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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中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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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品。因为我同你心意相通、面貌相同。”
“但我到底不是你,也不会与你完全等同。你喜欢你自己,我也喜欢你。但我也喜欢她,很喜欢她。”
或许是太急于同她证明些什么,元临雁的呼吸一时都急促了起来,面色浮上了些绯红。
“阿鹊,你便当我是在胡闹也好、是在置气也罢。但不论如何,这世上已经再不会有第二个同她一样的人了,再也不会有我那么喜欢的人了。”
“也只有她只有她即便知道我是怎样一个肮脏与罪恶的产物,却也不嫌弃我半分。”元临雁压着声音,握住了元临鹊双手“所有人都厌恶我们,所有人都排斥我们的存在,阿鹊,只有她不放弃我们。你为什么不肯去接受她可我真的好喜欢她、好喜欢她啊。”
“别说了,别说了。”元临鹊看着她面色越发绯红,赶忙伸手按住了她“我知道了、都知道了。”
但还是晚了些,元临雁已经咳嗽了起来,腰身都弯了下去,靠在了元临鹊膝头,随着咳嗽的动作而颤抖着。
“”沉蔻侧过了脸,目光很快被这两姐妹吸引了去。
纵使距离并不很近,那边声音也刻意被压得很低,但沉蔻向来耳力过人,一时便也隐约知道她们是在争论什么。
而这样一场压抑的争执到了末,元临雁却忽地咳了起来,声音沉闷又痛苦。
沉蔻默不作声地看了半晌,盯着元临雁将玄色袖摆从下颌边拿开时,那里多出的几点深色湿痕,一时无言。
“真意,裴真意。”她看了好半晌,才轻轻推了推身边裴真意的肩膀。
“嗯”裴真意回过了神,目光略有些游移不定,应了一声“我在。”
沉蔻抬了抬下颌尖,示意她朝那头看。
“那个元霈,是否有什么不治之症”那边元临鹊往元临雁嘴里塞进了什么东西,沉蔻狐疑地看着,朝裴真意幽幽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有病还能活这样久,她恐怕也当真是个大祸害了。”
裴真意顺着她的指示,定定地看了元临雁许久。
要说病态,从前这两姐妹都不是这样的。
在裴真意记忆里,元临雁总是步履生风,一举一动都总带了十足张力,平日里也总喜欢些骑射畋猎一类的玩乐,绝不会是这样同人争论两句便要咳成这般模样。
而元临鹊从前纵使疲懒不好动,却也并不像这两日所见一般,竟然是显得近乎弱而无力。
或许当真是自有天收,连命脉也开始枯竭。
裴真意沉默着看了片刻后,移开了视线。
死了自然是好的,再没有人比裴真意更不愿同元临雁同活在一个人间。
这想法近乎是恶毒,但裴真意并不在乎。这样想着,她别过了脸,眸光沉沉地看向了栏外江面。
沉蔻见她自晨间码头同元临雁说过几句话后,便始终神色郁郁,就连自己同她搭话时,她也总是若有所思。
裴真意是将那对话原封不动同她转述过了的,沉蔻虽不能全然体会到她此刻的纠缠与烦心,却也还是十分忧心。
这样想着,沉蔻便朝她凑了过去,缓缓眨了眨纤长眼睫,将视线落在了二人相隔不过咫尺到手上。
这些日子虽然抱过了她许多回,却好像极少认认真真牵过她的手呢。
沉蔻看着裴真意修长纤细的指节,一时心思微动,伸出手去。
那方裴真意倏地被扣住了右手,脊背下意识僵了僵后,立刻就收回了落在江面上的游移视线,转而看向了身边沉蔻。
沉蔻见她纵使略感意外,却也并未同最初那般挣脱,一时心下不由万分愉悦,眉眼弯弯便露出了个极为惑人的笑来。
她同裴真意对视着,面对着对方明显含了问询意味的眼神,也并不说要做什么,只是伸出手去,五指挤入了裴真意指间,紧密地扣住了她右手。
这只手执笔之时,笔底可行云游龙,一勾一画间春枝乍发。但握入手心时,却又显得柔软而过分纤细。
沉蔻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她手心,面色妖冶如旧之余,却又带了些不明显的抚慰意味。
“怎么了”裴真意见她不论举止还是神情都有异于往常,不由得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何故如此”
