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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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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厅正中太师椅上的男子约摸四十多岁,正持一柄锋利小刀,低头专心致志地修着指甲。他的十指修长整洁,没有丝毫的松弛和褶子,双目凝神于手中小刀,似乎这世上再无任何事情,能比他修甲更重要。
  
  负手而立的云青诀却知道,每当唐十七修指甲,便是他心绪不平静之时。此刻这人的内心,可是潜含着激动呐!云青诀微笑着,希颜回来了!
  
  坐在唐十七左侧的青年二十八、九岁,容色略显苍白,面相却极为英俊,双眉浓长漆黑,目光深邃如幽石,整个人的神韵沉蕴厚重,犹如一柄斜插在崖壁内的绝世名剑,光华潜匿,隐而不发。
  
  坐在他对面的俊美青年生得一副好皮相,唇如点朱,面如敷粉,却是懒洋洋的吊儿郎当,一双长腿随意搭在椅子上,任意晃荡着,几缕散发飘拂额前,不羁中带出三分浪荡。
  
  “她们还在聊什么?”懒洋洋的俊美青年道,然后听见李师师的咯咯笑声,星目中顿时漾出两分柔情蜜意。
  
  足音已近,或站或立的四人均不由向门边看去。李师师娇笑着,款款步入房内。
  
  在她身后,一袭玄黑纱袍的卫希颜悠然行进,步似清风飘扬,眸似澄江雪练,唇角仅是淡然浅笑,一袭光华却如月色明辉,映澈天地。
  
  唐十七等四人不由齐齐“啊呀”一声,目射奇芒。
  
  云青诀猛然踏前两步,眼神光灿炽热,凝目看得她几眼,脱口道声“好”!倏然双指一并,剑势击出,朴实简单的一剑,却蕴有巍峨重山之剑境。
  
  卫希颜微微一笑,身姿依然如风飘洒,右手仅在胸前结了几个古朴结印,森森剑影立时消去无踪。
  
  云青诀惊震莫名,以他臻近第七重天境的实力竟然被卫希颜随手轻易破去,他面上不禁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之色,双眉陡扬道:“希颜,难道你已晋入八重天境?”
  
  卫希颜微笑点头。那日在心海幻境中,她与白轻衣倾心入情、倾情入心,情鼎心魂与心炉元神相融圆通,继而忘情放情,道情完满,白轻衣重晋九重天境,她的凤凰真诀也突破了第七重太上忘情,直入第八重天境。此时的她,已臻至雪山之时白轻衣的境界修为。
  
  “怎么会?”云青诀惊声道,“你竟然突破了太上忘情之境?你做到了太上忘情?”他目光扫向偕同希汶走入花厅的名可秀。
  
  卫希颜看向名可秀,忽然伸手握住她,回眸清柔一笑,“三叔,我确已达到八重天境,但我并未对可秀忘情!”
  
  名可秀纤手被卫希颜当众握住,又道出对她情意,纵然厅中诸人已知两人关系,她仍然禁不住容色微红,横了卫希颜一眼,欲将手抽回,却被卫希颜轻轻一笑,紧紧捏住。
  
  名可秀瞪向她,却倏地陷入她清澈眸色中的浅柔,衬着眉眼间如风似雪的神髓让她情不自禁心神迷却,纤手不觉间便与她交相紧握。
  
  名清方望着两人柔意对视的神情,深邃幽深的目中似忧似喜。
  
  刚到杭州时,他与名可秀兄妹相会,历时八年,血亲再见,却已不复昔年的长兄幼妹之情,唯有那一抹来自同胞兄妹的血缘亲近并未随得时间流逝完全消去,但他回绝了名可秀请他重返名花流的提议,当年他与名家已经脱离关系,江湖皆知,此时若再突然出现,又做何解释?
  
