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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夏暮经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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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夏的眼泪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突然不听话的下来了,自己不顾一切地过来,甚至身上还穿着睡时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去,脚下的人字拖也因为死命地奔跑而磨伤了足趾,她这样过来就是为了一个躺在她的怀里,嘴里却叫着别人的名字的人。
  其实她们都一样傻,单单为一个人傻,但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顾夏苦笑着,将怀里的人扶起,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西枣走向的士。
  我们,回家。
  顾夏轻声说道。
  责备,她没有权力,因为她和西枣是一样的。
  至始至终,西枣手里的手机,都是捏得死死的,她没有放下,即使她已经濒临昏迷,即使那只手机已经没电了,她还是攥得紧实,她不肯放手。因为,因为似乎有人把她接走了,但那个人好像不是苏夕。
  夜间中的出租车再度飞驶,凉风叫嚣着疯狂涌入黯淡的车厢,吹乱了两个人的飞舞的发,西枣把昏沉的头偏在那个人的肩上,几乎是把自己的重量都靠在那个人的身上,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她是可以依靠的,温软的棉质面料上沾染的淡淡的香水味,身体上散发着的被窝里熟悉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温暖得让不禁她落泪,闭着眼西枣也能明确无误地感觉到坐在她身旁那个人的存在,那是比气味或触觉更无法形容的感觉。两个人贴得紧密,西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绷的心会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松懈下来,这只是感觉,莫名的直觉而已,可她还是闭上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因为西枣害怕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发现其实身旁一直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的那个人并不是苏夕,可她早就知道现实了,她为什么还要幻想!
  车里,顾夏没有说话,只是侧脸低头,轻抚着靠着她肩上的那个人飞舞的头发,听着她沉重的呼吸,间歇的抽泣哽咽,看着窗外路灯下的景致在她脸上飞逝过的或暗或明的影子。司机也是专心开车,并没有带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车前镜里,坐在后座上的两个奇怪的女人。顾夏好像让时间停滞下来,因为就在凌晨时分飞快移动的狭窄空间里,她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她拥有那个人,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自己可以握紧她的手,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触摸她,感受着她气息,她们离得是那么的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近得让顾夏在一切都尚未结束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怀念,顾夏知道自己的不该,她不该这样做,因她贪恋建立在西枣的失意之上,在西枣是最脆弱痛苦的时候,自己却在贪婪的两个人从未有过的相处,可她舍不得,下一次两个人这样的靠近又会在何时,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西枣的家离街心花园并不远,迷恋的时光是如此短暂,五分钟之后,出租车停靠在一处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内。
  梦境,是时候该醒了。
  西枣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车里的人软绵绵得像是没了骨头,顾夏拖去脚下磨脚的鞋子,光着脚丫,将西枣背在背上,朝电梯走去。顾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自己找虐受,大半夜去照顾心里并没有自己的人,她大可在安顿好醉得不醒人事的西枣后,便转身离去,这样她就不用坐在床边,听着床上的人一遍一遍的在睡梦中低喃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可顾夏舍不得走,她就这样跪在床头,一遍遍擦去那个人眼角流下了泪水,听着那个人呜咽着一个并不属于她的名字,为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包扎手腕上狰狞的伤口。
  她怎么能走呢!
