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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晴辞赋谁知-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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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的灵石和灵血,钟离晴便由着九婴自己恢复了。
  此间主人对她是否别有所图,钟离晴不敢肯定; 但这人的心性品味倒是从细节处可见一斑,看来也不会太落拓。
  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的外袍已经被换下,只是贴身的衣物倒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床角的圆凳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物,可见此间主人的体贴。
  无形之中,钟离晴对这人的评价便高了三分。
  换上舒适的衣服,又将自己稍作打理,钟离晴推门而出,神识中未曾探到其他人的存在,就好像这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她一人。
  她住的厢房外,是一条原木长廊,廊顶上倒垂着清一色儿的星蝶花,映着月色折射出一片蓝凌凌的柔光;而那木廊外头,便是一片小湖,掩映在层层叠叠的奇石假山之后,隔着数丈也能感觉到水汽带来的沁人凉意。
  抬头望了望月色,钟离晴忽而生了兴致,抬步朝那湖边走去。
  穿过长廊,那湖心却是一座八角凉亭,四面挂着鲛纱的帘子,里头影影幢幢地,却似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来。
  钟离晴的步子一顿,正犹豫间,那亭子里的人却先一步开了口,声如溪水清澈,轻缓悦耳,更是比那月色还要柔美三分:“姑娘既然醒了,不妨一道来这亭子里坐坐,今晚月色正好,不可辜负。”
  “佳人相邀,岂敢不从?”钟离晴笑了笑,谦和地在原地施了一礼,敛去眼中的惊疑,顺着她的意思慢慢走进那湖心亭之中。
  ——这女子开口之前,她压根儿没有察觉到半分对方的气息。
  即便是对方主动显出了存在,钟离晴却仍是无法感知到,哪怕眼中见得这人的身形轮廓,可是神识中依旧是一片空茫,难察分毫。
  若不是自己的神识受了重伤,失去了感知之能,便是这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就连钟离晴这样敏锐的神识都不能看透——相比起来,钟离晴更加倾向于是后者。
  撩开那随风轻荡的鲛纱帘,露出一抹月白的裙角,正是她昏迷前见到的景象,可想而知,这位便是将她救回来的恩人了。
  视线上移,待看清那女子的真容,钟离晴不由心中暗赞——好个清风朗月的翩翩佳人!
  这女子生得自然是极美,然而旁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却不是惊叹于她的美貌,而是教她的气质所折服——如竹如兰,如琢如磨,自有一番清隽温雅的书卷气。
  她身着一袭月白襦裙,肌肤如珍珠般白皙,在月华光辉下更透着一层莹润之色,一双纤纤素手,正捧着一卷竹简,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钟离晴见她身无缀饰,干净素雅得很,不期然又想起那抹同样不染尘埃的素白——这姑娘倒是与她家的妘少宗一般不爱珠翠钗黛,却不显寡淡,反衬气质卓然。
  思及此,教她不由又生了三分好感,唇边的笑意也真切了些许……不过,这却不意味着她已经放下戒心了。
  “南昭钟离晴,多谢姑娘慈心搭救。”站定在那女子身前三尺外,钟离晴又施了一礼,而后便坐在凉亭另一侧,与她相对,恭敬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那女子倒是对钟离晴刻意的冷淡不以为意,颔首一笑,算是承了她的谢意,美目温和地在她身上拂过,柔声说道:“那日将你带回别院后,见你只是内腑受震荡,力竭之故,便没有动你,只让你自行休养,本以为你还需两日才会清醒,遂遣了奴婢,不成想,你今夜便醒了。”
  她慢条斯理地解释了几句,却也不曾盘问什么,反倒是关心起了钟离晴的伤势:“现在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摸不透她的路数,钟离晴便只作不知,与她周旋:“多谢姑娘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语毕,女子便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简,间或抬头望一眼天边的月色,左手连番轻点,好似在掐算着什么。
  钟离晴也无意打扰她,只是惬意地靠坐着,微阖双眸,感受着徐徐微风拂面,带来湖边缕缕的荷香,深思泰然,心旷神怡,竟是圆融到某种超脱的意境之中。
