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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鬼故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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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忽听得珠帘声起,女子在屋内问道:“是九姑到了吗?”一女子答道:“到了。”女子又问“腊梅跟九姑一起来了吗?”一婢女回答“来了。”接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说起闲话。
过一会珠帘声再起,女子说道:“六姑到了。”九姑与婢女齐声道:“春梅姑娘抱着令公子一起来了吗?”一女子道:“这淘气孩子,深更半夜不睡觉,非要跟我一起出来。身子又重,我背着他走走停停,都快累死了。”接着是女子殷勤声,九姑闻讯声,六姑寒暄声,二婢慰劳声,小儿嬉笑声,一齐嘈杂。
一名女子笑道:“小公子真有趣,大老远还抱了一只猫来。”继而语音稀疏,珠帘声又起,满室哗然,众女齐问:“四姑为什么姗姗来迟?”一女子细声答道:“路途千里,我与阿姑走了好几个时辰才到,阿姑走得太慢了。”众女子互问寒暖,纷纷坐下,接着是椅凳搬移声,端茶送水声,参差并作,喧闹满屋,过了好久方才安静。
那女医生开始问病求药,九姑说该用人参,六姑说该用黄芪,四姑说该用白术,商量了许久,九姑吩咐婢女“笔墨伺候。”,过一会纸页翻动声,磨墨声,毛笔与竹筒碰撞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然后是毛笔撞击桌子声,嗡嗡震动;抓药包纸声,沙沙作响。
再过一会,女医生推开门帘,呼叫病人上前拿药,尔后又返身入屋,关上房门与众神仙作别,只听得小儿呀呀,猫叫唔唔,群声汇聚。九姑之声清越,六姑之声苍缓,四姑之声娇婉,以及众婢女之声,各有特点,一入耳中,立能辨别。
众百姓暗暗讶异,以为真有神仙下凡。可是拿着药方回去煎药,病情却半点不见起色。
这便是所谓的口技,借此卖药,但女医生口技之高超,却也令人叹为观止。
在此以前,王心逸也碰到过类似事情,有一天他路过大街,忽然听到琴弦声清脆悦耳,围观的人群多不胜数,挤入人墙一看,街角边一位少年曼声唱曲,身边并无乐器,只是以手指按压脸颊,一边按,一边唱,歌声伴着乐曲,听在耳中铿锵作响,与弦乐并无区别。
这也是口技者后代。
第七十六章 狐联
焦生,章丘石红先生之堂叔。这一晚读书园中,半夜时分,两美人款款而至,一女十七八岁,一女十四五岁。
二女手摸书桌,盈盈而笑,焦生心知是狐妖,正色道:“妖女,还不快走。”
那年长女子笑道:“先生胡子一大把,为何没半点男子气魄?”
焦生冷冷道:“我生平不好女色。”
女子笑道:“真是迂腐。下界鬼神,颠倒黑白,做起坏事来面不改色,公子连跟女人上床都不敢吗?”
焦生沉声道:“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快走,快走。”
女子见他一身正气,不受迷惑,笑道:“久闻公子才气不俗,要我走也可以,但必须对上我对联。你听好了,上联是:戊戌同体,腹中只欠一点。”
焦生皱眉思索,一无头绪,女子笑道:“这便是所谓的才子吗?不过如此,还是我替你对上下联吧: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语毕,一笑而去。
第七十七章 潍水狐
潍县李先生有一宅院,这一天某老翁上门租房,出价五十两黄金。李先生答允了,过了好久却不见老翁回音,李先生嘱咐家人将房子重新出租,第二天老翁出现,说道:“房子已经说好租给我,怎么又转租旁人?”
李先生道:“好久没看见你,我以为你不来了呢。”老翁道:“我准备在此久居,怎会不来?之所以迟迟未至,是因为搬家日子定在十天之后。”说着又预付了一年订金,嘱咐道:“这一年内,即使房子空置,你也不要再管。”
李先生问“十天后你真的会来吗,可不要诳我。”
老翁道:“你放心,一定会来。”
十天很快过去,仍是不见老翁踪影,李先生决定亲自上门拜访,到了老翁家,只见双扉紧闭,厨房中炊烟升腾,隐约听得大厅中人语喧哗。
李先生递上刺帖,老翁闻讯,亲自出来迎接,笑语可亲。吃了一顿饭,李先生告辞离去,回家后送了一些礼品给老翁,老翁也命人回赠礼品,丰盛隆重,远胜李先生所赐。
过了数日,李先生设宴邀请老翁,尽心款待,席间,李先生问道:“老丈是哪里人氏?”老翁道:“陕西人。”李先生道:“陕西据此路途遥远,为什么来潍县安家?”
