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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田缘-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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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
黄鹂去了菜园。在靠东院墙边的地垄上砍莴笋。
她边砍边朝前院来路偷瞄,瞅见没人,将手中镰刀一丢,纵身跳起来攀上墙头,身子一滑就翻了过去。
落地后,她猫着腰左躲右闪。专门从人家的屋角后园子墙根溜着走,花遮柳掩的,一口气跑出东村口,钻进油菜地。她在垄沟里蹲着走,仿佛融入浓密绚烂的油菜花中。就这样穿过一块又一块油菜田。一直跑进东山,钻进树林子,才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皱眉想,二姐姐会去哪里呢?
哥哥说她是跟二妮姐姐一块上山捡菌子挖草药去了,二妮那身手可不利索,她们肯定走不远。
她在脑中把附近常捡菌子的山头都过了一遍,决定挨个去找。最好在回家途中多转转。这个点她们该回来了,没准半途就碰见了。
想毕。她先往南山去找,这是离二姐家最近的方向。
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匆忙之下没能好好准备。身上穿着家常衣裤,裤脚散开的,脚上是浅口布鞋,脖子和头上都没戴东西,这么在林子钻可受罪了。
她也顾不得了,提气疾奔。
谁知才翻过两座山头。就碰见三个官兵,拦住她询问。
黄鹂眼珠一转。笑道:“我才听人说杜鹃是犯人,谁抓了她都有几千两的赏钱。我晓得她平常都喜欢往哪去。我就来找了,好赚这笔银子。”
那三个官兵听了将信将疑,上下打量她。
一个官兵问道:“你能抓住她?”
她细条条的小身子还未长开,看着就单薄。
黄鹂忙压低声音道:“靠我哪能抓住她呢!她会武功。是我娘想出来的主意:说我人小,杜鹃见了也不防备,我就把她哄到一个地方,我爹我哥哥挖了陷阱在那等着呢,她一去就逮着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听得官兵背后直冒寒气,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山里人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做,大人这招真狠!
然他们也有任务在身,根本无心感叹他人。
当下,他们提出跟黄鹂同行,说黄杜鹃已经知道官兵来抓她了,她未必能骗得了她,最好他们跟着她,见了黄杜鹃就下手抓捕。
黄鹂瞪大眼睛问道:“杜鹃知道你们要抓她?”
原来黄元竟不知杜鹃是临时逃走的,还当她没回来呢。
一个官兵道:“她和一个叫二妮的女子从山上回来,还没到门口就发现我们来了,她就跑了。”
他身边的官兵也点头,向黄鹂证实此事。
第三个人自语道:“她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抓她的呢?”
头先的官兵猜道:“怕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后一个官兵道:“胡说!要是这样,她还回来干什么?早打点东西跑了。”
另两个官兵听了觉得有理,都疑惑不解。
黄鹂就害怕地说,她不想挣这银子了,要回家。
有两个官兵对视一眼,忙哄她说,她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装作不知道的模样,黄杜鹃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怀疑她的,而且附近还有好些他们的人,只要一声喊,就都来了。
好说歹说,黄鹂才答应继续找。
当下,她在前面走,三个官兵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有时林子密了看不见,黄鹂就停下来听声音等他们,防止他们跟丢了。
就这样,她引着他们又翻了两座山,天色渐暗。
三个官兵见天色已晚,山高林茂,道路难行,忙了半天都徒劳无功,便心生退意,不想再找了。
遂赶上前去叫住黄鹂,说了回去的话。
黄鹂猛点头,说晚上山里好怕人的,有许多野兽呢。
官兵们听了更害怕,忙令她往回走。
当下四人转头,依然由黄鹂在前带路。
原来官兵们早转晕了头,不辨方向了,又不见其他同伴踪迹。心里有些毛毛的,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这小姑娘走。
他们发现:这小姑娘人虽小,却十分溜刷灵巧,蹦蹦跳跳的,上山下山都十分轻松。不像他们,早累得跟老黄牛一样呼哧喘气。
暮色越浓,他们钻出一片树林,才见到铅灰的天空。
黄鹂停下催道:“快点,没月亮,再黑就看不见了。”
说完连蹦带跳跑地向前面。还喊“跟上,走这边。”
三个官兵见前面似乎还算平坦,忙大步跟上。
才走了几步,脚底一空——
随着高低不同三声惨叫,官兵们凭空消失了。
黄鹂听了叫声。转头跑回来,低头对着那片好像草地的地方看,嘴里嘀咕道:“这可不怪我,谁让你们不小心的。哼,坏人都没好报!”
