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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中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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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真意看了眼沉蔻带着面纱的样子,一时竟觉得她这半遮半掩的模样竟比方才还要勾人,只好拉住了缰绳,将自己头上的幕离摘了下来。
“你我换换。”裴真意将幕离递到沉蔻手里,又从她耳边取下面纱。
天色正好,风光无限,沉蔻对裴真意的要求没有什么意见,接过幕离也就有样学样地戴在了头顶。
如此换着戴好后,马又走了起来。
眼下出了山林,天风再没有了草叶为碍,也就显得要比在林间时强劲了几分,吹得沉蔻周身的纱幕都飘摇了起来。
为了看路,裴真意伸手把沉蔻的身子往一边拨了拨,半晌后,又伸手按了按。
“怎么了呀。”沉蔻无端被拨来按去,终于也不满了起来“裴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裴大人”这三个字咬得既飘又软,说出口的音调就像软风吹在人耳边。裴真意此前只听过一种人会用这种声音同人说话,但尽管眼前人的音调浑然天成,却要比那些人习用多年的调子还要妖冶。
裴真意不动了,她沉默须臾后木着脸回答“你挡了我视线。”
她坐在沉蔻身后,被宽大的幕离轻纱遮去了大半张脸,眼前的路也有大半都看不真切,视线里几乎尽是摇曳轻柔的纱色。
“既然如此,便我来驾马就好。”沉蔻倒是并不多想,说着便牵起了握在裴真意手里的缰绳,身子坐直了起来,彻底挡住了裴真意的全部视线。
这哪儿能开玩笑裴真意并不觉得一个连腿都站不直的人,会有那本事驾马。
眼前墀前城的城门也渐渐在光中明朗了起来,距离已经很近。想着,她干脆勒停了马,翻身从马背上下到了地面上。
“莫要乱动,我牵你便是。”裴真意说着,牵着马开始向城门方向走去。
城门口聚集了许多人,都是要进要出的市民与马车。把关的兵卫正一个个查看着,速度虽不慢却也仍旧算不上快,一时也就排起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来。
裴真意甫一走进那长队里,就见到前面的马车忽然掉了个头,走出了原先的队伍,开始往她身边靠近。
“”裴真意蹙着眉,目光很冷地看着。
那马车她先前在墀前城里见过,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纨绔车驾。
“百闻不如一见,久仰裴大人盛名”
人未到,声先来。话音落下之后,裴真意才看见那马车帘被掀开,下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远远一看这松竹身形,晚辈就知道定非凡人,果不其然,裴大人的好姿容,就连这面纱也遮不住。”那女子不管不顾,下来就是一通吹捧“天上地下哪里还能见到这种好容貌,当真让晚辈倾慕。如今裴大人亲临此地,真是令整个墀前都跟着焕光生辉。”
面对这样明显的吹捧,裴真意却像是并未曾听见一般一言不发,面纱下的脸毫无表情。
气氛静默了数秒,常人是该感到窘迫的,但那女子也并不恼怒,仍旧站在一旁,憧憬地看着裴真意。
朝中素来人人皆知,曾经的丹青大椽奚抱云有三个弟子,其中手笔比起当年奚抱云还要特立三分的,就是眼前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裴真意。
画工虽精妙,脾气却也古怪得出了名。
人人皆知裴真意自十余岁名扬朝中后云游九州、出入山间林中,寄心山水之余总能描摹出佳作无数。但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极其厌见外人。
据说这位裴大人,就连在拍卖画作时都并不亲自出面,只坐在高纱幕后,由着旁人按她写好的字样作解说。
