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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晴辞赋谁知-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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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种固执的骄傲,正在一点点退却; 特别是妘尧有意默许她偷学天一宗的功法后,钟离晴忽然明白过来:只有实力才是她最应该追求与固守的,而其他一切阻碍她得到强大实力的枷锁,统统没有存在的意义。
  不然,在面对强大如妘尧的敌人时,除了沉默与退避,她将别无选择。
  钟离晴恨透了这种彷徨无力,混杂着某种不知名的心绪,教她难以面对那双黑眸的主人,更难以保持一颗平常心去带领琼华宗诸弟子夺得一线生机。
  她的异样尽数落入敖千音眼中,湛蓝的眸子对上那袭白衣,却几乎要被那高冷的雪色刺痛了目光,不期然地想起不久前钟离晴与夏侯歆谈笑的戏语:“我喜欢白色,纯洁无瑕,清新高雅……”
  或许就连钟离晴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只要有那袭白衣出现的地方,她的目光便再难移开,哪怕那袭白衣从来都是众人的焦点,可是钟离晴始终是不同的——敖千音知道,她看向妘尧的眼神,似曾相识。
  ——那眼中若有似无的光,与自己悄悄注视她时,如出一辙。
  冰凉的手掌轻轻搭上钟离晴的肩膀,敖千音抿唇看向她,欲言又止,却是无声地给予自己的支持。
  打断了与妘尧的视线交集,钟离晴觉得理智和冷静都在瞬间回笼了一般,定了定神,她再次转回目光,却见那位众星拱月的妘少主已经侧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负手而立,素衣皑皑,清冷如寒夜的林风,渺远如天边的冰轮,虽然只隔着几丈的距离,却像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遥远……
  在琼华宗与北海诸人全都因为东明群域的两大宗门警惕万分时,却听那屹立于整个东明顶端的少宗主淡淡地启唇,不沾半分烟火的声线,言下之意却透着一股肃杀:“一个不留。”
  “是!”以谈昕爵为首的天一宗诸人恭顺地点头,齐齐应诺,下一刻,那些清一色身着玄色劲装的剑士同时合掌,从丹田中召出自己蕴养的元剑,剑鸣声如虎啸龙吟,铮铮然教人心头一凛——东明群域第一宗门,剑宗之极果真名不虚传。
  钟离晴不知是为着那道形同陌路的目光,还是那句“一个不留”显然也将琼华宗诸人包含在内,左侧胸口处有股无法忽略的沉闷,教她一阵恍惚,是以也来不及反应那直指眉心的剑光。
  “叮——”一片冰盾在钟离晴面前展开,却只抵挡了一息的功夫便化作了破碎的冰花,而钟离晴则是被人拦腰朝边侧一带,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谈昕爵的剑锋。
  “你在发什么楞!”后怕地扯着钟离晴的衣领,敖千音如海般蔚蓝的眸子里氤氲着两簇火焰,映照出钟离晴愣然过后的苦笑,怒气如鲠在喉,却终究不得发作,只能气急败坏地甩开手,转而迎上摒弃了光明磊落之道的谈昕爵,“斩龙剑是吧?我倒要看看……”
  “千音。”钟离晴忽而打断了敖千音的约战,拉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沉眸看了一眼笑得轻蔑的谈昕爵,视线又越过他,看向对于这里的情况好似无动于衷,只是遥望天际的妘尧,在心中唤了一声九婴。
  “阿霁!阿霁!你终于同意让绯儿出来玩了吗?”只见一个玲珑娇俏的小娃娃从琼华宗的幻阵中蹦了出来,旁若无人地朝着钟离晴扑去,却在堪堪要抱住她小腿的时候猛然停下步子,咬着手指嗲声嗲气地撒着娇,“好嘛好嘛,绯儿听话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嘛……”
  被钟离晴警告的冷眼一扫,九婴马上想起了自己被放出来的使命,瘪了瘪嘴,立即释放出了自己远古大妖的威压——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的气势,教所有在场之人惊骇地望了过来。
  就连一直神游天外、漠不关心的妘尧也施舍了一个眼神,只是却如蜻蜓点水般在九婴的脸上扫过,很快便再次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至于钟离晴,却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在意的样子。
  蹙了蹙眉,在谈昕爵等人被九婴所威慑而不得不放弃对琼华宗的攻击时,钟离晴心中却未曾感觉到丝毫愉悦,只是强自压下了那股莫名的惆怅与愤懑,带着敖千音慢慢退回琼华宗的幻阵。
  “……少主?”谈昕爵擎着剑,不解地看向放任九婴敞开威压的妘尧,等候她的指示。
  却见她抚了抚腰间的白玉,漫不经心地回道:“不必理会,去夺黑签。”
  她一声令下,天一宗的人便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向了本以为有机可趁正要逃跑的北海群域诸妖,那谈昕爵更是厉喝一声便扑向了化身为龙的敖彪。
  在那巨龙的身躯对比下,身形健硕的谈昕爵却宛如参天巨木下的一片落叶,好似那龙爪一抓便能将他碾碎似的。
  可他却巍然不惧,举剑的手稳如磐石,更是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擎着剑便向那敖彪冲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龙啸,鲜血漫天喷洒……只一个照面,那谈昕爵竟然已经砍下了敖彪的一只龙爪!
