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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田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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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他不待黄老爹骂完。也高声骂道:“女婿。你生成的老实坨子。我也不指望你护媳妇,可你总要护自个的闺女吧!连畜生都晓得护崽呢。你还算个汉子?闺女叫人家娃推到水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人家的娃是娃,是金娃娃;你的娃不是人养的。比人矮一截,活该淹死,对不对?”

    可怜黄老实被爹和岳父骂得一头懵,里外不是人。

    黄老爹一家更生气了:这是挑拨黄家兄弟对干呢!

    林里正见本来没事了,黄老实一回来,这两亲家又吵起来,也生气,一阵呵斥,方才把场面压住。

    他又骂了黄老实一阵。说他连杜鹃都不如。

    好容易又平息了纷争,林里正便想走,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了。

    杜鹃哪能让他走。

    既然是里正,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这时候甩手走了。回头外公和爷爷一言不合,说不定又会吵起来。吵翻了脸,爷爷奶奶真要把娘给休了,她家可就完了。

    于是,她扑过去抱住林里正的腿,笑着软声叫道:“里正爷爷,去我家吃饭吧。我娘做的甜酒熟了呢。这些太爷爷们也去。爷爷奶奶小叔也都去。”

    林里正看着小女娃笑得眉眼弯弯,竭力讨好的样子,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他想起爹娘说过的话,便笑着坐了回去,道:“好!那我们都去小杜鹃家吃饭。把你家的肉吃光了,你可别心疼。”

    谁知九儿听说去杜鹃家吃饭,那是非常欢喜,忙大声道:“我家去拿肉。爹昨儿才打了一头獐子。妹妹家穷得很,没肉待客。”

    说完飞一般跑出去了,林春也急忙跟去了。

    一个老人“噗”地喷出一口茶,胡子上水直往下滴,呵呵笑着看向林里正。

    林里正在心里骂道:“死小子,吃里扒外!”

    当下,林大猛等人也进来打圆场,招呼黄家和冯家以及在场见证的老人们,一齐往杜鹃家去。

    杜鹃忙忙地喊“爷爷”“奶奶”“大爷爷”“太爷爷”,招呼他们去自己家。又低声告诉黄雀儿,把娘牵好了,爹也拉着。

    这个时候,小娃儿就好比润滑剂,要居中调和。

    黄雀儿连连点头,一手拉爹,一手牵娘。

    杜鹃刚才告诉她,说娘要是被休了,从此就不要她们了,就回外公家了。她们就成了没娘的娃。往后要是爹再讨一个后娘,就会成天打骂她们、还不给吃饱饭的。

    她听后惊悚不已,因此坚决拉住爹娘。

    杜鹃就为难多了,不知是该牵着外公还是爷爷。

    最后她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手里牵着黄大娘,嘴里喊着“爷爷外公”,笑眯眯地走了。

    都去了,连黄老二都被大哥喊去了。

    唯有凤姑不去,说是小宝睡了,她要照看。

    杜鹃竭力转圜,却没去俯就这个小婶。

    在她看来,黄老爹和黄大娘就是死偏心眼,可这个小婶却是个明白人。明白人还闹得这样,杜鹃很不喜。对于这种圆滑的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杜鹃家。

    男人们在堂屋坐了说话,冯氏当即掳袖子进了厨房,大头媳妇和大猛媳妇也都过来帮忙。

    杜鹃眼看家里的鸡又“壮烈牺牲”了三只,心疼死了。

    冯明英本也进了厨房要帮忙,叫大猛媳妇推了出来,“你几年才来你姐姐家一回,哪能叫你做事。出去歇着。昨晚半夜就起来了,走了这时候才到,可累坏了吧?”

    冯明英不好意思地笑说还好,也就出来了。

    她见黄雀儿又站在凳子上翻抄那钵子酱。忙走过去。

    杜鹃正在下面仰望呢,见她来了忙哀求道:“小姨,抱我上去。看黄瓜可酱好了。”

    头些日子,摘了好些小嫩黄瓜,直接丢进酱钵子里腌制。她老想看看黄瓜腌好以后的样子。又想尝尝。

    冯明英就抱起了她。

    瓦钵子里装了满满一钵子酱糊,最上面一层已经晒成黑色。但随着黄雀儿不停搅拌,下面浓稠的老黄色酱翻起来,黑色就被稀释了,整个看去都是老黄色。

    一时又翻出一根软软的筷子长的小黄瓜,又瘪又缩。

    杜鹃看了。想象那酸酸的味道。腮帮子直冒水。

    冯明英用鼻子嗅了嗅。很内行地说道:“这酱还不错。要是放些虾在里面,味道就更鲜了。”

    杜鹃忙问道:“真的?把虾煮熟了放进去?”

