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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鬼故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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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
高玉成道:“相聚甚欢,为什么突然要走?况且摆宴请客,开销不小,哪能让您破费?”
乞丐道:“区区一桌酒席,也花不了几个钱。”
高玉成尚自迟疑,说道:“时方严冬,园中风急,只怕太冷。”
乞丐道:“无妨,且跟我来。”两人踱步而出,不多时园亭在望。至园中,只觉气候温暖,有如阳春三月。又入亭中,放眼所见,鸟儿成群,鲜花似锦。
亭中桌椅,一律镶以玛瑙,碧玉为饰,极尽豪奢。一座水晶屏风,温莹透彻,光可鉴影。屏风内别有洞天,花树摇曳,或开或落。又有白鸟似雪,往来穿梭。
高玉成大开眼界,啧啧赞叹,用手去摸屏风,鸟儿散去,鲜花凋零,再一回撤,景物依旧,花仍是花,鸟还是鸟。
主客坐定,一只八哥袅袅飞来,口吐人语:“上茶。”话音刚落,一头朝阳丹凤口衔玉盘,放在桌面。盘内两只琉璃盏,注满香茗,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茶后,乞丐随手卷起琉璃盏,放回盘中,那丹凤一声鸣叫,尖嘴伸缩,咬住玉盘,振翅而去。
八哥清一清嗓音,又叫道:“上酒。”一只青鸾,一头黄鹤,翩翩自日中飞到,一衔金壶,一衔玉杯,纷置桌上。顷刻之间,群鸟飞舞,接踵而至。或献珍馐,或进美味。桌上菜肴如山,无一不是上品。
高玉成大喜,开怀畅饮,酒到杯干。
乞丐见他海量,笑道:“玉杯太小,不够过瘾,得换大碗。”八哥闻言,扯开嗓子叫道:“取青铜杯来!”语未毕,一只巨型蝴蝶自天边降临,大如野雁,两翼舒展,五彩缤纷。
巨蝶献上鹦鹉杯,纯铜打造,大如米斗。一杯下去,就是数斤佳酿。乞丐略略一笑,吩咐巨蝶“劝酒!”
巨蝶闻言翻飞,摇身一变,化为妙龄少女,绣衣蹁跹,近前斟酒。乞丐摇头道:“美酒虽好,可惜少了佐酒之物。”
少女会意,摆动纤腰,跳起舞来。舞姿曼妙,出尘若仙。舞到酣际,少女足尖离地,弯腰仰首,头与脚齐,翻身起立。凌空扭动,不履尘埃。且舞且歌,唱道:“连翩笑语踏芳丛,低亚花枝拂面红。曲折不知金钿落,更随蝴蝶过篱东”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高玉成大喜,一把拉过少女,搂入怀中,命她饮酒。美色在前,心摇意动,忍不住摸摸抓抓,肆意轻薄。少女不悦,伸出玉手,在高玉成额头上重重一弹。
高玉成吃痛不过,一声大叫,双眼模糊,凝神一瞧,少女已变作狰狞夜叉,凸眼獠牙,黑皮如橘,丑不可言。心中大惧,赶紧撒手,惊魂未定,浑身颤抖。
乞丐呵呵大笑,随手拿起一根筷子,刺中夜叉尖嘴,斥道:“放肆!还不退去。”
筷嘴相击,只听得一声脆响,夜叉应手而倒,重新变回蝴蝶,飘然遁去。
高玉成连受惊吓,告辞而出。亭外月色如洗,随口问道:“丐兄,美酒佳肴皆自空中而来,难道贵府在九天之上?果真如此,能否带我上天一游?”
乞丐道:“可以。”携手跳跃,腾空飞升。至一高门,口圆如井,并肩而入,门内光明如昼,脚下道路皆以苍石砌成,光滑洁净,一尘不染。不远处一颗大树,高数十丈,开满红色花朵,大如白莲。
树下一女子,手持衣杵,正自浣纱,容颜秀丽,不可方物。高玉成本性风流,乍见女子,惊若天人,注目凝视,痴痴若呆,望而却步。
女子见他无理,一声冷哼,怒道:“哪来的登徒子,如此放肆!”随手抓起衣杵,用力掷出,说巧不巧,正中后背。
高玉成一声大叫,疼痛难忍,脸有怨色。乞丐情知闯祸,叫道:“呆子,得罪了‘碧灵真君’,后患不浅,还不快走?”不由分说,拽住高某衣袖,匆匆逃遁。
至南天门,乞丐说道:“缘分已尽,从此永别。我有一言奉告:公子寿命将尽,若欲免灾,明日早起,速避西山。”用手一指,远处飘来一朵白云。
高玉成纵身一跳,跃上云端,白云冉冉飘落,渐行减低,至地面而止。四顾一瞧,身在园中,不见乞丐踪影,花谢凋零,景物已非。
回去后跟妻子提起此事,相共骇然。脱下外袍检视,后背上一点鲜红,奇香弥漫,久不退散。
次日天明,高玉成裹粮入山,大雾笼罩,茫茫然不辨路径。慌乱间狂奔瞎走,失足坠入云窟,洞底深不可测,抬头仰望,云气蒸腾,目不能视,叹气道:“丐仙令我避难,始终难免。何时出此洞窟?”