她一时只当是自己沉默了这样久,沉蔻或许是终于感到无趣了。
于是她便也回握住了沉蔻的手,指间轮番扣了扣她手背“想同我说话”
沉蔻点点头,见她终于同自己开了口,心下难免欢愉。
“裴真意,不要一个人陷得太深。”她说着,将二人手背翻了翻,视线落在了裴真意不染丹蔻而微微泛粉的指甲上。
“虽我涉世未深,但有些事情,你若是烦忧,便其实都是能同我说的。”她说着,又揉了揉裴真意手心。
“你不是一个人了,从今、到后,永远都不是。若你陷入泥潭,我便必定会亲手将你拉出,而若你我皆在,我也必定会以身渡你。”
她说着,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摸了摸裴真意颊边“所以你若烦忧,便也说与我听。你若愁苦,便也留与我解。真意,我当真是十分喜欢你。你便信一信我,好不好”
江面粼粼,水波澹澹,沉蔻声音清幽而柔,一时令裴真意心神都片刻恍惚。
原来她并不是无事可做,也并不是感到了无趣。
而是始终、一直都在看着我。
裴真意恍然间紧紧握住了手中沉蔻的指节,某夜于铃声风里、于梦醒之间所出的心意再度浮现。
人都是自私的,裴真意在清楚不过其实她也是。
她手中便握着无瑕又无垢、最令她渴求向往的一切。
而若有这样的可能,若她也这样喜欢着我。
我便愿同她如此,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19。人间意
川息之地,大湖坐落。
上阍湖方圆七百余里,独据一方,将息止于此的长川分作数流、向下而去,船来船往间千帆过尽,于朝中繁华无匹。
因其湖心澄净异于他处、水天一色可映金光高云,晴昼朗夜之时天光倒灌于湖面,泛舟其上便恍惚如见天门乍开,故名上阍。
裴真意本以为这一世她都不会再踏临川息,但随着眼前上阍湖的波光涛色愈发清晰,她也还是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风物未变,万法依旧。裴真意坐在游船栏边,无言间静看了片刻,就渐渐察觉身边沉蔻已经将落在远处湖心的目光收了回来,定在了自己身上。
“这里风景倒是独好。”沉蔻朝栏外远处微微扬了扬下颌,问道“你可曾到过那湖心”
传闻上阍湖的精魄便是在湖心处,天门始开、天光乍泄之时,便也只有身处湖心才能看见。
裴真意确实没有到过那湖心,便如实答道“未曾。”
她知道那湖心定然是人间难寻的绝景,但此地是川息,她便无论如何都带了些抗拒。
沉蔻闻言见状倒也并未在意,一时只是扬了扬手中书册,朝裴真意笑道“那也无碍,我方才见这风物志上有言,谈及上阍湖虽景致绝佳,但若要论澄澈,其实并比不得懋陵的光晤湖。”
这本地方志裴真意并没有看过,她只是一股脑买来了许多,给沉蔻带着解闷。于是那光晤湖她虽有所耳闻,却还是所知不详。
裴真意若有所思地缓缓回道“懋陵我亦不曾去过。光晤湖虽有所耳闻,但也只是知道那处莲月时风景甚佳。”
“光晤湖分流泽与雾泽,按志上所言,便如泾渭一般清浊易分。流泽澈可见底,雾泽浊而多莲。”沉蔻说着,绯色指尖点了点那书叶之上精雕套色的插图“眼下也已是初夏,再过不多时便是莲花之季,那时候的光晤湖,据说便是世间再难得的至绝之景。”
说完,她合上了手中书凑了过去,轻声问道“裴真意,我们过几日离了川息,便去懋陵好不好”
二人一时距离凑近,沉蔻撑着身子的手也放在了裴真意腿上,气氛一时微妙暧昧。但裴真意听得很认真,到了这里思绪也跟着沉蔻所言渐渐飘远,并未能注意到。
她只是精准无误地抓住了沉蔻话中“我们”一词,心下微动间思绪良多。
这些年里,她游方朝中倒诚然是四方无定,往往是听闻何处风景绝佳、何处行情见好,便并不多虑径直前往。于是这一路四方经行,有好些地方是常常前去,也有好些地方从未踏足。
那时候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心下向往之处,不过胡乱游荡又漫无目的。
但此间再不同于往常,来日前路长而漫漫,她都有了一人作伴。
而何其有幸,这个人为她所悦、为她所喜,是她愿护其一生无虞的无瑕之玉。
今时非今生,来日总方长。裴真意这样想着,先时纠缠难去的愁闷感顿时都散去了大半。
于是她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笑意,垂眸看向了凑在自己面前的沉蔻。