  心思一动,钟离晴再睁眼看向凉亭外的天色,却见那当空一轮高悬的冰轮之外,周围星罗密布,汇聚之光,虽然不能与那明月分庭抗礼,却也别有一番意趣,闪烁明暗间,循着独有的规律,在她眼中倒是化成了一座座星图。
  手随意动,指尖凝出一缕灵气,在虚空中描摹出一串星象拟图,钟离晴脑海中逐渐绘出一张庞大的星网,而那星网又契合了她自身的穴鞘,不觉间竟是在经脉穴鞘中流转着灵力,两相应和,玄奥无穷。
  就在钟离晴感觉自己即将触摸到那一丝瓶颈壁障之时,指间的戒指却陡然发烫,教她一下子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朦胧中清醒过来,眼前是逐渐消散的灵力光点,钟离晴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这星象的学问本就深奥艰涩,她也只是一知半解,方才那种顿悟境界算是意外惊喜,却不期望真的因此一步登天,成就星象大道。
  她的心境有所提升,穴鞘之中灵力的流转更为自如,吸纳灵力的速度和容量也比之前增长了不少,修炼之境迅疾,更是隐约触到了一丝大乘的奥妙……收获不可不谓不大,她已经知足了。
  当钟离晴打算继续冥想,再感受融会一番方才所得之时,却见那本来还专心读着竹简,测算演练的姑娘正定定地望着自己,春水般柔和的眸子中满是惊讶,更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兴味。
  “可是我打扰到姑娘了?对不住,我这就离开……”想了想,钟离晴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回屋中设个结界比较稳妥。
  正要起身,却听那女子急急说道:“且慢,可否容我一问?”
  “姑娘请说。”钟离晴点点头,认真地看向她,却是不动声色地收收束着在穴鞘中流转的灵力。
  “方才你所绘的星图,甚为新奇,却是我前所未见,仔细琢磨,又与天宫所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冒昧请教钟离姑娘,那星图是何解?可是你自创?”那女子将手中的竹简推到一边,余出石桌上的空间,而后指尖轻划,灵力刻绘出一幅详尽的星图,正与天上的排布一模一样。
  扫了一眼天际,又低头看向那女子即时绘制的星图,钟离晴沉吟一番,与她解释道:“在下才疏学浅,对星象之事一知半解,不过是年幼时听得几句,若是说错了,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原是我求教,钟离姑娘肯为我解惑,我欣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姑娘多虑了,但说无妨。”那女子忍俊不禁地点了点随着天际的星象悄然转变的星图,目光灼灼地望着钟离晴,等着她的回答。
  “在我家乡的西方有一种说法,将天河分为三垣,以北极为中枢,分为东西两藩,合三十七个星座,天区所含数众,依次称之为小熊、大熊、天龙、猎犬、牧夫……”钟离晴回想着曾经在水蓝星上所学的星象知识,慢慢与她介绍起来。
  “中宫紫薇之下,北斗之南,那一处的星图又有何解?”女子听得兴致勃勃,毫无阻碍地接受了钟离晴所言的设定结构,又立即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反过来,钟离晴却是要细细思考片刻,才能回答:“此处以五帝座为中,共含二十个星座,正星七十八,增星达百,谓之室女、后发……”
  “占卜之术,既为卦象,也可观面象、手相、星象,卜一切可卜,观一切可观;而我所承,乃是星辰之道——说来惭愧,我会救你,却不是多管闲事,徒有慈悲,而是你的命格星运太过古怪,我竟是一眼看不透。而将你带回来之后,我又替你占卜多次,依旧不得其解——普天之下,我占不出命格的人,你是第二个。”说到兴起,却不再是钟离晴一人独语,那女子也逐渐有了侃侃而谈的兴致,在听得钟离晴玩笑似地介绍了十二星座与星象运势以后,忽而说道。
  “……我的命格?”钟离晴笑着发问道,压下了心底的疑虑与担忧。
  “不错,我只能算出你近期的运势乃至你亲近之人的运势,可是你的命格却像是笼罩在迷雾之中,无论我怎么测算,却都不得章法。”那女子看着钟离晴欲言又止,好似要问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罢,是我魔怔了,执着这些又是何苦?天色不早,钟离姑娘早些休息去吧。”
  “也好,”钟离晴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朝她行了一礼,待要转身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她,“对了,敢问姑娘芳名?叨扰多时却还不知主人家的名讳,委实失礼了。”
  “我姓岑,行一,你唤我岑一便是。”那女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笑意真切而柔雅,右侧的颊边更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来。
  ——这名字,怎的有些耳熟?