  ——斩龙剑,确实不容小觑。
  钟离晴神色凝重地拍了拍敖千音的手臂,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甘与忧虑,心中一沉,更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带给琼华宗极大威胁的北海龙族与火凤族,也是四大群域中数得上名号的强大势力,却仅仅只抵抗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在天一宗如暴风骤雨般强劲而迅疾的攻势下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当最后一个火凤族的花语荼饮恨捏爆了自己的玉牌后,这被血腥气浸染的山谷中只剩下天一宗的百名弟子与琼华宗诸人。
  若非九婴在此,即便修为对等,但是人数上的巨大差距,琼华宗也断然不是天一宗的对手。
  而这位妘少主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怕与恢复本体的九婴也不相伯仲,如果她有意,纵是动手,她们也没有几分胜算。
  钟离晴不禁想起了大比前那清冷的姑娘压着怒气,铁青着脸推开自己的分神,冷冷淡淡地与她划清了界限:“大比之日,天一宗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
  此时此刻,她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淡漠又端雅的神色,那双眼中所倒映着的无措赧然的自己,以及那个时候鼻尖嗅到的仿若仙境烟霭的清逸香气……
  那么,现在的情况,这位妘少主,会如何做呢?
  而自己,又要怎么应对?
  钟离晴恨自己的无能,除了九婴之外,竟是无力抗衡。
  可她更恨的却是自己心底那一丝无法言明的软弱与茫然,教她无法想象与这一抹孤高的白衣对立的场景。
  她从心底里担心着、排斥着乃至于逃避着要与妘尧背离的结果。
  “我就知道,能挥出那般绝世剑法的,定然是谈兄!果然不出所料啊!哈哈哈哈……”这时,一个豪迈的男声朗笑着打破了僵局,教钟离晴陡然间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开来,又瞬间被另一股更为深重浓烈的情绪所笼罩,若非敖千音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怕是早就忍不住举剑杀了过去。
  ——能让钟离晴丧失理智,不计后果冲动的理由,向来与阿娘脱不了干系。
  那一群逐渐显露身形的修士身上的道袍,只一眼便让她认出对方的身份来……太乙宗。
  钟离晴正愁要怎么去找他们,没想到对方倒自己个儿送上了门,也算是省去了她一番功夫。
  “……你是?”谈昕爵的傲慢仅仅只有在面对妘尧时才会收敛起来,尽管那太乙宗是仅次于天一宗的大宗门,然而在他眼中却与其他破落户无异,只是因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习惯,这才勉强给了个回应。
  显然早就预料到天一宗这位少侠目下无尘的性子,那太乙宗的修士故作潇洒地甩了甩袖子行了一礼,谄媚一笑:“在下太乙宗掌门亲传弟子吕锦程,见过谈师兄,见过……妘少宗。”
  “什么事?”见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朝袖手于侧,好似与世隔绝的妘尧身上瞄去,谈昕爵皱起了眉头,不悦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不耐烦地质问道。
  “在下与宗内弟子见到此处有人激斗,认出是天一宗的剑阵,因此特地带人来支援。”那吕锦程随即一脸正气凛然地解释道。
  “呿,我天一宗若是要沦落到靠你们太乙宗的人来救,这东明第一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当……”谈昕爵冷笑了一声,对于吕锦程的说辞嗤之以鼻。
  那吕锦程被揭穿之后倒也不尴尬,附和着笑了笑,打量的目光随即瞥向了钟离晴等人,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而其后的贪婪却被他藏了起来,轻易难以发觉。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钟离晴朝着他勾起一个灿烂得过分的微笑,薄唇轻启,却是出人意料地嘲笑:“东明群域万年第二的太乙宗,除了跟在人家后头捡便宜,想来也没别的擅长了……不知这位吕少侠,捡漏了几块牌子,可还保得住这第二的名头?”
