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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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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元青看着沈白紧张的面色,莞尔而笑,“大人缘何这般慌张?是因为这个吗?”他的手指前伸至沈白的胸前,从他衣襟侧面抓住了一物的边角,轻轻一拉,那东西顿时在月下透出一种兵刃般的冷冽光芒,却正是那夜采花客掉落下的那诡异的布料。
  陆元青一边拉出那布料,一边道:“本来此物应该在宋护卫身上的,可是宋护卫从湖心阁回来之后,现在此物却在大人身上贴身保管,想必是极重要的物证了。”
  沈白看着陆元青,神色有些复杂,“应该不止这些吧?”
  陆元青正色道:“还未向大人禀报,宋护卫去了湖心阁之后,我随后去了潇湘馆见了柳琴风。”
  沈白慢慢念道:“柳琴风?那日在天香楼一起吃饭的柳姑娘?”
  “正是。”
  宋玉棠讥讽道:“真乃潇洒文人,案子未破,倒有心情去逛妓院。”
  陆元青反问道:“宋护卫怎知我不是去查案子?”
  “到妓院里能查什么案子?”宋玉棠反唇相讥。
  沈白却摆手拦住宋玉棠,问道:“那元青可有收获?”
  陆元青自然不会去说他和柳琴风之间发生了何种纠葛,他只是淡然道:“我从潇湘馆夕露姑娘的房中发现了这个。”说着扬了扬自己手中那奇怪的布料。
  沈白和宋玉棠皆是一怔。
  陆元青又道:“我问过柳姑娘才知晓这布料的来历。大约半年前,有天竺国商人经商路过汴城,与汴城有名的布庄绫罗阁的掌柜,没错就是这刘府的掌柜来潇湘馆谈生意。该商人酒醉后曾口吐狂言,说他天竺国有一种极为名贵的冰刃丝,用的乃是天竺国极为稀有的不死蚕所吐之丝提炼制作而成的。成品极为纤薄,触感犹如覆在刀刃之上。不仅如此,此丝制成的衣料穿在身上不仅不惧刀枪剑戟,而且还能将金银铜铁等物聚在一起,十分之神奇云云。那绫罗阁的掌柜自恃见多识广,自然不信,那天竺商人也不含糊,命人取来了半匹此丝制成的布料,那掌柜一见之下自然大为惊奇,忙不迭从天竺商人手中购入了五匹此布料。”
  沈白闻言点头道:“不错,玉棠在湖心阁的寝室床褥下发现了一整匹这天竺布料,难道我们那夜看到的采花之人竟然是刘府痴傻的少爷刘立阳?”
  陆元青却是摇头道:“一个人都已经痴傻了,又该如何去采花?”
  沈白又道:“而且最奇怪的就是……”他看了看宋玉棠,宋玉棠冷笑道:“那湖心阁内根本空无一人,别说那刘府少爷,就是本该已乘船渡湖到了湖心阁的夕露姑娘,都没见到半个影子!”
  陆元青微微皱眉道:“那小船可在湖心阁的湖边?”
  宋玉棠点头。
  陆元青叹口气道:“柳姑娘对我说了夕露的来历,我想这夕露姑娘此刻应在莫愁堂的韩千芝那里吧?”
  沈白问道:“难道说这夕露姑娘带着刘府少爷去了莫愁堂?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陆元青点点头道:“大人可曾听说过‘玉面狐狸’柳音?”
  一旁的宋玉棠问道:“你这书生也知道柳音那采花贼?”
  陆元青摇摇头,“略知一点儿,刚刚从柳姑娘那里听来的。”
  “柳姑娘?”沈白只觉得如坠五里雾中,“这和柳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陆元青却似有些感慨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突然“啊”了一声,“今夜我们等的那人来了!”