  搬入凤凰山庄后,他听名可秀道出与卫希颜之情,心中震骇不已,便待出言反对,转瞬间他却哑口,他能以何种立场反对?长兄弃家八年,他有什么资格去管妹妹之事?黯然中他想起当年唐烈和云青珂之间的惨烈爱情,不禁默默担忧,他深知父亲名重生的性子,必会毫不退缩的坚决反对,妹妹与卫希颜相恋的前景实是堪忧。
  
  此刻见得二人情意自然流露,名清方暗叹下,唯得祝福而已。但观卫希颜风姿神韵,武功境界怕是已在父亲名重生之上,他忽然生出一抹庆幸,或许这天下间,再也没有哪个男子能如卫希颜这个女子般,足堪匹配他这位心怀家国、风骨凛秀的妹妹!
  
  唐十七的心情丝毫未有名清方的复杂,他目光扫过卫希颜和名可秀,沉静眼底隐有淡淡的欣慰笑意。
  
  他得知希颜与名可秀之情后,仅在初始惊诧便再无异色。他青年时曾随唐大小姐去西南夷探查种盅之秘,有苗女惊艳大小姐美貌苦追不舍,甚至欲下情盅相逼,被大小姐劝退;后又亲见唐烈对云青珂之恋,唐十七对女子之爱实是没觉着有啥了不得,只要希颜喜欢便是!正如当年大小姐所说:天上地下,只要自个喜欢便是,关得他人何相干!
  
  至于云家的传宗接代,云家人向来是随意,有则有,无则无,云青诀对此无所谓,唐十七更是不关心。五百年前还不知谁跟谁一家,他隐居凤凰山庄后便更名云十七,姓唐姓云又有什么关系?至于宗族甚么的到后面都是过眼云烟!瞧瞧唐门大宗族,一窝子的唐姓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不如一个人活得自在!
  
  卫希颜微笑携名可秀上前向唐十七和云青诀两位家中长辈见礼,二人端坐椅中含笑点头,当算正式允了二人之情。
  
  花厅诸人均面带笑意,唯有燕青一直张大嘴,呆呆盯着卫希颜。自从卫希颜进房后,他便一直处在这种震惊失魂的状态中。
  
  燕青到杭州后便知卫希颜是女子,但他尚是首次见得卫希颜女子容貌,却是这般的飘然如仙,当真是气质如九天云英,神韵如冰川载玉,飘飘然不似尘世人物。
  
  他不由惊怔呆立,脑海闪过那人故意撞破他和师师“好事”时的可恶笑脸,闪过那人调侃戏弄的谑笑颜容,他突然伸手狠掐了一把大腿,痛叫一声,“天哪!这真的是卫希颜?真的是那个无赖又无耻的混蛋?”
  
  他无法想象、无法关联、不敢相信!燕青不由神情沮丧,这叫他以后怎么活呀!天天面对着这样一位飘逸出尘的仙子,他哪能一副吊儿郎当样啊!
  
  “咯咯!咱们希颜是仙子啊!”李师师笑得花枝乱颤,心里乐得紧,哼,正好治治你这浪子相!
  
  希汶抿唇一笑。名可秀唇角微撇,指甲在卫希颜手背一掐,“卫仙子么?卫仙痞才是!”
  
  卫希颜悠悠一笑,看向燕青道:“燕小乙,记得完璧归赵!”清眸淡扫间气度飘洒,口中道出的话语却是惹人遐思的暧昧,“小乙,老实交待,你监守自盗了多少次?”
  
  李师师顿时脸一红,啐道:“卫希颜,你去死!”
  
  燕青却乐得哈哈大笑,右手一拂散发,意态潇洒,“还好还好,卫希颜仍是卫希颜!”
  
