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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逼良为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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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火气自皇帝心底窜起,她转过脸,遮住眸子里的怒火:“朕这里不缺什么诵经的人,也不想听,你退下吧。”
皇帝的声音平静,手指却已经攥紧了帐边的流苏,显然是生气了。顾沅微微苦笑,倘若她是皇帝,碰上这么个才拒绝自己就又凑过来的人,也必定要生气,可就算是惹皇帝看轻,她也没法拒绝魏逢春的提议——她无意探究皇帝为何失眠,却只一厢情愿地想尽力让皇帝安然。
顾沅垂下眼睛,手里经书匣盖上的白玉莲花闪着润泽的微光,就像她幼时听和尚讲经时说过的那样,情之一字,贪嗔痴三毒惧全,总让人能做出自不量力的蠢事来,就像此刻,自己除了白白惹皇帝发怒,还能有什么?
顾沅按捺住内心的焦躁担忧,叩头告辞。皇帝却又止住了她,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北武王妃的书你看了?”
“臣才看了前头的总纲,不敢妄言。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其中议论精当,条陈详实,识见高人一筹。”
“嗯。”提到政务,皇帝声音里便减了几分冷意,“朕使人查过,北武王妃原本也是鸾仪司中人,若非穆宗皇帝解散鸾仪司,重开司礼监,她本该是下一任鸾仪司司主。只可惜穆宗皇帝对鸾仪司百般忌讳,放着这样的人才闲置在宫中,只用那些唯唯诺诺的庸才,还将她流放定州,倘若不是北武王慧眼识人,只怕白白蹉跎一生。”她说着看向顾沅,咬了咬唇,“朕不是穆宗皇帝,不以偏见任人。西洋女王都能唯才是举,朕一样做得到。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朕早说过,绝不会勉强你。你若是不愿意在这里陪着朕,也一样直说就是。太后那里,朕自会替你想法子。”
“那,”顾沅想了想,却依旧不干脆地退下,“陛下可能安枕?”
凭什么她可以这么一边谨守臣子的本分,一边这样大大方方地招惹自己?皇帝再压不住火气,心里的话冲口而出:“你既然不愿意在这里,又何必多问?”
顾沅怔了怔,抬起头:“臣不曾不愿。”
“胡说!”皇帝气得眼圈已经红了,“你明明就是厌弃朕,还过来招惹朕!你从一开始就只把朕当皇帝,连朕要立后都要拦阻——”
“臣不愿陛下立后,是不想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顾沅抬起手,自床边小铜罩子里取出热手巾呈给皇帝,见皇帝不接,只得膝行到踏板边,伸长手臂替皇帝擦眼泪,却被皇帝恶狠狠地攥住了手:“你说你与我一开始就有君臣之分——”
“臣本来是这么想。”手腕一阵疼痛,顾沅却不挣扎,只细细替皇帝擦脸,离得近了,才更能看出来,皇帝眉目更长开了些,但脸颊也更瘦了些,让顾沅声音不由自主地也更放缓了些,“臣在家里,每天看邸报,知道陛下每一处都不容易,臣那时就想,臣再次遇到陛下的时候,该做些什么?难道还是那样呆在这里,一味看着陛下守护我?”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手巾放回铜盘,“臣不是拒绝陛下,只是不愿成为陛下的短处。就是陛下恼怒责罚,臣也还是一样,只是陛下的身体——”
顾沅没能再说下去,皇帝猛地吻住了她,让她的话语嘎然中止。许久没有的亲近不曾让人生疏,反而多了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急切。顾沅顺着皇帝的力道倒在龙床上,手却按住了皇帝的手:“陛下的身体——”
皇帝的吻落在她的耳后,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阿沅,不管你怎么想,只是,我不准你讨厌我。”
顾沅对皇帝的坚持百思不得其解:“我什么时候讨厌过陛下?”