原来,那地方有一条几尺宽的沟壑,深不见底。两边崖壁上生了许多杂草和灌木,一直长出地面来。将沟壑原貌遮住。黄鹂刚才过的时候,看似平常,却是暗暗提气疾点。飞快地窜了过去。那几个官兵只当她是跑过去的,也大模大样地踩着走,能不掉下去?
为何三人一同掉了下去呢?
因为他们见这片还算平坦,黄鹂又催,便赶着并排走了,于是一同落入沟内。“有难同当”了。
黄鹂看了会,心里终究不安。朝下喊道:“你们怎么样?我找人来救你们。等着啊!”
下面一丝声音也无,也不知那三人是死是活。
黄鹂正不得主意。忽听远处有人声。
她急忙侧耳倾听,便听见有人吆喝着往这里来。
想起那几个官兵先前说的,附近有好些他们的同伴,她忙躲入树林,爬上一棵树,远远地看着这里。
随后,连续有三四拨官兵掉下深沟内。
只因他们听见叫声,以为遇见了对手了,便纷纷赶来。谁知危险竟在脚下!那条深壑实在太迷惑人了,便是点了火把也看不出,除了当地人,碰上了只好枉做冤鬼。
黄鹂看得心惊胆战,一声不敢出。
她使了这个巧法子,不过想摆脱那几个人。在她想来,沟边那么多草和矮树,随便抓住一样,最后总能爬上来,也不至于就摔死了。谁知只见往下掉,不见往上爬,这可不是怪事?
看来这沟下大有文章。
她心里疑惑万分,兼又惊又怕。
然她却想:“笨死了!听见人叫还不小心。”
她坚决不承认是她的错!
她有什么错?
要错也是抓她二姐姐的人有错!
最后到底有人心细,或说胆小,还没到地方就喊。
没听见同伴回答,他们便不肯过来,才逃过一劫。
听见人走了,黄鹂才松了口气。
她还不敢乱动,一直待在树上。
这样的夜晚,她出来时又没做全面装扮,根本不敢在林子里乱走。因此,她没吃没喝的,又饿又渴,一直熬到天亮。
天亮后,她又恢复了灵动。
她想了想,直接回家了。
她本是来给杜鹃送信的,然昨晚听那两个官兵说,二姐姐已经知道官兵要抓她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凭二姐姐的身手,往山里一躲,别说这些人,就算来再多人,几年也别想抓住她!
所以,出山时她步伐很轻快,还掐了些杜鹃花在手上。
可是,她有意不去想昨晚那条沟壑,不去想掉下沟里的官兵,把那当做一场梦,睡醒了,就忘了。
依然循着原路偷偷溜进村,也依然从后院翻进院子。
悄悄走在菜地间,她听见前面静悄悄的,还看见有官兵站在通道附近,她就不敢从那去前面了。想了想,她跑到自己卧房后面,悄悄掀开窗格子,翻身爬了进去。
哼,等她换一身衣裳,然后告诉人说她上山去找二姐姐了。没找到,晚上就回来了。她怕当官的罚她,就不敢出声,偷偷回房睡了。她还小,他们能把她怎么样?
自黄雀儿出嫁后,这房间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住了。
然才进套间,就听见外间有人说话,还是男子声音。
她便大怒,以为有人又跟表哥姚金贵似的,昨晚睡她屋子、睡她床了;跟着又听见一个女声,是红灵,方才定下心来。
也是,有哥哥在,断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可是红灵怎么来了?
跟她说话的人是昝虚妄,她认得他的声音。
心中一动,她就屏住呼吸,待在床后偷听起来。
原来红灵和方火凤一早被接来泉水村,见了昝虚妄悲喜交集,诸般倾诉情形也无需细说。后来黄元有话要告诉方火凤,两人去了东厢黄元书房;昝虚妄也有话问红灵,不便在厅堂问,就和她进入黄鹂房内,又命官兵严守,不准黄家人靠近。
然后,他便仔细询问妹妹来这的生活,黄元待她如何等。
红灵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她想着小姐私奔来这,受了许多苦楚不说,还忍耐许多难言的委屈,此时见了大少爷,一是觉得有了依靠,二是想要讨主意,三也有撒娇的意味,便说得十分凄惨。
为何撒娇?
