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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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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京城西北城外的钱塘江盛昌码头,建炎元年、二年先后两次扩建,可容纳进出二万料以上的海船,此时码头上彩旗招展,罗盖密布。
  
  衣甲鲜明的京卫军将围观的京师百姓阻在码头通道两边,并有武安军维持秩序,这些都是听报上说“大宋使船回京”赶来看热闹的,望着愈来愈近的船队禁不住喧议纷纷:
  
  “吓,好长的船队!怕不有几百艘?”
  “没听报上说么?出使时三百艘!”
  “看那艘最大的……五层楼船呀!”
  “嘁,少见多怪,那就是咱大宋的神舟!”
  “巍巍乎!嵯峨乎!”有文生开始咏叹。
  ……
  庞大的船队分队泊入十余道码桥,船上三十几名有品级的出使文官和护航将官踏着长长的梢板登岸。码头上身着紫绯绿各色官服的几十名官员站在罗伞下,迎候远航归来的使节团,最前方的是一柄镶朱边紫罗大伞,罗伞下是清一色的身着紫袍官服、佩紫金鱼袋的朝廷重臣,那重紫浓彩几将使团官员的眼目眩晕。
  
  宰相、枢密同迎!——这是大宋仅次于皇帝御驾亲迎的接迎仪制。趋步上前的使团官员激动得心头急跳。
  
  迎接官员的为首者是尚书右仆射丁起和国师枢密使卫轲,左为紫袍直幞的丁相公,笑容和煦,右为紫袍玉冠的卫国师,颜容似雪;身后是政事堂诸参政及六部尚书侍郎等,品级皆在三品以上。
  
  使团中官职最高的正副使节品衔不过五品,且远航出使归来亦非斩敌上千的迤北之功,因何得以这般高的接迎待遇?
  
  邵溥和刘子翼心中雪亮,记得建炎二年使团出行前,卫国师亲口承诺:“汝等自海外归来,吾必出城亲迎之。”——有国师枢密使亲迎,又有宰相同行,朝中高官焉有不来的?
  
  “……朝廷未忘诸君!”丁起一句又让使团众人眼湿。
  
  是日晚,和丰楼会宴,为出海使团接风庆贺。
  
  出使海外是卫希颜的提议,她在奏疏中道:“大宋立国后,海外诸国近至高丽、倭国,远至大食、大秦,均有遣使……靖难之后后我朝新立,宜远近相交,扬威诸蕃,使诸海外均知我朝为正统……”
  
  这“正统”之说恰是建炎朝君臣心之所向,经过长达半年的筹备,在神舟巨船造成后,庞大的出使船队终于在建炎二年五月启航,由杭州湾入海。
  
  使团的船队有大小楼船共三百艘,其中神舟一艘,大、中型楼船一百余艘,船队的船舶又分为使船、粮船、战舰、哨舰以及水船等辅助船,共载官员文吏、通译、药医药徒、各类工匠、水手军士等二万九千余人,先北上出使高丽、倭国,再南下,先后到达交趾、占城、真腊、三佛齐,细兰、故临。
  
  建炎二年出使的使团护航战舰还没有装火炮,舰上的武器装备是抛石机、拍竿和弓箭,虽然护航战舰只有三十来艘,但使团船队的庞大浩荡使海盗望而遁之,即使三佛齐水师也不敢假作海盗掳掠。
  
  建炎三年的冬季,使团船队借东北风横渡印度洋,六十天后进入波斯湾,到达大食国的西拉夫港。
  
  大宋的海船因船体大,吃水深,往往需在西拉夫港将商货移到大食的轻型船上,才能行入吃水浅的底格里斯河,沿河上达王城。西拉夫港因连接了东西方两大海贸城市——广州和缚达(巴格达)——而成为波斯湾的繁盛港城。
  
  大宋使团的船货足足移装了七百艘大食轻型船,沿河而上一路轰动,来自遥远中国的华美丝绸,如玉般光滑的瓷器,洁白坚韧的纸张,质地精良的陶器……征服了整个缚达城。
  
  宫廷宴会上,哈里发(政教合一的首领)举杯致欢迎辞,兴致盎然道:“……缚达王城兴建时,哈里发曼苏尔说,‘这里是优良的城池,此外,还有底格里斯河,它可以使我们连接中国这样的遥远国度……’如今,我们迎来了来自遥远中国的、盛大的大宋王朝使团,这是光辉的一页……为了缚达城和广州城的金光闪耀,干杯!”
  
