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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鬼故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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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庆余道:“母亲生死难料,我若不见她一面,替老人家送终,还有何面目做人?即使贵为卿相,又有何用?”
  道士笑道:“施主不用着急,我说过,咱两前世有缘,今日相见,理应尽力相助。”说话间探手入怀,取出一枚丹药,说道:“此药名为‘天机一粒’,遣人送回家中,快马赶路,令堂服用后,可延七日性命。施主且放心赶考,事成之后返家,母子尚有机会见面。”
  钟庆余连连致谢,珍而重之藏好药丸,匆匆而出,自我寻思:“母亲寿命有限,早回家一日,便可多奉养她老人家一天。”想到此处,买了一头毛驴,试也不考了,与仆人一道,即刻还乡。
  路行里许,毛驴忽尔使性,掉头回奔,用鞭打它,毛驴死活不走,原地乱跳。钟庆余无计可施,只得另换一头毛驴,结果仍是一般,仆人劝道:“看来天意如此,非要公子考完科举不可。反正还剩下明天最后一场,何必争此一夕之快?不如这样,我先替公子送药,你留下来吧。”
  钟庆余万般无奈,只有答允。
  次日应试,钟庆余草草答完卷宗,星夜奔驰,赶回老家。凑巧仆人同时到达,主仆两跨入庭院,推门入室,只见老母亲缠绵病榻,奄奄一息,钟庆余取出丹药,和水喂母亲吞服。老太太服药后,病情痊愈,说道:“适才入梦,阴司冥王召我晋见,说道:尔生平并无大罪,儿子孝顺有加,特赐你十二年寿命。”
  钟庆余闻言大喜,数日后,母亲红光满面,果然清健如昔。
  不久,科举放榜,钟庆余赫然在列。捷报传来,钟庆余喜不自禁,跟母亲说:“孩儿能有今日,全赖道士之助。做人当知恩图报,孩儿打算亲自前往济南府,当面致谢。”
  母亲点头道:“理应如此。”于是打点行囊,前往济南。与道士见面,一番寒暄,钟庆余道:“前日得道长丹药相助,救命之德,永不敢忘。”
  道士道:“得闻施主高中,老夫人又添阳寿,可喜可贺。此皆施主仁孝,感动上苍,贫道只不过略尽绵力,不必如此。”
  钟庆余讶然道:“家母添寿一事,在下并未外传,道长何以知之?真乃神人也。敢问道长:在下前程如何?”
  道士道:“施主命无大贵,然寿命悠长,活到九十岁,不成问题。你我前世有缘,同为僧侣,施主前世贪玩,投石击犬,误毙一蛙。此青蛙已投生为驴,若论因果轮回,施主本应折寿。只是为人至孝,故尔无恙。但尊夫人前世不贞,为人放。荡,只怕命犯灾星,活不过今秋。”
  钟庆余恻然伤感,问道:“妻子死后,我可以再娶吗?”
  道士道:“自然可以。有缘人早已降临,年方十四,家在中州。言尽于此,时候不早,施主该走了。临别之时,再送你一句话:若遇危急,且奔东南。”




  第四百四十七章 钟生(二)
  这年秋天,妻子果然病逝。钟庆余有一位舅舅,在西江当县令,母亲命其前往省亲。
  钟庆余心想:“此去西江,途中必过中州,正好碰碰运气,说不定道士算得准,真的会遇上未婚妻呢。”(中州即河南。)
  于是整装上路,这一日来到河南,偶至一村庄,恰逢过节,河道旁搭起戏台,大唱戏曲,游人云集,男女混杂。
  钟庆余急欲赶路,无暇看戏,眼见人潮如流,水泄不通,一拉坐骑缰绳,高叫道:“有劳,借过!”扬鞭欲冲。
  忽听得蹄声杂沓,一健硕公驴发情,尾随左右,不肯离去,惹得胯下母驴不满,连连暴跳,左颠右簸。
  钟庆余大怒不止,提起长鞭,对准公驴耳朵,一通乱打。公驴吃痛,发力狂奔。凑巧河边有一世家公子,年方六七岁,正坐在乳母腿上看戏,不曾想公驴急冲而至,左右护卫不及防范,纷纷掉入河中,小公子年幼体弱,亦不能幸免。
  河水冰冷幽深,小公子活该倒霉,当场毙命。
  众护卫怒气填膺,纷纷自水中爬起,提刀执剑,扬言要找钟某拼命。钟庆余眼见闯了大祸,慌乱中想起道士言语“若遇危急,且奔东南。”来不及细想,双腿力踹驴肚,毛驴痛急,认准东南方向,一路快跑,尘土飞扬,瞬息不见。
  如此疾驰三十来里,入一山村,见一茅舍,一老叟立于门前,勒马下地,上前作揖,老叟笑道:“小老儿姓方,公子行色匆匆,却不知打哪儿来?”