  众人不由哄笑。闹得一阵,再度坐定,云馨、云意奉上茶盏,卫希颜遂向众人述说当日与萧翊黄河一战的情形,以及重伤后被救之事。
  
  她此时凤凰真诀修为大成,再度回思萧翊之战,自是解析分明,直听得众人惊心动魄、眉间紧蹙,方知当日那一战卫希颜实是生死悬于一线。
  
  待说到跌入黄河中被救的情形时,卫希颜只说是被紫君侯救起,实际上却是被傲胜衣安排的柳真在黄河上游救走。
  
  当时唐青衣、唐十七等诸人均在下游河中搜找,却不知她体内被萧翊真气袭入,与白轻衣的一成凤凰真元相撞,在身体内产生一股强大力量,与河水的压迫力相冲,昏迷的身子反而向黄河上游滚去。
  
  早已候在上游的柳真,潜入水中救起她,放入早备好的马车中,与傲胜衣会合,然后她在昏迷中与同样陷入昏迷的白轻衣被傲胜衣带上停靠东海的大船,驶向天涯阁。
  
  傲胜衣设计谋算她,原是想影响轻衣,破坏九重天境,消除雷劫风险。谁知阴差阳错,她竟然是轻衣的情鼎,在傲胜衣谋算下吸入轻衣体内的天雷余火,导致禁制被冲破,她对轻衣的感情苏醒,崩溃下自我封闭,幻境中她若最终不能忘情两人便将魂飞魄散、同归天地。
  
  卫希颜自是隐去了这些,仅仅简略说是在天涯阁养伤,悟得凤凰真诀极境,遂有大成。
  
  唐十七等人不明凤凰真诀的修炼,只是庆幸感慨希颜因祸得福;云青诀却深知太上忘情之真意,绝非卫希颜所说的那般轻巧,但希颜既然避过,想必定有原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未有多问。
  
  名可秀的心中却是悲喜苦涩交织。
  
  昨夜松林中卫希颜以心念相传,她所知的自是比此刻所讲的详尽很多。她昨晚伤情未及思得其他,此刻再听卫希颜淡淡讲述,可想及她与萧翊一战之凶险,若非白轻衣那一成凤凰真元护住心脉,她已在那一战死去。
  
  名可秀平息心绪,垂眸思忖一些细节。
  
  白轻衣冒险结鼎种情是为希颜,提前遇到雷劫也是因希颜,为天雷击伤是因希颜,九重天境被破也是因希颜,她一生执于天道,却不惜为希颜天道被破,她对希颜非但不是无情,实是情意深刻!
  
  名可秀又回想起当年那段梦境,白轻衣引自己明思对希颜之情,同时又给了自己隐隐的警示。要不要倾情入局,全凭自己决断。然,她若入局,便是要以一生走下去。
  
  而这一生的谋算,也是为了希颜的完满!
  
  名可秀忽然心痛!白轻衣,对希颜竟是如此深情!这种深情,却超越了一般的尘世之情。
  
  如此深情,却为求证天道,轻笑放情,飘然而去,这般堪破世情的胸襟和对天道的坚执,让名可秀油生两分欣赏。
  
  在对“道”的执著上,她与白轻衣,原是如此相似。
  
  她们,一个执于天道,一个执于世道!
  
  

作者有话要说:某西今天RP爆发,居然脑电波迸发,又写了一章!~~~掩面!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发生,奇迹呀奇迹~~~~

如此美貌的小卫卫呀,某西也要为你倾倒了………………




情浅情深

  正是四月中,江南一派春色。
  
  凤凰山庄内春花竞相绽放,石榴、杜鹃满树娇烂漫红,争粉斗艳,将翠碧幽静的山庄渲染出十分的春色喜意。
  
  松涛听碧院内却一片翠雅,一院碧色,未有春花入室。
  
  名可秀和卫希颜之间的情,亦如这翠叶青竹般,虽然根深情固,散发出的却仅有浅香清柔,两人间相处如清泉漫石,情流轻缓,不急不炽。
  
  卫希颜从天涯阁回到凤凰山庄,已有十余日,两人白日间甚少见面,均是晚间方在一起。
  
  名可秀自金军北退后,帮中诸事便繁碌起来。这些日子她虽与卫希颜同宿,却是辰初便出庄,夜里亥时方回,有时忙得晚了,便就近歇在名花流总堂她专属的碧晴院里。
  
  卫希颜这十余日也未得闲。一边要陪着希汶和李师师闲话聊情,一边要应对云青诀的武道修真交流,还得时不时陪着唐十七悠坐山间的瀑潭边静垂钓鱼,一回到庄中更是被顾瑞缠住,请她接掌山庄事权。
  
