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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女人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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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殿下。”申霄走上前,自然地拦在宫女和怜月之间。“这丫头是怎么惹恼您了?”
  “本公主管制下人与你何干!闪开!”玖阳的手还捂着鼻尖儿。这申霄与锦阳素来要好,她对于锦阳的恼恨自然也蔓延到了申霄身上。
  吴怜月眼前突然挡了个铅灰色的身影,这人比她高半个头,阔肩蜂腰,站势挺拔如松,开口气势如弘。  
  申霄回头与正打量着她的吴怜月对上视线,这才发觉此人并非连月,只是和连月有些相似罢了。此女容色更佳,紧抱瑶琴双目含波地望着她,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
  “你是哪里伺候的?”申霄问道。
  吴怜月忙答话:“奴婢是教坊司的,今日来此为灵阳公主殿下奏乐。”
  “公主殿下寿宴之上的乐人?”申霄心里有了底气,神色温和地对玖阳道:“您也听到了。若这琴损了倒罢,可若人被您打伤了,灵阳公主殿下的寿宴岂不毁在您手里了?”
  玖阳气得说不出话,这申霄知自己奈何不了她便拿灵阳公主压她。
  申霄对吴怜月道:“快去吧!公主殿下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吴怜月扶着墙,顾不得腿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了。
  ***
  灵阳公主坐在上座,瞧着角落里教坊司的十二个乐人,对身旁的宫女道:“把教坊司管事的叫过来。”
  方嬷嬷忙不迭躬着身跪在堂中,灵阳公主招手示意她到近前说话。
  “嬷嬷,你们教坊司琴艺最好的那个怎不在?”灵阳公主爱听曲,教坊司里又多是没落的贵眷,丝竹器乐琴棋书画都是打小便学的,较之于乐伎,技艺不足但气韵更甚。教坊司中本事最好的几个丫头她是常唤的,是以眼熟,今日一瞧那执琴之人竟是生人便有些疑惑。
  “回公主殿下,那丫头伤了手,前儿个临时换了人。”
  “那曲子没有数月是练不好的……”灵阳公主脸色微怒。她不是那种容不得下人半点错处的刻薄主子,若是她自个儿私下听听曲,这种变故是小事,可今日大宴宾客,这便不容出错了。
  “说来也巧,换上的丫头道她本就会那曲子的,公主殿下无须忧心。”方嬷嬷极少在这么尊贵的主子近跟前回话,初冬天也吓出一身汗,可又不敢抬手擦。
  灵阳公主的脸色非但未见好,反倒又现出些讶异。“那曲子她本就会?”怎么可能。这曲子是她亲自谱写的,着教坊司众女练了数月,特意留到今日大宴公布于世享与众宾。灵阳公主不由得望向角落十二个乐人中抱琴的那个,只见那女子低着头手悬空在琴弦上抚过,明显是不够熟练还在记谱。
  “退下吧!”灵阳公主一挥手。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也想看看练她所谱之曲两日便敢当众演奏的女子是何方神圣。烦略懂音律的人看到谱子都会明白《暮雨踏春曲》有多难,十二种乐器之间纷繁有序的配合是一点都错不得的。
  ***
  连花细细察看了门窗,然后冲锦阳郡主点点头。
  “你在房里呆太久那些探子会疑心于你,长话短说。”诈伤在床上平躺的锦阳一翻身坐了起来。
  仓元直接道:“练好还需要些时日,不过饵已经配好了。”
  “什么形态?”
  “水。”
  “好。”锦阳很满意。“你抓紧练,那位已经有动作了。”
  “正要和您说此事。”仓元道:“王府多出的探子目标并非嘉王府。”
  锦阳瞬间便明白了:“护国将军府?”
  “是。皇帝设宴犒劳了申大将军,打那后王府便被盯得紧紧的。我推测,皇帝一定暗示了申将军对嘉王府不利的事……”
  “他想看嘉王府与将军府有无勾结!”锦阳有种巨石落地的心情,还好申家没有动静,否则两家马上会被护国尉包围。这些年来嘉王府谨慎小心,会被人抓住把柄的事半点不敢做,皇帝居然从将军府下手了。
  此事有两个讯号。宫里那位确实在慢慢对嘉王府行动了,申将军此次虽未中计,但也说明嘉王府与将军府的关系需要缔结得更牢固些。
  “行了。拿上这个针包出去吧!”锦阳拿出连花从行宫御医那里要来的针灸包。仓元姑娘会医术的事众人皆知,有人问起只需说郡主摔伤了筋骨,仓元姑娘要施针多耽搁了片刻,因施针要宽衣便请了众贵女先出去。
  仓元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以后恐难再见,这饵郡主收好,待用时兑百份水。”
  “会伤到人么?”连花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
  “又不是毒物,怎会伤到人?姑娘放心。”仓元说完拿着针包出了房间。
  前厅传来动耳的丝乐之声。
  “开宴了,郡主,咱们也去吧!”