“你不是看了邸报,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么?”皇帝双手揽住顾沅的脖颈,目光深幽地审视她,“阿沅,我不是个好皇帝。我杀了郑廷机,云州那边就上了折子,说是恭王病情加重;恭王妃上次入宫,向母后诉苦,说是京城里人都看轻了恭王府三分,母后几次赐了赏物下去,她依旧还是诉苦;恭王世子——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给郑廷机收了尸,在宗人府做事也算没什么纰漏,只是,只是,我总是信不过他——”
“海州的案子结了,朕杀了三个一品大员,折子上都说海州人说朕英明,朕自己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倘若不给那些没地没家业的流民找一条稳当的生路,日后碰上年景不好的时候,只怕还要出事;云州,云州也一样!我小的时候问先帝,该怎么做皇帝?先帝说,让人不饿死,就是好皇帝,让人吃饱饭,就是大大的好皇帝。我当时不懂,只想着四海太平,天下富庶,朝廷又常常减免钱粮,怎么会有人吃不饱饭?可如今——”
皇帝伸出手去,将被顾沅压在身下的折子抽出来,随手扔到踏板上:“阿沅,你看,我不是个好皇帝,我大齐内外忧患重重,可我却没法子专心处理政务,我每天,”她咬了咬唇,终于说出了口,“我每天都想着你。”
顾沅轻轻叹了口气,举起手轻轻理了理皇帝的头发:“我也一样想着陛下。我也说了,只要陛下愿意,你我随时可以在一处——”
“那不一样,”皇帝摇头,“阿沅,倘若你是我,你会委屈我么?”
“臣不敢想。只是倘若陛下不是陛下,”顾沅微微苦笑,“我必定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娶陛下为妻。”
“阿沅,我也一样。” 皇帝的吻和呢喃一起落在顾沅的耳边,仿佛一场难以拒绝的诱惑。
顾沅知道,皇帝素来不易改变主意,只要自己稍一松口,皇帝便要得寸进尺,再兴起立后的念头;就算皇帝不起心思,今天的事传扬出去,自己立时便要万劫不复,变成蛊惑君心的奸佞之臣,只怕太后也要责难,可她却兴不起一点拒绝的念头,反而抬起手揽住了皇帝,这一切仿佛都如此顺理成章——皇帝此刻心里只有顾沅,而顾沅这一次进宫,也只是为了她。
☆、第74章
进了二月;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二月十五;宫里内臣宫女换穿罗衣,冬日里窖藏的花木也都全数搬出来开隙放风。广福门掌事李福明正看着小太监们给甬道两边的鎏金铜缸撤去棉套;洗刷换水;却见崔成秀领人抬了两盆牡丹自西华门进来。那牡丹甚高,花盆颇大;十分沉重,李福明见几个小太监头上都见了汗;便上前笑道:“去年还是三顺那个猴崽子的差使,今年怎么是你这个师傅亲自来了?那管花木的李正也是个蠢材,怎么不替你找辆车”说着又回头吩咐手底下小太监去寻车子。
崔成秀抹了一把汗,接过李福明递过来的茶杯,一气喝了三杯茶才道:“小爷吩咐了;赏鸾仪司两盆牡丹,我本以为不费什么功夫,趁着小爷午歇的功夫走一趟就成了,没想到今儿老娘娘兴致好,传了好几位夫人进宫赏花,花木司的车子都在宁寿宫伺候着呢,我怕耽搁了时辰,就没等他们,干脆就这么搬回来。”他说着又瞪了那几个小太监一眼,“这几个猴崽子是预备着拨到御前伺候龙辇的,我今天就借着这个由头试了试,幸亏如此!”他说着冷笑一声,道,“白长了那么大的身量,气力一个个都不够数儿,连两盆花都搬不好,真到了抬龙辇的时候,怎么用得上?”
四个小太监涨红了脸,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答,李福明抱着肩膀一笑:“这有什么?眼下不好,以后慢慢教——咱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一面示意手下帮着几个小太监将牡丹挪到车上,一面拉着崔成秀后退一步,低声打听:“听说这些天小爷歇午的时候都传人诵经安神?”
崔成秀眉梢猛地一挑:“怎么,上心这个?也想往御前巴结?”
“司寝不是空了么?”李福明一脸尴尬,悄悄朝他比了两个指头,“李司寝翻了事,胡司寝又在离宫没了,老娘娘两个月都没给小爷添人,宫里头都说是要等着小爷自己选。兄弟你是御前的红人,有几个人托门子让我给你捎句话,请你去福庆楼吃酒,不知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得闲出宫?”
当初太后把顾沅赶出宫,明面上公布的却是胡阮娘在离宫暴亡的消息,回宫后又整肃了一番,故此虽然宫里消息传得快,实情却只有少数人知道,崔成秀盯着李福明略一犹豫,便换了张笑脸,推脱道:“老娘娘早有旨意,小爷身子要紧,司寝暂时空着,也方便小爷静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在御前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吃酒?”