旁人现提的问题若是要她当面解答,那便一概不应。画卖离手,即刻便离开,便是哪位达官贵人请留,也绝不多留一刻。
这样的脾气并算不得文人清高,也说不上是什么丹心傲骨,很明显就只是厌人弃世。
这本来是该惹人厌烦的,可裴真意偏偏又生着一张绝好的脸。不论是谁有幸见到过那轻纱幕离下的姿容样貌,都要心神迷离、魂不守舍好几天。
曾有画师有幸在这位裴大人双十年华时,见到了她幕离与面纱下的全貌,当即神魂皆凝,立作画像。而那画像也就在即刻传遍了全城,三日内散至朝中。以至于如今,便再无人不知当下那位名扬朝中的大画师,生着如何的一副绝好样貌。
但眼下,这位从不脱下幕离的裴大人,居然只戴了一块轻纱缚面,露出了一双清绝至极的眼睛。
队伍动了动,露着眼睛的裴真意并没有多给哪怕一个眼神于身边人,只牵着手中骃马,跟在队伍后朝前进了进。
沉蔻坐在马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裴真意身边的那富家小姐,一声不出。
四周人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或有人满目好奇地偷偷瞄向这边,也有人无礼地径直呆呆盯住了裴真意。
作为这位裴大人所牵的马上之人,沉蔻也收到了许多视线。
她此前是从未见过人的,更遑论这样多的人,于是她就隔着一层纱幕,朝那些人环顾回望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人间。沉蔻看着由近及远熙熙攘攘的人,心下新奇。
原来这吵吵嚷嚷、拥堵繁杂的,就是人类。如此想来,果然还是安安静静又好看的裴真意,是她见过的最完美。
队伍一路向前,裴真意始终没有理会身边的那位富家小姐,只在最后对她稍稍点了点头,就再没回顾地牵着马进了城门。
待到走入了墀前城里的小街巷,人渐渐稀少,沉蔻才扒着马辔弯腰,在裴真意耳边问“裴大人的脾气,好像很大呢。”
这声音分明是气音,裹挟在一缕凉凉的吐息中,吹入了裴真意耳中。
妖里妖气。裴真意伸手拂开了沉蔻,将她按回坐好在马上,看着前路回道“你穿得少,方才在山中没有什么,眼下人多眼杂,不要乱动,坐好。”
想着,裴真意就朝她看了一眼。
所幸那幕离有够长,坐在马背上时能将人全然遮挡。不然若是露出沉蔻那裸着的腿来,在城门时当真也不好交代。
正想着,裴真意就看见幕离下的纱帘动了动,是沉蔻用足尖将纱摆撩了起来,借此伸出了半截纤细的腿。
此间裴真意特地选了人极少的小道,两旁都是作坊,一时门口街巷上也就并无人。但裴真意看着眼前那白皙玲珑的半截儿脚尖和那之上蔻色的足趾,还是立刻伸手拍了一下她足背。
“你收敛些。”她说着,刻意忽略了那一下接触时冰凉而柔滑的触感,垂眸理顺了被手边那点沉蔻撩乱的纱幕。
沉蔻倒也并不反驳,一时只从那浅青的纱幕内传来了几声含糊的嗯声。
到底是初见人间,若只是方才那些山林谷地景色,对于裴真意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陌生,那都是她溯游之际跃出水面就能看到的景象。
但如今她坐在马背上、由裴真意所牵引而见的一切,则是她从未有过接触的人间。
楼宇街巷,高马华车,房檐上彩色皮纸缝就的灯笼,和高灯柱上缠着的飘穗,看起来都繁华又艳丽,为她所不知。
两人沿着几条路弯弯绕绕,不出多久就来到了裴真意先前落脚的邸店。
而到了邸店前,裴真意便握着沉蔻的腰将她一举抱下了马。店家很快来了人将那马牵走,一时裴真意也不好再多作停留,便干脆再次将沉蔻抱了起来,朝邸店厅堂内走去。
身后那店家的小倌儿已经摘下了马袋,捧着一干物什跟在了裴真意身后,见她怀里抱了个姑娘,便下意识要接“大人,这姑娘”
沉蔻见裴真意停了下来,还以为她当真要把自己转手,登时便伸出手紧紧环住了她肩背,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裴真意。”
只叫了个名字,并无续音。裴真意垂眸看了她一眼,只看见了一团柔软的幕纱。
“多谢,但不必。”再抬眼,她便点点头拒绝了那小倌儿。
