又来了”
“安安妈,人家说了,小闹小赔,大闹大赔,不闹不赔,你这一下子可有不少钱了啊,能换一套大点的房子住了吧,还能给你家小宝攒下不少钱!”
公寓被烧了,有积蓄的都搬到别的地方住了,没钱的大部分都和安安妈一样这个地儿蹲两天,那个地方过一夜,桥洞下凑合一晚,这里聚集的,都是城市最底层的劳动人民。
当初怂恿着她来医闹的,也是这帮人,安安妈白了一眼说话的人:“你放心,辛苦钱少不了你们的!”
宽大的落地窗让视野一览无余,医院门口的横幅已经拉了好几天了,那帮人天不亮就来,夜深了也不走,反正医院有暖气还有热水,倒是个不错的栖身之地。
孟院长手撑在了走廊的栏杆上,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摘下了老花镜:“去,给他们一人打包一份盒饭,让食堂以后每天把他们的饭也做上”
刘处长端着搪瓷杯子,一口茶叶水险些没喷了出来:“这……老孟你不是老糊涂了吧?”
他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底下那一堆人:“人家要告我们,你还要给人家管饭,你就不怕人家赖在你这儿不走了啊!”
“那就在门诊大厅给他们划出来一块儿地方只要不扰乱正常医疗秩序,爱住多久住多久”他拿眼镜布擦着老花镜,看一眼自己的老伙计。
“要不,把你们医务处腾出来给他们住,可有好多人搁我这儿打小报告,说你们医务处地方大又清闲娱乐设施还多,比我这个院长办公室都阔气嘛!”
刘处长气了个倒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不过心里却有了几分底,看着医院大门口拉起来的那几个横幅,眸中骤然散发出了一股锐意。
“哎呦,难得啊,我们的陆主任居然主动请我在这么豪华的咖啡厅共进晚餐,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啊?”秦喧接连抛了好几个媚眼,陆青时视而不见,把菜单递了过去。
“闭上你的嘴,点菜”
“没趣”秦喧碰了一鼻子灰,不过看着这菜单都是用土豪金装饰的,还没吃都闻到了一股人民币的味道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吃到一半,陆青时这才清了清嗓子:“那个……”
秦喧嘴里嚼着沙拉,一只手从自己爱马仕的包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喏,您陆主任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怠慢过,找老包一个私家侦探朋友调查的,可花了不少钱呢”
陆青时很满意:“回头打你卡上”
她放下叉子,看着她细瘦如葱段的手指压在雪白的纸张上,一页一页翻着,突然道:“那天我去刘处长那探了探口风,医院的意思包括卫计委那边都是要维稳要妥协,你真的要和医院硬碰硬吗?”
“要我说你估计担不了多少责任,顶多就是罚点钱停职几个月,最多半年急诊科主任的位子还是你的,何必……”
陆青时抬头看着她,眼神有点儿冷:“你从业多久了?”
“不多不少十年了”秦喧拿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蛋糕:“大大小小的医闹也见了不少了,可哪一回不是忍气吞声,是我的错也就算了,不是我的错也得是我的错,憋屈”
陆青时点了点头,没错,憋屈——可能是每一位医务工作者最深的感触吧,她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回,她不打算再憋屈下去了,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在这场火灾中受伤的英雄们不会因为这世态炎凉而感到心寒。
像顾衍之这样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太少太少了。
英雄应该正名,她的伤不能白受。
陆青时把这份文件连同自己开出的伤情鉴定报告夹在了一起扔在了桌上。
“有了这个就能请检察机关向法院提起公诉了吧”
第29章 苏醒
陆青时将钥匙插进锁孔里,“啪嗒”门应声而开; 迎接她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空气; 而是迎面扑来的大白狗。
顾衍之住院的这十多天里; 她每天都会来给汉堡喂食; 一天三顿从不落下; 连带着自己的作息都规律了很多,看着它趴在食碗上吃的起劲; 陆青时也高兴了一点,揉揉它的脑袋; 汉堡过来舔它的手; 又用前爪搭上了她的膝盖,伸长脖子去舔她的脸; 陆青时怕痒,不住躲着,一人一狗闹在了一起。
顾衍之家里有一面墙专门用来放她的荣誉证书及勋章; 照片上的她从少年起刚参军时的青涩,到后来青年时期的锋芒毕露; 再到现在穿火焰蓝的制服; 眉眼添了风霜,气质却含而不露; 不笑的时候很冷酷,笑起来却又有一些痞痞的感觉。
陆青时拿抹布拭去照片上的尘埃,心里想的却是:你要赶快好起来啊。
于归值夜班,正趴在分诊台上昏昏欲睡的时候; 有人轻轻问:“请问,于归,于大夫在吗?”