黄家人和泉水村的人只知道昝水烟是私奔来的,哪里知道她的尊贵?便是她这样的丫鬟都比他们的闺女尊贵。只可惜她不能对人说。如今大少爷来了,这个势能不借?也该敲打敲打他们。
于是,她叙述的时候难免口气抱怨。
昝虚妄虽然早知道黄元曾让妹妹做妾一事,此时听红灵亲口告诉,还是掀起滔天怒火;再听见说就这样杜鹃还不乐意,还出言侮辱妹妹不如卓文君高洁,眼中杀机陡现;后来听说杜鹃离家而去,黄元放手,为妹妹安排了后路,才平静下来,但依然面沉如水。
再听到除夕之夜,黄家兄妹丢下妹妹去陪杜鹃,差不多到凌晨才回来,怒火再次炽烈;跟着是初一夜晚,全村人都聚集在林家狂欢,黄元又丢下昝水烟主仆,自去隔壁纵情欢乐,更和杜鹃眉来眼去,妹妹只好躲起来偷哭等等,再不能自控。
正要发话,忽然转头朝套间内沉喝“谁?”
黄鹂便从套间走出来,看着红灵两眼喷火。
“你怎么这样瞎说八道!”
红灵惊道:“三姑娘?”
眼神不免有些闪烁,也知道刚才自己说得过了些。
她不过是想激发大少爷的护短和怜惜之心,怕他埋怨小姐私奔丢了昝家的脸面就不管她了,所以说得格外凄惨,谁料被黄鹂听见了。
黄鹂恨恨地看着她,才要说话,却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拖往套间内。她扎手蹬脚地挣扎扑腾,哪里能挣脱得开,渐渐眼光涣散。
红灵大惊,“扑通”一声跪下,哆嗦道:“大少爷,她……她还小……不能……不能……”
“那就杀你!”
昝虚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红灵顿时呆住。
第383章 怒问
昝虚妄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为今之计,要么罚红灵,要么杀了黄鹂灭口。
在他看来,还是杀了黄鹂更省事!
他已经完全信了红灵的话。
这个小姑娘居然在众多官兵守卫下偷偷溜出去给黄杜鹃报信,可见她们姐妹情深,妹妹在她心里自然比不过相处十几年的姐妹了;她若把红灵的话泄露给黄元,再添油加醋一番,黄元定会驱逐红灵,还会对妹妹疑忌不喜,那妹妹放下一切私奔他就白费心思了;再说,妹妹身边不能没有红灵。
想毕,昝虚妄起身走入套间内,沉声吩咐道:“弄去山上再处置。先带她出去。若被人发现就留她一条命,就说她昨天私自跑出去给黄杜鹃通风报信,刚才回来被捉,要带去山边审问,以免黄家人打扰。”
他还是做了两手准备,毕竟这在黄家眼皮子底下。
“是!”
两个官兵夹着软软的黄鹂从后窗翻出去了。
接着,他们赶着一头驴、驮着几袋粮食离开黄家,送给在南山守卫杜鹃屋子的官兵们。
昝虚妄这才走出套间,来到红灵面前站住。
“闭紧你的嘴!不然你知道后果。”
红灵仿若被抽去了筋骨,瘫软在地。
那涣散的眼神,就跟刚才黄鹂昏迷前一样。
然昝虚妄还不肯放过她,踢了她一脚道:“起来,去把屋里泥土弄干净。是那丫头带进来的。”
红灵猛然惊醒,抬头看向那个英俊的男人。
以往曾经无限仰慕爱慕他,眼下触到他的眼神。却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大……大少爷!”
她哆嗦着想爬起来,却腿软脚软,根本爬不起来。
又担心昝虚妄不耐烦,就连滚带爬地往套间内爬去。进去后,抖抖嗦嗦扯出手帕子。对地上斑驳的泥印猛擦。她擦得很用力,仿佛要将一切都湮灭干净,这样她心里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她一边擦一边无声流泪。
泪水滴在平整的地面上,渲开一朵朵深色的梅花。
“还有后窗那。”
外面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
“是!”