正自烦恼,洞内隐隐有光,寻觅而入,里面别有天地,正中一张石桌,桌旁三名老朽,正自下棋,见高某闯入,不闻不问,只顾对弈。
高玉成本是棋迷,也不说话,乐得一旁观赏。末了局终,三老朽收子入盒,问道:“贵客何以至此?”
高玉成道:“迷途坠落。”
老朽道:“此非人间,不宜久留,我送公子回去。”随手提起高某衣领,用力一扔,高玉成只觉身躯如箭,急射而出,脚踏实地,重回山中。
四周围景物变幻,树叶枯黄,萧萧木落,已是深秋。高玉成大惊失色,自语道:“我入山时还是寒冬,怎么转眼间就入秋了?”狂奔至家,妻、子见面,相聚而泣。
妻子一面哭泣,一面抱怨:“相公离家避难,一去三年,音讯全无,害我相思煎熬,担惊受怕,怎么如此狠心?”
高玉成道:“怪了,我去了这么久吗?怎么感觉也就一瞬间?”自腰中取出干粮,尽为灰烬。
妻子道:“自相公去后,有一晚入睡,梦中见到二人,皂衣闪带,似是差役。汹汹入室,四顾张望,问我:‘你相公呢,去哪了?’我说:‘相公有事外出,你们是谁,怎么无故闯入女子闺房?’二人态度傲慢,不屑理我,出门而去,边走边道:‘怪事,怪事!’”
高玉成恍然大悟,笑道:“此二人必是鬼差,前来索命。幸亏丐仙搭救,逢凶化吉,造化不浅!”夫妻对视,劫后余生,喜不自禁。
第四百五十一章 崔猛(一)
建昌崔猛,世家子弟。性格刚毅,少年时就读私塾,同伴们稍有触逆,动辄拳打脚踢,先生屡禁不止。
到了十六七岁,武艺绝伦,手持长竿,可飞檐走壁。生平最爱打抱不平,锄强扶弱,义不容辞。为人至孝,母亲劝他安分守己,勿生事端,崔猛诺诺听命,出门即忘。
时有邻居某某,妻子凶悍,婆婆每受虐待,缺衣少食,面黄肌瘦,奄奄一息。邻居看不过去,偷偷拿些食物,接济老母。妻子闻讯,百般诟骂,声闻四野。
崔猛知道此事,愤愤不平,半夜翻。墙而入,割去悍妇耳鼻唇舌,致其毙命。崔母见状,骇然欲死,儿子惹下人命官司,心急如焚。匆忙找来邻居,百般劝慰,极力安抚,又命婢女嫁人,配给邻居为妻,好说歹说,总算平息此事。
崔猛自知闯祸,跪地请罪。母亲不理,妻子一旁求情,说道:“相公鲁莽,是他不好。但既已知错,打他一顿出气,也就是了。”母亲怒气少歇,提起木杖,在崔猛背上一通乱打,又取来银针,刺破崔猛手臂,就着鲜血,刺了一副“十字花纹”,涂上红漆,以示惩戒。
※※※
这一日村中来一道士,目视崔猛,说道:“公子脸现凶气,只怕难得善终。积善之家,不应有此下场。”
崔猛道:“道长说得是,我也知道自己莽撞,时常闯祸。只是本性如此,见不得不平之事。自今往后,痛改前非,如此这般,能否免灾?”
道士笑道:“莫问可免不可免,请先自问能改不能改。若能收敛性情,哪怕万分之一,我亦设法替你分忧,指点途径。”
崔猛闻言,笑而不语。
道士道:“怎么,公子不相信贫道?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比等闲巫师,只知骗人。若想活命,还得行善。”
崔猛问道:“怎样行善?”
道士道:“村里有一后生,姓赵,南昌人氏,你可认识?”