    冯明英摇头道:“不是。干虾米也成。放了虾的酱味儿特别鲜。用这个酱,和蒜、姜、辣子丁拌一块,再加些肉丁。装在瓷坛子里,封着闷一段日子,到时候舀出来吃,一屋子都闻见香味呢。”

    杜鹃更来劲了,又问“真的?我们马上做好不好?”

    冯明英道:“没虾子怎么做。你家有干虾米?”

    话音才落,就听旁边有人接道:“我那有大虾。”

    几人不防之下,吓一跳。

    转脸一看,原来是任三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近前,双眸闪亮。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冯明英。

    冯明英脸一下就红了。

    杜鹃察觉小姨害羞,忙打岔问道:“任叔,你怎么有虾?”

    任三禾见她一脸疑惑,微笑道:“我怎么不能有虾?我那还有鹿肉呢。我回去拿来,给你们做这个酱。”

    说完转身大步往院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他何止有虾,他家里什么都有。

    他整日在山上转,看见好东西,也不管自己需要不需要,只要觉得小杜鹃会喜欢,对她有用,他都会弄家来。从药材到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无所不包。

    可是,弄了这些东西,他又不能都送来黄家。

    据他听林大头说:从杜鹃进了黄家第一天晚上开始,冯氏跟公婆那边就纷争不断。他大约也明白些缘故,因此不敢太关照她。

    昨天他在一个山谷中,发现一汪清泉,里面居然有许多肥美的大虾。透明的虾壳和肉质,跟清泉一个颜色,不注意几乎看不见它们。

    他心下欢喜,马上就想弄回来给杜鹃吃。

    可他是上山打猎的,不是出来捕鱼的,身边没东西装虾。

    想了一会,他把装水的大竹筒解下来,又割草编织了一张小网,把虾兜起来装竹筒里带回来了。

    昨晚不便送来黄家,养在木桶里,准备今天送。

    谁知冯长顺带了一大群子侄进山来找亲家算账。

    他心里暗暗高兴,又怕杜鹃受池鱼之殃,便应林大猛邀请,一直跟在一旁,防止他们打闹起来,以便见机行事。

    那一对亲家经过林里正劝阻后,暂时和解。等转移到杜鹃家,换了一种理智的方式,把以往的矛盾纠葛一桩桩、一件件都拎出来,摆在台面上辩驳、理论。

    想法是好的,希望谈开后,双方能尽释前嫌。

    但俗语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如何能辩驳的清楚?

    双方先还能心平气和地陈述自己的想法和对对方的意见,说着说着就嗓门就大了,又吵起来。

    好在有林里正和村老们在场,才没闹大。

    任三禾听得面色阴沉,满心不耐,便走了出来。

    忽一眼看见冯明英:青嫩活泼的一个小少女,抱着杜鹃,耐心地跟黄雀儿姐妹说着什么。

    他心下一动,就走过去听了。

    正好听见要用虾,他微笑接上,倒让杜鹃意外欢喜。

 第089章 再次闹翻(三更)

    杜鹃见任三禾真的有虾,忙竭力怂恿小姨,马上做她说的酱,“小姨先做一遍给我和姐姐看。不然等明天你走了,就没人教我们了。你今天教了,我们以后自己就能做了。”

    杜鹃长大后,冯明英还是第一回见她。

    听了这话,禁不住失笑道:“瞧你这小嘴巴,怎这么能说呢?比雀儿还会说。你这么小,就想学这些?好吧,我就帮你们做两坛子。这个还是我听镇上老爷家的厨娘说的呢。一般人家还真凑不齐料,没想到他连鹿肉都有。这做出来肯定好吃。”

    说完,又压低声音问道:“要人家的东西合适吗?”

