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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逆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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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时把持针器塞到了她手里:“缝合不全的话可是会死哦”
这是个烫手山芋,众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于归欲哭无泪。
秦喧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出来就拦住了她:“你把那么重要的病人交给了一个实习生?”
陆青时绕过她转身就走:“我还有别的病人”
秦喧追上去:“那淼淼呢?!她还没有脱离危险!难道不是你看着她长大的吗?!她上次的手术还是你主刀的……”
陆青时拨开她,语气冷了下来:“让开”
“陆主任,HLA配型结果出来了”护士跑出了抢救室把化验单递给了她。
秦喧瞥一眼,顿时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红着眼眶吼:“陆青时,你不许去!”
那个孩子的心脏配型与何淼淼完全一致,如果她脑死亡的话……
陆青时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这个与自己相识三年的不算朋友的朋友,居然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她一点一点把秦喧的手掰开:“秦喧,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医生,不是刽子手”
第36章 遗憾
一场战斗还未结束,又投身了另一场战斗里; 陆青时换好隔离衣; 戴上新的手套; 扎到了床边。
“意识水平三位数; 瞳孔对光反应无; 肾上腺素5mg静推,脑外科的来了没有?”一连串连珠炮似地命令传达了下去; 抢救室的氛围更紧张了。
这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十五岁女孩,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不测; 身上还穿着校服; 因为腹部严重的开放性创伤,半截肠管都脱落在了外面; 鲜血顺着担架淌了下来在地上汇成血泊,在外院宣判过死刑后,仁济医科大是女孩一家人最后的希望。
“来了”脑外科教授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护士赶紧替他穿上了隔离衣,系好带子。
陆青时点一下头:“您处理脑损伤; 我来处理腹部开放伤”
“镊子”护士把器械递到了她手里; 陆青时把掉在外面的半截肠管夹了起来放在了生理盐水里。
“污染太多了,至少得切一半”刘青云在旁边帮忙。
现在保命要紧; 陆青时倒是没多犹豫:“手术刀”
切除,止血,打结,把剩下的肠管塞回肚子里; 在外人眼里可能很血腥不适的东西,在陆青时这里就是家常便饭。
“陆主任,血压上不来”
陆青时抽空瞥一眼屏幕:“再来2000血,十个单位冷沉淀”
护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空着手回来了:“陆主任,咱们医院血库告急!”
刚刚何淼淼的抢救已经用完了大半存血,陆青时罕见地发火了:“那就去让医务处给我从别的医院调,快一点!”
“是!”护士又脚步匆匆跑了出去。
顾衍之自己转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秦喧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失魂落魄,旁边是同样魂不守舍泪流满面的何家人。
抢救室的灯还没灭,秦喧捂着脸:“你说她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救淼淼……”
两间抢救室里同样忙碌,虽然知道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可人是感情动物,秦喧也未能免俗。
顾衍之无法去批判谁对谁错,她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守在外面,陪着秦喧,等着陆青时出来宣布死亡或者重获新生。
“缝……缝……”就像我们每次考试之前复习的时候胸有成竹,一到上了考场要么是出的题都没复习过,要么是复习的全都忘光了。
于归两者都有,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腕,把缝针递了进去,却又猛地垂下了手臂。
“我……我……不行……”她战胜不了自己的恐惧,心脏暴露在空气中已经渐渐没了血色,在自己眼前跳动,一下又一下。
陆青时恶魔般得话语响了起来:“缝合不全的话,可是会死的喔”
年轻医生咬紧了下唇,猛地把缝针放进了托盘里,哭着喊出了声:“不行,叫陆老师来!”
“好,肠管吻合结束”陆青时把止血钳放进了托盘里。
“接下来修复脾破裂伤,4。0可吸收线”优秀的医生即使面对复杂的车祸伤也面不改色,手上动作未曾有片刻停歇,作为一个临床医生,清晰的思路和精湛的技术缺一不可。
“血来了,血来了!”护士提着恒温箱从医院大门口一路飞奔进了抢救室,把血挂上了输液架就开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那边开颅钻的声音响了起来,患者颅脑受伤严重直接凹陷下去了一块,没办法脑科主任只好从上面开了个孔。
“青时啊,情况不太好,脑干受损严重已经出现了脑水肿”
是上次那位和她一起做路虎司机手术的老教授,陆青时抿了下唇:“请您尽力而为”
“好,放心”对方应了一声继续埋头手术:“来,给我头皮夹”
“陆大夫,于大夫说她做不了!”护士捏着电话跑了进来,电话开着免提,她头也没抬。
“做不了就写辞呈吧”
“好了,剪线”陆青时利落地打了个手术结,助手递上手术剪,线头被稳稳剪断了。
那边郝仁杰一把揪起了她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于归!你穿着白大褂挂着我们仁济医科大的胸牌就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我们一附院急诊科从来没有懦夫!这里不光只有陆姐是医生,你也是!要是有一天陆姐不在了,你靠谁去!”