  起码,现在她还不能走,西枣已经很苦痛了,她需要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即使自己并不是西枣所期盼的那个人,可她还是要留下,有人陪着总归是不一样的。顾夏不想西枣在黑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空无一人,黑暗里的人都是脆弱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刚刚被情伤透的人,西枣需要陪伴,所以自己的难受和心痛是可以忍受的,忍受到天亮之后,所有的煎熬便可以结束,新一天的开始,光明会带走夜晚的无助,伤害,她也就没必要在待在这里了,她可以走了。
  凌晨五点,窗外已经微微发亮,天际混合着暗蓝和淡白的颜色,日出将至,顾夏抬起头看了看被晨风吹拂的窗帘,窗台的外面,她看到红日初升的一角,顾夏叹了口气,她低下头,一遍遍轻抚着床上沉睡女人憔悴的面容,女人的眼角的泪痕,女人的青苍的皮肤,女人小巧的鼻子,直到她终于忍不住靠近那双柔软却没有血色的唇,缓缓触碰,小心翼翼的轻含,不经意间掉下的眼泪又把女人细腻的脸颊沾湿了,顾夏扬起了苦涩的嘴角,轻轻抹去女人脸上不小心沾上的她的泪,站起,终于离去。
  玄关的大门,打开,关合的声音微小得不易察觉,空荡荡的房间依旧安静,只是之前昏暗的空间不再昏暗,窗外的世界光明来到,属于白昼的光亮一点点爬进了黯淡无光的房子,黑夜早已退场,白日来临。
  床上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大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双眼缓缓睁开,原本应该是混沌的眼睛,却是清明一片,她伸出手碰了碰温凉的嘴角,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湿润。
  

☆、第四十二章

  西枣的影子不见了,床底下,阳台上,纸箱里,厨房的每个角落,没有,常散步的街上,常去的电影院和餐馆,也没有。以前,它会躲在某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睡个觉,或许自己一个人玩,等着被她找到,或者是三五天后,半夜偷偷钻进自己被窝,数十天过去了,身边依旧没有任何它的痕迹,房间安静得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她开始不安,打电话给朋友们吗,她不会这样做,因为没有人会知道,打电话报警,无人受理,贴寻人启事,但,似乎每个影子的模样都差不多,一个月后,八月的末尾,就在今天,八月二十六日,她终于意识到,这一次,自己终于把它给弄丢了,它会不会在哪儿迷路了,或是在某辆开往远方的汽车上睡着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八月二十六日这一天,她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
  其实,她的影子早就在某个分岔路口上走丢了。
  她天真的以为,她可以从那个人的身上把影子找回来,因为以前她都是这样做的,这是最不济却又是最快速的办法。
  只是,现在,她发现那个人的身上突然就没有了她要找的东西,这样的感觉来的措不及防,让她惊愕,让她悲哀,好像有些东西真的就在一夜之间全变样,或者都消失了,影子,寄存在那个人身上的影子自作主张的换了去处,她去了哪里,哪一个新的地方,西枣毫无头绪,只是在那个早上,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瞬间,她惊觉到,自己再也不能从那个人的身子寻回自己的东西,影子。
  的确,苏夕在那天早上来了,只是她来晚了,晚到最后连自己的影子都来不及等她,便匆匆一个人走了,留下的只有一具名叫西枣的空壳,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轻飘飘的,这样的感觉比西枣一直以来抱着的那颗空荡荡的心还要荒凉。
  是不是她连心都没有了。
  昨夜的闹剧只不过是苏夕生活里的小小插曲,她们的相处依旧没变,苏夕依旧是苏夕,那个她,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泛不起她内心里的哪怕是一丝的波纹,因为,在苏夕的心里,西枣在已经固定住了,不会变化,就像是就被定格的人偶,她的人偶。
  十点钟的时候,西枣打开房门,苏夕就站在外面,她问,你为什么要关机?
  “关机,关机了吗,可能是没电吧。”
  西枣笑了笑无力的解释,转身重新回到屋里,苏夕来了,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西枣,昨天,你一个人在那里等我很久了吗?”
  苏夕一把拉起西枣的手,她以为西枣的酒疯发完后,便会乖乖回家,毕竟街心花园离她家并不远,自己不必过来,何况她根本来不了啊,可她该如何向西枣解释。
  “嘶……”
  “你的手,怎么了?!”
  这时苏夕才发现她握住的地方是一处包裹着渗血纱布的伤口,西枣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不能来的时候,我就走了,伤,没事。”
  西枣不留痕迹的从苏夕手里将她那只可笑的手抽出,她平淡的编织着昨晚一个不真实的故事。
  “昨晚我真的是来不了,你也知道黍和童童在家里,我不能来,可我担心了一个晚上,我根本睡不着觉,我以为你会一直等下去,我以为你会出事,还好,还好你没有,以后答应我别这样让我担心了,好吗!”