“老娘娘慈爱,想得就是比旁人周全。”李福明犹自不甘心,又压低声音试探,“听说鸾仪司有位女书吏,和胡司寝长得一个人似的?”
崔成秀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瞥了李福明两眼,敷衍了两句,告辞去了。李福明看着他的背影沉思半晌,看着手底下小太监把铜缸都洗涮干净,傍晚下了值,便去内慎刑司领牌子出宫。
他在京里东游西逛一阵,觉着没人注意,便咳嗽一声,整整衣冠,缓步进了福庆楼,径直上了三楼,进了天字一号的雅间,向里面的人叩头禀道:“殿下所料不差,小爷和那人果然日日又在一处了。只是崔成秀甚是口滑,让他出头,”他摇了摇头叹道,“实在是难。”
“既然难,就不必再向他提了。”恭王世子元礼穿着玉色织金罗曳撒立在大案后正在作画,闻言放下笔,过来将李福明扶起,和颜悦色地道:“看来陛下对那人是痴心不改,我原本打算暗暗送几个合陛下心意的人,分了那人的宠爱,以免此事传扬出去,与陛下不利——既然如今御前的人都这么行事畏缩,就先不必了。你回宫之后,也不必再提,免得旁人多心。”
他又抚慰了李福明几句,示意左右将赏物呈上来,亲手赏给了李福明,目送李福明抱着匣子心满意足地出去,才回到案边,将大案上的画稿完成,放下笔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一阵,
回身向着一旁小案边读书的人道,“程先生觉得我这副游春图如何?”
程素放下书,长身而起,施施然踱到案边看了看:“起笔颇佳,可惜落笔太急。作画便如做事,落笔太急,布局便失了大气,一着失了,后头意境火候再好,也都偏颇了。”
“先生不是说过,此时正是可乘之机么?”元礼道,“如今陛下连着驳了内阁几件折子,几位辅臣都颇有微词,要是这件事的风声传出去——”
“殿下想的差了。”程素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陛下宠幸佞臣,往小了说,,不过是君臣年轻意气相投,一时没了分际。殿下觉得,该是哪一种?”
元礼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先生的意思,是那顾沅不像个佞臣?”
“正是。”程素颔首道,“我原来所想,是陛下必定将顾沅再召进宫侍寝,到时候这身份上,咱们就有话说了,可如今顾沅虽然身份上还是书吏,却被陛下罚了去修宫律。这修宫律么,自然不能是只坐在屋子里头背条文,宫里各处都要实地看到才算。这么一来,就算是出入清和殿,旁人也只以为她领罚领训,或是禀报些内情,虽说理由是敷衍了些,大面上却驳不倒,也就没发难的名目。再者,殿下也见过顾沅,单凭她的相貌举止,那些个阁臣们会信她是佞臣么?”
“不像。”元礼苦笑道,“非但不像,反而像个忠臣的模子。我每次见了她,都想不出为何这样的人会对陛下那样死心塌地?”
“她也只是外面看着清明,内里不过是个糊涂的傻瓜。”程素悠然一笑,“只要顾沅还在鸾仪司,她与陛下的情分便断不了,风声一时传不出去也无妨,如今,却要把佞臣的名声传扬出去,不然就是动手,也是一样徒劳无功。”
元礼想了想:“端王如今不管事,北王是陛下的人,裕王是墙头草指不上,”他突然眉梢一扬,“上次顾沅进宫,用的是遂王的人,这一回——”
“万万不可!”程素道,“殿下觉得遂王只会逢迎陛下?”
元礼哑然失笑:“她那几笔歪诗烂文,唬得住别人,我却不放在眼里。”他唇边含笑,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怨色,“倘若我自幼生长在京城,诗书风流的名声岂能让她夺去?”
“诗书风流还在其次,”程素心里暗自叹息,面上却声色不露,微微含笑道,“殿下也说端王不管事,如今陛下正力图整顿,前些天还亲自考校宗室子弟,难道会放着这样百无一用的宗令不管么?”
“他自然做不长久,”元礼略一沉吟,突然讶然道,“先生的意思,难道这宗令的位子是陛下留给遂王的?”