  《暮雨踏春曲》开篇便是瑶琴独奏,紧接着琵琶加入,合奏一段后加入竹乐,此时瑶琴停顿片刻,然后再加入。何时进何时出,都有精确的要求。
  灵阳公主因为隐隐的担心只一心盯着抚琴之人,一节已毕,并非毫无错处。可就连那错处都是好的,听起来竟比原曲更和谐了。但私改公主钦点曲调可是大罪,灵阳公主面无表情地边品酒边看着那女子。
  锦阳被连花扶着入了内院正厅,她一眼便扫到了在花枝招展的众贵女中分外英气的申霄,旋即移开了目光,无视申霄低声邀她同坐的请求。在席间伺候的宫人们看似低着头一心做事,却有那么几双眼睛时刻追随着她与申霄,她不敢给申霄单独同自己说话的机会,怕性子爽直又仗义的申霄中了宫里那位的计。
  大家都静静听着曲,堂中有十二名女子手执不同器乐专心演奏。
  锦阳落座时视线从那帮女子身上一滑而过,突然呆住了。
  那个坐在琴案前的女子……
  怜月!
  前世记忆瞬间汹涌而至,上一世初见听怜月说其实早在六王爷的府宴之上,怜月应该也是这样低首抚琴,只是当时贵为郡主的她并未在意一个教坊司罪女。直到地位颠倒,她成了叛王之女,而怜月也从教坊司罪女成为尊贵的霁妃娘娘。上一世,她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没有陪怜月走过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岁月,只享受了她的荫护。
  这一世该她报恩了。锦阳微红着眼,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感觉到眼眶盈泪。
  还是晚了么!锦阳的视线凝固了,如今的怜月看起来和当年的霁妃很不一样,或许并不晚。从教坊司向皇帝要个人而已,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怜月为何会入教坊司,申霄没差人去接么?
  锦阳又望向申霄的方向,那丫头仍喜笑颜开地指着身旁的空位冲她招手。找怜月这事,因申霄有职务在身便于差遣人,武将中忠心于申老将军者又众,而且王府被盯得死死的,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要十分小心。因此才托了申霄,没想到怜月入教坊司反倒比上一世早了许多。
  锦阳无心听曲,只痴痴地望着那抚琴之人,积存了两世的思念已经溢了满腔,她此刻只想冲过去将人揽进怀里,让怜月跟她回家,告诉她以后的风雨再不用她扛,自己会一力承担。
  申霄轻声唤锦阳见她毫无反应,却见她用极其深情的目光望着先前被她救下的那个抚琴女子,心里突然泛了酸。
  曲毕,众人从曲声中抽回了魂,满足地颔首。锦阳的魂还丢着,目光紧随着起身离开的怜月。她正要跟着前去,上座之上的灵阳公主突然唤她:“锦阳,身子可有大碍?”
  “臣妹无碍。”锦阳心神不安地起身回话。
  “莫起身,好好坐着罢!”灵阳公主笑着示意锦阳。
  好不容易熬到了寿宴结束,一打听才知教坊司的人早已走了。锦阳匆匆踏上马车,对王府车夫道:“去宫里。”
  连花不解:“宫里?”
  一向沉稳的锦阳万分急切地催促车夫赶紧动身,然后对连花道:“找太妃求个事。”
  

  ☆、016

  天色半晚,马车缓缓停靠在侧宫门,锦阳等不及人来扶便急匆匆一跃跳下了车,连花赶紧伸出手在她身后护着。“您慢着点儿。”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郡主这般心急,也不知要去同太妃娘娘求什么。
  总之,今日的小郡主处处透着古怪。
  连花从马车上取来斗篷要给锦阳披上,锦阳摆手,然后指了指她藏着仓元所给小瓷瓶的腰间:“你先回王府。回去以后让人在思月苑收拾个屋子出来,挑个光线好又宽敞的。院子里的花开了好些,命人撷些插几瓶花,记得多摘些桂花,花器去库房中取去岁哥哥送我的那套翠玉的……”
  连花在心里默念着这一长串吩咐,生怕记错记漏。
  “屋子焚上香,用我常用的那种。换洗衣服也备上,暂时就用提前给霄姑娘来年新制的那几套……”锦阳事无巨细地吩咐下去。“对了,房子离我卧房尽量近一些。”她倒想与怜月共眠一室,可这一世的怜月还未与她相识,只能先慢慢来。
  “霄姑娘今夜要来吗?”连花不禁问。可霄姑娘是常来王府住的,又不是挑剔的人,郡主也从没因为霄姑娘要来特意布置过什么。
  “不是。照吩咐准备着吧!”锦阳说完大步踏入了宫门,几个丫头从后面的马车赶过来不知所措地望着连花请她拿主意:“连花姐姐,咱们要跟进宫里伺候吗?”