    杜鹃忙道:“任叔跟我们家好的很。不要紧的。咱们多做些,送他一坛子。”

    黄雀儿也点头道:“任叔好好的。”

    在她心里,任叔比小叔亲多了。

    冯明英见两人都这样说,想想大姐的脾性,若不真是这样,定不许她们要别人的东西,便点头道:“那我们去园子里摘些秋辣椒,要红的。再洗几个坛子。哎呀,你们家没坛子,就用瓦罐子装吧,也是一样的。”

    杜鹃就开心地帮着洗生姜。

    她对这些事都充满了浓浓的兴趣。

    乡村人晒酱、腌制小菜,都是为了过日子所用。所有劳作活动,也都是为了生活过日子。

    可杜鹃更在意生活的品味和内涵。

    不一定要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劳累得忽视了生活本身的乐趣,而是很开心地、很用心地经营吃、穿和住,并且真真切切地体会每一分劳作的乐趣,享受劳动的成果。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田园生活!

    很快,任三禾就提了一只木桶过来,一手还拎了好大一块鹿肉。林春和九儿跟在后面跑。

    冯明英探头往桶里一看,惊讶道:“这么大的虾。还活的?”

    跟着就欢喜地说道:“那今儿就不做了。先把这虾用清水养两天,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了,也不煮,就这样放进酱里面,那才真鲜呢!”

    杜鹃性急地问:“不做了?小姨明儿走了怎么办?”

    她怕小姨走了,没人示范,回头做的不好吃,白糟蹋了好东西。

    冯明英忙道:“不要紧。我告诉你娘怎么做。”

    任三禾站在旁边,忽然道:“这虾我已经养了两天了。”

    冯明英闻言看向他。

    任三禾又解释道:“这虾本来就长在山里的清水潭里面。那水很干净。我捞回来怕死了,换了几遍水。养了有一天多了。”

    杜鹃高兴地说道:“小姨。这下能直接做了吧?”

    黄雀儿也兴奋地点头。九儿和林春也嚷嚷快做。

    冯明英被任三禾的直视弄得有些不自在。忙道:“那就不用再养了。这就能做了。这些……不用这么多,用一半就够了。”

    说完,喊黄雀儿拿小筲箕来捞虾。

    杜鹃问明下一个步骤,忙请任三禾把晒酱的大瓦钵子从架子上端下来。放在地上,方便操作。

    冯明英捞了约莫一斤虾,又用温开水细细清洗了一遍,这才倒进酱钵子里。

    那些虾便弹跳起来,她急忙飞快地用竹棍搅拌。

    顿时虾们没入酱的泥潭中,仿佛深陷沼泽里,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九儿、林春、杜鹃和黄雀儿一齐蹲在旁边,盯着她动作。

    见虾子被困,林春和九儿大笑起来。都觉得有趣极了。

    杜鹃不忍地转脸,唏嘘道:“这虾子实在太倒霉了!”

    不是她假惺惺,这样活活呛死,真的是太倒霉了。

    黄雀儿连连点头,颇为同情。

    冯明英觉得自己像侩子手。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说。她杀鱼烧虾也不是头一回了,心里着实对它们没有怜悯过,若是解释,好像有些装模作样。

    于是讪讪笑道:“人么,总要吃东西的。”

    等搅拌均匀了,冯明英才开始做肉焖酱。

    因厨房里砧板、刀都占着,只得从林春家借了一套来。把鹿肉切成丁,然后在炭炉子上略煮了八成熟,就捞起来备用了。

    剩下的操作就很容易了,就是舀些酱出来,加入切得细细的姜蒜末,还有鹿肉,使劲搅拌。等搅拌均匀了,又分出一半来,另下辣椒碎丁。这便做成了辣和不辣两种口味。

    杜鹃眼不眨地盯着看,不时提问:

    “鹿肉煮这一会就好了?”

    “嗯,煮老了嚼不动,也不鲜了。”

    “放这么多酱,会不会太咸?”

    “这个要焖好久的。酱搁少了容易坏。”

    “不放油?”

    “不能放油,放油容易坏。”

    九儿心急地问:“小姨,现在不能吃?”

    冯明英笑道:“吃也能吃,就是没腌好,冲劲太大。你尝尝。”说着,用筷子挑了一点,送到九儿嘴边。

    九儿果然吃了,恰好是辣的,顿时吸气道:“好辣!”

    林春和杜鹃都大笑起来。

    等全部搅拌完毕,冯明英长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这么敞着腌一会,等晚上再装到坛子里封起来。”

    又特别叮嘱黄雀儿道:“雀儿,等过半个月,记得告诉你娘,再泡些干菌子放进去。那味道就更好了。”

    杜鹃马上问:“怎不现在放?”