所幸裴真意自小为了研习丹青画道,腕力与臂力都还算了得,此刻始终抱着不松手,也就并不觉得如何吃力,很快便抱着沉蔻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小倌将马袋放下后,也就立刻合了门离开。
此间清晨已过,却又还未到午时,做什么都似乎晚了点,又似乎早了些。裴真意将怀中人放在了邸店房间里精致雕花的窗下木椅上,卸下了面纱。
沉蔻见她取下了面纱,便也就斜靠在椅背上,摘去了幕离。
两人一时静默,片刻无言。
眼下看着裴真意的神情和模样,诚然是再正经不过的君子貌,疏而清淡,没有丝毫越矩。但沉蔻扫了眼面前裴真意盈盈一握的腰,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这一路来时,从涧中到房内,裴真意几乎是抱了自己一路。
抱本是没什么的,沉蔻自己也并没觉得怎样。但直到这一刻,沉蔻才想起裴真意抱着自己时,似乎有那么几个瞬间,要比一般来得不同。
那一瞬间触感绝非偶然相碰,也并非抱起她所需。沉蔻忽然清晰地想起了那时沿着自己腰线,不急不缓一气抚过的指尖。
所以这位淡漠又正经的裴大人,方才一路,原来是在偷摸自己腰
4。流纨
这边沉蔻正远远近近瞻前想后,那边裴真意则思量起了该如何安排这凭空多出的一口人。
她对沉蔻实在太不熟悉,不熟悉她的来历、不熟悉她的所属、不熟悉她的身份,就连如今该怎么去养活她,都没有半点头绪。
不过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
沉默了片刻后,裴真意就伸手将沉蔻放在一边的幕离拿了起来,行云流水间就走到了门口。
而她推开门后才反应过来身后还有个人,便顿了顿嘱咐一句“我去为你置办些衣物,你便留在这里,切莫这个模样到处乱跑。”
说完后,她视线在沉蔻身上流连了一圈,便很快错开,合上了门。
眼下巳时未过,仲春里恰逢晴空,浓云舒卷。裴真意背对着合上的房门,抬眼看了那抹云色许久,才迈开步伐向外走去。
而待到再回来时,就已经几乎过去了半个时辰。
裴真意推开门,微微有些讶异地发觉沉蔻居然还纹丝不动地原样坐在椅上。
也是。她尚且不太会行走,自己临行前早该把她抱上床去。也不知这样坐了这么久,她累是不累
裴真意见沉蔻一直阖着双眼,便当她是累得睡着了,就放轻了步伐,抱着怀中物什走了过去。
哪里晓得方才弯腰将手中东西放了一半在桌上,那个闭着眼的人就忽然伸出了手,掀开了裴真意的幕离。
“哎,”她话音未出,先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后很快伸手抱住了裴真意的腰,“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沉蔻体温很低,或许是因为前身居于涧中,身上肌肤也细得令人无端想要喟叹。
裴真意被她隔着一层衣衫猝然抱住,那柔柔幽幽的触感便一时令她脊背都紧绷了起来。
她确实是对这般美的人与物不可抵抗,甚至下意识想要接近,但当这份接近来得太过主动时,裴真意又感到了惶恐。
风月、花鸟,情人、情事,这些都是裴真意从来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的遥远彼方。而在她脚下与那彼岸之间,还隔着一段三年的晦暗遥远。
那段晦暗蒙尘的记忆像是狂风骤雨,裹挟着肮脏至极、不可抹灭的恶心尘垢,冲灭了黯淡如豆的微弱灯火,又肆意扑打上枯瘦庙宇中残破的窗面,将对岸的风光霁月都抹上昏黑。
那尘垢深处的一幕幕景象,无论何时想起,都总还能令裴真意感到一阵翻涌的吐意。
这令人恶心的吐意并没有随着记忆的渐行渐远而消失,反而每一次上涌时,有些东西都还鲜活得仿佛近在眼前。
裴真意自认或许这一辈子,她都该无法忘怀了。
于是她屏息片刻后,强捺着不适,微微挣开了沉蔻。
“给你带了些衣物回来,你这便换上罢。”她点了点桌上的包裹,转移开了话题。
裴真意仔细观量过一番,尽管沉蔻身子轻盈得可怕,身量总体却还是和裴真意自己差不离。于是这一趟里她给沉蔻带的这些衣裳,便都是她平日自己的尺码。
那边沉蔻被挣脱开了,一时倒也并不低落,反倒在看见包裹时唇角更加弯了弯,露出了个十分欢愉的神情。
她沾染着蔻色的纤细慢慢挑开了包裹上的系带,很快就露出了那里面的一派浅绯与藕合色。