崔猛道:“你指的是赵僧哥么?这小娃娃才十二岁,除了读书厉害,也没什么特别,家里又穷。”
道士道:“你别瞧不起人!正所谓后生可畏,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听我的劝,打今儿起,好好善待僧哥,厚加笼络。即使犯下死罪,他也能救你。”语毕,扬长而去。
崔猛听从劝告,果真结交僧哥,饮食供给,时常周济。又与他结为兄弟,亲密无间。
如此过去一年,僧哥前来辞行,说道:“我要走了。哥哥当洁身自好,静心养气,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举家搬迁,音讯全无。
※※※
这年秋天,崔猛舅舅去世,娘俩前往奔丧。路遇一伙家丁,抓一男子,骂骂咧咧,用力殴打。
略一打听:原来男子姓李名申,家有娇妻,美艳无双。村中恶少偶尔见之,贪恋美色,意图豪夺。李申本是赌徒,嗜赌成性,这一日恶少聚众做庄,大赌特赌,李申亦参与其中。手气太差,数十枚铜板输得精光,转身欲走。恶少一把将他拦住,说道:“李兄,大伙玩得性起,干吗要走?”李申没好气道:“钱输光了,还留下来干吗?”
恶少道:“没钱是不是?我借给你,三分利息,要借多少,尽管开口,只是须立下字据,以免赖账。”
李申道:“三分利息,那不是高利贷么?我可还不起。”
恶少笑道:“还不起可以慢慢还,我又不催你。说吧,要借多少?”
李申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十文。”
恶少笑道:“李兄可真够谨慎,三十文能有多少,一把就输光了?也罢,就借你三十文好了。”当下写好字据,借出银两。
李申筹得赌资,继续赌博。整个下午下来,输了又借,借了又输,欠下三千文铜板,无力偿还,满心抑郁,怅然回家。
恶少催逼得紧,翻脸不认人,日日上门讨钱,强行抓走妻子,说是用她抵债,如此这般,强占了娇妻,日夜淫。辱。
李申不服,上门申诉。恶少指使家丁,将他捆绑,强行拖拽,针刺鞭打,百般欺压,正欲逼他签下“无悔书”,自愿将妻子奉送,恰好崔猛自此路过,一一瞧在眼里。
第四百五十二章 崔猛(二)
却说李申受欺,崔猛亲眼目睹。众家丁如此残暴,激发了英雄肝胆,气涌如山,鞭马上前,正欲解救。母亲怕他惹祸,赶紧制止,隔帘说道:“住手!老毛病又犯了?”
崔猛不得已,恨恨而罢。奔丧归来,不语不食,妻子跟他说话,也不搭理。这一晚和衣上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忽然间一跃而起,出门离去,良久方归。
次日早起,仆人来报:昨晚发生命案,恶少一家老小,悉数被杀,剖腹挖心,肠流满地。李申妻子连带倒霉,亦遭击毙,裸尸床下,可怜一缕香魂,灰飞烟灭。
崔母闻言叹息:“红颜薄命。小娘子命苦,先遭恶少淫辱,又被歹人杀害,可惜,可惜。”
崔猛怒气填膺,叫道:“这等水性女子,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可惜?如果真是三贞九烈,当初受辱时,就该自刎,既保清白,又全名节!”
崔母闻言,不再言语,内心却不免怀疑:我儿如此激动,莫非他竟是元凶?
※※※
恶少被杀,县令立案调查,私下揣测:恶少与李申有夺妻之恨,他妻子被人侮辱,自己戴了绿帽,自然生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杀恶少,再杀发妻,是了,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当即发下文书:即刻捉拿李申归案。一番拷打,拒不认罪。县令本是狠人,心肠刚硬,兼又愚蠢自大,既已认定李申行凶,一条道走到黑,日日折磨,总之是不折手段,非要他认罪不可。
李申惨受酷刑,皮开肉绽,腿骨外露,实在难熬。
迫不得已,屈打成招。县令命他画押,当场结案:李申杀人行凶,按律当斩,暂且收监,等候朝廷复核。
崔猛闻讯,内心忐忑,寝食难安。不久后老母病重,撒手人寰。崔猛办完丧事,跟妻子说:“杀恶少者,我也。前因老母在世,不敢泄露。如今大事已了,岂能自己犯罪,连累旁人遭殃?我这就去自首,一命换一命。”妻子百般挽留,崔猛不听,绝尘而去,至县衙击鼓,叫道:“杀人者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县令升堂问案,左右为难,找来李申,问道:“你二人到底谁是凶手?”