    冯明英道:“菌子比鹿肉容易入味。现在放,腌得时候太长,就咸了。”

    杜鹃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冯明英见她如此专注,觉得很好玩,伸手弹了弹她的脸颊,趣道:“你个小人精!”

    忽然察觉一道目光,转头一看,任三禾一直没走,一直在旁看着他们呢。

    她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说他的。毕竟人家刚送了虾和肉来,于是笑问:“你也想学做菜?”

    她胆子算大的了,这是调侃任三禾:你一个大男人,盯着女娃儿做这个干嘛?看她,还是看做酱?

    谁知任三禾迎着她的目光摇头道:“我就看看。”

    不但不发窘,还继续审视地上下打量她。

    冯明英更尴尬了,便垂下头去。

    杜鹃看出不对来了,瞅着任三禾脆生生地说道:“任叔盯着我小姨干嘛?是不是瞧我小姨长得好看?”

    任三禾便再也不能保持淡然,笑也不是,说也不是。狼狈地掉头走开了。

    冯明英噗嗤一声笑了。

    正要说话。忽然堂屋里传来“咚”一声响。有人捶桌。

    紧跟着,就听黄老爹大声道:“分家怎么了?分家了也是兄弟!是兄弟就要帮衬!”

    冯长顺吼道:“帮衬?笑话!你家老二什么时候帮过他哥?别叫我说出来丢人的话。谁家两兄弟这么早分开单过了?还不是你个老东西偏心,嫌大儿子老实,小儿子会做木匠。会挣钱,生怕大儿子拖累了他,早早把他们分开单过。”

    “分开怎么了?我自己儿子,我还亏待了他!”

    “你还就亏待了他!既然分了家,单门立户过日子,你还想像从前一样,大儿子得了什么东西都要送给你,那还分家干什么?”

    “他是我儿子。儿子孝敬老子,就是应该的!”

    “儿子孝敬老子是应该。女婿就是全家饿死也该先孝敬你们。可你不该要他孝敬兄弟。我瞧女婿可怜,拼了老命从山外驮来的盐,孝敬了你五斤还不足,又要了八斤走。我要问问:那么多盐,都是你两个老的吃了?你小儿子一家就没吃?你也不怕齁死!”

    “你……我家老二就没给他大哥东西了?那天她奶奶还给了杜鹃几斤羊肉呢。”

    “别说了!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拿了那么多盐走。还不知足,还隔三差五地上门来借盐。小外孙女不懂事,听说小叔叔的老丈人送了羊肉来,她小人家嘴馋,就上门借肉。孙女都上门借肉了,还送了十个茶叶蛋孝敬爷爷奶奶,才给了两斤肉。你打发要饭的呢?”

    论斗嘴,三个黄老爹加起来也不是冯长顺对手,气得浑身乱颤。

    林里正等人原想借着这顿饭居中调解,把一些积年矛盾说开了,大家还跟从前一样。谁知又大吵起来。只得纷纷劝阻。

    杜鹃和黄雀儿听得担心不已。

    冯明英也收了笑容,抿嘴不语。

    她听了会,才对两个外甥女嘱咐道:“爷爷奶奶该孝敬。往后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做好了送一碗给爷爷奶奶,其他就不用给了。雀儿,晓得么?”

    黄雀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杜鹃完全听懂了,小声安慰她道:“晓得了。”

    冯明英却白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晓得什么?往后,你别去你奶奶家。回头你小宝哥偷偷地欺负你,你白挨揍。”

    林春一听怒道:“他敢!我揍他!”

    九儿也道:“我打他个狗吃屎!”