“觉得这个颜色合适你,便买了。”裴真意目光落在窗外,漫不经心地说着。顿了片刻后,她又将视线移回,垂眸看着沉蔻“你会不会穿”
沉蔻听她这样问,立刻便答“当然是不会的,一定还要你替我穿。”
打什么算盘呢。裴真意心里有些好笑,面色却还是淡然“不会便学会,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穿衣的。我如今便告诉你如何穿戴,日后,都还是得靠你自己。”
这话倒是无可反驳,沉蔻抿着唇沉默了须臾,还是只好回答“那好罢。”
两人便就着穿戴絮絮说了将近一刻钟,从里衣到绣鞋,沉蔻简直是一样也不会。
好容易到了她终于似懂非懂,裴真意便合了门出去,说是到了晌午,也该点些吃食。
合门之前,沉蔻便被抱到了床沿边。她一个人抱着那堆里外衣裳,垂在床沿的腿边放着双精细绣鞋,见裴真意离去,便好半晌都是这样孤零零坐着。
她其实已经感到自己能够行走了,但她并未说,裴真意也就并不知。
更何况她本来便喜欢裴真意,也就更加乐得被裴真意抱来又抱去。若是裴真意能始终不提,她便愿佯装一辈子不可行走。
出了会儿神,沉蔻坐在床沿上慢慢将双腿收了起来,叠放在了床边。
自打化形以来,她还从未好好看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刚破水时,其实她是对着水面照了自己面许久的,但那时她脑中尚懵懵懂懂,更何况在还未看出个所以然时,就见到了裴真意。
但即便如此,听先前裴真意话里的隐约意思,沉蔻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定是生得极好。
于是她就微微自得了起来,翘着殷红的唇弯了眉眼。
到底还是在意的。裴真意长得那样好看,让她第一眼看到便丢了魂,若是自己生得不好,又该怎样去配
裴真意离了房,径直便朝廊庑之外的邸店厅堂走去。
“店家,今日例食都有何物”裴真意走到台前,伸出一根纤细指尖,在木台上敲了敲。
台后的店家随即抬起了眼,看向了眼前那遮在纱幕后的身影。
因着知道这幕离下的人必定大有来头,店家便也格外不敢怠慢,当即挺起腰答道“今日后厨里备了一汤四菜,两荤两素,皆是小盘小份、最精细的食材与做工,汤是从辰时起精熬过两个时辰的豕骨高汤,今日配炖的是南野新送来的湖藕,绵软糜粉,包阁下满意。”
裴真意听到这里,心里静默了片刻。
绵软的湖藕,包不了她满意,她偏爱生脆的塘藕。
腹诽片刻,她到底还是并没有说什么。她不喜欢绵软的,或许沉蔻喜欢。想着,她点了点头问道“那么菜品为何”
“两荤是炉焙鸡丁并水腌鱼,两素有素炒青蔬同金玉羹。”
“嗯。”裴真意只是顺口问问,也并没大仔细去听,待到那店家说完,便果断地用指尖推出几枚钱币放于台上“便送两例于我房中即可。”
那店家忙不迭应下,招招手示意边上的小倌儿朝后厨去了。
裴真意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觉得应也差不多了,便转身又朝厅堂后折返了回去。
那边沉蔻已经穿戴好了衣衫,正转着从包裹底下取出来的那柄团扇,将扇面上图案对着窗外天光赏玩。
团扇许是裴真意配着衣衫买的,绣工虽然算不上极精,却也别有趣意。
尤其是那纨素扇面上绣着的杏花,团团簇簇深深浅浅,迎着窗外、让天光穿过去看时,便显得尤为鲜活。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沉蔻看着那之上的细小绣字,纵使她生来便能辨认出每个字的音形,但合在一处后,又令她感到了些微迷惘。
到底是人间情词,即便能够读懂字句,她一时半刻也并悟不透那字句之后的情思。
裴真意推门进来时,便一眼看见了床沿上斜靠着的沉蔻,看见她伸手举着团扇,一段绯色袖口沿着腕间滑落,露出了半截曲线纤细、肤色剔透的腕臂来。
沉蔻正出神地转着团扇,见裴真意回来,才放下手回过了神。
她一手撑住床面,动作徐徐地支起了身子。
这支撑的动作让她半边肩膀微微耸起,一时轻纱织就的春衫便全然勾勒出了她肩头曲线,逆着天光便像是渡染了晨曦的覆雪山棱,无端牵引人魂。
裴真意只看了一眼,就即刻错开视线。
“可还好看”沉蔻见她不看,便偏要逗惹,双手撑着床沿,朝裴真意问道。