  钟庆余道:“在下姓钟,辽东人,路过贵宝地,不小心惹出人命,请老丈救我。”
  老叟道:“无妨,公子且先住下,待我出去探探消息。”语毕告辞,傍晚始归,骇然道:“公子闯了大祸,死者来头不小,他老子是当今王爷,财大势大,小老儿爱莫能助。”
  钟庆余闻言变色,跪倒在地,求道:“请老丈慈悲,无论如何想想法子。”
  老叟道:“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王爷爱子遇难,此刻已发出通牒,四处捉拿凶手,小老儿贸然收留公子,若给发现,只怕难逃一死,这可真叫人为难。”说着微微一笑。
  钟庆余是聪明人,眼见老叟笑容古怪,显是成竹在胸,急道:“只要能逃过此劫,老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下无有不允。”
  老叟手摸胡须,笑道:“有公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小老儿斗胆,且问公子一句:未知尊夫人芳龄几许?”
  钟庆余道:“在下孤身一人,和尚念经,逍遥快活。”
  老叟道:“如此说来,公子还是童子之身了?”
  钟庆余道:“童子倒不是,以前也娶过一房妻室,只是浑家命薄,今秋病重,撒手人寰了。”
  老叟笑道:“太好了。”见钟庆余面色不悦,忙道:“公子别误会,我不是咒你娘子死得早!实不相瞒,小老儿有一外甥女,相貌颇不丑陋,从小跟在老汉身边,琴棋书画,针织刺绣,样样精通。公子单身未娶,外甥女待字闺中,正好凑成一对,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钟庆余寻思:“道士算得真准,他说我会娶妻,有缘人果然便在中州,岂非天意?”笑道:“承蒙老丈垂青,在下喜不自禁。只是有罪之身,只怕连累老丈。”
  老叟笑道:“即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公子既与老汉结亲,决不会眼看你送命。再说了,外甥女刚刚定下婚事,转眼便要守寡,我可不乐意。”
  钟庆余心道:“就等你这句话呢。”问道:“不知老丈有何妙计,救我脱离苦海。”
  老叟摆手道:“我可没这等大本事,要救公子性命,还得靠外甥女。咱们先成亲,有什么疑问,自己跟媳妇慢慢合计。啊,差点忘了告诉你,新媳妇来头可不小,他老子,也就是我姐夫,乃有道高僧,道术通天,你就是捅下天大的篓子,有老丈人罩着,包你逢凶化吉。”语毕,哈哈大笑。
  却说外甥女年方十六,艳绝无双,自小两口成亲,夫妻对酌,钟庆余每每闷闷不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外甥女不悦道:“贱妾虽丑,相公也用不着如此嫌弃?我招你惹你啦。”
  钟庆余谢罪道:“娘子误会了,似娘子这等美貌,能娶你过门,高兴还来不及,哪敢嫌弃?实言相告,你相公我误杀王爷世子,命在旦夕,故尔烦恼。”
  外甥女皱眉道:“此乃弥天大祸,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舅舅也真是的,回头再骂他!你别急,容我想想法子。”
  钟庆余道:“娘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可‘生死人’、‘肉白骨’!死人尚且能够救活,怎么着也得救你相公一救。若能令我脱难,自今往后,端茶倒水,任你差遣。”
  外甥女道:“事已至此,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爹爹他削发出家,与我断绝往来。我也好一阵子没见过他老人家了。此次灾难,非和尚之大神通难以化解。咱两明早上山,碰碰运气吧。哎,就怕事未成,先受辱。”
  钟庆余道:“我不怕受辱,大不了学习韩信便是。再说了,你老爹,我老丈人,怎么着也不会叫我钻裤裆吧?”
  外甥女笑道:“那倒不会,最多叫你下跪!嗯,说到下跪,咱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对了,你喜欢戴护膝吗,我给你做一个,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钟庆余眼珠转动,赞道:“娘子,你真是天才。我跟你说,既要做护膝,那就做个大的,多塞点棉花布片,嘻嘻,我怕下跪时间长了,膝盖会痛。”
  夫妻两彻夜未眠,赶做护膝。次日清晨,启程前往南山,入山十余里,山道险峻,履步维艰,两人徒步攀登,外甥女弱质纤纤,行不上数步,粉汗淫淫,气喘吁吁。钟庆余大为怜惜,叹气道:“为我一人,累娘子如此受罪,实在该死!”