  “你!放肆!你你你……”那吕锦程被钟离晴气得面红耳赤,难以想象这样漂亮的姑娘竟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般恶毒的嘲讽——钟离晴那特意加重的“第二”深深刺痛了他,却也教他无从反驳。
  太乙宗无论是从哪一方面,都被天一宗死死压制着,尽管在东明群域还能标榜自己是仅次于天一宗的大宗门,只是放眼四域,强敌环饲,群雄并立,怕是难以服众——离天一宗的差距,也就格外明显了。
  钟离晴一阵见血地指出太乙宗的尴尬境地,不啻于是在吕锦程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即便他对钟离晴的相貌惊为天人,若是不出手,今后在太乙宗可就无法立足了。
  因而没等钟离晴继续开口,那吕锦程已经“呛啷”一声抽出了佩剑,直指钟离晴,义正辞严地呵斥道:“大胆妖女!我太乙宗的赫赫威名,岂容你亵渎!就让我吕锦程来领教一下南昭的妖术!”
  “正有此意。”钟离晴冷笑一声,提剑迎了上去,同时传音给九婴,让她护着琼华宗诸人,更让敖千音带着诸人远离纷争。
  而她却故意当着那吕锦程的面,尽其所能地数落埋汰乃至嘲笑太乙宗,更是不惜将冷言冷语落到当事人身上,从他的相貌一直嘲讽到他的才能智商,更以谈昕爵作比较,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气得那吕锦程就连握剑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那已经被愤怒冲昏了理智的人丝毫未觉自己正被钟离晴引向越来越远离人群的僻远之处,而钟离晴也为此付出了数条深深浅浅的伤口为代价——相比起来,方才和那花语荼交手时的伤,可说是不值一提了。
  “少主,他们……”谈昕爵疑惑又气愤地指着钟离晴与吕锦程离开的方向,请示着妘尧,只等着她首肯,便准备将那两个目中无人地斗起来的无礼之徒抓到她面前请罪。
  看了一眼钟离晴的身影,又瞥了一眼被太乙宗其他人包围的琼华宗,妘尧背过身,淡然地吩咐道:“静观其变。”没有答应他出手,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敛眸轻叹,掩去了眸中一抹淡淡的忧思。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斗到了百里之外。
  “啧啧啧,堂堂太乙宗掌门亲传弟子,原也不过如此!奉劝阁下一句,切莫总将那句话挂在嘴边,教人明悟了太乙宗掌门的执教水平也就罢了,教人识破了太乙宗满门废物的真相,可怎生是好?阁下不觉得丢人,我却替你羞愧呢!”钟离晴蛮不在乎地由着那吕锦程闻言后,发狂似的在她腰侧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继续出言挑衅着——若非她在危急关头,用瞬移悄悄挪开了些许,怕是要被这发了狂的剑士拦腰斩断。
  转眸一看,此处已经远离人烟,她眸色一沉,笑意更是冷冽了几分。
  “臭娘儿们!也就只会逞口舌之利!待我废去你的双手双脚,定要教你尝尝什么叫……啊!”那吕锦程已是满目赤红,除了对面满身是伤却依旧不屑地勾着嘴角,丝毫无损惊人美丽的钟离晴,眼中再也看不进其他。
  是以,当一柄淬了毒的短匕悄无声息地扎进他的后心时,他只是感觉到胸口的几分凉意,却未能在一时之间反应过来。
  等到剧痛与浑身的麻木侵袭而来时,已来不及了。
  “你!你……呃啊——”吕锦程死死地瞪着一脸魔魅冷笑地俯视着他的女子,又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慢条斯理地布设着结界阵法,而后朝着他慢慢走来的钟离晴,眼神怨毒,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钟离晴正要开口,她的分神却尤为心急,手中短匕快如闪电,“刷刷——”几下,竟是将那吕锦程的双手双脚都挑断了筋脉,而后更是将刀尖抵住他的心口,在那直贯胸肋的伤口处恶意地搅了搅,阴鸷地威胁道:“不听话,就把你的心……剖出来。”
  那吕锦程吓得一个激灵,不由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我乃神裔之族姜氏的附庸,吕家嫡系!我可是姜六郎的心腹,你若是杀了我……”
  “神裔之族?姜六郎?”钟离晴勾起一个冷笑,已经失了慢慢逼问的耐心,收回了分神,抬指便点上了他的眉间,使出了搜神之术。
  顾不得这是在大比,顾不得对方比她更甚的修为,满脑子只想着知道那追寻已久的真相……
  强行使用秘法禁术的后果便是筋脉尽断,神魂大损!