果不其然,闻言裴真意还是朝她看了过来,很快地扫视一圈后浅声回答“自然是好看。”
沉蔻有些得意,她晃了晃垂在高床沿边的修长右腿,鞋跟磕碰在床边,发出几声轻微的碰响。
这响动被裴真意很快抓住,她若有所思地盯住了沉蔻的双腿,片刻后缓缓开口“我想你或许已经能够站立。”
“是么。”沉蔻面色带笑,也不置可否,只仍旧看着裴真意。
裴真意见状便朝她走了过去,握住她腰肢将她整个儿抱了起来。
不知为何,裴真意感到这一次与前几次都要不同,沉蔻的腰身眼下仿佛格外软,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自己胸前,丝丝微凉的温度都从那两层布料之外向裴真意渡来。
“”裴真意蹙着眉,翕了翕唇最终还是抿住。她将沉蔻放在了地面上,并不在抱着,而只是微微揽扶住了她,半晌过后道“你看,这便是能够站立。”
“啊,是么。”沉蔻还是这样回了一句,举起手里的团扇掩住下颌,视线跟着裴真意的一道,落在了二人足尖上。
“嗯。”裴真意应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握在她腰肢上的手“你走走试试。”
说着,她已经彻底松开了指尖,后退了两步,仍旧定定地盯着沉蔻浅绯裙摆下的的双腿。
走么沉蔻看了眼裴真意认真的神情,到底心下还是无奈。
她探出了裙摆下的足尖,一步、两步,终于还是连贯地从床前,一步步走到了窗下。
裴真意静默间立于一旁,从沉蔻所出的第一步起,便微微屏住了吐息。
眼前人的行止丝毫也不像是初次行走,一时入目无端如流风袅袅、似回雪飘摇。分明是履于平地,入眼却如同行上云端。
是同任何人都气韵不同的姿态,比伶人犹多七丝娇妩,较舞姬尚多三分盈盈,糅入了裴真意不可用言语形容的妖冶。
这妖冶诚然是媚态迷离,但乍然入目,却又并不带任何妓子伶人的下作,算得上是无知无觉间浑然天成的绝妙姿容。
若是定要表达,裴真意更倾向于此刻便执笔,将这一幕录入画中。
配以翩游青鸾,饰则薜荔女萝,缭绕荪兰芳草,环入浩水清江。佳人执扇,袅袅款款。
而若当真如此,那既定然会是一幅艳倾九州、色冠朝野,令人入目再难忘却、念念回想的无价画卷。
而那无价画卷之中的瑰丽之人,近在眼前。
天然未雕饰,无垢又无瑕。
5。天纲
这是怎样一种心境
难以言表。裴真意自认如今短暂生涯之中,已有许许多多年都厌倦与旁人接触,除却堂中两位师姐外,她几乎愿避开一切世人。
而眼前这位并不能够被严格称为“人”的女子,却是如此许多年来,她想要倾身接近的第一个。
说不清是因为她身上那妖冶又天真的气质,还是那过于出尘、符合了她多年来一切审美的身段脸孔。
但不论如何,她都是裴真意从未体验过的第一个。
“如何”
沉蔻走到了窗边,腰身微软地靠住了镂花红框,轻摇着团扇,抬眸含笑朝裴真意问道。
“自是极好。”裴真意也不再同她委婉。
闻言如此,沉蔻倒是笑了。她身影逆了天光,轮廓都被晌午的日头描出一道浅浅金边。
自是极好。
裴真意在心中再次默念。
还未来得及多说,房外传来几声轻叩,是先前所定午膳。
裴真意打开房门,便有两个小倌儿麻利走入,将手中两份相同的四菜一汤在房中桌上放下,随即很快退出,合上了门。
“这都是什么呀”沉蔻从门开的那一刻起,目光里就带上了十足的好奇,而眼下门甫一合上,她就几步飘摇到了桌前,看向那几个小碗碟。
这午膳菜式足够,分量却也诚然精少。裴真意看着那几碟荤素汤羹,坐了下来。
“你尝尝,还合不合口。”
说着,她将碗筷摆好,一手示意着拈起乌木筷子,另一手将沉蔻那双递了过去。
沉蔻有样学样,很快就握住了那副乌木筷。
裴真意见她迟迟不动,便率先动了手。
面前是一碗冒着袅袅烟气的湖藕骨汤,碟中则是炉焙鸡丁水腌鱼,素炒青蔬金玉羹。
而直到裴真意下筷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今日荤菜之中有道先炸后烧、佐了配料烹制过的水腌鱼,那鱼只取了肉厚的肋排部位,放在盘中。
而水腌鱼,本质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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