  外甥女笑道:“这也算受罪,更大的苦还在后头呢。”
  未几,山道趋缓,转过一个山角,群峰庙宇,隐隐在望。推门入寺,夫妻两先上过香火,拜过罗汉,尔后直奔后院,曲折前行,至一禅房,推门进去,房内一老僧,面壁打坐,双眉低垂,闭目不语。
  房内清洁异常,一尘不染,正中间一座如来铜佛,高约数丈,气势恢宏。老僧正襟端坐,身前一蒲团,团后布满沙砾,碎石如笋,棱角锐利,钟庆余乍见之下,倒抽一口凉气,肚里思量“我的亲娘,如此尖石,可怎么下跪?”
  却见外甥女神色从容,屈膝跪倒在尖石之上,合十请安,说道:“女儿新婚燕尔,今日与夫君一道,来给爹爹道喜。您老人家身体可好?”一面说话,一面向钟某连使眼色,命他下跪。
  钟庆余无奈,只得跪倒,尖石刺入衣裤,划破肌肤,冷汗直冒。幸亏有护膝罩着,不然,非出血不可。
  老僧闻言不为所动,一如既往,闭目参禅,良久无声。直至夕阳西下,方才睁眼,目视女儿,一声长叹“小妮子累人不浅!你的事情,我已知道,回去吧。三日后,给你答复。”
  夫妻两长跪多时,双膝麻木,勉强站起,告辞离去。
  三日后,夫妻两正自下棋,仆人来报:“误杀世子之元凶,已经擒拿,午时三刻问斩。”
  又过一日,夫妻两进山谢恩,不见老僧踪影,一沙弥手持断竹,正是老僧弟子,说道:“师父命我传话:好好安葬恩公,替女婿赴死者,即是此竹。”
  原来老僧为救女婿,施展大神通,找来一根翠竹,变成钟某模样,替他顶罪。
  钟庆余得知真相,大发感慨:我这位老丈人可真厉害,点木成人,不简单,不简单。恭恭敬敬接过断竹,略一凝视,只见断竹拦腰切落,断口处血痕斑斑。那自是刽子手行刑之时,用力过猛之故。只是竹子本无生命,竟会出血,也算稀奇。






  第四百四十八章 梦狼
  直隶白某,年近五旬,育有二子。长子白甲,在南方当官,两年间不闻消息。
  白某有一亲戚姓丁,常穿梭于阴阳之间,这一日登门造访。白某问道:“不知阴间景致如何,人情世故又如何?可与阳间相似?”
  丁某含糊敷衍,笑道:“也就那样,阳间人多,阴间鬼多罢了。”
  数日后,丁某再次造访,白某正自午睡,忙起身招呼。丁某说道:“眼下无事,不知员外可有兴致,前往阴司一游?”
  白某欣然答允,入一城池,丁某手指一门,说道:“此间公堂,即令外甥府邸。”
  白某讶然道:“外甥在山西当官,怎会在此?”
  丁某道:“如若不信,且进去瞧瞧,一看便知。”
  两人迈步入内,果见外甥锦衣华服,坐于堂上,衙门内官差云集,只是无一相识,不好通报。
  丁某道:“令公子官衙亦在附近,此去不远,可愿一见?”白某连连点头。
  俄顷,至一宅第,推门而入,院子中一头巨狼挡道,白某大惧,不敢迈步。丁某笑道:“别怕,跟我来。”
  两人缓步前行,再入一门,用手推开,门内一间大厅,堂上堂下,或坐或卧,全是野狼。堂前一座高台,台上白骨累累,堆积如山。白某见状,愈发恐惧。
  正自惶惑,儿子白甲自内而出,乍见父亲,大喜若望,大声叫道:“来人啊,父亲难得来一次,还不准备饭菜?”
  话音刚落,一头野狼摇尾跳动,口中衔着一具死人,进献堂上。白某浑身瑟缩,问道:“这是干吗?”