李申道:“是我。”
崔猛叫道:“不对,是我。”彼此争执,抢着认罪。
李申并未杀人,何以甘愿认罪?
原来李申为人义气,颇具血性。当初妻子被抓,已与恶少结下深仇,只是人小力弱,无法报复。崔猛。挺身而出,手刃歹徒,好生感激。一入公堂,便已下定决心:所有罪名,自己一力承担,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恩公入狱。
县令大怒,斥道:“混账!公堂之上,岂同儿戏?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李申,我来问你,你说自己是凶手,那么作案之时,用的是哪类凶器?”
李申不假思索,随口道:“用的是菜刀。”
崔猛摇头道:“不对,凶器是牛耳尖刀,我自己随身携带,不会记错。”
县令一愣,寻思:“不错,确实是牛耳尖刀。”心中明了,提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来啊,将崔猛收押下狱,等候处理。至于李申,信口扯谎,欺瞒本官,重责二十大板,放他回家。”
案情就此了结。
不久后,刑部赵侍郎莅临县衙,翻阅卷宗,见死囚名单上录有崔猛名字,吃了一惊,当即屏退左右,独自接见崔猛。原来赵侍郎不是别人,正是僧哥。兄弟见面,悲喜交加。
僧哥问道:“哥哥所犯何罪,受此重罚?”崔猛一一说了。
僧哥沉吟道:“事已至此,我不能眼看着哥哥送命,容我打点关节,设法疏通。”仍将崔猛收监,嘱咐狱卒:好生善待,不可用刑。
数日后,刑部文书下达:崔猛误伤人命,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充军云南,无须处斩。
于是乎,崔猛发配南疆,改服劳役。尔后赦免无罪,放归故里。那自是僧哥出力,左右斡旋之故。
第四百五十三章 崔猛(三)
自云南归来,崔猛收敛性情,力改前非,每视臂上刺痕,怆然流泪。李申为求报恩,常随左右,不肯离去。崔猛赠予银两,一概不受,独爱技击之术,常向崔猛请教,悉心钻研,积有数月,身手敏捷,各类兵器,无一不精。
崔猛厚加笼络,替他购田娶妻,引为知己。
城中有监生姓王,家境富裕,四方无赖之辈,不仁之徒,出入其门。这帮匪徒,抢。劫勒索,无恶不作,县城百姓,无不受欺,也有人不从反抗,不出数日,定然横尸荒野,一命呜呼。
王监生有子淫暴,跟父亲一般,混账惹厌,家有一婶,守寡多年,父子二人贪恋美色,常自奸。淫。妻子仇氏,性情耿直,常劝王某从善,王监生不听,一怒之下,将妻子勒死。
妻子哥哥姓万,前往官府告状,替妹妹伸冤,县令收取贿赂,倒打一耙,反将万某一顿痛打,责他诬赖好人。万某愤恨难平,只得向崔猛求助。
凑巧崔猛外出,李申负责接待,善言相劝,将万某送走,说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数日后,家中来客,刚好仆人不在,没人倒茶,崔猛也没多想,吩咐李申:“劳你驾,斟碗茶水。”
李申怫然不悦,怒道:“你我平辈论交,昔日发配云南,替你照料家小,何等义气?转眼不过数日,竟将我当做下人使唤,实在可恶。姓李的堂堂男儿,岂是下等小厮?要我斟茶倒水,对不起,爱莫能助!”语毕,恨恨出门。
崔猛给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满脑雾水,寻思:“我这位把弟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吗发火?”心知李申向来机智,此次动怒,必有缘故,只是一时参详不透,好生懊恼。
又过数日,崔猛在家午睡,忽有衙役造访,说道:“李申告你吝啬,三年不给工钱,跟我走一趟吧。”崔猛苦笑摇头,不得已,只好对簿公堂。县令素知崔猛向善,李申无端击鼓,状告东家,分明是无理取闹,当下将他斥退,了结官司。
李申输了诉讼,却也并不沮丧,坦然离去,面带微笑,如此诡异,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晚月黑风高,李申单人独行,闯入王家,将王监生父子二人,连带婶婶,一刀一个,结果性命。随身带有纸张,贴在墙上,用毛笔写上姓名:“杀人者李申!”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次日案发,官府下令拘捕,李申早已亡命天涯,不知所踪。死者家属怀疑崔猛同伙作案,说不定就是主使。县令不信,笑道:“前日李申状告崔猛,两人关系不和,闹得沸沸扬扬,人所共见,你是瞎子吗?李申杀人,与崔猛何干?”
