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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中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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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推门时,她只笑着答道“不是湘儿。是栩儿。”
“师姐。”裴真意站在门前,向门内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郑重答道“栩儿回来了。”
53。梁上燕
房中寂静; 偶有虫鸣。
微黯的室内,一窗午后秋光斜入房中,将窗边掩映着的繁茂花草映得半边通明生光; 半边黯淡深沉。
这一明一暗交相辉映,寂静无声中光色融合、自成一画。
而在这样的画中; 沉蔻只是恍然一瞥,便立刻看见了江心亭的身影。
若说裴真意是自在随性、无可玷污的剔透伐阇罗; 一眼看来虽柔却非弱,那么当沉蔻看向江心亭时; 心下便却只觉得那温和弱质的气息; 无端便能令人从心间发出喟叹,随后毫无自觉地松下一切防备。
江心亭的模样入眼入心皆是和煦,便如同浅月下温软的水波一般; 引着人将神思都游离入天外。
心似冰壶含秋月,貌若流风送回雪。
“是栩儿啊。”一时的静默过后; 坐在花后的江心亭终于淡淡笑了起来,朝裴真意轻招了招手,此间声调未变; 仍旧是清浅“可算回来了。快来; 给师姐看看。”
江心亭的笑很浅; 便如同她轻弱的声音一般; 令人寻不出半分侵略性。
她分明看起来是柔弱而温软; 甚至可以说是可欺; 但沉蔻总也还记得裴真意所言; 江心亭的性子虽然温柔随和,却其实又绝非软弱。
即便心下知道是如此,但江心亭身上便是总有种吸力,让人甫一见过,便下意识想要亲近、想要去保护。
便如同是最温柔而夺人魂魄的温柔乡,使人一眼望去,便想要沉迷。
也只有如此,才能得了蔺吹弦与裴真意两个人的维护与偏爱。
如今沉蔻见了,也知道了这份偏爱,她自然是担得起,且当之无愧。
如果是江心亭,那便是怎样偏执的报恩,都自然不会为过了。
沉蔻想着,忽然便理解了先时蔺吹弦所为一切。
沉蔻正兀自神思游离着,眼前裴真意就已经走到了江心亭身边,弯下了腰。
这一靠近,裴真意便看清了江心亭正摆弄着的东西。
“这是你的主意罢”江心亭指尖轻轻点了点小案上的长匣,语调带了些极其浅的笑。
一时二人透过木格看去,只见内里是一只红头的大蟋蟀,正摇头晃脑,好不威风。
“是。”裴真意笑道“这可是懋陵最贵的斗将军呢,筋骨腿脚都是一顶一的健壮,比起咱们山中的小蟋蟀,那可是要强健上十倍。师姐可还喜欢”
江心亭笑而不语,只是示意她去看一旁的满地画稿。
裴真意细细一瞧,居然悉都是这红头小虫,或伏或跃、动静皆具。
想来这些货礼也不过是前日或昨日方到落云山、只先于裴真意一步,而就是这一步的光景,江心亭就已经画出了这样多的图,可见自然是爱不释手、满心欢喜。
沉蔻之前亦曾听裴真意说过她这位大师姐自小便无心花鸟、偏爱鱼虫,落云山中所生的昆虫,几乎都曾被她捉养来摹过个遍。
如此一来,这山外的稀有斗将军,倒是当真投了她所好,江心亭诚然是十分欢喜。
两个师姐妹十余年未见,此间倒也并不生分。裴真意自知这些年岁里她逃避着回山、甚至连书信也不向回寄,都只是因了她自己的心结,江心亭何其无辜。
这样想着,她便隐约觉着自己对江心亭有愧,言语间的音调都更柔和了些,生怕惊扰了话音弱气的江心亭。
如此聊过三两句后,江心亭很快便一眼看见了一旁几步外站着的沉蔻。
“这是谁家的孩子”江心亭眉眼间仍旧是浅笑,白皙颊边的梨涡一时若隐若现“倒当真漂亮得不似人间物、更像是画中人了。”
江心亭说着,便又向沉蔻招了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江心亭轻轻问着,又含笑看向一旁裴真意,目光安定之中又带了些问询。