  钟离晴还要再问,自称岑一的女子已经起身越过她,施施然朝着凉亭另一边而去。
  那婀娜有致的背影,渐行渐远,裙摆曳地,若隐若现却是一双精巧迷人的裸足,脚踝处系着一串银白色的链子,行走间反射着星月之光,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钟离晴定睛望着,忽而福至心灵——岑一,岑一!
  她记得,阿娘留给她的《志怪经》,那署了名的作者就叫岑一。
  莫非……
  钟离晴张了张口,而那月白裙裾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携着数不清的疑问,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及至后半夜才勉强歇了会儿。
  第二日,钟离晴早早地便醒了,洗漱穿戴齐整,便想着要去找岑一问个明白。
  推开门以后,却被两边严阵以待的侍女惊住了——看那阵仗,还以为是要迎接什么尊贵的宾客呢。
  钟离晴正要询问岑一的去向,离得她最近的侍女朝她屈膝行了一礼,恭声说道:“钟离姑娘,主人今日有客须迎,抽不开身,特命婢子在此等候姑娘,听凭差遣,请姑娘见谅。”
  “无妨,既然主家有命,我自当遵从,只是不知令主何时得闲能见我?我想请她替我占一卦。”钟离晴知晓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岑一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道。
  “主人吩咐过婢子,若是钟离姑娘要请卦,须得沐浴焚香,冥想三个时辰,方能替您占卜,姑娘且随婢子去后院浴舍稍事准备——想来待您冥想结束之后,主人便会来见您。”侍女朝着身后几人做了个手势,那两排少女便分为两批,一前一后地将钟离晴围在了中间。
  “也好,有劳这位姐姐了。”见这些侍女的架势,钟离晴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跟在她们身后,七弯八绕地行了许久,终是到了所谓的浴舍。
  望着那从中逸散出袅袅蒸气的巨大汤池,钟离晴不由想起了在那千境万象舫之中的云池,以及云池之中,那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而今又是一处香池玉露,芳雾潆绕,却独独少了那抹撩人心魄的白……何等的遗憾,何等的怅然。
  待所有侍女都识相地退出去以后,钟离晴才慢条斯理地褪下衣衫,低低地叹了口气,放任自己流泻出几分思念到极致的无助脆弱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又玩了一回夏目漱石梗2333
  虽然现在岑一也没对晴有什么非分之想~
  岑一,那本古籍的作者,所以其实她出场好早好早的,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就是鳞面那一章,大概六、七章的时候……终于把这根线拉出来了嘿嘿嘿~~
  以及,岑一本名岑北卿,就是悲情的意思哈哈哈哈~
  哦你们猜岑一要接待的贵客是谁~
  看到我家晴宝宝脱衣的浴室play你们还猜不到吗!