“正是。”程素见元礼神色中略有几分不以为然,暗地里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如沐春风,“殿下仔细想想,咱们陛下的性情,面上看着温恭,内里主意却是大得很,当初顾沅未进宫的时候,她便敢几次下令重新议礼,如今亲了政,又连着办了两场大案,有了些威望,反而就畏手畏脚了?大婚虽然推到了三年后,可人选也该开始着手了,陛下绝口不提,就是依旧还是认定了顾沅。既然要为日后立后打算,宗令的人选就不在德才,而在听话。副宗令三个,殿下与裕王自不必说,就是北王,虽说照管过陛下功课,可也是半路出家,不如遂王伴着陛下长大,知根知底且忠心不二。何况当初遂王虽然中了咱们的计,硬将顾沅留在宫里,可若非如此,陛下如何能得偿所愿?从这一条上说,就是陛下对遂王有十分的怨气,也得有五分的谢意,不然为何几次下旨派人去遂王府颁赏探望?无非是笼络安慰罢了。我敢断言,只要遂王身子不碍事,重新上朝,陛下必定就会寻个由头把她委派到宗人府来辅助端王,到时候端王一告病,再送上份推荐折子,宗正还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先生所言甚是。”元礼默然良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瞒先生,我做了副宗令,也曾有些个念头,如今看来,全是一厢情愿。想不到陛下小小年纪,却肯为这个顾沅这样煞费苦心大费周章,连我大齐亲亲尊贤的家法都不顾了。”
“陛下年纪虽然小,布局确实长远,而且,还不止这一处。”程素见他怅然,便不再提宗令,转开话题道,“我昨日查了今年承爵考子弟的升迁去处,陛下的侍读除了有七个按例去了京营,其余的一个去了光禄寺,一个去了吏部,一个去了工部,去御史台和翰林院的一个也没有,去礼部的倒有三个,和先帝当年恰恰相左,殿下也读过太祖实录,只要想一想当初太祖皇帝是怎么立后的,就该明白了。这些人如今看着不起眼,可只要有心提拔,三年后便不是侍郎,也是主事,到时候再给个中书舍人的名头入阁学习,就算是阁臣和六部尚书反对,陛下也能把立后的诏书发下去!”
“原来她早就谋划好了!”元礼微微一惊,随即冷笑道,“幸亏先生高明,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然我还蒙在鼓里。下一步该如何做,还望先生教我。”
“陛下有了前车之鉴,如今对顾沅防护得紧密,从朝廷上是万难入手,”程素云淡风轻地一笑,“只是有一处她却护不到。臣常听人说忠臣出自孝子之门,倘若顾沅并非个孝子,还能算是忠臣么?”
“果然好主意。”元礼想了想,也微微一笑,“这种家务事,外人自然不好出面,还要烦劳先生,我这里也再提点那吕传一番。”
他果然第二日便将吕传召到花厅,劈头便道:“听说你们这些新进官员递牌子引见,陛下却迟了一刻钟才到?”
“是。”因为见皇帝对整理藏书一事十分重视,国子监也一样招了人整理书库,吕传便一样考了进去,今日午后和一班新人一起到文华殿面君,因为这一次他对皇帝印象甚好,听出元礼话中带出责难的意思,便替皇帝分辩道:“陛下今日陪太后赏花,偶然误了时辰,算不上什么过失。何况对着我等这样微末小臣,温言抚慰,又格外加了赏物,也是知过能改的美事。”
“美事?”元礼微微苦笑,“你可知陛下在陪着太后赏花的时辰里,又传了顾沅去清和殿伺候?”
吕传一怔,随即明白,只觉脑海中嗡然一响,顾不得礼数,抬头死死盯住元礼的脸:“殿下此话可当真?”
“这是什么样的事,我会信口胡说?”元礼冷冷道,“当初你等苦苦求我和母妃,我想着那顾沅也算是个人才,一时起了爱才之心,将她自宫里搭救出来,却没想到她这样逢迎媚上,全然不顾臣子体面,你虽与她断了婚约,也还算是通家之好,总该规劝一二。”
“我,我——”吕传伏在地上,只觉得满心难堪愤懑无处宣泄,半晌方喃喃道,“阿沅她,她不会如此不顾体面,必定是有小人作祟,我这就,这就回去。”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恭王府,也不回家,打马直奔顾宅,见顾沅已经下值,正与许汐批改时文,上前扯过顾沅道:“随我来。”
二人见他满面怒色,都吃了一惊,顾沅挣开吕传的手,理了理衣袖才缓声道:“师兄,怎么了?”