沉蔻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弱气纤柔的声音,她看着眼前纤弱温和得如同新絮的江心亭,不由得也受了感染似的,声音更加飘忽了起来,答了声名字。
“沉蔻。”江心亭轻声复述一遍,若有所思道“这名字倒也是自成一画了。当真精妙无双。”
沉蔻脸颊微绯,闻言声音极轻地答道“是起名之人有心。”
江心亭闻言却也不多问,只是垂眸莞尔。
三人言谈至此,吴云一便从外进了来,甫一入内便恭恭敬敬朝江心亭行了一礼,唤道“师父。”
“嗯。”江心亭正一心一意看着匣中蟋蟀,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吴云一守礼,江心亭淡泊,如此看来这师徒俩即便互相作了伴,却也难免了平淡少趣。
沉蔻想着难怪江心亭要在信中向蔺吹弦幽诉无以聊慰了。
江心亭缓缓合上木匣格盖后,抬眸朝吴云一招了招手。
吴云一走至近前,江心亭才站起身来,拍拍她肩头朝裴真意道“这恐便是我这一脉的独苗了,来看看,你的小师侄。”
“云一见过小师叔。”哪怕方才已经见过,眼下听着江心亭所言,吴云一还是恭恭敬敬又朝裴真意行了一礼。
“凡来的几个,都嫌弃咱们云堂没落,不日便走了。只剩下云一,陪了我这些时日。”江心亭伸手替吴云一理了理微乱的后衣摆,朝裴真意笑道“可惜她还是不及你会讨我欢喜这孩子太过守礼。”
原来江心亭的性子也是这样散漫的么沉蔻闻言微微讶异,心下暗想着原先看江心亭语不高声行止和缓,又曾听闻她善默喜静,便还以为她也是个恪守礼制的人呢。
裴真意闻言却笑“守礼错在何处这样说来,我们三个都散漫,便唯有云一更像师父呢。”
奚抱云守礼,却偏偏三个弟子虽然面上看起来万分规矩,底下其实都是些散漫性子。
这样的性子在奚绰在世时未显端倪,而眼下早已过去十余年,便连江心亭都微微松散了下来。
“是啊,若是师父在世,一定要把你我都赶出去,只喜欢云一一个了。”江心亭笑言。
“徒儿不才,只好守礼些,才能免得惹师父不喜。”吴云一面上仍是清浅肃然,正色答道。
“我倒希望你活泼些,像漪儿小时候那样爱笑,又能逗我开心,那便好了。”
江心亭语调浅浅,只是这样随口一说,但话音方落,沉蔻却眼看着吴云一眼神黯淡了下去。
这小徒弟似乎不喜蔺吹弦呢。沉蔻敏感地想着,回眸去看裴真意。
裴真意也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这件小事,连这方来的二人都已察觉,更何况是同吴云一朝夕相处的江心亭。
江心亭自然知道吴云一对蔺吹弦有偏见。从前她同吴云一只是提起蔺吹弦,都能见到她这个向来守礼的小徒弟露出些不合乎礼的表情。
更何况是这些日子,本只是存在于往事之中的蔺吹弦忽然回了山,对江心亭表露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这些都让方拜入江心亭门下的吴云一感到了紧张。
裴真意同沉蔻见过了江心亭,几句后便说是要在山中走走,两人一道离了去。
江心亭自然是知道,裴真意自小便对交友一事并不热衷,此番会带沉蔻回来,二人定然关系匪浅。
她看着二人背影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视线转而落在了一旁静立的吴云一身上。
“湘儿。”江心亭语调柔柔,轻唤她一声。
“徒儿在。”吴云一回。
此间又只剩下了她们师徒二人,吴云一的态度却分毫未变,仍旧是恭敬。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间心下,她感到了轻松。
“为何不喜你二师叔”
江心亭问着,想起了前些日子蔺吹弦赶到时吴云一表露出的冷漠。
她本以为吴云一是性子如此,待生人不亲,但今日见了吴云一待裴真意的态度,她也意识到了吴云一或许就是在针对蔺漪。
于是此间趁着裴真意暂离,她也问了出来。
“你可有心事未与我言”
吴云一对江心亭素来无可抗拒,闻言便心下渐软,翕了翕唇,最终缓缓叹出一口气。
“我见过师父腿上的伤。”吴云一说着,神情像是生气,却又极力掩饰着,最终便显得有些别扭。
她咬着嘴唇,小声道“我心疼师父。所以不喜欢她,不喜欢二师叔。”
吴云一的声音堪比是嗫嗕,她知道自己所言不得体,一时面上都禁不住微绯起来。