  “不必了。郡主是去求见太妃,太妃最不喜人多。”
  ***
  太妃娘娘正闹着脾气,一脸嫌弃地推开嬷嬷递过来的药碗。
  嬷嬷心下叹了口气,她这主子四十五六的年纪了,偶尔还是有些孩子气,怕苦味怕得跟什么似的。
  “娘娘,好歹喝一点。”嬷嬷不厌其烦地将药碗再递上前去,用勺子舀了小半口递到太妃嘴边。
  太妃把脸别开,紧皱着眉头道:“喝了这么多苦汤也不见好,还喝它作什么?”
  “您若不喝药,太医们便只能施针了。”太妃怕苦更怕针,嬷嬷也知道威胁主子是死罪。可若是太妃娘娘有个三长两断她一样是死罪,横竖都是死,嬷嬷相伴太妃虽不过几载,也衷心地盼着娘娘能康康健健的。
  太妃娘娘白了嬷嬷一眼:“你是越发大胆了。当我怕不成?”
  “好好好,我们娘娘什么都不怕,奴婢这就命人传太医来施针。”嬷嬷说完便放下了汤碗,一副转身要走的架势。
  “别装了。端过来吧!”
  太妃娘娘看嬷嬷劝得辛苦只得喝了半口,实在受不住那股子药味又尽吐了出来。嬷嬷上前替太妃擦拭着嘴角,心疼地说:“下次让他们开些甜味儿的,哪怕药效弱些呢,总好过连咽也咽不下。”
  “我看分明是活遭罪,若药什么病都治得了哪里还有患病去世的人?你们也看开些吧!”太妃用糖水漱了口,又再用清水潄了次才略微好受些。这些天太妃娘娘一直病恹恹的提不精神,只倚在湘妃榻上和嬷嬷懒懒地说话,说累了便就势躺下睡会子。
  此时一个小宫女进来传话:“娘娘,嘉王府锦阳郡主求见。”
  嬷嬷看了太妃娘娘一眼,只见太妃微合着眼轻声道:“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奴婢不知。”小宫女垂着手。
  “叫她进来吧!”太妃娘娘一脸疲态。
  她本不想见锦阳,可那丫头是不常来咸康宫的。即便闯了祸也是被锦阳欺负的孩子们告到她这里,细细想来,这还是锦阳第一次独自前来。那孩子随母亲,又犟又傲,几乎不怎么主动入宫,对皇帝皇子公主们也是满嘴的客套话。别人道是知礼知矩,太妃娘娘却知,那丫头根本没把宫里这帮子人当亲人。
  锦阳大步进来,恭敬地行了礼,见太妃娘娘合目而眠,便静静立着不敢说话。
  “你不常来哀家这里的。定是有事吧?”太妃娘娘微睁开眼,淡淡地望着面前的锦阳,而后移开了目光,低首看着金护甲。
  “锦阳想同太妃娘娘求一个人。”锦阳的心跳得很快。她从来没有求过太妃什么事,若被拒了怎么办?
  因从未有过志在必得的东西,眼下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心里紧张着太妃的回答,又不敢表现出来。堂堂郡主为了个教坊司罪女乱了方寸,旁人看来实在不至于。
  “今日真是奇了。你还是第一次问哀家要东西吧?看来哀家不能不允了。说吧,看中了谁?”太妃娘娘的情绪不高。
  锦阳松了半口气:“今日灵阳姐姐寿宴之上教坊司那个抚琴的女子。”
  “教坊司的?是哪家的罪眷么?”