  “干杯!”
  
  自王宫而下,缚达城掀起争相宴请大宋使团的狂热,和王公大臣的宴迎相比,大食的商人们更是火热十倍,恨不得将整个使团包融了。在缚达城驻留的两个月,使团成员参加无休止的接见,无休止的宴会,衣香鬓影,金光璀璨……在各种宴会和私见中,大量精美的“大宋产”换回了黄金珠宝、波斯刀、书籍图册等等。
  
  “……大食史上有个英明的哈里发,建立了一个‘智慧宫’,翻译古希腊、波斯、印度的古文书籍。人类的智慧由书籍传承,这位创建智慧宫的哈里发,为了获得珍贵的书籍,不惜以与书籍等重量的黄金作为酬劳……汝等到缚达后,无论用何等方法,务将智慧宫‘柘印’一份回来。”这是卫希颜给邵溥和刘子翼下达的秘密使命。
  
  二人拜别宰相时,丁起也提及“智慧宫”,“以此知悉西方古代先贤智慧,知己知彼,拓宽眼界”云云,邵溥和刘子翼经卫国师和丁相公这般先后郑重嘱咐,对此自是不敢轻忽,不但带回了书,还带回了人。
  
  次日申末,和丰楼宴会后,使团主要官员又受邀参加国师府邸的庆贺宴会。
  
  宴席设在国师府前院的正堂,六面槅扇齐齐打开,坐北正墙上悬着巨幅海船迎风破浪图,下头是一张紫檀攒边长案,案后是一张紫檀扶手大椅,下方呈雁翅形摆了一百来张金丝楠花腿桌,桌后各设同质的扶手椅,整座正厅阔深达三十丈,一色暗红织毯铺地,大气堂皇。
  
  前院的正堂非大日子不开启,卫希颜将庆贺宴设在此地昭示了对出海使团的额外重视,这让赴宴的使团官员既激动又有些紧张。
  
  席上乐声轻扬,杯来酒往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摆谈出使的诸般趣事,几巡酒后,气氛越发融洽。
  
  卫希颜一直面带微笑,言语亲切,和平日清贵高远不可及的形象颇不相符,这种态度让这些出使海外两载方归国的文官将官们都觉得心头慰贴。
  
  她再度以她的行动彰显了对海外的重视。
  
  “……你们是功臣!”
  
  宴罢后,她在书房单独接见邵刘二人,拍着案上长长的书单道,“这些都是财富,黄金珠宝无法相比的财富。”
  
  邵刘二人相视一笑,邵溥说起搜集书籍的经历。
  
  卫希颜开列给他们的书单除了她记得的少数书名外,多数是列了著作者,让他们按名索书,搜集这些书并没有费他们太大的心力,邵溥解释道:“智慧宫建立虽然已过了几百年,馆内收藏多有残缺损次,幸而六十年前,大约是我朝神宗初年,塞尔柱宰相尼扎姆奉诏在缚达城建尼采米亚大学,智慧宫被并入大学,馆内通译后收藏的各类书籍得以再次整理,最终补修齐全,正好方便了吾等。”
  
  他说的塞尔柱是指西迁的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帝国,是大食的摄政国,哈里发成了形式上的国王。
  
  “……大食国王在缚达城还是有权力的,某等遵国师嘱咐,携丝帛精瓷和经史子籍分别献给王宫和大学,获允在智慧宫誊抄部分书籍。不过,一些收藏珍贵书籍的馆室不允使团进入,某等亦设法得到了抄本,甚至原本。”
  
  卫希颜会意一笑,“财帛动人心……!”智慧宫这种学术场馆也免不了出一些贪财之辈。
  
  “你们做得很好!”她不吝表赞之词,“这些书都是宝贝,你们带回来的那些工匠更是无价之宝。”
  
  她“呛”一声抽出使团奉上的波斯刀,刀上特别的铸造形雪花纹印亮了她的眉锋,这就是大马士革刀,是与中国自古而传的折叠锻打成形的百炼钢刀剑不同的铸造技术——一百名波斯工匠就是一百名大马士革铸刀师。
  
  她挥腕劈出一刀,扬起的薄韧白纸被从中一切两断,断口齐整如裁,“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好刀!”她微笑着收刀回鞘。
  
  “泽民,彦德,汝等的功勋将会彪炳史册!”
  