老翁道:“贵乡乃福地,陕西不可居住,不久将有大难。”当时天下太平,对于老翁言语,李先生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深究。
隔了一天,老翁摆酒席回请李先生,饮食供给,十分奢华,李先生暗暗惊异,怀疑老翁身份显赫,可能是朝中退休大官。老翁因为两人交好,坦言来历,自称狐妖。
李先生更加骇然,逢人便宣扬此事。县里官绅闻言,纷纷骑马上门,与老翁结交,老翁一一热情接待,礼数周到,但惟独不与县令交往,李先生问他原因,老翁道:“你是不知道,县令上辈子是一头毛驴,如今虽然统治一方百姓,其实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老汉虽然不肖,却也不屑与之为伍。”
这是康熙十一年的事情,不久后陕西蒙受兵乱,传闻狐妖善能未卜先知,看来不假。
第七十八章 张诚
张老汉,河南人,祖籍山东。明末山东大乱,张妻为清兵掳掠,生死未知。张老汉客居河南,又娶一妻,生子张讷,没过多久,妻子死去,续娶牛氏为妻,生子张诚。
牛氏性格凶悍,很不喜欢张讷,待之如牲畜,给他吃残羹冷饭,让他穿破衣烂鞋,晚上睡觉也只给一张草席。
牛氏每天责令张讷上山砍柴,以一担木柴为限,少砍一根则拳脚相加,藤条鞭打,百般虐待,惨不忍睹。暗中却以锦衣玉食喂养亲生儿子张诚,又让他进入师塾读书。
过了几年,张诚年纪长大,性格善良孝顺,常劝说母亲不要为难兄长,牛氏不听。一日张讷上山砍柴,忽然间风雨大作,只得躲在巨石下避雨,等到雨停日出,张讷腹中饥饿,也没力气砍柴,怅然回家。牛氏见他没完成任务,大怒不止,不给饭吃。张讷饥火烧心,饿得躺在木板上睡觉。
张诚从师塾回来,见兄长神情委顿,问道:“生病了吗?”张讷叹气道:“没病,就是太饿。”张诚询问原因,张讷如实相告。
张诚闻言,闷闷不乐,过了一会拿了几个烧饼回屋,张讷问道:“哪来的烧饼?”张诚道:“我从家里偷了点面粉,请邻居阿姨帮忙烙的,你快吃吧。”
张讷点了点头,三两口吃完烧饼,嘱咐道:“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要是给母亲知道,会责罚你的。况且一天只吃一顿饭,也饿不死人。”张诚道:“兄长身体羸弱,哪有力气砍柴?母亲实在是太过分了。”
次日饭后,张诚偷偷上山,来到兄长砍柴之地,张讷惊问道:“你怎么来了?”张诚道:“来帮你砍柴。”张讷问“谁叫你来的?”张诚道:“我自己的主意。”张讷摇头道:“别说你根本不懂砍柴,就算会砍,我也不能让你干这种粗活。快回去吧”
张诚不听,手脚并用,将树枝一根根折断,口中说道:“树枝好硬,明天一定要记得带把斧头。”张讷走近观看,只见弟弟手掌磨破,鞋底磨穿,又是心痛又是怜惜,怒道:“快回家!你再不走,我就用斧头自杀。”张诚无奈,只得折返。张讷一直送到半途,傍晚回家跟先生说“我弟弟年幼,请先生代为看管,不要让他四处乱跑,山中虎狼很多。”
先生说“张诚中午私自外出,我已经责打了他。”
张讷回去跟弟弟说:“不听兄长言,挨打了吧。”张诚笑着摇头“没有这回事。”
第二天张诚又拿着斧头上山,张讷怒道:“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怎么不听话。”张诚微笑不语,只是拿着斧头一下一下劈砍树枝,累得汗流浃背也不休息,等到劈完一捆柴,便默默回去。
老先生责问:“怎么又溜出去鬼混了?”
张诚实言相告“学生没有鬼混,只是去山中帮哥哥砍柴。”
老先生闻言,脸色顿时和蔼,笑道:“好孩子,真懂事。”从此不再禁止张诚上山。
这一天张诚兄弟与几名樵夫一道在山中砍柴,忽然间跑来一只猛虎,一口咬住张诚,飘然遁去。张讷不顾危险,随后追赶,一斧子砍中老虎腿胯,老虎负痛狂奔,顷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弟弟生死未卜,张讷急得嚎啕大哭,众樵夫百般劝慰,张讷哭道:“我弟弟虽是后母所生,但为我而死,我怎能独活?”说着以铁斧自残脖颈,入肉寸许,血流如注,昏死过去。
众樵夫大骇,慌慌张张撕下衣布包裹伤口,抱着张讷回家求救,牛氏怒骂:“张讷,你害死我儿,在脖子上砍一刀就想推脱责任吗?”