红灵机械地应道。
于是又绕去床后面。
在窗台下面,有一行清晰的小脚印延伸进来。
虽然是泥印,看去却是那么秀气小巧。
前面深些。后面浅些,可以想见当时那小女娃惦着脚、猫着腰轻轻走进来的模样,很灵巧,连大少爷都没察觉呢。
红灵心儿猛缩,仿佛被人掐住脖子。几乎要窒息。
她恐惧万分,爬在地上猛擦。
手帕子擦脏了,就回头找别的东西。
这儿是她们姊妹洗澡的地方,墙边悬着竹竿,竿上搭着好几条白色的布巾,她胡乱扯下一条,跪在地上死命地擦……
从屋里出来后,红灵宛如行尸走肉。木呆呆的。
方火凤以为她被哥哥骂了,轻声宽慰了她几句。
红灵不敢看她,匆匆奔向厨房。“我去煮饭。”
方火凤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而昝虚妄只淡淡地跟妹妹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东厢。
刚进堂间,就听隔壁书房传来黄元的声音,“……昨天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和爹去山上找找。我这里走不开,娘精神不好。怕随时要生;还有杜鹃的事,我得在家应对……”
有个少年声音道:“嗳。你别担心。黄鹂那是最机灵的。她没回来,是不是碰见……”
说着声音就低不可闻。
昝虚妄咳嗽一声,不请自入。
他冷声道:“找什么?不是你们说的,丢一个人在山里,撒几万人也找不出来吗?现在怎么让他去找?”
说完往椅上一坐,望着黄家兄弟。
黄元淡淡道:“找不找得到,那要看天意。只是我兄妹情深,不去找实在不放心。昝指挥不会不让我们出去吧?”
昝虚妄看了他一会,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他才道:“我跟手下招呼一声,在山上留心些,发现黄姑娘就带她回来。”
黄元听了面色和缓,微微躬身道:“多谢大人。”
然心里却想,黄鹂要是看见官兵只怕跑得更快,靠他们终究是不成的。想罢便对黄小宝使了个眼色,黄小宝便出去了。
他走后,书房里就剩下黄元和昝虚妄两个人了。
黄元认真注视着昝虚妄,轻声问道:“昝大哥,若是你们抓不到杜鹃,会怎么办?”
昝虚妄听他改了称呼,却不为所动。
“一直搜!抓到为止!”
他说得斩钉截铁。
黄元脸色就涨红了,目光很愤怒。
昝虚妄犀利地盯着他道:“怎么,你怪我?”
黄元不语。
昝虚妄道:“就算你怪我也没用。职责所在,我不能徇私。还有一句提醒你:就算我拼着被惩罚放手,也还会派别的人来,那时必定更雷厉风行,只怕泉水村、黄家、林家都要受牵累!你信不信?”
黄元当然信,由不得他不信!
呆了会,他忽然愤怒喊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不待昝虚妄回答,他接着质问:“不管当年情形如何,杜鹃那时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被我娘捡回来,在这深山里长了十几年,与外界毫无瓜葛,为什么还要来抓她?为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了结,须得她一个无辜弱女子来承担?真是可笑之至!”
他声音颤抖,透出强烈的愤恨。
明知问了无果,忍不住还是要问。
不是问昝虚妄,是怒问苍天!
这一刻。他对曾经向往和憧憬,并怀着勃勃雄心要闯入的官场产生了极度厌恶和失望,还有痛恨;更升起强烈的征服欲,想要站到那高处,把那些人狠狠踩在脚下!
昝虚妄望着狂怒的少年。目光闪亮。
“你这样愤怒,到底是因为正义为黄杜鹃鸣不平,还是因为舍不得她?”他轻声问。
黄元依然喘息不定,没回答他。
昝虚妄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很肯定地代他答道:“你舍不得她!”
黄元无畏地看着他,还是抿嘴不出声。
在这点上,他问心无愧!
他亏欠杜鹃,却并不亏欠方火凤!
方火凤私奔他,又不是他勾*引来的。
昝虚妄轻声道:“为什么要抓黄杜鹃我不清楚。想必是……她的亲人妨碍了别人。别说她与外界毫无瓜葛,她若真是孤女就不会活得这样风光了。血脉牵系、荣辱共存,那是抹不去的,否则,任三禾也不会守了她十四年!”