他说罢,看着躺在病床上还昏迷不醒的何淼淼微微红了眼眶,再看一眼恨铁不成钢的于归,松开她的衣领,于归跌坐在了地下。
“看看谁空着,来帮忙搭把手!”
他摘下口罩往出去跑,于归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手从托盘里抓起了持针器。
陆老师……会有一天不在吗?
原来不知不觉里,她对陆青时的依赖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有困难找陆青时,已经成为了急诊科每个人的共识,在她丰满羽翼庇护下的于归,即使学了一些皮毛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成长,陆老师……恐怕早就看穿这一点了吧。
于归吸着鼻子,不让泪水落下来,把持针器轻轻送进她的肌肤里:“手腕要稳”
这一刻仿佛陆青时穿着白大褂负手而立站在了她身后。
“不要猛地一下戳进去”
于归重复着,手上动作放轻了很多。
“大臂力量带动小臂”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缝针穿过皮肤另一只手拿镊子轻轻夹了出来。
“肌肉控制住不要晃”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针接着一针,利落地打结,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最后的缝合动作越来越快,也勉强称的上流畅。
“好了,脾破裂修补完毕”陆青时放下手术剪,看了一眼老教授,对方拿起吸引针管把血肿从颅脑内夹了出来。
“血肿清理完毕”
陆青时拿电笔照了照女孩的瞳孔,摇摇头,对光反应还是没有恢复。
“陆主任,血压持续下降”
在纠正止血休克内环境之后,患者的血压一直上不来,用大量升压药才能勉强维持在40-60mmhg,远远低于标准值,血氧更是低的可怜。
“加大氧流量”呼吸机从抢救开始就没停过,脑科主任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脑干损伤的程度太严重,无法修复”他看一眼旁边的脑电图,已经变成了电静息状态。
“没办法了,送来的太迟,去让医务处和家属谈吧”
脑组织不像器官还能移植,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时即使大罗金仙也难救,陆青时清楚这一点,但仍觉得遗憾,眼神有些微微的怅然。
抢救室的灯灭了,陆青时被家属团团围住,医生微微低头表示抱歉,然后就被人揪住了白大褂一阵哭天抢地,医务处的人赶来维持秩序,陆青时得以脱身,消失在走廊深处的背影略有些落寞。
另一间抢救室的灯也灭了,于归出来眼角挂着泪痕,脸上却是充实满足的笑意。
家属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表示感谢,何妈妈差点都要给她跪下了,她一把把人扶了起来,秦喧一拳砸在了她肩头,刚刚还失魂落魄的人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又生龙活虎了。
“可以啊,不愧是陆青时的高徒!”
于归自知没到那个程度,挠着头笑得有些腼腆:“是陆老师做完了关键部分才交给我,抢救成功她功不可没……”
“只是……”她看一眼轮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必须要尽快进行心脏移植了”
我们都说世界不是黑白分明,可生命是,生或死从来都是单项选择题,没有经历过真正死亡的人不会明白,看见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散是多么遗憾,陆青时从业的时间不算短,经手的病例甚至比一般专家教授还要多,可面对死亡即使她的内心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常事。
可情感还是难免有一丝怅然若失,十五岁的年轻生命,本该有繁花似锦的未来,却因为一个人的莽撞而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陆青时起身,手撑在了栏杆上,天台上的夜风有些大,吹乱了她的头发,脚下是城市连绵不绝的灯火夜空。
顾衍之转动着轮椅上来:“抢救失败而已,不至于要跳楼吧?”
陆青时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微不可察弯了一下唇角:“我又不是于归,要死要活的”
消防教官转动着轮椅走到了她身边,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看着月光落在她眉梢眼角。
“所以看起来不近人情的陆大夫其实是一位好医生,也是一位好老师”
陆青时脸上闪过片刻不自然,捏紧了手中的咖啡罐:“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顾衍之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真的说出“来看你呀”这种话,搞不好会被人直接踹下天台,于是眨了眨眼睛:“来看星星”
陆青时抬头,是个很晴朗的夜晚,繁星闪烁,月华璀璨。
医生抿了抿唇角,没再说什么。
“我二十岁那年去云南执行任务,那片山林有很多当年越战遗留下来的雷区,我们蹚着地雷在原始森林里摸索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了毒贩的影子”
陆青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但依旧听得很认真。
“那后来呢?”