  邵溥和刘子翼皆是饱学之士,在缚达城时曾多次至尼采米亚大学听讲师授课,和里面的学者交流,多有获益和感想,闻言虽然心头激动,却不失清醒,邵溥谦逊道:“夷学虽有长,却未如我中原文明,不过取长补短尔,某等出使幸不辱使命,哪敢当得‘彪炳史册’之功?”
  
  卫希颜摇头笑道:“当得,怎么当不得?夷学与中学相较,且不论其内容,单论其治学方式,精髓在于系统化、理论化和逻辑思辨精神,这种治学思想恰是中学缺乏的。”
  
  古代中国人在学科上有各种各样的伟大成就,但为何近代科学是在西方产生?原因当然有多种,然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则是中国的学者们不重视理论化。譬如指南针是中国人发明的,却没有人去提出磁场概念,沈括发现了磁偏角,却也柘于一个现象,没人去作理论总结,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古希腊从亚里士多德的时代起,逻辑学便已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柏拉图创立柏拉图学园后,又将西方的科学思辨精神推向了一个高峰。而数学是科学中的科学,是最具思辨性的学科,它可以不依赖任何现实的东西作最深层的推导,它的兴盛是近代科学诞生的基础,而数学精神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种思辨精神。
  
  卫希颜希望引入的,不仅仅是西方哲学数学天文物理等这些学说的本身,而是这种逻辑思辨精神,用外夷的学说去刺激这些骄傲的大宋学者们,让大宋的学者们在中西方的文明碰撞中激发出治学的思考。
  
  这,将是一种新的思维,当它和中国人擅长的抽象哲学和大而统的思维方式融合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呢?卫希颜很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呃,话说这章不是存稿箱君了~~~~~~~~~~

回来后调整生物钟各种不适,所以讨厌出去,出去后又讨厌回来,哎!




234

234、书房论译 。。。 
 
 
  天光渐暗,小厮进来点燃了书房四角的香木屏座式灯架,六根儿臂粗的漆金雕纹红烛将阔轩的书房映得整个亮堂。
  
  卫希颜端起官窑的薄胎天青盏抿了几口,脑中整理着邵溥禀报的波斯湾诸国历史及现况,一边听刘子翼述说大食人的百年翻译史,其言语中对创建智慧宫的大食阿拔斯王朝第七代哈里发麦蒙颇有赞赏之意。
  
  她放下茶盏,清眸波光闪动,“大食人用了超过一百年的时间,将古希腊的经典译成大食文,这对泰西文明影响深远呐……”
  
  阿拉伯的百年翻译运动历时二百多年,地跨欧、亚、非三洲广袤区域,交融了希腊、印度、波斯、罗马和阿拉伯的文化,阿拉伯人将包括哲学、数学、几何学、物理学、医学、心理学、星象学、天文学、音乐、文学、政治学、法律等各个领域的著作耗费巨大财力搜罗到智慧宫,麦蒙重金聘请各国各族的翻译家,将这些著作译成阿拉伯文字予以传承,对欧洲文明影响深远。
  
  可以说,没有阿拉伯的百年翻译运动,就没有后来的欧洲文明。
  
  这时代的欧洲即宋人眼中的泰西之地。
  
  如同十六、十七世纪时欧洲人向东殖民,按距离欧洲的地理位置远近划分近东、中东、远东一般,骄傲的大宋人理所当然地以中国为世界中心,将海外诸国按距离远近分为近西、秦西和泰西——波斯湾诸国为秦西之地,其称呼源于从汉朝时就和中国通商往来的大秦,而欧洲及欧洲以西的极西地域则被称为泰西。
  
  当然,这种称呼并不完全明确,如波斯湾这些国家有时也会被宋人笼概为泰西之国,是以卫希颜的这句话特指阿拉伯翻译运动对欧洲文明的影响并没有被邵溥和刘子翼意会到,想当然地以为卫国师说的是大食文明。
  
  刘子翼似乎颇有感慨,面相方正的脸上现出几分赞色,道:“大食那位麦蒙哈里发确是一代贤王,不惜国资兴盛文教,以重金招纳各地学者赴智慧宫讲学,大有稷下之风。”
  
  他说的稷下之风是指战国时齐威王在都城立稷下之宫,招纳各方贤士讲学,设上大夫之号,受上大夫之禄,并允许学者不任职而论国事,学风昌盛下国势大增。
  
  当时,四方游士、各国学者纷至沓来,诸子百家的各个学派,儒、道、墨、法、兵、阴阳、纵横、农家等聚聚一堂,极盛时汇集天下贤士多达千人,孟子、淳于髡、邹衍、田骈、慎到、商鞅、接予、邹爽等皆先后在学宫讲学,荀子更是三次担任学宫祭酒。
  