    杜鹃忙阻止二小道:“别乱说!叫你爹听见要打你。”

    屋里,冯长顺双手叉腰,满面寒霜地说道:“我也不是不讲理。亲戚里道,原该常来常往。你大儿子家要是有那个家底,哪怕送十万钱给他兄弟呢,那是他的本事。可你瞧瞧这家——”他挥舞着胳膊在屋里绕了一圈——“这家里穷的,比你小儿子家差多了。你还好意思把他的东西往那边划拉?再说那也不是他的东西,都是人家送的。人家那是瞧他可怜,才送一点。你不觉得丢人,还跟着要沾光。送衣裳拿衣裳,送肉拿肉,送盐拿盐。你要脸不要脸?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090章 人争一口气

    黄老爹恼羞变成怒,两眼充血,呼哧喘气。

    冯长顺仿佛扒光了他的衣裳羞辱。

    若心里有愧疚也还罢了,然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好像林里正说的,真正的恶公婆怎会像他们这样?他们不过是山里人,老实的很,就算有点偏心小儿子,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这样当着人羞辱他,这门亲没法维持了。

    他怒极了,反而平静下来,哈哈笑道:“好的很!亲家算账这么精细,我们高攀不起,就请把冯氏领回家去吧。这样的儿媳妇,我们黄家要不起。”

    冯长顺愕然愣了下,很快也冷笑道:“好!我这就领着闺女走。哼,不是我夸口:三个月,以三个月为限,我闺女照样嫁人;我要睁大眼睛瞧好了,瞧你给你老实儿子找个什么样的贤惠媳妇家来。”

    他口气如此强硬,原是有备而来,做了最坏打算了。

    原来,当年冯氏未嫁时,就有个沈家的上门求过。冯长顺嫌人家五个兄弟太多,将来兄弟妯娌不好处。恰好进山认识了黄老爹,心想黄家人口简单,一个闺女已经出嫁了,只有两个儿子,再说山里人老实,想必日子会好过。于是就把冯氏嫁给黄老实了。

    谁知完全跟他想的不一样。

    前年,那沈家的老三死了媳妇,带一个小子过日子。他老娘因听冯婆子回家说起闺女在婆家受气,就开玩笑说,要真过不下去了,就接回来嫁给她儿子,还好呢。

    也并不是这一家,附近还有好几个丧妻的。

    这种人,大多拖着几个娃儿,除非特别有财势,想要娶个黄花闺女,当然难的很。只能找寡妇。

    市井小民,不像大户人家规矩重,对名节看得就淡些。只要规规矩矩的,托媒牵线,寡妇再嫁、鳏夫再娶,都是为了找个依靠,没人会觉得有什么。

    所以,冯长顺这回下定决心来的:若黄家还这样对他闺女,说不得他就狠心不管外孙女了,把闺女领回家再嫁。——人家爷爷奶奶都不怜惜孙女。他操心个什么劲!

    也因此。两亲家吵着吵着。都把绝情的话扔了出来,惊得一屋子人都呆住了。

    愣了一会,纷纷出言劝阻。

    那两人哪里肯听,一个要儿子休妻。一个要闺女弃夫。

    黄老实慌得“扑通”一声朝着老爹跪下,苦苦哀求道:“爹,别叫雀儿娘走。”

    黄老爹毫不怜悯,冷笑道:“没出息的东西!离了人家你就没法活了?你没听见,人家等着回娘家嫁人呢。稀罕你这老实坨子。嫌弃你爹娘兄弟拖累她过好日子呢。”

    冯氏等人也听见闹了,从厨房赶来。

    她听了黄老爹的话,眼前一黑,手扶门框方才站稳。

    黄老爹见她那神情,显然是不愿意被休的。心里更得意,一个劲地催促林里正,请他居中见证,写一份休妻文书,双方摁手印。

    泉水村。也就林家有人识字。

    黄大娘本就恨极了冯氏,也在旁添油加醋。

    总之,老两口今天一定要休了大儿媳,全不管大儿子磕头苦求;至于两孙女,有娘没娘一样长大。

    冯长顺丝毫不惧,冷笑着对冯氏道:“都怪爹瞎了眼,把你嫁到这样人家。今儿就跟爹回去。咱们擦亮眼睛看好了:看黄家娶新媳妇,养大孙子,天天弄好东西孝敬公婆和兄弟。”

    冯氏身子一软,顺着门轴就滑溜在地。

    她望着冯长顺,嘴唇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鹃和黄雀儿手拉手站在门槛外,看着屋里这场闹剧。

    黄雀儿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妹妹的手,眼中净是恐惧。

    杜鹃则气得胸口鼓胀。

    身为独生子女而又长在都市的她,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种乡土家庭的伦理观念和琐碎纷争的。

    她死也想不通:她一家人招谁惹谁了?

    怎么外公和爹就为了争一口气,非要爹娘分开?

    虽然生气,她还真哭不出来。

    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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