  锦阳一时语塞。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怜月的家世,不过匆匆一面便对人那么了解也是可疑的。
  “似是前兴州府知府的家眷。”她边说边抬头观察太妃的神色。
  “兴州府知府?和宋阁老一起扶植忠王的那个?”太妃皱起了眉,然后挥手让嬷嬷先出去。待只剩下她和锦阳二人时才开口道:“为何想要那丫头?”
  “琴弹得极好。”
  “琴弹得好的人不止她一个。锦阳。”太妃略打起了些精神,郑重地对锦阳道:“这里只你和哀家二人,你父王虽不是我带大的,同在宫中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是圣上的嫡亲弟弟。你要谁哀家都依你,但逆臣之女……哀家由衷劝你一句,避远些。”
  锦阳惊愕地抬头望向太妃娘娘。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当然知道,只是顾不了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太妃的态度,话说得这样直白,就差告诉她:圣上盯着你们家的,别做任何让他疑心的事。
  她只知太妃娘娘常护着她,却不知太妃对嘉王府的关心真挚至此。这真的是多年来一直往王府里塞细作的那个太妃娘娘吗?
  “锦阳明白。”她此时真想给太妃娘娘跪下,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怜月离她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能不能走到全在太妃娘娘一念之间,可又不敢表现得太急切。
  “若真想要便领去吧!”
  太妃这句轻飘飘的话让锦阳有种溺水时被人捞上岸终于可以喘息的舒畅感。
  “锦阳谢过太妃娘娘。”锦阳忍着激动到想上前抱住太妃的心情平静地回道。可心里像住了只小白兔,开心得随时会蹦跶出来似的。
  “吴家是重罪,人你明日再命人去领吧。哀家得和皇上说一声,说得小些不过是个丫头,说大了便是钦犯。”太妃娘娘有些出神地望着锦阳,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母妃近日如何?倒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母妃在家礼佛,除了偶尔去寺中,这些年都不大出门了。”
  太妃娘娘的眼中柔光一现。“你母女二人也该常来宫中走动走动,行了,退下吧!
  锦阳静静地退出了咸康宫,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
  桑山行宫那边,宴毕后申霄正欲上前和锦阳说话,就见她匆匆走了。
  玖阳公主也在人堆里寻找锦阳的身影。
  今日寿宴之上锦阳让她颜面尽失又诈伤嫁祸的事,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锦阳呢?”玖阳公主叫住一个行宫宫女。
  “郡主殿下才走了。”抱着花草的宫女恭敬道。
  寻不着人,又不能带人大闹嘉王府,玖阳只能生着一肚子回宫。
  谁料想在她的宫门前遇见了正往宫外走的锦阳,那丫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改往日阴冷的模样,竟低头痴笑着。
  玖阳叫停了车轿,对身旁的宫女道:“把人给我截住。”
  只要把锦阳拉进她宫里,便能任她处置了。哪怕太妃再次路过也听不着半点动静,看谁还能救这个无法无天的死丫头。
  锦阳沉浸在马上要与怜月相见的喜悦中,忽地被人拦住了去路。
  真是冤家路窄。
  玖阳缓缓下了车轿,恶狠狠地对宫女们道:“给我把那丫头拉宫里去。”
  锦阳笑道:“要请我去您宫里做客也不是这个礼数,您该先把宫门打开啊。”
  几个宫女迟疑着围住了锦阳,她们也知道上次玖阳公主身边侍候的人被太妃撵出宫去的事。可主子的话不敢不听,若惹恼了玖阳公主,便不是出宫那么好的下场了。
  一个宫女上前敲门,里面的人立马过来开了。
  锦阳指着宫内对玖阳道:“公主先行。”紧接着她在几个宫女的围势下也踏进了宫门。
  身后的门关上了。锦阳也露出了笑容。
  “我看你今日没了太妃的庇护还怎么嚣张!”玖阳公主对合宫的人下令道:“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臭丫头。”这里都是她的人,没有目击者哪怕锦阳告到太妃跟前,只要她抵死不认太妃也拿她没辙。
  锦阳笑道:“您错了,当日太妃救下的不是我,而是你!”说完一套扫堂腿将围着她的众宫女掀翻在地,然后腾身飞向玖阳,一脚踢向玖阳的胸口……
  宫门再度开了,锦阳背负着双手,一脸平静地缓缓往宫外走去。
  身后传来玖阳宫里的声音:“赶紧传太医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一更。
再不让女主见面你们真当作者是后妈了,不过给盼着俩人赶紧在一起的宝宝们打个预防针:因为郡主是重生的,怜月没有前世记忆,所以前期单相思的郡主会经历一段勾搭(引)媳妇的日常。大家稍安勿躁~~
话说每章三千字真心不够用,感觉没写啥就又一章了,以后不定时加更,加更的规则放文案啦~
还木有收藏的宝宝们动动手指戳一下收藏呀~

  ☆、017

  吴怜月第一次回到她在教坊司的房间,因前两日忙着练曲并未与吴家众女同住。
  一进屋,几双眼睛齐齐刷刷地望了过来。宋氏坐在简陋的架子床上,只两日不见便苍老了许多。
  教坊司司礼乐歌舞,罪眷有技艺者可落籍教坊司为乐人,只是世道浑暗,名为乐人,赴宴时难免被达官显贵或王公子弟强行留宿。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无技艺者只能沦为教坊司的粗使杂役,繁重的粗活不说,还要服侍那些低等役兵。
  宋家在京城还是有些人脉的。那些几世故交虽不会冒着逆反同谋的大罪试图捞人,但用银子活动些至少能让女眷们的尊严贞洁得以保全。可粗活还是免不了的,不干活难道让这里的管事嬷嬷和宫女们侍候?