“好。”她目光下移间,伸手忽扣住了沉蔻放在她腿上的手,猛地握住后,将沉蔻整个人都往一边带了带。
“嗯”沉蔻被她拉得险些扑倒下去,回过神后,却发觉裴真意正似笑非笑握着她的手,面色让她无从判断情绪。
莫不是发觉了自己偷摸她腿沉蔻看着裴真意定而无波的眼底,索性将计就计。
她顺着裴真意的力道靠了过去,将肩头倚靠在了裴真意左臂上,柔而无骨似的蹭了蹭,声音飘而惑人“做什么抓着人家不放手裴真意,你是不是终于也很喜欢我了”
裴真意并不回答,只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她手背,她力度说是用了力在揉也行,要说是刻意在摸捏却也可以。
沉蔻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裴真意幽幽说了一句“便今日才发觉,我很喜欢你么”
那声音幽幽清清,如梦非觉、似幻非真,沉蔻还没来得及将那缕尾音抓住、塞入心底,裴真意便已经没了声音。
仿佛是食而无厌,沉蔻下意识凑得更紧了些,贴着裴真意的身子抬眼去看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她催促着,被裴真意握着的那只手也反握了回去,边说边摇了摇,模样一时媚态尽露。
裴真意只是瞟了她一眼,便立刻滑开了眼神,默不作声往一旁靠了靠,看上去是想要坐开些。但沉蔻一眼便看见了她泛着绯色的耳尖,心下不由得笑意横生。
“不说也无妨。”沉蔻这些日子有些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此刻越是催促,她反而越是不会作声,一时便转念笑道“总之我听见了,日后你若忘了,我还要提醒你。”
沉蔻的声音压得很低,一时尾音便仿佛缀了把小银钩,一下接一下地勾人心弦微颤。
裴真意别开脸,含糊地应了一声想要糊弄过去,却见沉蔻下一秒便将二人指尖相扣的那只手抬了起来,凑向面前。
沉蔻将裴真意的手背翻转过来,贴近了脸颊,眼神里满含着毫不掩饰的眷恋,柔软的双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这或许算是一个吻,沉蔻想着,握她手的动作也更紧了些。
虽然眼下这份喜欢并算不得长久,但也已经足够炙热而不可缺。
待到游船完全停靠在川息码头,裴真意终于也不再像是初时那样面色冰冷,而是又回复到了往常时候的浅淡模样。
沉蔻则是满面自得,将手中团扇来来回回地摇转着,眉梢眼角都沾染了明显的笑。
好容易这会儿,裴真意终于不再满面沉冷地思考那些纠缠旧事,也不再视线游移地微蹙着眉,沉蔻自然是满心欢喜。
两个人也没有再捅对方多说些什么,只是一道下了游船,又上了马车。
川息元府渐行渐近,熟悉的高华楼与精砖瓦都渐渐浮现在了眼前。裴真意幽幽叹了口气,收回手将车帘放下。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试着去猜想了,结局可能为何。
无非便是师父确是客亡于川息,甚至或许是亡于这晦暗的元府。
而若是当真如此,元临雁便自然罪行滔天、死有余辜。念及此,裴真意眼底都泛起了丝丝寒意,蜷在膝头的指尖紧紧攥起。
她不知道元临雁在这种时候找到她、将她一道带回川息究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若是她当真敢承认师父的过世同她有丝毫关系,裴真意便绝不会让这一切简单过去。
一切翻浮飘摇的往事都在这一刻仿佛生出了蜿蜒缠绕的根,探向了那晦暗之处细而遥远的源。
而师姐究竟在其中隐瞒了她什么,她也必定会在将来的日子里问清。
一切都没有问题,也永远都不会是绝路。
裴真意想着,将幼年时安慰过自己无数遍的话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没有问题、都没有问题。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时间任何都比不上的无瑕玉。想着,裴真意微微侧过脸,定定地看了沉蔻一眼。
这一眼换来了心下餍足般的喟叹,也换来了从来未曾有过的心意安宁。
待到一行人沿着戊原大川顺流而下、经行了上阍大湖又乘车穿过了半个川息后,再到达元府时已经是时将近亥。