“傻孩子。”江心亭闻言缓缓笑开,伸手摸了摸吴云一脑袋“这又关漪儿什么事呢何苦去怪罪她。”
吴云一自然是知道的,这不能怪蔺吹弦,要怪只能怪江心亭太良善。
但是,这又怎么能怪师父呢想来便更加怪不得了。
吴云一陷入了沉默,小脸有些严肃。
江心亭看着她半晌,最终笑着捏了捏她脸,轻轻叹了口气。
“湘儿又在生什么气呢”江心亭的声音很轻,像是气弱一般,没有什么中气。
这样的声音,若是在喧嚣世中或许甫一出口就会被车马之声掩盖。但幸而此间世外,风花皆静、虫鸟不惊。
在云堂里,江心亭这样轻弱的声音,便如同小溪流一般淙淙缓缓,让吴云一没来由地感到万般心安。
师父最温柔、最良善,是光风霁月不染尘埃。
吴云一想着,心下无端生出眷恋,摇头道“徒儿没有生气。”
江心亭闻言,眉眼里笑意更加轻柔了。
她牵着吴云一的手,同她说悄悄话一般轻声道“是不是又觉得为师偏心了”
“我只是怜悯漪儿,她那时还是个那样小的孩子。”江心亭说到这里,静默数秒,而后续道“若当时伴我的是湘儿,我也必定会这样做。”
吴云一愣着,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江心亭继续说“并且还会怜你更多。”
“师父”吴云一涨红了脸,努力稳着声音道“莫要说这种话。”
“你便是太守礼,逗也逗不得。”江心亭仍是浅浅笑着,错开了视线。
“是师父太散漫。”吴云一小声说着。
“这回倒是长进了,会同我斗嘴了。”江心亭又笑着抬眸看她“以后都这样,我也就能少些无聊。”
“”吴云一知道自己同师父顶了嘴,一时脸上还红着,以至于她听见江心亭这荒唐说法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沉默。
师父淡泊、喜静,吴云一想着却唯独喜欢逗人。
54。轻罗扇
那边江心亭同吴云一相对悄然; 这边裴真意同沉蔻正走在花田梗边,一派悠闲。
鹿铃在天边轻摇,沉蔻闻声四下眺望,半晌却也没能看见小鹿身影。
眼下她下了马背; 便生生被高花田挡去了一半视线,使劲儿眺望也总再比不得先前在马背上时视线开阔。
裴真意见她四下顾盼,便抬手指了指远处小溪流方向。
“在找鹿么”裴真意伸手轻轻揽过沉蔻肩头,示意她像那边看“鹿在你方才来时看见过的溪旁饮水。”
沉蔻顺着她所指看向远处,视线很快便被花田遮挡。
“要我抱你么。”裴真意一时莞尔; 笑意盈盈朝沉沉蔻伸出手去“举你起来,便一眼能看见了。”
裴真意伸着手; 面色含笑,入了沉蔻的眼便只让她觉得裴真意当真不正经。
于是数秒过后沉蔻轻飘飘扫她一眼,款款几步凑上前去。
“现在不必了罢。”沉蔻说着,虚抱住裴真意,指尖绕了绕她身垂着的发尾。
“未若晚间回房了再抱。”沉蔻吐息如吹,暗含水香,直凑到了裴真意耳边。
裴真意笑而不语,只抿唇回望向她,一时眼底微亮。
“行啊。只是到了晚间,你可不许出声了。”裴真意指尖轻轻挠了挠沉蔻手心; 轻轻说道。
云堂中养鹿; 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习惯。
落云山宽广; 在最边角处才有几座起伏缓和的丘陵; 花鹿与白羊原本都是在那小山上野惯了的灵物,无拘无束惯了,更加无人能驯。
此前云堂始终如此与它们若即若离、共存山中,十年百年来皆是这样,直到数十年前,奚家这条独脉有了奚绰。
“师父喜欢它们。到了十余岁的年纪,便每日都去那片深林中同领头羊与雄鹿说话,还要为它们摹像,总之千般喜欢、万般陪伴。”
一时天地悠悠,语声清浅。裴真意渐渐想起了许久以前,想起了师父将自己抱在膝头说往事的许多个静夜,也想起了那时候师父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浮涌暗香。
那暗香隔着一层轻纱,在烟水中模糊,连同师父清幽的声音一道,忽远忽近。
这是幼年最深最固的记忆,也是裴真意永远无法忘怀的昔日桃源。
记忆中曾经的云堂要比如今还宁静,那宁静不是荒芜也不是落寞,而是令人回想起一隅,便能无限安心的温柔稳定。
“随着时日渐长,那领头羊与鹿群便习惯了有师父的陪伴、习惯了每日师父的出现。”裴真意说着,一时思绪渐远。