  采花郎(10)夜围医馆
  清冷的月光照拂在同样冰冷的剑锋上,顺着那寒光凛冽的剑往下可以看到暗夜来客的肩膀依然在剧烈地抖动着,陆元青心道:看来刚刚他们有心安排的一幕,确实将此人吓得不轻。
  一切看起来很神秘,其实说穿了也不难。首先,女尸是冻死的,血液结冰将体内的骨骼挤碎,死者的皮肤也因此被撑到极限。尸体被置于停尸房内,随着温度上升,死者体内结冰的血液开始渐渐融化,于是被撑大的皮肤毛孔成了最好的出口,只是这个过程很缓慢,所以最初韩千芝验尸时,女尸身体仅仅是爬满了恐怖的红斑。时间长了,体内的压力开始加大,于是女尸七窍也开始流血。暗夜来客靠近尸体时用的火折子加快了这种变化,于是尸体表面开始剧烈萎缩,牵动了面部,导致他以为女尸在笑。也是同样的道理,收紧的手臂皮肤让他误以为女尸的手臂也在动。皮肤的紧缩压迫了之前就已碎裂的骨骼,而且在夜深人静中,这种挤压的声音被放大到了无限,再加之陆元青在女尸的主要骨关节处都放了金属钉,加大了尸动的声响和被牵动的幅度。最最重要的就是,暗夜来客本来就心虚,他的想象已经足以吓死自己了。
  沈白的声音带上了一股他平素不会有的威严,“在本官面前还不抬起头来?”
  月光照在那人苍白的面孔上,来人竟然是那个去衙门报案的小厮魏周!
  魏周显然还惊魂未定,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三人,扫过陆元青时,陆师爷冲他和气一笑,“魏小哥,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魏周吃惊道,“你不是饭后回房一直未曾出来过吗?”
  陆元青微笑地摇摇头,“饭后回房的不是我,是大人手下的衙役……叫什么,蒋三?”说罢看向宋玉棠。
  宋玉棠冷嗤一声,“张彪。”
  “啊……”陆元青接着道,“张彪。”
  魏周惨然一笑,“原来天罗地网已布,我竟然……也罢,也罢……”
  沈白冷哼一声,“本官今日不审你,给你一夜时间在牢房里想清楚,想想你到底该说些什么。”
  陆元青望向沈白,“大人之意?”
  沈白笑道:“元青不是说刘府公子和夕露姑娘此刻就在莫愁堂吗?”又转头对宋玉堂道:“本官要亲自前往莫愁堂要人!”
  陆元青无奈道:“那只是在下的猜测罢了。”
  “本官却觉得元青所言极为有理。”沈白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元青一眼,“你还没有说那夕露姑娘的来历呢!”
  陆元青微微摇头,“到了莫愁堂,我想大人就会知晓的,我答应了柳姑娘的事不能食言。”
  虽然早已入春,可是夜间还是极寒,一路行来,陆元青只是不断地将身上的大氅裹紧,可是他仍觉得那无孔不入的冷意,一点儿一点儿地刺进他的心里。
  莫愁堂的招牌在昏暗的纸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门板已上,从门缝中透出微小的光亮,让暗夜中的行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陆元青犹豫片刻,上前叫门。
  许久,传来拆门板的声响,韩千芝略显疲惫的面孔在门板之后露出来,她吃惊地看着陆元青一行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沈白的声音无情地响起,“本官请韩姑娘开启门板,让开道路,如果阻碍本官办案,那本官只能公事公办了!”
  韩千芝似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将拆下的门板放在一边,侧身相让,“我的医堂不大,如果各位官爷都要进来,恐怕……”
  陆元青接道:“官兵在外等候,只有我和大人进去。”
  宋玉棠不悦道:“那怎么可以,我不能让大人涉险。”
  “就依元青之意。”言罢,沈白率先走在了前面。
  宋玉棠怒视陆元青,陆元青浑然未觉般从他身边走过,只看他一眼,慢吞吞地将门板关上。
  宋玉棠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只得等在门外。
  屋内一灯如豆,并无旁人。
  沈白以眼神询问陆元青,陆元青只是一笑,“今日事出突然,恐怕要惊扰韩姑娘香闺。”他一边说一边轻推屋内的另一道门。
  韩千芝无奈走上前,“我只是一名医者,救人性命乃是我的本分,如果有人需要我救治,我却袖手旁观的话,那就枉费我学医这么多年,更对不起我的恩师。”
  陆元青推门的手微微顿住,他侧头看向韩千芝,灯下的女子一脸坚定和倔强,平时温和笑着的唇角,紧紧地抿着。
  “哪怕对方是声名狼藉、十恶不赦之人?”陆元青的声音轻飘如梦。
  “在我眼中只有康健之人或者病弱之人,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韩千芝淡然道,“那所谓的好人与坏人,入了我的莫愁堂就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病人。”
  有人自门后冷哼道:“千芝,何必与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多言。”说话的是名女子,那声音既娇又冷,听在耳中竟是说不出的销魂。
  陆元青闻言却是苦笑,“柳姑娘谬赞了。”
  门从里被推开,走出来的女子一身华丽装束,相貌更是让人惊艳。可是她的目光冰冷,一脸鄙夷地看着陆元青。
  陆元青不以为意,“柳姑娘也在?”