  神识一阵剧痛,钟离晴陡地喷出一口鲜血,指尖无力地滑落,眼中恨意难消,却又忍不住淌下泪来。
  ——阿娘!阿娘……
  昏迷前的那一瞬,只听得一声幽幽的叹息,背后一暖,好似跌入了一个馨香的怀抱。
  “真是个固执的小疯子……”那一道清冷又温雅的声音,如飘扬的轻尘,消逝在微风中,恍惚得好似从未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那眼中若有似无的光,与自己悄悄注视她时,如出一辙。”
  写这句的时候,我脑子一抽,本来打的是“一毛一样”,然后我盯着读了半天,顿时笑喷了……论如何用一句话破坏伤感气氛2333
  你们感受一下——那眼中若有似无的光,与自己悄悄注视她时,一毛一样。
  哈哈哈哈哈我对不起我的小千音哈哈哈哈哈……
  以及,姜家终于浮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啦~好想快点走主线剧情哦~~
  至于你们期待的阿娘,还有好久好久好久呢╮(╯_╰)╭
  最后是谁救了我们晴宝宝,不用我说你们也猜得到对不对~~


第129章 云池
  “可算醒了。”先是指尖; 再是手掌; 而后知觉总算是恢复到了全身。
  钟离晴醒来的时候; 识海如针扎一般的剧痛; 那剧痛却并不教人昏沉,意识反倒是无以伦比的清醒; 清醒到教她无法自持地将昏迷前看到的一切再次回想……只听眉儿惊喜地叫了一声,一群人都围拢了过来; 对着她嘘寒问暖; “宗主; 可有哪里不适?你不知道,我们找到你时……”
  “我没事; 不必担心。”钟离晴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睨了一眼浑然不觉自己的大嗓门刺得她难受的小妖,挥挥手示意诸人退开些。
  好容易应付了几句,不堪重负这些小妖们旺盛的好奇心; 只召了敖千音留下,其他人全都打发了去训练;见妙妙还有些依依不舍地想要扑到钟离晴塌边与她说话; 眉儿一把提溜起她的领子; 将她拖了出去。
  房间里总算清静下来; 钟离晴松了口气,在敖千音体贴地替她腰后垫上一只靠枕时,与她感激一笑:“千音,之后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此处并非我先前的房间。”
  “不错; 这里是第十三层,不是我们先前住的十层,”敖千音专注地望着钟离晴,见她脸色红润,只是初醒后精神还有几分萎顿,想来神识受损不轻,不禁有几分心疼,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轻柔了几分,生怕惊扰着她似得,“昨天你与那太乙宗的吕锦程独斗以后,太乙宗其余弟子本来要将我们也赶尽杀绝,谁知那位天一宗的妘少主却下令铲除太乙宗,眉儿则看准时机,让弟子们也加入战斗,最后倒是毫发无伤,还夺了十来块白签……我反过来要问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又怎么会神识大损,晕倒在那里?”
  ——这么说,琼华宗还是欠了天一宗一次……准确来说,是她又欠了那位妘少主好大一个人情。
  钟离晴漫不经心地转着食指上的储物戒指,顾左右而言他:“进了三层,看来初轮中我们琼华宗表现不错——知道下一场比赛的内容吗?”