  西枣的说辞让苏夕忍不住松下一口气,可她又不禁开始责备西枣昨晚的鲁莽与冲动,还好,还好现在的她又恢复了正常。
  “好。”
  应承空洞得让西枣都觉得是一句敷衍,好,这句答应,好像她对苏夕说了无数次,无数遍,多到让她感受不到字里的份量,只剩下一声飘渺的音节,好,已经代表不了什么。
  那一刻,西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因为西枣终于发现在苏夕的眼眸里,她无法找到自己的影子。一夜之间,苏夕还是那个苏夕,她没变,可西枣却变了,原来她一直在变,变到直到有一天她找不到自己了。这样的发现让西枣感到无比苍凉,她把自己弄丢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她从来觉得自己在19岁以后,就变成了一只被抛弃的流浪动物,她无法安定,因为她没有家,她只能走走停停,即使她觉得那些她经过的地方都是大同小异的,她丧生了区分不同的能力,但她还是知道知道走过了那些地方,以后要到哪里去。可现在,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晓得了,她又该如何往前走,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糟糕。
  她试图想从苏夕的身上把自己走丢的影子找回来,她努力过,她就坐在床上听着苏夕说着下一次,将来的很多个下一次,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安安静静地任由苏夕为她做饭,与她说话,
  在这些过程里,她以为影子会在不经意间从她与苏夕之间跳出来,告诉她,自己只不过是和她开了一个邪恶的小玩笑,可惜,并没有。甚至就算西枣依靠在苏夕怀里,她发现拥抱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既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美好,而是苍白,苍白得像白开水一样的无色无味,影子为什么这么可恶,离家出走的同时,把她所有珍惜的的收藏,都全部打包捎走了,片甲不留,她什么都没有了。
  苏夕走后,她花了一个下午,坐在床头发呆,看着秒针,分针,时针开始逆转,时光飞快的倒流,事情终归到了这一步,终究到了最后的阶段,西枣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八年前,她决定离开的那段日子。从蹈覆辙,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可当猜想成为现在时,她还是无法承受。这一次她赌得太重了,重到连自己影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兑成赌注,挥霍出去了。
  一切都是镜中花月,得到的永远是成像的幻影。
  是啊,故人依旧,只是,到头来空欢一场。
  是时候停下来了,她需要静下心来,捋一捋过去与现在的关系,那卷存放在脑海里的八年前的记忆胶片,她从未正视过,她只会抽取其中零零星星的片段,飞快地快进,倒退,不敢暂停,她不愿直视。可这一回,她不得不拾起那些被略去的桥段,细枝,末节,她要去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来给她一个充足的理由让她放手,她可以做到的。
  或许这样,她就可以把她的影子找回来了,可在这座城市里,到处布满了苏夕的痕迹,她不能留在这里寻找她失踪了的影子。
  西枣想,她得离开这里,把它找回来。
  影子,她记得从前从未在意过这个存在自己身体里的小怪物,直到某一次的旅行里,与一个陌生小男孩的邂逅,让她开始尝试着了解自己身体的这一奇怪的部分。
  那是一个炎热正午,阳光把一切变得缓慢,她走到了一个午睡中的小镇,一串串没心没肺的笑声在慢慢靠近,她以为,这样的时候只有树上的知了和地上吃食的麻雀还能保持精力旺盛,一个小男孩正和一只小狗在太阳下来回疯跑,杂货店的老板娘被吵醒,神情迷糊,皱皱眉头,边嘟囔,边揉着胳膊,小男孩和小狗走过来,看着她,小男孩说,你的影子看起来好短,像一个胆小鬼躲在你的背后,她还没想好该如何答应,他俩已经带着各自的影子跑开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仍没有一丝痕迹,可心情却没有之前那般焦躁。
  走出小镇的时候,她突然醒悟,可能影子就是不愿长大的胆小鬼,用躲藏自己,来隔离一切过于复杂的东西,比如心事,比如人心,比如过去。而有些躲不过去的,影子只好选择先行逃亡,它永远是个胆小鬼。