她下意识抱头:“我不是,不在,别打我”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了分诊台上:“这是给于大夫的,麻烦您帮我转交给她,谢谢她救了我的孩子”
于归一下子抬起头来:“您……您是……”
是那个烧伤孩子的妈妈。
她赶紧站了起来推辞着:“不不不,医院有规定这我们不能收,不能收”
女人笑着,因为善良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也溢出了温柔大方来:“收下吧,这是我和孩子他爸的一点心意,如果没有您的坚持,囡囡坚持不到今天”
第一次被患者感激,于归开心地说不出话来,好像这几天笼罩着自己的阴霾一下子就散了,她很想哭,然后女人又说了一句话让她彻底绷不住了。
“于大夫,电视上的新闻我看了,不要太往心里去,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于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弯腰鞠躬:“谢谢您”
第二天,是锦州市卫计委与仁济医科大联合举办的关于这次火灾救援事故的新闻发布会。
陆青时特意起了个大早,洗脸刷牙,依旧素颜,只是浅浅描了眉毛,扎好头发,换好外套,走之前去顾衍之家给汉堡喂食,到了医院就被告知了一个好消息。
顾衍之醒了,不再是那种潜意识的昏迷状态,而是医学上的彻底苏醒过来,各项生命体征都趋于稳定。
陆青时拿过她的诊疗记录细细看着,没什么问题,躺在病床上的人脸上带着大病未愈的苍白,只是眼神却有了几分活气,见她望过来甚至还轻轻扯了下唇角。
她想说话,可是嘴里依旧插着管子,陆青时读懂了她的意思,亲自替她拔了管,怕她看见自己这样心里难受,又拿左手轻轻盖在了她的眼帘上。
真是温柔的不像话,秦喧撇了撇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青时的手掌很干燥很温暖,顾衍之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太多,对方就挪开了手,喉咙里的管子也被拔除了,她颇有些意犹未尽,当然,是对她的温暖意犹未尽。
她昏迷的这些天其实脑袋是清醒的,只是眼皮很沉很沉,根本睁不开,浑身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像陷在了淤泥里,每每绝望的时候,是陆青时的声音带着她重见光明。
她很感激,也很感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她的声音她的体温产生了一丝依赖感,也许是出于患者对医生本能的信任?
顾衍之不知道,她只知道看着眼前的这双手,不够宽够却足够温暖,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看着冷冷清清,实际上也有一颗赤子之心。
她遵从内心,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陆青时愣住了,她的唇冰冰凉凉的,带着湿意,很像大型犬的鼻头,呼吸拂过她的手心带来一阵酥痒。
漂亮的女医生抿紧了唇,很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掌心里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温热,越来越多,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这是她头一回离死亡这么近,也从陆青时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向来坚强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热泪盈眶了。
她想,活着真好。
陆青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空着的一只手缓缓放上了她颤抖的肩头,以一个并不是很舒服的,半跪半蹲的方式环住了她。
于归进来叫她去参加发布会,顿时瞪大了眸子:“陆——”
秦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拉着人往后退:“走走走,赶紧走,限制级画面,少儿不宜”
一直到把人拖出了门外,于归从墙边探出去一个脑袋:“可是我还是想看”
秦喧也伸长了脖子:“我也是”
郝仁杰踮起脚尖,把于归的头按了下去:“加我一个”
三个人对视一眼:“有奸情”
媒体都各就各位了,陆青时胳膊下夹着笔记本姗姗来迟,径直走到搁有自己铭牌的桌前坐下。
主席台上坐着的都是医院领导,最中间的是卫计委吴书记,她的位置靠边,正巧挨着徐乾坤坐了,对对方投来的对她迟到表示不满的目光视而不见,然后是全体起立向患者家属以及公众道歉,陆青时微微低了下头,镁光灯冲着她咔嚓咔嚓地。
她面色如常坐了下来,对面是患者家属以及陪同她前来的闲散人员,其他一干“涉事”医务工作者比如于归之类的,都挨着墙边坐了。
看着这阵势,于归就开始发抖,郝仁杰也心有戚戚,他不是初出校园的菜鸟,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当初跟着于归做的时候是一腔热血,直到现在才觉得后怕。
他把目光投向了陆青时,对方微微点了一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了一丝安心。
陆青时走后,她又小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她不在身边,心里有小小的失落,于是按铃呼唤了护士帮她打开病房里的电视,与世隔绝了这么久,她迫切想要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
“近日,在楼台公寓大火中去世家属的安抚工作已进入了尾声,锦州市政府与消防部门已联合对全市范围内的群租房进行安全隐患排查,该拆除的拆除该取缔的取缔,对通过消防验收有证照的合法公寓市政府将免费统一上门为住户安装防火防盗门窗,同时要求严禁在室内为电动车充电,每家每户必须配备干粉灭火器,据悉,下一步交管局将逐一展开全市内的电动车实名登记并挂牌活动,未上牌照的电动车将禁止上路并统一没收销毁”
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悄无声息席卷了整个锦州市,虽然来的有些迟但也算告慰了那些在火灾中无辜丧生人们的在天之灵。
顾衍之欣慰地扯了一下唇角,让护士把音量调大了一点。
“现在插播一条快讯,今天上午针对在楼台公寓火灾中被锯掉双腿幼童的新闻发布会在仁济医科大举行,卫计委相关领导及医院工作人员均有出席,锦州卫视为您发回现场报道”
画面在陆青时的脸上一闪而过,顾衍之猛地攥紧了身下被单。
“尊敬的患者家属,各位远道而来的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仁济医科大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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