张讷呻吟醒转,说道:“母亲不要烦恼,弟弟若死,我一命赔一命,绝不贪生。”众樵夫一旁劝解,牛氏怒气稍歇。几名大汉合力,将张讷扶到床上休养,张讷创口疼痛不能入眠,又挂念弟弟安危,惟有昼夜哭泣。
张老汉担心儿子伤情,偷偷拿了一些稀粥给张讷食用,被牛氏发现,大声责骂,张讷不愿父亲为难,拒绝吃喝,三天后便即死去。
村里有走方巫师,四处游荡,张讷鬼魂飘荡,路遇巫师,问道:“大师,见过我弟弟吗?”巫师摇了摇头,说道:“跟我走吧。”
两人来到一处都城,只见一皂衫人自城内走出,巫师上前询问“鬼仙,见过张诚吗?”
皂衫人拿出一张度牒翻阅,说道:“男女百余条鬼魂,内中没有张诚。”
巫师问“会不会在别的文牒上?”
皂衫人道:“此路归我管,不会弄错的。”
张讷不信,强拉着巫师进城搜寻,只见城中新鬼旧鬼云集,往来行走,也有认识的,上前盘问弟弟行踪,都回答说不知情。
忽然间众鬼魂齐声大叫“菩萨来了。”
只见空中飘来一座五彩莲台,毫光绽放,上面坐着观音大士,仪容端庄。
巫师小声跟张讷说:“公子福分不浅,菩萨几十年才来一次阴司,降福去灾,拔除苦恼,正好让你赶上了。”说话间拉着张讷跪倒在地,众鬼魂亦纷纷跪倒,顶礼膜拜,合掌齐诵慈悲救苦之声,轰轰隆隆,响彻四野。
菩萨以杨柳枝遍洒甘露,细如尘丝,俄尔光芒散去,菩萨已然消失。
张讷只觉脖颈中清凉舒适,用手一摸,刀伤痊愈,不再疼痛。巫师将他送回老家,一人一鬼作别。
张讷已死去两日,忽然间苏醒睁眼,叙说经过,口中坚称“弟弟还活着。”牛氏不信,骂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编造谣言?”
张讷不敢与母亲争辩,跪倒在地,与父亲作别,说道:“孩儿势将踏遍神州,纵使穿云入海,也要找到弟弟踪迹。一日不见弟弟,一日不回家乡。请父母多多保重,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语毕,大踏步出门而去。
张讷外出寻弟,穿州过府,很快就盘缠用尽,只得一路乞讨,一年之后,辗转来到金陵,到了此刻,他容貌憔悴,浑身破烂不堪。
这一日上街探访张诚消息,忽然间马蹄声响,迎面驰来十余匹铁骑。其中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位长官,年约四十,相貌威武;又有一匹小黄马,上面坐着一位少年,眼光流动,频频注视自己。
张讷心想“这肯定是富家公子,我还是不要招惹。”低头一动不动。
那少年骑马来到面前,跃下地面,又惊又喜,口中叫道:“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张讷抬头凝视,眼前少年竟然就是张诚,大喜若狂,紧紧拽着弟弟手掌,失声痛哭。张诚亦是伤感落泪,问道:“大哥,你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张讷笑道:“这一年多来,我踏遍三山五岳,四处寻找弟弟,老天开眼,今日你我兄弟重逢,实在是太好了。”
张诚走到那长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那长官点点头,命手下腾出一匹空马给张讷骑乘,一行人快马疾驰,来到一处官邸。
那长官请张讷在大厅坐下,仆人送上茶水,张讷喝了一口,迫不及待问起弟弟逃生经过。
张诚一一说了。
原来那天他被老虎叼走,不知什么时候给扔在路边,在草丛中昏睡了一夜,恰好张别驾从此经过,救了自己一命。两人言语交谈,张诚得知自己所处之地距离家乡甚远,急得直跺脚。张别驾说道:“寒舍就在不远,小兄弟如果不嫌弃,跟我一起回去,先养好伤势再说。”张诚点点头,无奈下跟随别驾来到金陵,休息了几天,伤势痊愈。张别驾自己没有子嗣,又好心收养张诚为义子,刚才父子二人路过街道,不想却与哥哥相逢,实在是意外之喜。
张讷耐心听完故事,忽然间拜倒在地,口中不住向张别驾致谢,两人客套了几句,张别驾吩咐下人摆上酒席,张诚则进屋拿了许多新衣服给哥哥换上,三人坐在一起喝酒。
张别驾问道:“贵家族在河南有多少人口?”张讷道:“没有。我父亲是山东人,流落来到河南。”张别驾道:“我也是山东人,公子老家在何处?”