  斯时,聚于稷下学宫的学者们,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和国别,都可以自由地发表见解,学者们围绕天人之辩、古今之变、礼法之辩、王霸之辩、义利之辩等论题,展开一场场辩论,在诘难中又彼此吸收,共同发展,使稷下学宫成为当时百家思想荟萃的中心,世称“百家争鸣”。
  
  “稷下学风啊……”卫希颜沉眉仿佛在思索,须臾,缓声道:“战国之时的稷下学风是包容天下的学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学道恰如武道,闭门造车难登大道,切磋交流,吸纳对方之长,方能登峰造极。”
  
  她语气一顿,手指轻扣紫檀书案,语声清冽,“我大宋儒家缺的正是这种百家争鸣、求同存异的胸怀。”
  
  邵溥、刘子翼心中微一格噔,目光都有些闪烁。
  
  “……唐亡以来,五代十国战乱不休,弱肉强食,道德沦丧,儒家礼仪倾颓尽矣,至我朝太祖统一南北,儒家学者振袖而起,著书立学,力图重建礼仪,复兴儒家。”
  
  二人端神凝听,卫希颜语气顿了一顿,继续道:“我朝各代名家贤士迭出,都想复兴儒家,范仲淹想复兴儒家,宋初三先生孙复、石介、胡瑗想复兴儒家,李觏想复兴儒家,欧阳修也想复兴儒家,王安石、司马光、张载、邵雍、程颢程颐这些大儒都想复兴儒家,谁是正宗?”
  
  她语气又一顿,道:“再者,复兴儒家,是尊三代先王,还是尊周公?还是尊孔子,尊孟子,尊荀子?各有所好,各成一家,学术论争延至朝堂,遂成新党旧党之争。……新党上台,旧党被逐,旧党上台,新党又被逐,排除异己,非我即敌,由学术分歧而成党争,不知多少贤士学者沦堕于此中!”
  
  她摇头一叹,唇边笑容似讽非讽,“古有稷下学风,今有元祐之祸,今不如古多矣……此乃世风日下?唔,应是学风日下。”
  
  邵溥和刘子翼听得面皮子发热,这话着实打人脸面。
  
  邵溥觉得不可不辩解两句,道:“元祐党人碑乃奸相蔡京独揽朝政、排斥异己所致,假复绍圣之法而行媚上之实,元祐之祸实为蔡京乱政之祸。”
  
  刘子翼也道:“章惇、蔡京二人为相时,排除异己不遗余力,朝中贤德之士尽被逐斥,小人势长,君子道消,以致靖康贻祸。”
  
  邵溥说:“论党争之源,起于熙丰变法……”
  
  卫希颜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摇头道:“金人入侵我大宋是觊觎中原之富,不管有没有王安石的变法,不管有没有新旧党之争,国中吏治腐败,武备废弛,军队赏罚不明,此为兵败辱国之根本!变法若成功,尚可图强御敌于国门之外;而不变法则唯有亡国一途。熙丰变法是对是错姑且不论,然则新旧党之争之根源,不可不说是治国思想的分歧所致。
  
  “王安石想富国强兵,司马光想富国安民;王安石以理财治国,司马光以道德治国,除了学术政见的分歧之外,可有相通共存之处?可惜呀,稷下学风当世无存,变法一起,旧党群起攻之,眼中只见弊不见利,新党反击亦不顾旧党针砭弊害是否属实,不思改良,皆一概逐斥,两党泾渭分明、水火不容,疲奔于党争而疏于实事,无论‘富国强兵’还是‘富国安民’皆成空想,反使治政之下的阶层矛盾日益尖锐——说熙丰变法贻祸靖康,这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然过非独于新党,旧党亦同样是肇祸者!”
  
  她这一竿子打翻两船人,既批了王安石一派,也批了司马光一派,听得座中二人一时作声不得,刘子翼有心想辩驳两句,细一想又觉得这是难得的公允之见,不偏王,也不偏司马,直指党争贻祸靖康——确乎如是!
  
  邵溥受父亲邵伯温影响,对王安石变法引起的动乱颇有微辞,沉默了下,忍不住皱眉道:“王荆公尽变祖宗法度,致天下纷乱,此当为肇祸之根!”
  