  柳琴风冷笑道:“陆公子一切尽在掌握,又何必明知故问?”
  陆元青无奈地摇摇头,“我和沈大人找的是内室中的人,并非二位姑娘,请让开。”见柳琴风不为所动,又道:“有时候我们认为是正确的,对于对方来说最好的路,事实上却未必是。”
  柳琴风依旧眉目冷淡,却终于微微地转身,让开了路。
  陆元青在前面引道:“大人请。”
  沈白旁听了片刻,显然脑中已觉得混乱至极,他点点头,走进内室。
  内室不大,一目了然,只有两人在内,一躺一跪,一男一女。
  那女子就是早上在刘府门口和陆元青打过一个照面的夕露姑娘,只是她此时神色凄然,眼圈红肿,精神恍惚,就连进来这么多人,她都没有抬起头来。她只是目光悲切地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男子,一双手牢牢地握紧那男子垂落在床边的右腕。
  那床上的男子……陆元青微微愣了愣,想必就是那刘府少爷刘立阳了吧?只见他气色衰败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恐怕没有人相信他还活着。他的双眼下一片病态,形容憔悴,极为瘦弱的身体藏于雪白的衣裳下,竟显得分外高洁。即使如此病骨,却不可否认之前刘府小厮刘成所言,他家少爷有一副极佳的皮相,就是这般病弱神色,依然震慑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这刘立阳当真是翩翩美公子一名。
  夕露似是终于被他们的闯入惊动了,她抬起水灵而失神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圈屋内之人,慢慢地笑了,笑得凄风惨惨。她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慢慢膝行着面对沈白几人,猛地冲他们磕头,语调凄婉,“求求你们,错都是我犯的,我只求你们救救刘公子,无论如何请先救他!我保证,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她头磕得急促而慌乱,带着一种不清醒的疯狂。
  沈白微微皱眉,问站在身后的韩千芝,“刘府公子怎么了?”
  韩千芝一叹后道:“我方才正在为他医治,他的头顶重穴被人用透心针封住,而且时间不短了,情况很是凶险。我刚刚正要为他取针,你们就来了。”
  采花郎(11)采花情缘
  只有韩千芝与刘立阳留在了内室,其余人都退到诊堂之内等候。沈白、陆元青、柳琴风、夕露各自寻了座位坐下来,柳琴风和陆元青面对面而坐。柳琴风一直瞪着陆元青,瞪得他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与她继续大眼瞪小眼。
  沈白见此光景,干咳一声后说道:“柳姑娘,其实元青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见柳琴风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道:“既然还要等待韩姑娘医治,就请柳姑娘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柳琴风冷笑一声,“陆公子不是从我这里知道了不少吗?难道大人不知吗?”