说到这,他眼光骤然犀利,直射进黄元眼底,声音也冷了下来:“水烟也是一样。她所作所为。我昝家怎么惩罚她都可以,但是,你不能!你没有资格!她放下泼天的富贵来投奔你。你竟敢为了一个捡来的孤女让她做妾!你敢让我昝家最出色的女儿做妾,你哪来的胆子?”
他最珍爱的妹妹竟然走了这条路,怎不令他疼心!
这个少年还这样不珍惜她,更是罪该万死!
他胸中积攒的怒火骤然喷发,一把揪住黄元衣领,几乎将他提了起来。“别说她艳冠群芳、才名远扬,便是我昝家不入流的庶女私奔来。你也没有资格小觑、轻视她!”
黄元蓦然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昝虚妄。
可是。那不是惧怕的神情,而是极度震惊。
渐渐的,这极度震惊就转为极度愤怒,化为两团火焰,射向昝虚妄,然后席卷他全身。
他单手扣住昝虚妄的手腕,想要令他松手。
昝虚妄不松手,他也不求饶,跟他凛然对峙。
就在他面色涨红,呼吸困难的时候,外面传来“哐啷”一声盘子和杯子落地的声音,却很整,没有碎裂的杂音,那粗瓷杯很耐摔。
听见声音,昝虚妄手略松了松。
方火凤跌跌撞撞跑进来,悲切道:“哥哥……”
只叫得这一声,就再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看见了黄元的目光,就怔住了。
那目光很痛心、很失落,还有刻骨的仇恨。她看见某种东西急速流失,仿佛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往外流。每流一滴,就带走一分生命力,她整个人就像干旱的花朵般迅速枯萎。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绝望无助。
就在刚才,听了昝虚妄的话,黄元脑中轰然炸开,电光石火般闪过许多场景,其中,杜鹃的控诉如闷雷滚过:
“……你昂然走了自己的路,把别人都逼入死局,无路可走了……”
呵呵,可不就是无路可走么!
只是他当时并未真正理解这话的意思。
杜鹃离家时,他质问她“你可曾为我想过?”
她当时看他的目光很奇怪,伤心、失望,还有……不忍,很不忍,然后她回道“没想过!”
想到这,他的灵魂都颤栗了——
她早知道这结局,她不但为他想了,还想得很深:昝家,绝不会任由女儿给人做妾的,便是一个“死了”的女儿也不行!便是昝家一个死鬼,也不是黄家能抗衡的!
从昝水烟私奔来那一刻开始,他和杜鹃都无路可走了!
可笑他还以为此事只牵扯他们三人的感情,还想两全。
哦,他也想过的,要为了杜鹃承受昝巡抚的怒火。
可惜这怒火不是冲他来的,冲着杜鹃去了。
杜鹃的来历,杜鹃的身份,别人不会在意,唯有昝家,只要他们详细查核,凭他们的实力手段,再加上熟知朝中大事,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第384章 春水东逝(二更)
昝家,要除了杜鹃!
不但要除了她,还要将她踩入泥中践踏!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她从他心中连根拔去;只有这样,才能让黄家亲友和泉水村的人嘲笑侮辱杜鹃,以洗刷昝水烟私奔的污点,彰显她重情重义和不畏贫寒的坚贞!
黄元越想恐惧,就越哆嗦不止。
方火凤看着他,心中绝望凝成坚冰,再难融化。
昝家伤害杜鹃,触了他的逆鳞!
她该怎么办?
见妹妹来了,昝虚妄终于松开黄元。
他冷哼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然屁股刚沾上椅面,就听见黄元说了一番话,又“蹭”一声跳了起来——
黄元道:“在下可没福气娶昝家姑娘!方姑娘对在下情深意切,在下十分感动;然她来的时候,在下已经心有所属,且经长辈亲许定下妻室,情难推却,只好委屈方姑娘为妾。方姑娘无不应允。在下不明白,昝指挥这番怒气因何而来?”
他一边说,一边整理被昝虚妄弄乱的长衫,十分淡然。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昝虚妄逼近他,厉声道。
“在下辜负了杜鹃,将永不再娶妻!”
黄元没有重复,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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