  卫希颜哈哈一笑,“何谓祖宗法度?这大宋天下也是承周而来的罢,大宋之前也有祖宗法度,刘汉的,李唐的,这祖宗法度哪个是正宗?汉武唐宗难道没犯过错?我朝的先祖先宗难道是如尧舜般的圣人没犯过错?”
  
  这话也就她敢说,邵溥和刘子翼都不敢接口。
  
  “泽民,你是易学世家出身,当知易就是变,墨守陈规只有死路一条,变是正理。就说司马光等旧党何曾不知道时局已时非变不可,分歧的不过是如何变?朝哪个方向变?你说王安石变法致天下纷乱,这话亦没错,然而正是变法派和反对派之间的斗争引导致矛盾激化,从而埋下隐患……至乎后来又有蔡京、王黼等败坏,腐败积弱至极,兵败便如山倒。
  
  “吾等要吸取靖康之难的教训,便需从各方面来论事,不可失之偏颇。”
  
  邵溥微微拱手,心内当然不会因卫希颜这几句话而说服,却也不欲就此而徒生争执,“国师说的是,论事不可偏颇。”这话没有承认他方才所言为错。
  
  卫希颜也不追究,和缓了神色,抬盏向二人请茶,笑道:“这话扯远了,我们不说政事,只谈学风……就起稷下之风,大食人的智慧宫就是西夷的稷下学宫。他们征服了波斯,这是落后文明以武力对先进文明的征服,可贵的是大食人没有用他们的落后文明去压制被征服者的先进文明,而是以开放的胸襟,去吸收、融合这些先进文明,这种开放的学风推动了大食的文明进程。”
  
  邵溥和刘子翼微微点头。
  
  “我中国也有这种开放的学风,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各家学派彼此攻难,却又彼此吸收发展……孔子吸收上古三代之说,学易学周礼,由之创立儒家学派,这道统传到战国儒家时,儒家学说中已包含发展了墨道法等家的学说。我听闻三纲之说就非儒家最先提出,而是借鉴了法家韩非子的言论?”
  
  她问这话时颜面含笑,那别有意味的神情让邵刘二人和眉毛抖了下,邵溥敛目回道:“三纲之说确然始出韩非,其在《忠孝》篇中结语曰:‘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至汉儒董仲舒取其要意而延展为三纲之说,武帝黜百家而尊儒,儒家提的三纲之说遂成历朝历代治国之纲纪。”
  
  卫希颜笑了声,也不理邵溥话中最后两句对儒家的维护之意,悠然道:“由之可见,儒家学说也并非尽是自产。”
  
  邵溥和刘子翼忽然觉得卫国师这前后说的话有些让人坐不稳,便听卫希颜又笑说:“我听人讲起儒家轶事,说荀子隆礼,但亦重法,对法家的评价颇高,以致后世有儒者说他不是儒家,乃是披着儒皮的法家……哦,听说韩愈还专门著了篇文为荀子辩护,说是‘大醇而小疵’……哈哈,不知这段轶事可为真?”
  
  邵溥眼角抽了抽,刘子翼也有些尴尬,咳了声道:“确有其事。”
  
  卫希颜摇头笑道:“儒家就不能赞同法家,不可吸收他家学说么?此为肤浅之见,这是不懂得学术交流、融合相长的道理。远的不讲,就说我大宋儒学,不亦吸收了佛老之学?!”
  
  她说的“佛”为佛家,“老”指老子创立的道家学说。
  
  座中二人均是儒学世家出身,邵溥是创先天学的一代易学大宗邵雍之孙,父亲邵伯温也是当世大儒;刘子翼是已故殉国之臣、追赠资政殿大学士刘鞈次子,家学渊源,承自司马光的温公学派,这两人都幼承庭训,学问精到,对宋儒之学自是了解透彻,无论王学、温学,还是关学、程学等,都或多或少地融合了佛道思想来解释儒家义理——两人无法否认卫希颜所说。
  
  刘子翼心道:世人皆知国师卫轲治军有道,今日这般观来,竟是对治学亦有深研?他心中称奇,不由对卫希颜的文治之才高看一眼。
  
  这厢邵溥捋须也有所思,沉吟片刻,拱手问道:“国师可是要效仿智慧宫之举,将这西夷之书译成中国文字?”
  
  “然!”卫希颜的回答简洁肯定。
  
  这答复既在意料之中,却也让两人吃惊——使团带回的书籍多达千册,若全数译成国文,这要耗费多少人力、心力和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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