  陆元青摇摇头,“大人,还是由我来说吧。”
  “不,”一直沉默的夕露摇摇头,“我自己来说吧。小女子本名不叫夕露,这夕露的名字是我入潇湘馆之后,为自己取的风尘名姓,我本来的名姓说出来实在怕辱没先人,所以也请诸位不要逼问。我本来也是显贵人家的小姐,又是嫡女,家中衣食无忧,日子就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每日绣花写字、拨琴下棋。虽然每日里无趣了些,可是却也算过得自在。后来待我及笄之后,父亲帮我谋了一门亲事,对方无论从家世门楣都与我家匹配。据闻那家公子为人也算上进,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而且品貌端正。古来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得此夫婿我也该欢喜了,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我想我的一生大概就是相夫教子、平稳庸碌地过一生罢了。”
  夕露说到这里微微一叹道:“可是世事多舛,在我临嫁前两天的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将我的一生彻底改变了。”她微微扭转视线看向内室,片刻之后,又半是忧伤半是欣喜地继续说道:“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魔星。那夜,我本已早早上床安歇了,可是到了后半夜似是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半睡半醒,我想喊丫鬟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起身时发现丫鬟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我心底一惊,刚想喊叫,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捂住我嘴的是个男人,他的手指纤长光滑,他的男性气息将我笼罩,可怜我一名深闺女子,从未与男子私相授受,当时经此变故,早已方寸大乱。我的眼泪不断涌出来,可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实。那人将软倒的我抱到床上,就开始解我的衣裳。我就算再不经世,也明白我是遇到了采花贼。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心底的感觉,自幼的妇德熏陶,让我觉得自己该咬舌自尽保全清白。可是,我,我看到了那人的脸,和我想象中的采花贼不同,他竟然没有蒙面,也没有穿什么黑糊糊的夜行衣。他一身锦缎白衣,俊朗如画中仙人一般,那样近距离地皱紧了眉头看着我。他的眉眼那般年轻生动,就像烙在我心底的一幅画,历久弥新。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猥亵或轻浮,有的只是数不尽道不完的哀伤与痛楚。他离我这般近,眼底星映湖波般的光辉撒进我的心底。他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他低头亲吻我的时候,那醉人的味道就随着他的动作流淌到我的四肢百骸、全身的命脉。我想他一定是给我用了毒,或者他身上那醉人的酒香本身就是毒。我也醉了,醉得不轻,醉得分不清是非善恶、礼义廉耻。我慢慢放弃了挣扎,我不顾羞耻地搂紧了他。我想安慰他颤抖不止的身体,我想拂去他不断掉落下来的泪滴。他仿佛感到了我表现出来的亲昵,然后用力吻我。我就这样和他纠缠在一起,难分难离。那一夜,我失去了女子的清白,在我婚前的这个夜晚,我和一名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共赴巫山云雨之后,竟然只觉得欢愉……”
  夕露微微顿了顿,苦笑了一下,“直到今时今日我依旧未醒,大概再也醒不过来……转日天明,看着床榻上的落红,身边榻上的冰冷,那昨夜与我一夜缠绵的人已经离去,我竟不觉得恨,只觉得失落和惆怅。那是我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别人看不起我也好,别人轻贱我也罢,我就是想他,想这个夺去我清白的男人。我想念他……想这个人人憎恨的采花贼。我见过他的相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指证他,让他如过街老鼠般惶惶不可终日地逃避衙门的搜捕。我知道我说出来,我爹不会放过他,所以我替他隐瞒了。我偷偷将染上落红的被褥处理掉,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屋内守夜的丫鬟撵出了府。我装得一切相安无事,我顺理成章地出嫁,成为别人的妻子。我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我那秀才夫君大怒,要去与我爹理论。我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敢面对父亲的逼问,所以我趁乱逃了。我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寻找那个人。我藏匿行迹,我昼伏夜出,我彻底抛弃了过去的身份。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做尽荒谬之事,我心底渴盼着能再次遇到他。我开始和下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所以我知道了玉面狐狸柳音。我知道就是他,可是他轻功绝顶,我根本追不上他,所以我又疯狂地从各种渠道学习轻功。那几年,我每日醒来只为两件事,一来是想方设法打探他的消息,二来就是修习轻功,让自己脚步越来越轻盈,速度越来越快。我控制自己的饮食,我寻找关于他的一切消息,然后我变得越来越瘦,我的轻功也越来越好,然后我终于遇到了他。”