眼下四月初五,眼看着小满将临,月相也已经从至圆至满渐渐走向了下弦,一时月色便并不清朗,而是略显朦胧。
元家家仆提着琉璃明灯在前开道,元临雁则推着元临鹊,极其缓慢地走在裴真意身后。
裴真意对那在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感到万分不适,一时便干脆停了下来,眉目冰冷地回身盯住了元临雁。
“怎么了”元临雁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时见她面色微沉,便轻嗤一声调笑道“谁又惹我们裴大人不高兴了”
这明知故问又厚颜无耻的态度令裴真意当真无话可说,于是她便带着沉蔻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看着元临雁“君为主我为客,这条路便让元大人在前更为合适。”
元临雁见状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盯了她片刻,便并不停留地推着元临鹊朝前走了出去。
总算是一路再无他话。待到进了长廊,那数个家仆便分作了两队,领着裴真意要往客院去。元临雁并没有心思同她多说什么,一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径直自行回了主院。
眼前终于清静了下来,初夏里的月色也一时显得明朗了起来,铺陈在眼前熟悉又略生疏的乌色砖路上,勾勒出幢幢楼影。
裴真意是到过这客院的,但也只不过是一次。而那一次之后,便是极其难堪的回忆。
于是甫一踏入这客院廊庑,她便下意识蹙起了眉。
果然还是排斥,果然还是抵触。这是不可抗的恐惧,是自幼时起深深烙刻在了心底的梦魇。纵使如今她早已长大成了更为坚韧的样子,但那阴翳却依旧蒙在了心底,几乎不可磨灭。
裴真意忽然开始抑制不住的隐约颤抖,但身前便是那引路的元家家仆,她不愿再这里再多显露出一分失态,便极力隐忍克制着,牙关紧合作一处。
这异样很快便被身边的沉蔻发现。明明琉璃灯光交缠着微弱月色,她很快伸出了手,握住了裴真意。
于是裴真意抬眼去看时,便看入了沉蔻绝艳却又澄澈的眼底。而那眼底里,有她多少年都未曾再见过的赤诚关切。
是了,不论如何,至少她再不是孤身一人。
没有师父,没有师姐,没有其他人都有的友人,但唯独还有她那便足够。
20。盒合锁
客院里寂静无声,待到引路的家仆推退尽,四下便只剩了明荧灯盏,在路旁发出隐约噼剥之声。
裴真意面色已全然和缓了下来,正垂眸轻轻捏着沉蔻手指,两人一道朝着门房内走去。
不能总是靠她来安慰,也不能总是让她感到担忧。裴真意想着,眸底原本纠缠的思绪又散去了些,一时只剩下了一片清浅缠绵的柔软。
她拉了拉沉蔻的手,将人拉入房中,而后慢悠悠开口道“我确实是不喜欢这里,也极为厌恶元霈,不过你不用担心。”
她说着,伸手将门关上,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桌上小巧精致的琉璃灯。
客房不比她往日里所处的偏楼,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为了接待元府贵客,于是那羊角琉璃灯映照下的各处都显得分外奢艳迷离、冷香摇曳。
裴真意眼底映入了跳跃的流光,她将手中火引盖灭后,才继续缓缓说道“你不必太过忧虑我并不是时时都如此苦大仇深,如此略显沉闷也并非本意。我只不过是太排斥此地、却又常常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一切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你我很快也便会离开川息。”裴真意说着,眸底带了些意味纠缠难清的光点,看向沉蔻“你的一切都很好。我排斥许许多多人,却唯独并不愿放开你。不论今时或是来日,只要你一日不腻烦、一日不离开,对于你我都定不会辜负。”
沉蔻见她这样认真地说着,一时平日里惯常微阖着的眼眸都定定地睁大,纤长睫毛轻颤着,眼底映出裴真意的身影。
一番简短却深入的剖白后,二人沉默须臾。彩琉璃面下的灯光微微闪了闪,一时映照得二人眼底浮光微动。
“说这么多,便只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嘛。”半晌后,沉蔻再开口时又已是笑意盈盈,方才的微讶全然不见“我知道的,早就知道。”