张讷道:“听父亲提起,似乎在东昌府。”
张别驾惊叫道:“那是我同乡。为什么流落河南?”
张讷道:“明末清兵入境,抢走前母,父亲遭受兵祸,倾家荡产,逃难来到河南,做些小生意谋生,后来娶了家母为妻,便在河南定居。”
张别驾问道:“祖上叫什么名字?”
张讷道:“我爷爷叫张炳之。”
张别驾闻言,嗔目结舌,低头默默沉思,忽然间匆匆离去,走入内室。
没过多久,太夫人出来见客,问张讷:“孩子,你真的是张炳之孙儿?”张讷点头道:“不错。”
太夫人失声大哭,指着张讷对别驾说“他是你弟弟啊。”张讷搔搔脑袋,问道:“太夫人言语玄奥,我不太明白。”
老太太道:“孩子,我就是你那位被掳走的前母。我跟你父亲生活了三年,被清兵抓去,那时我已经怀有生孕,嫁给黑固山为妻,半年后生下你哥哥。又过了半年,黑固山死去,你哥哥继承爵位,官至别驾,如今已经解任。你哥哥经常思念生父,派人去山东寻过数次,都没结果,谁能想到他已经迁往河南?”
又对张别驾说:“你自作主张,认弟弟为子,真是荒唐,当心折福。”
张别驾道:“我问过张诚来历,但他没说自己是山东人,想必是年纪小不记得。”
一家团聚,三兄弟序过年龄,别驾四十一岁,是为大哥,张讷二十一岁,是为二哥,张诚十六岁,那是三弟。
张别驾突然间多了两名弟弟,喜不自禁,坐卧同席,朝夕不离。私下里跟母亲商量回归故里,太夫人担心前夫不能相容。张别驾道:“能相容就在一起过,不能相容就分开过,但父子相认天经地义,天下间哪有没有父亲的儿子?”
于是卖掉宅院,收拾行囊,母子启程返乡,数日间来到河南,张讷兄弟先去给父亲报信。
老父亲自张讷离去,不久牛氏病死,独自一人孤孤单单生活,形影相吊。忽然间见到张讷,高兴得恍恍惚惚,又见到张诚,更是喜极而泣,泪水潸潸而下。
张讷禀明父亲:大哥母子二人也回来了。
张老汉闻言,愕然呆立,一日间数闻喜讯,真有些不知所措。过一会,太夫人与别驾来到,随行丫鬟仆从多不胜数,里外站满。
张诚不见母亲行踪,忙开口询问,得知牛氏已死,悲痛欲绝,哭昏过去,良久方醒。
往后的日子,张别驾出资建造楼阁,一面请先生传授两名弟弟学问,一面经营家业,过得数年,人丁兴旺,牛马满屋,俨然成了巨富之家。
第七十九章 龙
北直界某村庄有飞龙堕地,身躯笨拙,爬入一官绅府邸,门宽四米,刚好容纳巨龙通行,龙入屋中,家人畏惧,纷纷奔逃,登楼哗然,火枪火炮鸣放,齐往巨龙身上招呼,巨龙吃痛,慢慢退出。
门前有一水坑,水深不及一尺,巨龙盘旋其中,辗转反侧,浑身涂满污泥,极力腾跃,飞空数尺,复又掉落。在污水中停留三日,鳞甲上苍蝇聚集,忽然间天降大雨,霹雳一声巨响,巨龙驾云而去。
房生与朋友登临牛山,入寺游览,忽见木椽上坠落一块黄砖,砖上盘着一头小蛇,细如蚯蚓。眨眼间转了一圈,身躯大如拇指,再转一圈,大如腰带,房生惊讶莫名,心知小蛇乃是飞龙。赶紧与朋友离去,刚至半山腰,只听得寺中轰隆一声巨震,瓦片纷飞,天上黑云如盖,一条巨龙穿云游走,瞬间隐没。
章丘小相公庄,某农妇外出荒野,天刮大风,尘沙扑面,吹入眼中,忽觉左眼麻痒难耐,如被针扎,回去后又揉又吹,病情不见痊愈。家人撑开眼皮细瞧,瞳孔无恙,但眼白上有一条红色细线,蜿蜒如虫。有人说“这是蛰龙。”农妇闻言,骇然等死。三月之后,天降暴雨,巨雷轰鸣,蛰龙破眼而去,农妇安然无损。
袁宣四有言:他在苏州时,有一天天气阴晦,霹雳大作。空中飞来一头巨龙,云层环绕,鳞甲张扬,前爪扣着一个人头,须眉毕现,过一会,巨龙没入云层,消失不见。也没听说过有谁掉了头的。
第八十章 江中