  说到这里,夕露停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令她觉得痛苦,“我在一个深夜再次遇到他时,他正在采花,然后我就坐在房檐上等,他似乎知道我在房上,就是不出来。于是我就掀了瓦,一边等他一边看他采花。我看着他拥抱了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一次又一次,那夜我的心也被碾碎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把自己的手掌抓得鲜血淋漓,他才终于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他蒙着面巾,穿着夜行衣,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采花贼。可我知道就是他,就是他!他轻盈地上了屋顶,然后冷冷地问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他。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这追寻他的一路上问过自己千百次了,可是面对他的时候,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们长久的无语凝视,然后他终于一叹后说:忘了我吧,别再跟着我了。”
  采花郎(12)刘府之谜
  说到这里,夕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讲述这样一段离经叛道的往事,竟然如此毫无顾忌,每个人似乎都被这样的故事惊呆了,包括柳琴风在内。她虽是知晓夕露的来历,但是这样听她详细完整地讲述自己的过往,却也是第一次。她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夕露似是陷入了往日的挣扎当中,她握紧了手掌继续道,“后来,他说到做到,他再也不让我找到他。那段时日我找不到他,每日急得快要发疯,可是他是那样绝情而狠心,明明就在这县城之内,我却找不到他了。我终于绝望了,那时我脑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你既然不让我找到你,那我就让你来找我!所以我去了潇湘馆。”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向柳琴风,柳琴风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间都有些感触。夕露一笑又道:“柳馆主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明明做着妓院的生意,遇到我这样自己送上门的女子,听了我的过往,竟然拒不接受。她说潇湘馆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虽说都是自愿入馆为妓,可是像我这样为了找人才进馆的,却是第一个。她仗义承诺我这个与她萍水相逢的人,说人她自会帮我去寻,让我回家等候消息。可我那时心灰意冷,脾气倔强得很,我不肯白受她的好意,就一直跪在潇湘馆的门口,直跪了两天两夜,最后柳馆主终于答应让我入馆。她对我说,既入潇湘馆,往日重重皆化泡影,让我重新取个名字。我一直觉得我和柳郎之缘,就是始于那一夕的采花雨露,所以自取贱名——夕露。”
  柳琴风似是回忆起了那时的往事,一直冰冷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只听夕露接着道:“然后在柳馆主的有意帮助下,我渐渐在这汴城县有了名气,每日慕名而来者甚多,可是始终没有我要等的那个人。后来有一次,我赴一富商府上饮宴,回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我从轿子上下来,还未走进潇湘馆,就见一人喝得酩酊大醉,醉握酒壶就这样迎面走来。他一身白衣在夜中闪烁得耀眼,可是更为耀眼的是他的面容,无论何时在我面前出现,我都会为之心跳加速。我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在他快要与我擦肩而过时,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腕。他许是真的醉了,并没有太过挣扎,就由了我。我将他带回了潇湘馆我的房里。那一夜他一直喝酒,喝醉了就哭泣,我总觉得他的心底似有无尽的悲伤与困苦,令他无法挣脱。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甚至暗暗欣喜如果他不是烂醉如泥,我又如何近他身旁?我无声抱紧他,他也用力抱住我。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他一直半哭半笑地低低呓语着:我爹要成亲了,他又要成亲了,他要娶那个女人了……那一夜我都没有睡着,后半夜他推开我,将我轻轻放在床上,似是看了许久我的样子,又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起身离开了。我装作睡着了,可是我知道他又离我远去了,我却不知该怎么挽留他……”
  “几天之后,刘府的老爷新娶了一位夫人,传说年轻得很,也在那时我才知晓,柳郎原来是刘府的少爷刘立阳。我早该想到柳(刘)谐音,立阳连起来不就是个音字吗?我突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往,他那哭泣、伤心、绝望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虽然为了追寻柳郎的踪迹没日没夜地修习过轻功,可是除了轻功我什么都不会。刘老爷大喜之后,我曾以为他会再来找我的,我确信那夜他并没有醉到认不出我是谁,可是他再没有来过,我对他思念成狂,所以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夜探刘府。”
  说到这里,一直静静听着的几人都抬起头看向夕露,似乎感觉到她接下去说的话会很重要,夕露也开始紧张起来,“刘府很古怪,好像随时防备什么一般的护卫重重。刘府上有许多护府的护卫,他们轮班站岗放哨,看身手似乎都不弱,我心底暗自奇怪,刘府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可是这护卫之众,比起我去过的官宦之宅也不遑多让。我入刘府真是万分小心,所幸仗着轻功出众,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刘府很大,我找来找去,都没有发现立阳的身影,可是我又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三更已过,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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