  嘘,低调,低调,准备刷卡上车了~
  车已经翻了,都下车。
  2017。9。21


第140章 请君莫辞
  只留有最后一件贴身的小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钟离晴踮着脚尖试了试水温; 而后慢慢沿着方池的台阶涉水步入池中; 等到完全迈入池水里; 这才喟叹一声,靠在池壁上; 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那侍女在目送她进入浴房前还不忘细声叮嘱道:“这一方灵泉名曰蕴生池,乃是集天地灵气蕴生; 妙用无穷; 主人正是因为这口灵泉才在此建了别邸; 因着钟离小姐旧伤未愈,所以主人特意吩咐婢子带您来这里——只是这蕴生池泉源清澈; 容不得芜杂沾染; 是以主人向来不许我等侍女接近,钟离小姐若是需要唤婢子,只需拉响门廊边的铃铛即可。”
  说完以后; 便带着一群侍女离开了。
  钟离晴猜想,或许是岑一另有要事派这些人去做吧。
  左右她落得清静; 也不需要担心遮掩什么; 如此甚好。
  这池水的确如同那侍女所言; 灵力充沛;才刚没入水中,便感觉盈盈不断的灵力从肌肤表面渗入,缓缓修复着她体内的暗伤旧疾,只怕到时候她第一个要谢的不是那占卜之劳,而是这药浴之恩了。
  钟离晴摇头苦笑; 随即定了定神,清除了脑海中的杂念,腹中存了一口气,而后阖眸沉入池水中,五心向天,将灵力运转周天,潜心调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晴觉得神识好似都脱离了识海,进入到某种玄奥的境界之中,就像以往无数次不可言说的顿悟,身临其境却又置身于外,好似已不在此间,却又觉得此间处处俱是她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钟离晴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随着飘渺的神识去到了另一重虚空……回过神来时,却陡然觉得这池中进了生人。
  钟离晴心底一惊,却没有立即动弹,只是缓之又缓地将自己从那一刻的空茫中拉了回来,而后不着痕迹地隐在水底,打量那与她一样几乎不着片缕,却毫无所觉水中另有人在,因而慢条斯理踏水步入的女子。
  ——既然岑一遣侍女安排她来这池中泡着,想来依她的稳妥,绝不会再教别人同来……那么这个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就很可疑了。
  因着钟离晴是凝神屏息盘坐在水底,水面涟漪荡漾,那女子的模样也看不分明,只依稀可辨那玲珑窈窕的身段,知道该是个极为出色的姑娘。
  修为却不高,堪堪分神出头,竟是没能发觉潜在水中的自己——虽然是她有意敛去了自己的气息,但是与那姑娘感知力太低也不无关系。
  眼看着她涉水而来,即将走到自己身前,钟离晴想着自己再隐匿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当面与她说个清楚,无论是她离开或是自己先出去,总比不明不白地在这池子里干耗着好。
  打定主意,钟离晴从水底站了起来,将额发往后撩去,退开半步与那姑娘拉开距离,也不曾直视她,只是垂眸盯着她露在水面的肩侧,与浸湿的衣衫之后透出的两条纤秀的锁骨:“这位姑娘,凡事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池子是我先来的,烦请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去看那显然被她所惊而倏然攥紧了拳头且心口微颤的女子,不由轻笑,嘴角的弧度却在望见那人的面容时僵在了原处,嘴唇翕动,眼圈陡地红了。
  “……妘尧?”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在心头咀嚼多时的名字,钟离晴只觉得心里被狂喜所占据,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反复复地抹去脸上的水渍,又使劲掐自己的胳膊,感到那真实的刺痛,这才敢确认眼前人正是朝思暮想的那个。
  不待对方回话,钟离晴已经忍不住扑上前,将人一把揽进怀里,紧紧地搂住她,力道大得好似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中。
  只有真切地将她拥在怀里,亲自感受她的温度,她曼妙的曲线,柔滑的肌肤,钟离晴才终于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境,不是自己太过思念而生出的臆想——寻寻觅觅了许久的心上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钟离晴的心仿佛都要化了,仅仅一个拥抱绝无法满足她心中的渴望,也抚平不了她害怕失去的惶恐——搂着她脖颈的手改为扶着她的脸颊,指腹摩挲了几下,钟离晴低低地说道:“妘尧,你欠我一个答案。”
  说完,也没等对方的反应,便主动凑上去含住了那紧抿着的红唇。
  芳唇绵软却又带着丝丝的凉,即便是在这热气氤氲的汤池中也没有半点被那温度感染,仍是凉得不像话,好似冰镇过的棠梨软膏,软软的、滑滑的,甜津津地教人欲罢不能。
  钟离晴迷恋地吮住了她的嘴唇,又探出舌头舔了舔,感觉对方有些抗拒,唇线抿直着,牙关也紧闭着,并不允许她更进一步。
  不解地睁开眼,却对上一双沉静而隐含薄怒的眸子,眼波如水,神色却冷锐如刀,刺得人心里一疼。
  钟离晴不由退开了一些,定神看她:“阿尧,你怎么了?”