  “还不知……你既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别的事你也无需操心,胜出的奖励之一是去云池洗礼,对你的伤势有益,事不宜迟,醒了就快去吧。”敖千音叹了口气,只得敛下万般情绪,与她轻柔地说道。
  “好。”钟离晴只作不觉她的黯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收拾一番便随着她去了画舫中极少数人才能踏足的云池。
  距离她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几乎所有获准来云池接受洗礼的参赛者都已经享用过这一项福利,而迟迟未曾入池的,除了今日才悠悠转醒的钟离晴之外,怕也所剩无几了。
  在看守云池的女侍那里登记了身份,谢绝了敖千音的陪伴,最终拗不过她的执着,只能同意她守在门外不远处看护,钟离晴摇了摇头,捧着换洗的衣衫,慢慢走进蒸腾着云雾之气的云池之中。
  目光所及处,共有一十二间百丈见方的池子,分别以殿廊砖玉分割成一十二间独立的浴房,取义十二地支分布,每一座池子都有特殊的功效,每个获得洗礼资格的人,也不过只能从中选取一座,呆上两个时辰——能够吸收多少,蜕变多少,权看个人造化了。
  环视了一圈,偌大的云池中,只有她一人,倒是省去了与别人共享一池的尴尬。
  只一眼,钟离晴便选定了最深处刻着“魂”字的浴房。
  阖上门,将衣物归置在一侧干净的衣篓中,钟离晴凝神警惕着周围,确定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这才慢条斯理地褪下全部衣衫,裸足踏在温润的玉石上,审视着池子里透着一丝丝碧色的池水。
  试探性地用足尖轻点水面,而后才涉足而下,缓缓沉入水中;等到胸腹以下都没入水面,钟离晴仍旧绷着神色,只是轻轻地靠在池壁上,闭上了眼睛。
  池水温热,雾气氤氲,伴随着沁人心脾的清浅香气,缓解着自醒来以后便时时刻刻陷于刺痛中的神识。
  钟离晴屈肘撑着额际,伸指点着涟漪荡荡的水面,嘴角的弧度随着脑海中浮现的记忆片段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这次神魂大损,却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至少让她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苦苦追寻着的人,来自仙魔域,更来自一个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撼动的庞大势力。
  神裔之族,是一个泛称,指的是拥有上古诸神血脉的八个族群,分别以“姬、姜、姚、嬴、姒、妘、妫、姞”为姓,即是渊源深厚的“上古八姓”。
  只是万万年前神魔大战,神道陷落,这八族也为之殃及,传承至今的,也不过“姬、姜、姚、妘”四族,至于其余几族,传言已无后人。
  而与之相对的,在神裔之族没落之时,则是天道之族的崛起——这四族承天之道,宛若横空出世,只用短短数年便接替了另外四姓的位置,填补了八姓共治仙魔域的格局,瓜分了原来的势力。
  这四族分别是“符阵铭因家”、“天羽封家”、“星辰岑家”以及“剑术谈家”。
  神裔之族与天道之族虽然表面上都归属于仙魔域,实则泾渭分明,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从未歇止。
  那吕锦程的本家,便是神裔之族姜家的附庸属族,而他口中的姜六郎则是姜家家主的子侄,酷爱豢养灵鱼,那离殇草便是太乙门每个月都要供奉给姜六郎的贡品之一。
  然而除了这八姓家族以外,真正统治仙魔域,乃至于凌驾六界的势力,却是三殿——挽阕殿、摘星殿、绝湮殿,三殿各司其职,以挽阕殿主马首是瞻。
  是以,这挽阕殿主,便是整个仙魔域,乃至于这整个寰宇大陆之主,恐怕只有天道才能让这位登极之主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吧。
  那吕锦程就连姜六郎的一条狗都算不上,还未有资格去到仙魔域的本家,所知甚少,这些信息也全赖于他喜欢缠着长辈问东问西好向宗里弟子炫耀才能拼凑出个大概,再多的,却也没有了。
  “仙魔域……姜家。”钟离晴忽而咬紧牙关,仿佛有千千万万根银针扎进脑海中,而那些银针在占据她的识海以后,又倏然化作了细细密密的筛子,来来回回地在她脑子里筛选,剔除,好似要将她所有的记忆都碾碎成齑粉。
  那痛楚简直到了极致,又十分地漫长,痛得她恨不能立时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久得她觉得几乎已经这样耗尽了一辈子……意识回笼的一瞬,痛苦远离,那不真实的感觉让她有片刻的茫然,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然而比起那种巨大落差而产生的空虚,眼前骤然出现的那抹红衣更是教她刚回神的脑子一片空白,以为是自己在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下而生出了幻觉。
  钟离晴又眨了眨眼睛。
  那抹红衣的主人歪了歪头,朝她挑起一个灿若骄阳又魅如妖灵的笑。
  下一刻,钟离晴眯起眼,顾不得神识还未修复,掌中蓄劲,灌注灵力狠狠朝着那抹红衣袭去——水势漫天,犹如遮幕,而她则抓住机会飞身而起。
  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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