她的动作虽快,吕传却已经瞥见她臂上的一弯红痕,心底怒火更胜,向着想要开口的许汐抛下一句“不干你的事!”,便又硬扯着顾沅出了房,把她拉进柴房,才道:“阿沅,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是已经又与陛下一处了?”
顾沅脸色一僵,吕传看得明白,心底更是酸涩,恨恨道:“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毕竟是与自己一处长大的心仪之人,他终究说不出“不自爱”几个字,只如困兽一般在柴房里来回踱步,一面踱步一面压着声音数落顾沅:“你也说了,进宫是要与陛下说得清清楚楚,原来就是这么个清清楚楚?阁臣们这些日子正在与礼部商议着如何选皇夫,到时候大婚旨意一下,阿沅,你自己又立于何地?你也对我提过,太后将你赶出宫来,就是为了隔绝你和陛下来往,可你却就这么自己又送上门去?难道太后如今就会改了主意,光明正大地召你入宫?陛下毕竟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心性未定不说,就是她自己肯拿定主意,太后和阁臣们不肯,她又能如何?阿沅,你这件事,是彻头彻尾的错了!”
他见顾沅虽然不回话,眉目间却不见悔过之态,正要继续训斥,忽听窗外一声脆响,不由得大惊失色,见顾沅出门,才回过神来一样跟出去,只是他才跨出门口,便见顾沅猛地后退两步,向自己撞来,吕传一手扶住顾沅,从她肩头看过去,只见一只汤碗扣在地上,满地汤水,顾母站在汤水之间,裙角一片狼藉却全然不顾,只白着脸定定望着顾沅,颤声道:“阿沅,刚刚传儿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你当真与当今陛下——”
顾沅略一迟疑,便轻轻推开吕传,整了整衣裙,不顾满地狼藉,向顾母拜了下去: “阿母恕罪,儿不孝,儿确实与当今陛下,” 她声音生涩,语气里却依旧没有半分羞惭心虚,“儿确实与陛下有了私情。”
☆、第75章
仿佛晴天霹雳打在头上;顾母颤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大齐风气开放;结契算不上惊世骇俗;一样约定俗成自有一套礼数,就是女帝;也有纳妃之仪,可像顾沅这样毫无名分行暧昧之事;倘若看在旁人眼中,便要坐定惑君乱上的佞臣名声了。
“阿沅,”她身子摇摇欲坠;却推开吕传搀扶的手,上前一步;俯身盯住顾沅;“阿沅,你告诉我,可是陛下逼迫于你,还是,还是你当真贪图名利,自己送上门去?”
顾沅抬起头,顾母眼里的痛惜焦灼让她心痛如绞,她咬了咬唇,硬着心肠开口:“陛下,不曾逼迫于我。”
她话音未落,左颊蓦地剧痛,口里瞬间涌上一片甜腥,耳边嗡嗡作响了一阵,才觉出脸上的火热。
“伯母!”吕传想不到素来温婉的顾母竟会对顾沅这样扬手就打,一时拦阻不及,眼睁睁看着顾沅挨了一掌,左脸登时红肿起来,他见顾母再次举起手来,顾沅却跪在原处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忙上前拦阻,婉转劝说:“伯母!阿沅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不识得利害,只要——”
“我养的女儿,我自然知道她的性情。”顾母放下手,缓缓摇头道,“阿沅,自你自宫里出来,我便知道你有了心事,却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儿大不由娘,你要做这样的事,我若横了心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拦阻,只是你父亲临终时交代的清楚,楚家世代耕读传家,不求富贵,只求子弟们安贫乐道问心无愧,若有违背,便不是我楚家的儿女——这些话,你可还记得?”
顾沅心底一阵绞痛,叩首道:“女儿还记得。”
“好,”顾母正色道,“你若还记得你父亲的话,便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你若答应,便还是我楚家的儿女,若不答应,”她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要你再孝敬我什么,我们娘几个今日便分家,你分出去独自过活罢。”
“伯母,阿沅虽错,伯母教诲就是,何至于到这样的地方?”吕传大惊失色,见顾沅默然伏在地上,没有悔改认错的意思,更是手足无措,忽听院门吱呀一响,见顾洋进门,忙朝他使眼色。
顾洋才自学塾里回来,虽然不明所以,但看三人情势已经明白了三分,他从未见顾母脸色如此沉肃,顾不得手里的文房四宝并字帖等物,扑过去抱住顾母的腿哀声道:“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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