  白甲道:“阴间饮食寒酸,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父亲,只有这人肉菜肴,还算可口,待我吩咐厨房,蒸几笼人肉包子,咱父子两一块热闹热闹。”
  白某闻言变色,怒道:“逆子,青天白日,竟敢吃人肉?快给我住手。”心绪不宁,起身欲走。只是堂下群狼如织,进退无路,不免踌躇。
  恰在此时,忽听得脚步声如雷,由远而近。群狼闻讯,一个个悲啼哀嚎,脸现惧色,有的躲入床下,有的钻入桌底。
  白某错愕不解,俄顷,两名金甲力士怒目而入,手持黑索,直奔白甲而来。不由分说,将绳子套在白甲头上,用力拉拽。
  白甲大声呼痛,倒地不起,身躯打滚,化为一头猛虎,虎牙尖尖,锋利如刀。一金甲力士冷哼一声,抽出腰间利剑,怒道:“大胆奴才,作恶多端,还敢放肆?看我取你首级!”手中剑挥舞,作势欲劈。
  另一名金甲力士挥手制止,说道:“别忙,别忙!这厮阳寿未尽,明年四月,方是死期!先别砍头,敲掉牙齿算了。”取出随身铁锤,对准猛虎牙齿,一通乱砸,只听得乒乒乓乓,鲜血四溅,零牙碎齿,掉落一地。
  猛虎吃痛,大吼大叫,声震山岳。
  白某大惧,一惊而醒,额头上冷汗直冒,原来是南柯一梦。可是梦中景象历历在目,此刻回思,仍是后怕。当下顾不得休息,叫来二儿子,说道:“你哥哥久不归家,也不知是生是死?为父这有一封家信,你替我走一遭,务必要亲手将信件交到哥哥手里。”
  二儿子诺诺领命,启程前往南方。至哥哥家中,见白甲神色颓废,一嘴门牙,脱落殆尽。二儿子大吃一惊,忙问道:“哥哥,你的牙齿呢?”
  白甲一声叹息,说道:“前日不小心,多灌了几碗黄汤,乘醉骑马,摔落地面,好好一副牙齿,悉数震落。如今吃饭都成问题。也不知冲撞了哪位神仙,平白无故,遭此报应。”
  二儿子道:“想是哥哥做了亏心事,是吗?”
  白甲怒道:“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过送些银票,贿赂上司罢了!官场之中,人人如此,算得什么?你这混小子,没大没小,竟敢教训哥哥,皮痒欠揍了?”
  二儿子道:“我哪敢教训你,只是哥哥既身为父母官,便该勤政爱民,踏踏实实干好政绩,一味巴结上司,只怕误入歧途了!”
  白甲道:“你懂个屁?一个乡巴佬,哪晓得做官的诀窍。升迁之道,在长官不在百姓,上司喜欢,便是好官。勤政爱民,百姓能让你升官?真是笑话。”
  二儿子道:“我懒得跟你争辩,父亲叫我送信给你,如今信已送到,告辞了。”丢下信件,扬长而去。
  白甲怒极,打开信封一瞧,认得是父亲笔迹,信中说道:前日梦游阴司,见我儿化身为虎,心焦如焚;又闻我儿寿命将尽,明年四月当死,宜好自为之。
  白甲不以为意,寻思“父亲年纪越大,胆儿越小。梦中景象,岂能作准?不足为怪。”并未将父亲劝告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作恶如前。
  白某知道此事,伤心大哭,无可奈何之下,惟有捐献家产,扶贫济困,多做善事,日夜祈祷神灵:逆子作恶,由他自己受苦,勿要连累家小。
  次年,白甲受上司举荐,荣升吏部。这一日春暖花开,正是四月时节,白甲自外归来,忽遇贼寇,一干人等,尽遭绑架。白甲不愿赴死,捐献财产无数,只求活命。
  寇匪道:“我等此来,乃为一县百姓洗冤。狗官,你一辈子作恶多端,还想苟活?区区几锭银子,就想买命?实话告诉你:没门。”语毕,手起刀落,白甲人头落地,一命呜呼。
  寇匪余怒未消,又问家人:“狗官手下有一帮凶,叫做司大成的,助纣为虐,也不是好东西,如今在哪?”家人共同指认,寇匪一把揪住司大成衣领,又将他杀了,尔后问道:“还有四位衙役,聚钱敛财,贪污无数,若论罪行,也该枭首。”不由分说,又将四名衙役杀了。
  白甲死后,伏尸道旁,魂灵不散。一县令自此经过,乍见白甲尸体,问左右:“死者是谁?”
  左右道:“某县县令白某。”
  县令道:“可是白老头长子?白老头为人仁善,看老汉的面子上,救他儿子一救。”
  语未毕,一人领命而出,拾起白甲断头,问道:“大人,可是要给死者接上脑袋?请问是正接,还是反接?”