  当日她在黄河“遇难”后,唐十七在河中搜寻无果便连夜赶回京城。希汶闻得噩耗顿时哀绝昏迷,云青诀担心她为了王贵妃和柔福帝姬不肯离京,遂趁她昏迷,喂下唐门的假死秘药,又让名清方模仿希汶的笔迹伪造了遗书,然后叫入顾瑞,吩咐安排离京事宜。
  
  出殡时,云青诀和雷动在杨楼街暗交一招,惊雷堂未再派人截杀。灵柩队伍行至黄河,按帝姬“遗嘱”在河中火化棺木,实则在路上停歇时,名清方已暗暗启开棺材底端的活板,将希汶悄悄移入密闭的马车,再将备好的大铁坨放入棺材,偷天换日。
  
  帝姬棺木在黄河火化后,顾瑞遣散送灵的府丁府卫,仅留下兰熏殿的太监宫女等亲信旧人。在出殡前,按帝姬“遗书”请求,皇帝赵桓已允准去掉茂德帝姬身边的太监宫女奴藉,许可自返家乡。因此,一行人纷纷除衣扮妆,绕道后行向江南。
  
  云青诀携希汶等人到达杭州府城,与贺城、林望会合。再与名可秀计议后,秘密迁入凤凰山庄,几十口人全数易姓更名,过起幽静仙境的安适生活。
  
  山庄仍以云瑞(顾瑞)为大总管。这位忠诚的太监总管从掌管兰熏殿到驸马府,管起庄事来轻车熟路,将山庄内外安排得井井有条,唐十七、云青诀省了心,索性当起万事不管的甩手老爷。
  
  卫希颜原想和唐十七、云青诀一般清闲,却被云瑞缠住不放。这位大总管貌似木枘,实则精明,早认定卫希颜是众人终身追随的大主子,施展百般手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泪哭诉唠叨齐上,总之是百般纠缠、万般哀恳,不达目的不罢休。
  
  卫希颜再是淡定洒脱,却也经不住他日日的怨念,只得接过山庄事权,她忽然觉出唐十七和云青诀两人是在躲懒,否则老爷健在,何得小辈“当庄“!这两只老狐狸,明显是趁她养伤不在,将她缺席定位,他俩好落得自在快活。
  
  卫希颜坐在书阁中摇头淡笑,她上辈子便不愿碰这些杂事,『血狼』的日常事务实际上是由秦瑟琳在打理,她更擅长的是接单谋战!
  
  “庄主!”云瑞将一叠账簿放在书案上,恭声道,“庄中金银进出均记录详尽,供你审阅,最上面这本是总帐。我们自京城迁到杭州,府库金银尽数入得山庄,共计黄金十万两,白银八十万两,铜钱七千贯。”
  
  卫希颜清眉微抬,“竟有这么多?”
  
  云瑞回道:“您当年查抄梁师成府第所得黄金十万、白银五十万均未动用,公主大婚时的赏赐便有五十万缗,驸马府平时用度花销不大,是故留存尚丰。”
  
  卫希颜笑道:“不是尚丰,是甚丰!”她听名可秀提过,朝廷兵败赔偿金人犒赏军银,倾尽国库方得黄金二十万、白银四百万,她这凤凰山庄的财富便接近赔偿军费的三分之一,岂是不丰!
  
  她唇角淡笑似讽,“朝廷非是不富,全富到贪官手里去了。”
  
  当年蔡京、王黼等巨贪哪个府中没有银钱千万?她当年仅查抄蔡京、王黼、李彦、童贯四人府第,便得五千万缗,除去二十五万军队的前后军费开支和城防消耗,至少也应有二千万缗存余,何得军费赔偿如此捉襟见肘?怕是又被贪官污吏挪吞不少,国库才窘困至此!
  