“后来……”顾衍之脸上出现了一种神往,神情带着怀念,语气却分外平淡,讲述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峥嵘岁月。
“情报泄露,潜入失败,恐怖分子抓了附近村民做人质,我们无奈只得先行撤退保证人质安全……”
“顾衍之,你干嘛去!回来!”队友一把扯住了她,年轻气盛的特种兵自认天下无敌枪法百步穿杨,可以远距离击毙毒贩头子救出人质,于是甩开了拉着她的队友,孤身一人扎进了密林里。
上级的命令是优先保证人质安全,可谁也不甘心好不容易才寻觅到的毒贩老巢就这么空手而归。
“队长,怎么办?”几个身披吉利服,穿着迷彩作战衣的特种兵聚到了一起。
她当时的队长如今已化作了英雄纪念碑上的名字。
“你们原地待命不要动,我去找顾衍之”说着,也一头扎进了密林里。
在军营里打靶无论是固定靶还是移动靶她从未失过手,可她忽略了真正把准星对上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到底是和打靶不同。
年轻的特种兵咽了咽口水,拉开了保险栓,88式狙击步枪的优良性能可以使她在八百米外命中目标,只要能一击中的,其他喽啰不成问题。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嫌犯露头的机会,只要露出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她都有把握能打中他,可是狡猾的毒贩一直躲在人质后面。
眼看着天要亮了,贩毒团伙其他成员也都散入了密林里化整为零,再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子弹就压在了膛上,顾衍之不甘心,为了这次抓捕行动,公安部牺牲了很多同事,其中就有她的战友,在排雷时被炸得粉身碎骨。
少年涂着迷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眼眶里却有泪花在闪烁,她要为战友报仇。
顾衍之从丛林里站了起来,拔出战术刀,还没等她迈开步子,密林里骤然一声枪响,惊落了林中飞鸟。
她就势一滚,耳朵上挂着的微型通讯器响了起来:“就是现在,顾衍之!”
她的队长为了给她创造狙击的环境,悄无声息摸到了毒贩的后侧,突然发起攻击,刚刚的枪响也是毒贩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开枪自卫,人质被其他队友救下,她的队长则和毒贩缠斗在了一起。
顾衍之下意识持枪射击,把准星对准了毒贩的后脑勺,轻轻扣下了扳机,松开食指的时候却猛地站了起来。
“不!!!”
“爸爸!!!”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扑向了受伤的毒贩。
那一刻血花在她的眼中盛放,她第一次执行任务实弹射击打中的不是敌人,而是无辜的幼童。
任务成功,毒贩被赶来的队友击毙,可从那一天开始天才的光环从她身上抖落,频繁做噩梦,一摸到枪就会浑身颤抖,她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也没能彻底解决问题,她的队长也因为此次事故引咎辞职。
生命的沉重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尤其是心智不够坚定初出茅庐的菜鸟,陆青时和她的队长一样,用自己看似不近人情的外表在呵护着于归那颗敏感脆弱的医者仁心。
经验丰富的急救专家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个十五岁女孩早已回天无力,却仍是坚持救治到了最后一刻,虽然越早放弃治疗对淼淼的心脏移植就越有好处,可生命面前并无高低贵贱,也由不得她感情用事。
可今晚的陆医生实在是想感情用事一回,她埋着头攥紧了手中的咖啡罐:“我……我没能救回那个女孩……也没能……救淼淼……”
顾衍之扶着轮椅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了她身边,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陆医生,你已经很棒啦,有很多人在你的手里重获了新生,可是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很多无奈的,如果想哭的话——”
天台上立着写有仁济医科大几个大字的巨大金属落地架,顾衍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就抬头看看星星吧”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撑在膝盖上的手背落下了两滴水渍,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从顾衍之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眼中好大一片银海,却还强撑着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那个瞬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变得又酸又涩。
顾衍之顺从自己的心意抬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头:“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仁济医科大急诊科主任医师在天台上哭鼻子的事的”
惹来对方一个肘击砸在了她的胸口上,她假装痛苦地弯下腰,在她关切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却又捂着胸口笑起来,那一点酸涩化成了暖意融化在了胸腔里。
陆青时红着眼睛抄起空咖啡罐扔她:“顾衍之,你找死吧!”
第37章 捐献
“肇事司机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在我们局子里关着呢; 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血液里酒精浓度非常高; 您放心; 我们一定会认真办案; 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喧揉着酸痛的脖子从电梯里出来; 正好看见向南柯站在急救中心的走廊里跟病人家属握手。
“向警官”她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对方转过身来; 藏蓝色警服穿得一丝不苟,长身玉立。
“这么巧啊; 秦医生”
“在这办案吗?”
对方笑了笑:“别说; 这个刚送来不久的车祸患者也是你的病人?”
秦喧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同事的病人”
还因为这个病人和陆青时吵了一架呢。
向南柯见她脸色不怎么好; 走到医院里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果汁,递给她一瓶。
“这么晚才下班?”
秦喧接了过来,说话也有气无力地:“对啊; 通常都是这个点,你不也是?”