  但这一次,西枣要把它找回来。
  这一次为的不是苏夕,而是她自己。
  一趟出走,似乎变得必要起来。
  她要把最近乱成一团糟的生活重新梳理,还有那些与她有过羁绊的人们。
  过去的人,那些酒吧里与她相逢的过客。
  交织在过去与现在的人,苏夕,茉优,周黍。
  再有,现在的人,顾夏。
  顾夏,西枣告诉她要独自离开上海一段时间。
  顾夏问她去哪儿,西枣说,西藏。
  茉优,西枣告诉她,或许一趟旅行就能让自己把事情看清楚,让自己做出选择。
  茉优问她去多少时间,西枣说也许是半个月,也许会更长些。
  而对于苏夕,西枣只是发了一通短信,她说她累了,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或许就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面对一些事情,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八月二十七日,西枣翻出一块依旧停走了好久的怀表,换上新电池,找修鞋匠补好背包上的缺口,金鱼寄养到宠物店里,带上充好电的手机还有有余额的银、行、卡,关好水电,燃气,锁好门窗。
  她出发了。
  八月的尾巴,飞机飞过车水马龙的城市,烈日下的上海,短暂别过。
  

☆、番外

  南方小城的冬日,虽算不上寒冷,但走在街上,仍能感受到猝不及防的凉意。秋入冬后,在南方,室内与室外的温度反差巨大,少了北方的暖气设备,假期里的人们只能懒散地窝在温热的被窝里,看着窗外的20多度的艳阳天,不愿动弹。几番拖沓犹豫之后,难得的周末便这样过去了。
  西枣的假期近乎两月。
  今天,仍是早上十点,蓬头垢面的她磨磨蹭蹭地终于从床上爬起,随手披了件比睡衣短许多外套,朝洗面台走去。看着镜子里哈欠连天的自己,没有焦距的眼睛,苍白的脸庞,许久未修理的眉毛,胡乱扎起的头发,西枣破罐破摔地朝镜子深深做了个难看的鬼脸,又被镜子里的怪物吓到吐了吐舌头。牙刷在嘴里来回扫荡多时,麻木的西枣才发现嘴里没有任何泡沫,低头一看,原本附在刷头上的膏体,不知什么时候跌落在池台里,浅蓝透亮的一小块奋力抓在光滑湿润的陶瓷上,可重力却狠狠地拉扯着它的身体,让它挂在水池边上摇摇欲坠。西枣捻上新的牙膏,随手拧开水阀,附着在槽里的脏物瞬间被水冲涮,消失在黝黑的管道里。
  “妈,今天几号?”
  西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朝着窝在沙发上的身影喊道。
  没有回应,西枣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
  “妈!”
  “三十一。”
  母亲头也没朝西枣这边看来,一直聚焦着前方花花绿绿闪动着的屏幕,目不转睛的眼眨都不肯眨一下。
  “爸呢?”
  “买菜去了,厨房有粥,自己盛去。”
  母亲还是没看西枣。
  “不想吃。”
  西枣被刚刚镜子的怪物恶心到了,有些反胃。她看了看阳台上高照的暖阳,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返回卧室。
  两个月假期荒废了一个月,是时候振作精神了,可想归想,西枣仍躺着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该吃饭了。”
  父亲第三次敲响屋门,躲在被窝里的西枣不得不爬起来。
  尽管平日里西枣劝阻再三,饭桌上的父亲仍会朝西枣碗里夹上量大而多的肉,西枣总会偷偷将其中大部分塞到母亲的碗里。这日与往常无异,母亲仍守在冗长无比的谍战剧旁不肯离开,父亲站在饭桌旁望着母亲崔三请四,西枣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朝母亲热气蒸腾的碗里勺进几勺蒸排骨,然后匆忙用白饭草草掩盖。
  午饭后,西枣擦干净嘴,又躲在被窝里看了一下午的康熙来了,一期一期节目下去,西枣本该勤奋的午后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闷在被窝里的西枣终于肯掀开被子了,因为手里的iPad没电了。她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被昏黑的日落交接代替,附近的人家已是灯火通明。西枣有些饿了,她爬起来准备出去问问父亲晚饭做好了没。不过西枣很快注意书桌上的饭碗,那里面盛满饭菜的碗,原来父亲早就催过西枣,只是西枣一直沉迷于小s与某位嘉宾的精彩互动,死活不肯出来,父亲只能将晚饭端到西枣房间去。
  “趁热赶紧吃!”