  那女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抵着钟离晴的肩膀,然而那力道甚微,几不可闻,难怪方才钟离晴都没有察觉到。
  听得钟离晴忧虑又亲昵地唤她“阿尧”,那女子眸光越发冰冷,薄唇轻启,沉声说道:“放肆。”
  本以为钟离晴会诚惶诚恐地跪伏在一边求饶,即便不是这般,也该识相地先将她放开,再将情况如实招来,诚心恳求自己的谅解——哪知钟离晴只是哼笑一声,再次欺上前来,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鼻尖,又在她不悦地抿直的唇上啄了一下——不但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起来。
  “你……”那女子呼吸一窒,显然是不曾遇到这般没脸没皮的大胆狂徒,拼着胸口的闷痛,掌心蓄起一团灵力,登时便要朝着钟离晴心口压去。
  笑眼看着她的动作,钟离晴虽然心中疑惑万分,却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女子举起手,掌心灵力携着极为霸道凌厉的威势,却在她心口半寸前停住了……那女子神色一变,而掌心的攻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分毫。
  ——啧,口是心非。
  话又说回来,她们二人之间的血咒虽然消减了,不限距离,也没旁的阻碍,只是血契犹存,誓约犹在,被那契约所影响,绝对不能伤害对方,更莫说下狠手杀了对方了。
  单凭着这一点,这人不是她的妘少宗又是谁?
  钟离晴眯眼一笑,像只偷腥的狐狸,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老实地攀上对方的指尖,调皮地在她手背上点了几下,而后一点点覆在她手上,贴着掌沿摩挲了几回,随后钻进她的指缝,与她手指交缠,一使劲将人拉到了身前。
  左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掌心情不自禁地在她腰侧来回抚摸着,钟离晴望进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慢慢勾起了唇角:“怎的每次见着我,都是这个词儿?就不能换一个么?”
  这涨红了脸蛋却丝毫不减气势,依旧凛然不可侵犯的冰冷之色,与第一次在地宫中对峙之时如出一辙,若说此前钟离晴还因为她的冷漠与疏离而心中微凉,有所动摇,现在却又再次坚定起来——虽说不知道为何妘尧对她的态度变化如此大,竟像是不记得了她一般,但这个人,分明就是她一心恋慕的姑娘无疑。
  确定了这一点,钟离晴脸上的笑便有些微妙起来,眼中的危险冷光一闪而逝,抚在她腰侧的手有意无意地攀了上来,声线却仍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才多久未见,便不认得了?莫非姑娘是想告诉我,认错了人,嗯?”
  ——她的温度、她的气息、乃至于她的唇纹、她蹙眉的弧度全都像是烙印一般刻在钟离晴的脑海中,绝不会认错。
  人的外貌、神态、气息都可以改变掩饰,但是感觉不会骗人。
  当钟离晴与她靠近的时候,心跳会变快,那种为情所动的心悸之感,再真实不过。
  “可是岑北卿派你来的?”那女子见自己奈何不了钟离晴,于是敛了怒气,淡淡问道。
  “岑北卿?你说岑一姑娘么?”钟离晴歪了歪头看她,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心里的疑惑渐渐扩大,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点了点头,“不错,是她让我来这里的。”
  原来岑一姑娘的名字叫岑北卿。
  “你去告诉她,本尊不需要什么炉鼎,这点小伤,在这蕴生池里修养上些许时辰便可,她若是再敢自作主张,多管闲事,即便是星辰殿主,本尊也一样要治她的罪——本尊只警告一次,下不为例,”那女子冷冷地瞥了一眼钟离晴,眼中似是愠怒,又像是掺着什么别的情绪,捂着心口的手指用力攥着衣襟,指尖发白,就连紧抿的唇也仿佛失了血色一般,“念在你是个女子的份上,本尊不取你的性命——出去。”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像是承受不住似的,拂袖转过身去,却猛地扶住了一侧的池壁,低低地喘息着,听在人耳中,自是别有一番诱惑。
  钟离晴的心思却全都在她前半句话中——什么炉鼎?什么小伤?什么本尊?
  她说的每个字,拆开来她都懂,可是加起来,却教她听不明白。
  ——妘尧从来都不曾自称过本尊。
  更莫要说这样颐指气使,与生俱来的傲慢口吻。
  这女子,是妘尧,却又不是。
  钟离晴苦恼地拨了拨水,在确认对方缘何假装不记得自己与询问受伤程度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后者占了上风,暂时抛开细究的念头与那片刻的受伤,蹚水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你受了伤?伤得可重?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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