  县令道:“反接即可,记住:头朝屁股。”
  左右领命,给白甲接上脑袋,尔后离去。
  妻子前来收尸,见白甲气息未绝,背回家中,灌以汤水,数日后,悠悠醒转。只是财产尽失,夫妻两贫不能归,惟有寄居客栈,持续半年。
  后来白某听闻讯息,将白甲接回老家,虽再世为人,但脑袋反接,怪模怪样,少不了受人奚落,闲言碎语,生不如死。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丐仙(一)
  世家子弟高玉成,自幼学医,医术高超,尤擅针灸。不论贫富贵贱,平等对待,有求必医。
  这一日,城中来一乞丐,腿有脓疮,卧睡道旁,浑身污血狼籍,臭不可闻。高玉成乍见之下,心生怜悯,将乞丐扶回家中,悉心照料。数日后,乞丐病情好转,只是为人邋遢,身上臭味浓厚,人不敢近。
  更有一般坏处,乞丐食量巨大,一日三餐,汤饼蔬菜,吃了还吃。仆人不悦,跟高玉成说:“泼乞丐实在可恶!昔日卧睡街头,风餐露宿,哪得温饱?如今倒好,白米。果蔬,敞开供应,尚不知足。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这样下去,家底都给吃光了。”
  高玉成不以为然,笑道:“几碗米饭,数颗白菜,能花几个钱?他喜欢吃,那就让他吃个够,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发牢骚。”
  仆人诉苦道:“少主,你是不知。光吃白米蔬菜也就罢了,可是贼乞丐不知羞耻,竟然要吃狗肉,这大冷的天,我去哪给他找狗来杀?还有,贼乞丐不仅要吃狗肉,还要喝酒,三文钱的烧刀子不喝,非得喝二两一壶的杏花春。他奶奶的,二两一壶的杏花春,你就是把我全副家当卖了,也买不起啊。”
  高玉成笑道:“不就二两银子么?瞧你这点出息。诺,这是一百两银票,你好好收着,往后乞丐若要喝酒,你赔他一起喝,若要吃肉,随他吃多少,一日三餐,顿顿供应。一概花销,全算在我头上。”
  仆人叹了口气,无奈答允。
  如此过去数周,这一日暖阳高挂,坚冰消融,高玉成亲自前往病房,看望乞丐,问道:“身体怎样,病情可痊愈了?”
  乞丐道:“公子医术如神,生死人而肉白骨,老乞丐祖上积德,身子骨早复原了。”
  高玉成道:“那就好。在这里可住得习惯?还有什么要求吗?”
  乞丐道:“要求嘛,倒真有一个,能否给我换个仆人?”
  高玉成讶然道:“怎么,仆人态度不好?”
  乞丐道:“岂止不好,简直混账。前天我说背上瘙痒,让他给我挠挠。狗奴才白眼一翻,不仅不挠,反而破口大骂,问候我亲属。老乞丐我活了四五十岁,一辈子没吃过亏,临到头来,祖宗八代居然给人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玉成道:“此事是我不对,没管好下人,你放心,我会处理的。”二话不说,找来仆人,一顿抽打。
  仆人挨打后,怀恨在心,这一晚趁乞丐熟睡,偷偷潜入卧室,放起火来。火焰冲天,浓烟滚滚。
  高玉成闻讯,大惊失色,匆匆赶来救火,但火焰凶悍,如何能救?不大会功夫,房屋烧尽,只剩下一堆黑炭。
  高玉成连连跺足,叹气道:“完了,乞丐完了!”正自气恼,平地间忽然传来一阵鼾声,凝神一瞧,只见废火堆中卷着一张棉被,那乞丐躲在被中,蒙头大睡,鼾声如雷,将他叫起,乞丐揉揉眼睛,故作惊色,叫道:“哎呀,房屋怎么没了?幸好老乞丐福大命大,没给烧死。”
  高玉成大喜若望,寻思:“哪有凡人不怕火烧?好个乞丐,真人不露相,原来是世外高手。”笑道:“道长好本事,相处日久,还没请教姓名?”
  乞丐道:“下等百姓,没读过书,起不来好名字,叫我陈九吧。”
  高玉成笑道:“道长过谦了,你若是下等百姓,那我等凡夫俗子,岂不是贱如猪狗?”
  乞丐道:“公子这句话大有玄机,正所谓众生平等,人与猪狗,原本没什么区别。”语毕,哈哈大笑。
  自此后,高玉成与乞丐相交过密,形影不离。乞丐言辞风雅,棋艺通玄,高玉成每次与他对弈,逢赌必输。于是收敛傲气,拜乞丐为师,苦练棋路,日积月累,颇具心得。




  第四百五十章 丐仙(二)
  时光飞逝,转眼一年过去。
  这一日,两人闲聊,乞丐说道:“我要走了,叨扰公子日久,实在过意不去。今日黄昏,我在园中设宴,若不嫌弃,请移玉足。”
  高玉成道:“相聚甚欢,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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