墙上的挂钟走过十二点; 向南柯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们这一行三天两头不睡觉都是常事”
吐槽起工作来一个医生一个警察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秦喧开朗活泼,向南柯亲切大方; 虽说不上一见如故,但她抛出去的梗对方都能接上,还时不时地妙语连珠,逗得年轻漂亮的医生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向南柯看着她杏仁一般的眼睛有些移不开目光; 其实并不是很多话的人但今晚不知怎么地,就打开了话匣子。
“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选择当医生啊?”
秦喧怔忡了片刻,捏着饮料瓶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好像作为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问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兀了,向南柯也意识到了不妥。
“抱歉……”
“没”她抬眼看着警官温和的眉眼与恰到好处的笑容,又重新没心没肺笑了起来。
“因为,没得选啊”
或许其他人从医的理由千奇百怪,有真心热爱这个职业的,有追求体面高薪的,有迫不得已的……
而她从医的理由简单极了:只是想治好自己罢了。
谁能想到资深妇产科医生其实也是个不孕不育患者呢?
这世事真是讽刺极了。
向南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笑容里的一抹尖锐,没再多说,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秦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好的这个点来接我呢,人怎么还没来?”
向南柯笑:“男朋友?”
对方点了一下头,从兜里摸出手机起身走了几步给老包打电话,没说到几句就开始发火,“你个骗子”“混蛋”之类的话隐隐传入耳朵里。
向南柯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倒还真是一个嬉笑怒骂都十分鲜明的人呢。
见她面色不忿走回来,她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这个点地铁早就停了,打车又怕不安全”秦喧叹了口气,把手机扔进包里。
“要不要坐一下警车?”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向南柯忍不住把这话问出了口。
女医生眼前一亮:“哇!真的可以吗?”
向南柯晃了晃挂在指尖的钥匙:“当然可以~”
“好神奇,总觉得只有犯罪分子才配有这种待遇呢”秦喧一坐上警车就东瞅瞅西看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一下变得高大威武起来了呢。
向南柯忍笑,从座位底下摸出手铐来:“再配上这个岂不是妙哉?”
对方赶紧摆手:“不了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一看就是纯银打造的,您收好,收好”
向南柯开怀大笑,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发动引擎:“安全带系上”
秦喧扯了几下没扯出来:“呃……我好像拉不动它……”
“我看看”
向南柯按开了顶灯,松了自己的安全带微微俯身过去帮她系好,抬头的时候因为距离极近唇角无意识擦过她的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秦喧留意到了她眉梢有一颗颜色很浅的小痣,是与陆青时的冷淡不同的温和知性美,无论是言谈举止都非常让人舒服。
她笑了一下:“谢谢”
对方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了心上,打开了手机导航:“去哪里?”
秦喧报出了一个公寓名字,向南柯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问:“一个人住吗?”
“男朋友有时会来”
“这样啊,那平时休息的时候注意锁好门窗啊,最近小偷还蛮多的”
秦喧拖长了声音答:“谢谢你啦,向大警官~”
对方看着路况,抽空瞥她一眼:“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警察该做的嘛~”
一直送她到楼下,目送她进了电梯,三分钟后向南柯数着突然亮起灯的楼层,连同刚刚记下的地址一起发给了同事。
“深昏迷状态持续12小时”
“瞳孔对光无反应,呈扩张状态”
“自主呼吸消失”
“脑电图呈电静息状态”
“经颅多普勒超声无脑血流信号”
脑死亡的判定往往有一套非常严格的程序,由人体器官捐献伦理审查委员会监督,锦州市卫计委抽调各医院专家组成专家组对患者进行了详细的检查,这还是第一次判定脑死亡,24小时之后还会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判定,到了那个时候患者才算是真正医学意义上的脑死亡。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开始和家属协商器官移植问题了,他们越早同意器官的存活程度就越高,移植排斥反应也就越小。
在这种情况下,主治医生是不适合在场的,陆青时靠在走廊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患者爸爸妈妈互相搀扶着满面哀容走了出来,刘长生紧随其后与他们握手道别,器官捐献协调员也在场,等人走后长叹了一口气。
“没法子,人家一直不同意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陆青时抿紧了唇角:“明天第二次脑死亡判定结果出来的时候,请您再试试”
刘长生拍了拍她的肩:“别报多大希望,这家患者父母年龄都大了,又是独女,古板的很,人家说了,死也要留个全尸”
ICU的探视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何爸爸何妈妈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鞋套坐在淼淼的床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何淼淼也陷入了深度昏迷里,浑身插满了管子,又植入了一个心脏起搏器,即使是这样医生也不敢让她醒,血液动力学一旦发生改变再次心衰的话,结果大家都知道。
“来,老公,给我和淼淼照张相吧”何妈妈勉强撑起笑容,把用塑料膜包着的手机递给了自家老公,趴到了淼淼的床边。
何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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