到了此刻,崔猛方才醒悟:李申之所以与己交恶,盖因杀人,怕连累无辜。
不久后闯王起兵,国逢乱世,李申杀人一案,也就不了了之。明灭清兴,李申拖家带口,自外归来,仍与崔猛交往,亲密无间,一如当初。
其时土寇肆虐,有一人姓王名得仁,即王监生侄子,召集无赖,据山为盗,焚村掠户,嚣张至极。一夜,盗寇倾巢出动,以报仇为名,上门挑战。恰逢崔猛外出,群盗撞破门墙,李申听闻动静,下床察看。见群盗汹汹,人多势众,自知难敌,不愿蛮斗,暂伏于暗处,保存实力。
群盗四面搜寻,不见崔、李二人,掳走崔妻,将财物搜刮一空,恨恨离去。李申怒极,略略一瞧,家徒四壁,只剩下一名老仆,一匹老马,因怀孕生产,诞下小驹,侥幸存活。
李申略一凝思,取来绳索一根,断为数十截,长短不一,短绳付予老仆,问道:“知道强盗窝在哪吗?”
老仆道:“知道,在后山,那有一条捷径,由此上山,神不知,鬼不觉。”
李申道:“很好,你即刻前往后山,将短绳挂在树梢,淋上桐油,间隔十米,每棵树上挂一条绳子,依次用火点燃,可明白?”
老仆连连点头,将绳索塞进怀中,领命而去。
李申自己拿了长绳,牵了老马,记得盗贼腰束红带,帽缠红布,依样打扮,上马疾驰,直指贼窝。
后山下有一村庄,即群盗栖息之所,李申下马翻。墙,径直闯入。群盗见他装束一致,以为是自家兄弟,谁也没加怀疑。李申问道:“抓来的那婆娘呢,眼下在哪?”
有人道:“在大王帐中。”
李申记在心里,暗暗计算时间,只等后山火起,立即救人。
过不大会,后山果然冒起浓烟,群盗大声鼓噪:“不好了,后山起火,可别烧了粮草。”早有人将此事报告头领,王得仁闻讯,一声大喝:“小的们,随我救火。”群盗轰然响应,顷刻之间,一干人等,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两名喽啰,看守大帐。
李申随着众人上山,半途趁人不备,偷偷溜回,夜色昏暗,谁也不知。回到帐前,随口撒谎:“大王忘带佩刀,命我来取。”两喽啰不知是计,齐声道:“先等等。”转身入帐,寻觅刀具。
李申趁其不备,一刀一个,有如杀鸡,随手背起崔妻,翻。墙而出,解下马索,说道:“大嫂不辨路径,且紧握缰绳,老马识途,自会带你回去。我要设法引开盗匪,回头再见。”
两人拱手作别,崔妻往西,李申往东。
却说群盗上山灭火,并未见火苗肆虐,粮草仓库,一无损伤。王得仁一拍大腿,叫道:“不好,中计!”掉转队伍,杀回村庄,见二喽啰横尸毙命,崔妻不翼而飞,气得哇哇大叫,正自懊恼,忽见东边火起,也没细想,乱发号令:“贼在东方,快追。”性子太急,错了方向,结果可想而知。
次日崔猛还家,听说妻子被抓,险些受辱,暴跳如雷,单人只马,便欲平定贼寇。李申喋喋劝诫,方才索罢。集合村民,共商御寇大计,众人胆怯,莫敢应答。再三解释,始有二十余人,自愿前往,只是两手空空,苦无兵器。
事有凑巧,正好有人抓了两名奸细,本是盗贼一伙,当众审判,崔猛主张杀掉,李申不许,当着众百姓面,割去二贼双耳,放其走路。众人不满,怨道:“放虎归山,群盗必来报复,如之奈何?”
李申道:“正是要他前来,一网打尽。”命众人备好铁叉,又借来弓箭火铳等物,县衙内有两尊大炮,一并借了。
日暮时分,众百姓齐至隘口,那是盗贼进村必经之路,两旁便是山岭,林草苍茫,最宜隐蔽。
一更天末,群盗齐至,人喧马嘶,声势浩大。李申一声令下,滚石如雨,巨木齐落,堵死前后退路。尔后万箭齐发,火铳鸣放,大炮轰击,可怜一干盗匪,断手折足,尸积如山。只剩下二十余人,哭爹喊娘,跪地忏悔,只求饶命。
众百姓一鼓作气,直捣贼窝,荡尽余寇,收缴粮草无数。
自此后,李申名气大噪,自办民团,麾下三百余人,锄强扶弱,济困救贫,一方赖之以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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