  初冬时节井水冰凉,宋氏这两日双手白天泡在冰冷的井水中洗衣,晚上在教坊司的大殿上跪着擦地。以前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们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阁老家的千金,打出娘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哪里吃过这种苦?细皮嫩肉的才两天功夫就生了冻疮。
  然而,凛冬未至。真正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宋氏是怎么也没料到吴怜月这么绝,明明吴家遭殃她自个儿也逃不掉,硬是来了招玉石俱焚。她也有些悔,不该在孟氏之死上反复刺激吴怜月。不过更多的是恨,是从官太太到阶下囚的不甘。
  吴怜月走到床前,发现进教坊司那日床上明明有的被子不见了,褥子也被水浇得透湿。床没办法睡,屋子她更是不敢呆,女人们怨怒的眼神让她胆寒,更让她心生愧疚。
  母亲去世的悲痛,被宋氏凌虐的绝望,让她没能意识到被牵连的人会这么多。
  宋氏对房内的一个丫头道:“关门!”听语气不像是关门睡觉,而是像要避着教坊司管事的对她做些什么。
  紧邻着门口的吴怜月吓得转身逃了出去,一直寻到之前一同练曲的重臣之妾房中,央着勉强同住对付了一夜。
  ***
  锦阳睡不着。
  王府的灯盏依次灭了下去,只有思月苑的灯整夜亮着。
  她披上外袍走出房门,往左一拐去了连花着人收拾的给怜月备着的房间,因为铺天盖地的桂花香,让这间屋子有了些前世月门宫的样子。她静坐在屋中,用回忆填充着不眠之夜。
  初冬天亮得迟,听到外街上传来的鸡鸣声,一夜未眠的锦阳便出了屋,天不亮就唤来连圆让她备好马车准备去教坊司接人。她想亲自去,想早一点见到怜月,但又不得不按捺着。
  过犹不及。她若表现得太过,怕是真要令宫里那位生疑了。
  王府的马车悠悠地驶向教坊司。
  怜月也是一夜没睡好,起来时觉得头重脚轻鼻塞耳鸣,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重臣之妾唤香莲的打来热水,拧了个热巾子递给刚起的怜月:“着凉了吧?你刚来这里身子还不适应是容易染病。快趁热敷敷头。”
  有乐人路过,香莲叫住二人道:“两位姐姐今日不是要去玖阳公主宫里奏乐吗?”
  乐人之一神神秘秘地走到香莲与怜月身边,待二人附耳过来后悄声道:“公主殿下凤体抱恙。听说是昨儿个傍晚被锦阳郡主揍的……”
  香莲并不吃惊,只是笑道:“灵阳公主寿宴上锦阳郡主挨了一巴掌还那么忍气吞声的我就瞧着肯定会有后招,那位主子哪里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吴怜月骇得合不上嘴,小心地问道:“郡主殿下敢打公主殿下?公主不是皇帝陛下的女儿吗?”
  一乐人夸张道:“有太妃在,郡主就是把灵阳公主打了……”说了一半觉得太过夸大于是住了嘴换言道:“当然这种事也不会发生。灵阳公主性子好,和谁都和和睦睦的。”
  方嬷嬷小跑着到了吴家女眷的房间,发现吴怜月的床空着,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她昨夜是眠在乐人房的。
  “你怎睡在这儿的?”方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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