“这便是胡言乱语了,”裴真意见她神色欢愉,一时便也禁不住微微笑起来,打趣道,“我最多不过是今日才同你正经言说此事,谈何早便知道我看该是我早便知道你爱慕我才是。”
她语调虽轻缓,却总还是带了些这两日都少见的愉悦,一时衬着眼底光色与笑意,令沉蔻无端见之入迷。
“嘁。”须臾晃神后,沉蔻斜斜翻了翻眼睛,笑道“你就美吧。”
说完后,她眼底流光微转,靠近间伸出蔻色指尖捏了捏裴真意脸颊,笑而补道“我看你也没什么好美的,谁还不知道你是对我一见钟情我爱慕你我敢承认,你悄悄喜欢我却还憋着不说,实在是可羞可羞。”
“谁便说过,喜欢谁就一定要让谁知道了”裴真意被她突然捏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仍旧漫不经心地叠着脱下的短褙,顺口回驳道“我便不说,也是没有什么可羞的。”
她将自己那件叠好,又伸手拿过一边沉蔻那件绣了浅金竹叶的薄褙,叠放在了一处。
“哎,你看,你自己便也承认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沉蔻听她这样辩解,噗嗤一声便笑了。
她坐在床沿上,晃着腿的动作波及到了身旁,将裴真意方才叠放好了的衣衫又给弄散。
这对话又回到了原点,裴真意好笑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她腿示意她不要乱动“好好好,那便是如此。”
许久没同人饶舌斗嘴开过玩笑,一时裴真意还当真有些不习惯。但她却早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心下也不由云开月清。
一番规整后夜已过亥,元府内更漏声点点传来,客院里静而微凉,偶有虫鸣。
但裴真意知道,便只有客院是如此。那更远的其他几个院落,此刻必然仍旧笙箫齐鸣。
沉蔻站在廊外取水处捋起了半截衣袖,正贪凉淋着胳膊,远远便传来了沥沥水声。
此刻沉蔻不在近前,裴真意便微微垂下眼睫,指尖点在叠放好的那件轻衫上,微微揉着那处的浅金绣纹出神。
虽说如今确已不再像先前那般近乎执念地在意,但她心下到底还是有着疑云与忧虑。
到底是一条长而不见源的线,而线的那一端,牵着她自幼最珍视与最恐惧的一切。
有些事情虽可淡化,却到底永不可磨灭。裴真意看着沉蔻的方向,一时默默出神。
直到远远传来脚步声,自廊庑之外来了群着藏蓝短褂的家仆。一队人声势虽浩大,动作却格外轻盈,若不是那被灯盏拉长了的一道道影子幢幢交错、在地面与高墙上晃动,一时还当真教人难以察觉。
而从那队家仆步入廊中的第一刻起,沉蔻立刻也抬眼看了过去,眼中满是防备。一时只见那长长一队人皆各自捧了只锦盒,最末的一个还捧了一抱画卷。
裴真意微微眯起眼盯了片刻,起身绕到了房内屏风之后。
“我家主人有言,这些皆是贵客之物,今谨归还。”
裴真意站在屏风之后听着那为首的家仆客套几句,而她只是一言不发间微蹙着眉应了一声。
这一声过后,她便依稀见到那些人将手中物什接连放下,静置于桌面。
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急。沉蔻警惕地垂着手回来时,那群家仆早已经鱼贯而出,在廊庑尽头几乎都没了身影。
“是什么东西”沉蔻一双流风妖冶的眼睛此刻都微微睁大了起来,略显紧张而狐疑地凑上了前“非要这样大晚上着急送来”
裴真意不认识那些锦盒,却也知道那其中装着的东西,必然是同她有关。
当年她趁乱被元临鹊放出川息,便遗落了许许多多私物在元府,而那些画卷,恐也是她曾经所作。
于是她倒是并不愿立刻打开,而是沉默着在桌边坐下,抿着唇摇了摇头朝沉蔻道“无妨,应只是些杂物。”
她私心并不想收下这些东西,甚至连打开看看也不愿。
不愿回忆起那些时日,也不愿看到任何相关的物什。
于是她目光里一时流露出了七分抗拒,将那若干锦盒都推到了一边。沉蔻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后,挨着她坐了下来。
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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