此间二人一道走在杂乱的花田间,秋日明光从无云的四垂天边落下,斑驳光影穿过丛花,乱了脸色。
“直到终有一日,师父照常抱着画卷从深林回到平原时,便远远见到那领头羊跟了上来,带着身后一群白羊,竟是最终一路跟到了此地。”
“自此之后,林中的羊群便同鹿群一道入驻了云堂。据说最初时,较小些的鹿还会师父到哪儿、它们便跟到哪儿呢。”
“这便是云堂羊鹿成群的原因。到了如今,只怕它们都早已经忘了深林,反而将这儿视作自家了。”
裴真意说到此处,面上虽然仍旧带着清浅笑意未收敛,声音却忽然断了下去。
纵使回忆有好有坏,但裴真意只要回到这里、只要看一眼落云山中熟悉的一花一叶,浓烈而不可驱的纠缠思绪就渐渐回升。
而在回忆起年幼时光后,裴真意再看向眼前,一切就开始染上洗不掉的微弱血色。
如今师父早已经不在,云堂也荒芜许久了。
奚绰是奚家最后的血脉,而经一变,自此断后。
世间万事,纵使欢愉只一瞬,悲戚却绕肠。
纵使裴真意善忘又随性、许多不愉快的往事都被她亲手刻意掩藏,但午夜梦回之时,她也一度无可抑制地惦念着师父。
这便是幼年的眷恋,根深蒂固不问缘由,也永远无法消除。
裴真意正暗暗失神,就感到身边沉蔻轻轻捏了捏她指尖。
“怎么忽然不说了”沉蔻站在一丛荻草下,微金的午后日光穿过草絮,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
沉蔻的眼底平和而安定,映着眼前秋日风色,似渊清如玉絜,幽幽微微。
只是这样一眼,裴真意心下原本颤栗欲泣的思绪便不再蔓延,正欲浮出水面的不悦记忆也都再度坠回了寒潭之底。
眼前再也不是曾经难以放下的晦暗,也不再是隐约困不可脱的仇苦,而分明是窸窣人世。
其间荻丛轻荡、叶响虫鸣。绕身万物,平和悠悠。
“往者不可谏。”半晌过后,裴真意终于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故人或可怀,往事亦可悲。但沉浮世界、娑婆人间,她合该再宽心一些。
至少不要让她再同最初一般,为我担忧了。
裴真意眼神轻轻落在沉蔻肩头,这样想着,心绪也渐渐和缓下来,最终只是朝沉蔻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想念师父了。”裴真意说着,忽然神色认真地伸手在沉蔻眼角边轻轻刮了刮,抹去了那里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缕絮屑。
“缅怀归缅怀,思念归思念。”她轻声说着,一吐一息都隐约拂洒在了沉蔻颊边“但如今都过去了。眼下你便陪我,再走走罢。”
沉蔻看着她,好半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只有彼此知道,这一声应答过后,沉蔻握着裴真意的指节一时又收紧了些。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又不可避免地多次谈及奚抱云。但裴真意也不再多做纠缠、不再颤栗失态,反而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自然不会忘记师父,也永远不会忘记过往所发生的一切,但她不会再让自己刻意陷入仇苦。
这样想着,许许多多快要遗忘的、曾经拥有过的一切愉快回忆便渐渐压了那晦暗一头,缓缓浮回了裴真意心间。
她记起了师父抱着她,教她将眼前万物看入心间、将心间万事融入笔下的过往,也记起了儿时,师父带着她和两个师姐出山去游灯夜。
又或者是春日里一道弄草莳花、夏日时同溪边纳凉,秋日时候则是与师父一道描摹那漫山遍野的果物,到了冬日,又更有一番雪景可供观详。
一切往昔,苦乐参半,而将那份记忆中的安详愉悦渐渐牵起放大后,裴真意心下也终于渐渐轻快了起来。
眼前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说到底都是她的归处,她的家乡。
虽然二人这一路到云堂,算得上是悠闲缓缓,但如今时已过午,两人到底还是都感到了几分疲惫。
江心亭喜静不好动,不论做何事都是一等一的慢性子,于是纵使裴真意此番回到云堂还有诸多事物需要打点,到头来却也并未多叨扰江心亭,而是做好了打算,自己一件件慢慢来。