  父亲关门前好像还朝西枣拱起的被窝喊了一句。
  西枣现在稍稍回想一下,突然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当时没有听见,可事后却又清楚地肯定有一个人似乎曾经喊过她。西枣突然想起刚刚节目里八卦的灵异事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饭菜早已冷掉,角落里的菜肴奄奄一息地躺着结满油层的汤汁里,黏糊并且少了刚出锅时鲜新的色彩。卖相不是很好,但这并不妨碍西枣的食欲。她盘腿坐在床上,将肉和饭大口勺进嘴里,最后才细嚼慢咽地将她爱吃青菜和豆腐吃尽。
  深深的饱嗝后,西枣终于觉得自己刚刚绞疼的胃舒服了许多。她端着干净的空碗打开房门。
  “妈!”
  嘹亮的嗓音穿通了宽大的几间黝黑屋子,没有回应。西枣下意识地打开身旁的开关,饭厅骤然明亮,饭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只汤锅和汤锅上的一只汤勺。西枣望着挂在客厅墙上安静的电视,转身走向饭桌,打开锅盖,给自己勺了一碗骨头汤。庆幸,汤还是温热的,西枣站在桌旁咕噜咕噜将碗里白清的汤水灌入喉中,便将汤锅和碗一起端回厨房。
  父亲一定陪着母亲到小区里散步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西枣擦干湿漉漉的手,望着昏暗阳台上被海风吹拂的几件零散的衣服,三两只衣架悬挂在风中吱呀作响。眼睛骨碌一转,跑回房间拿出藏在行李箱里的一盒七星和一只打火机,又飞快地将自己抛入阳台旁的躺椅上。
  一吞一吐中虚无缥缈的烟雾随风消散,西枣深深吸着手指间袅袅升起的青烟,美美地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如此惬意了。西枣弓着腰像夜里困乏的黑猫,眯着眼慵懒得伸着懒腰。眼前巨大的高层住宅楼的星散的灯光一点点的从西枣湿润的眼里晕开,像一朵朵模糊却发着光的小花,朦胧而触不可及。西枣抹去眼角因困倦而泛起的泪花,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两座高楼发呆,不知她看的是高楼大厦里的一户户家灯,还是楼与楼之间那一片星光浮动的海湾。指间燃烧的火红花慢慢凋谢,化成灰烬散落一身,西枣却豪无知觉。
  自从十七岁西枣离开这座小城北上求学后,她便丧失了一种叫家的感觉,远处巨大的高层建筑上,万家灯火在此聚集,并常驻,守护,填满着原本冰冷而空荡的躯壳,不眠不息。那些通明灯各不相同,白炽灯的苍白,落地灯的昏黄,夜灯的红绿蓝,因为亮度和质感的差别,每家每户的亮光都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区别可能细小渐微,但依旧可以将它们区分开来。
  只是这些五光十色的灯,没有一盏是为西枣打开的,也没有一盏是属于西枣的。就连西枣此时置身于的这只巨大的砖头盒子,西枣也从未将它称为,家。
  原先的那个家早在西枣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学期里就倒塌了,旧家里一切熟悉的味道,家具,器皿,墙壁,早已在两年前消散,搬走,丢弃,重新粉刷。现在的那个100平米的空间属于一户来自北方的短暂的租客。
  西枣从大学回到小城的第一个寒假,旧家早就不在了。西枣仍记得自己独身北上的前一个晚上,她将陪伴了她整整八年的黄毛熊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在衣柜里。可仅仅时隔半年,家不仅搬了,那只小熊也被父亲随着一堆旧家的杂物扔进垃圾堆里。从此,不知为什么,西枣对于这座小城十七年的记忆,对于家的记忆与小熊一起丢在了那堆杂乱无章的垃圾里。在西枣心里,那种叫根的东西在此后几年悄然无声地被拔起,缓慢却决绝。当西枣意识到这点时,也已经是她游荡过几座北方城市之后的事了。
  西枣对她去过的城市几乎都没有什么感觉,大学四年,她所居住过的城市,与她的家乡一样靠近海边,她往复看着前往这座城市旅游的观光客,一年更换一批,络绎不绝,生生不息,自己却感受不到这座城市的独特之处。而其他的地方,其他西枣走过的地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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