王圣俞南下游玩,船泊江心,夜晚就寝,舱外月明如练,辗转难以入眠,唤来童儿为自己按摩。忽听得船顶发出小儿行走之声,簌簌作响有如风吹芦苇。由远而近,自船尾逼近船舱。王圣俞担心碰上小偷,问童儿“你听到声音了吗?”童儿点头“听到了。”
两人问答间,只见一人趴在船顶,双脚倒挂,脑袋伸进舱内,面貌模糊。王圣俞大惧,拔剑呼叫,船上客人尽皆惊醒。俄尔响声又作,众人游目四顾,那“小偷”渺然不见踪影。惟有空中疏星朗月,江心水波浩淼。众人聚在一块,凝目搜寻,只见水面上冒出一点淡青色灯火,随波浮沉,飘至船边便即熄灭。灯火过后,一黑衣人脚踏江水,滚滚而来,将近船舶,手臂在船檐上一搭,借力跳上甲板。
众人纷纷鼓噪“刚才一定是此物作怪。”弯弓射箭,箭落如雨,那怪物扑通一声跳入江心,转眼消失不见。众人找来船夫询问缘由,船夫漫不经心道:“这里是古战场,时有鬼魂出没,不必大惊小怪。”
第八十一章 林四娘
青州道陈公宝,福建人,夜晚独坐,有女子挑帘而入,身着长袖宫装,容貌艳艳,并不相识。
那女子笑道:“深夜独居,公子不寂寞吗?”
陈公宝惊问:“姑娘是谁?”
女子道:“贱妾家乡距此不远,就在西郊。”陈宫宝疑心她是鬼魂,可是见女子气质优雅,却也并不害怕,拉着她手坐下,两人谈论诗词,那女子才气不俗,出口成章,陈公宝心中大悦。一把将女子搂入怀中,急急忙忙脱她衣服。
女子也不抗拒,笑问“屋里还有旁人吗?”说着目光向大门瞧了一眼。
陈公宝会意,赶紧跑过去关上门窗,说道:“没别人了。”两人上床欢好,那女子神情羞涩,说道:“贱妾今年二十,还是处子,请公子温柔些。”
云雨过后,床单落红,两人枕边私语,那女子自称“林四娘”。
陈公宝问“娘子来历能否赐告?”
林四娘道:“我一世贞洁,被公子轻薄殆尽,如果有心爱我,以后长相厮守便是,何必问来问去?”说话间窗外鸡鸣,那女子起身告辞。
自此以后,林四娘夜夜必至,两人关门对饮,偶尔间谈论音律,四娘多才多艺,琴曲尽皆精通。陈公宝请她唱曲,四娘道:“小时候学过,许久不曾习练,只怕都生疏了,弹得不好,公子不要见笑。”取过一张七弦琴,一面弹奏,一面舒展歌喉,唱的是“伊”、“凉”之调,歌声哀婉。一曲唱完,潸潸泪下。
陈公宝听完曲子,触动心弦,亦觉酸楚,安慰道:“娘子以后不要再唱亡国之音,听起来平添伤感。”
四娘道:“乐由心生,喜乐不能使哀者快乐,哀乐亦不能使乐者悲伤。”陈叔宝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两人关系亲密,久而久之,家人有所察觉,陈母见四娘秀丽无俦,怀疑她不是人间女子,非鬼必妖。私下里劝说儿子不要与她来往,陈公宝不听。
这一晚两人灯下交谈,陈公宝问道:“四娘,有人跟我说你是鬼妖,这是真的吗?”
四娘凄然道:“事已至此,我不能再隐瞒。贱妾本是衡王府宫女,十七岁那年遭难而死。感君高义,是以托付终身,实实在在不敢有半分恶念头,更加不会祸害公子。如果公子对我不放心,那么贱妾这就离去。”
陈公宝发誓道:“我对姑娘不敢有半分嫌弃,只是你我关系非比寻常,所以特地问清楚姑娘来历,却也是一番关心善意。”又细细询问宫中旧事,女子娓娓道来,言辞生动。说到伤心处,哽咽不能言语。
四娘夜晚不大爱睡觉,喜欢静坐诵读《准提经》、《金刚经》诸般佛书。陈公宝问道:“鬼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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