譬如眼下,她同沉蔻缓缓走到了一片屋舍前、走进了自己儿时居住的那间小屋,裴真意第一件事却并不是沉迷往事,而是十分务实地伸出手去,拿起了屋边靠着的一柄扫帚。
“这间屋子是我初到云堂时,师父专门为我收拾出来的。”裴真意边掂着手中扫帚,边四下打量着门前廊庑“是我一人独居的屋子。”
“你一人独居难道谁还是共处一室起居的么”沉蔻见她拿起扫帚,便非常自觉地也拿起了一旁洒扫所用的小水器,跟着裴真意朝廊庑后的庭院走去。
“嗯,”裴真意听完沉蔻所问,应道,“最初二师姐方入云堂时,是安置入了大师姐那间屋的。从此以后,她们两个都是住在一块儿,直到二师姐出山离开。”
“”沉蔻闻言便不由得想歪了些,毕竟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这一处还便是好些年岁,若说毫无情感,应当是绝无可能。
这样想着,她便更加觉得蔺吹弦和江心亭之间有了些什么。毕竟若非如此,蔺吹弦又怎么会如此决绝地同卫忧已作别
沉蔻前思后想难得其解,一时微微垂着的眼眸中便流光微烁,长睫掩映之下,眸底明明灭灭。
裴真意见她不再说话,哪里不知道她心下在想什么,不由得失笑间伸出一根指尖轻轻点了点她前额,直道“莫要瞎想。”
沉蔻闻言也不反驳,只是顺势微微抬起下颌,将鼻尖凑上裴真意的指尖,仰着脸轻轻蹭了蹭,最终一口咬住。
这模样倒颇有些像是鱼食饵。裴真意轻轻勾了勾指尖想要挣脱,却发觉沉蔻的牙关随之又紧了紧,两排细幼的尖牙竟将她咬得一时微疼。
“别闹。”裴真意说着,唇边却带着笑,嗔道“疼。”
沉蔻闻言轻飘飘扫她一眼,面色却没什么笑意,反而是一派严肃中掺着迷蒙妩意。
方才这一咬全然是一时兴起,并没有任何缘由。而若是定要找出个理,那便或许是裴真意笑着点她前额的模样太过亲密。
沉蔻含着裴真意指尖,微微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朝裴真意弯起眉眼笑了笑,用舌尖将裴真意的食指推了出去。
“”这点濡湿微温的触感太过真实又突如其来,令裴真意没来由心下微动了动。
气氛渐渐走向微妙,裴真意悄悄红了耳尖。
但她仍旧是面上一派自若,将小水器盛满了水后,便默默开始了洒扫。
沉蔻看着忽然沉默了下来的裴真意,心下渐渐感到了几分兴味,也禁不住笑得越发开心。
这假正经。沉蔻想着,轻轻摸了摸身边廊庑外的一片嫩叶。
如今秋日渐近,白昼渐短,往后这夜便长着呢。
55。耳鬓磨
一通洒扫打点过后; 日头已经从树稍上斜下,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有余。
极目望去,眼前云堂这片平原便在斜阳之下一览无余。
花丛弥望,草色葱茏之间; 金芒之中的温度渐渐退去,只留下光色在花间草稍上跳跃,又被秋时的风吹得瑟瑟摇曳。
沉蔻同裴真意放下手中物什又清洗一番后,远处的羊与鹿群便也已经从远处渐归,恣意在花丛边跳跃; 引得一时铃音此起彼伏,交织难散。
若说先前方到云堂时裴真意同沉蔻是稍有疲惫; 那么到了现在,便是都诚然倦意十足。
沉蔻向来尤其慵懒,是个多颠簸一会儿都要禁不住的金贵主儿,于是眼下便更加倦怠了起来,眼波中都染上了飘然困意。
“歇息会儿罢。”裴真意轻轻揉了揉沉蔻手心,看了眼收拾干净的院落“我去找师姐要些干净被褥,你且在这儿坐会儿。”
说完裴真意便朝院外走去,在篱笆外静立片刻后一时拢起指尖,声音缓缓由轻至强,终而吹了一道极为悠长嘹亮的鹿哨。
“也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鹿会来呢。”余音过后; 裴真意说着便回眸朝坐在院中石桌边的沉蔻看去。
沉蔻一听这哨音; 原本的困倦都清空一半; 款款从石桌边站了起来; 跟着裴真意一道走到了篱笆边。
“我也要去。”沉蔻轻轻蹭了蹭裴真意肩头,两人一道往院落外空旷的平野看去。
不过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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