  卫希颜唇角淡淡笑意渐成淡淡讽笑,若是随意查抄几个主和大臣的家底,所得银钱怕也够了赔偿之数,这帮臣子却私心作崇,无人舍得献出资财,廷议竟然推出皇室宗戚的女子去抵债!
  
  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即使尊贵如公主,亦不过是披着金装的高级货物!
  
  卫希颜心中感叹,深深体会到名可秀的悲哀无奈。
  
  身为江南第一势力的掌权者,她挥手间便可风云变色,但这般优秀,却也仅得她一人之优秀,无法改变这世间女子被操控如货殖的命运。
  
  卫希颜不由暗生感慨,继续听着云瑞不急不徐地汇报。
  
  “庄主,我们到杭州后,最大一笔花费是购置这座庄子。按两位叔老爷的意思,这庄子虽是请托名少主筹建,但建庄的花费却万不能由名家少主代出!所以遵两位老爷之意,以一万银两将山庄和万松岭的地契从名少主手中购得。”
  
  卫希颜不由轻声笑出,在唐十七、云青诀心中,名可秀是云家未来的媳妇,云家山庄怎能让媳妇掏钱去建?自然是花钱要买下来,方能住得安心!可秀定是料知他们这番心思,方微笑收下那万两白银。
  
  云瑞的禀报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大小帐目一一道来,虽然皆是繁琐数字,卫希颜听得却是轻松,不由微笑暗赞。
  
  讲了大半时辰云瑞将财事交待清楚,又说到山庄人事。
  
  “庄主,京中原宅子过来的人共有十五,除云贺、云林外,全是兰熏殿旧人,忠诚可靠,不虞担心您和公主的身份泄露。”
  
  卫希颜微笑点头,“贺城、林望虽易姓为云,但若娶妻有后,允其子女随回原姓。”
  
  “是!”云瑞恭应,又道,“大小姐身边两个贴身丫鬟寒香、青青,从京中随入,也冠云姓。”
  
  “庄里的护卫、杂佣、婆子和小厮均是我等亲选诚恳踏实之人雇用,入庄后由云贺、云林两位管事教导,谨守规矩,不会碎嘴闲言。”
  
  卫希颜点头赞道:“你做得很好!”
  
  “庄主,这是云瑞份内之事!”云瑞恭谦道,又细叙其他,末了想起一桩要紧事,询问道:“庄主,您院内的小厮秦梦,是否需做处置?”
  
  卫希颜脑中浮现那小厮的清秀羞涩面容,她略作沉吟,片刻微笑道:“无妨!先留在院里,若有不妥,再做处置不迟。”
  
  “是!”
  
  两人又说了阵,卫希颜看看天色,夕阳渐沉,山中暮色已临。
  
  可秀,今晚可回山庄?
  
  *****
  天将薄暮,书阁中光色渐昏。
  
  名雅轻巧步入,点燃烛台,阁内重放光亮。她看了一眼仍然行笔疾书的少主,轻声道:“少主,已过酉时,先用晚饭吧?”
  
  名可秀闻声抬起头,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间天色,不由蹙眉喃语,“竟这么晚了!”
  
  名雅叹气道:“少主哪回不是这样!一坐进书房,便忘了时辰。”她叹完又询问道,“少主,晚饭是摆在外间,还是依您往常的习惯,端进阁子里?”
  
  名可秀眸光仍然望着窗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就在阁里吧。”
  
  “是!”名雅躬身退出。
  
  俄顷,她提着一只精漆食盒进入,将一碗米饭和三碟素雅小菜一一摆在书阁的梨木圆桌上。她服侍名可秀五年,熟知她的生活习性,晚饭多半只食一碗,喜素不喜荤。身为南方第一帮的少主,江南富可敌国的人物,这一餐晚饭实是简单之极。
  
  名可秀起身走到桌前,提箸食了几口,却似有些恹恹,提不起食欲。
  
  今晚要不要回庄?名可秀有些迟疑。
  
  她昨夜和前夜均未回去,虽是因荆湖南路的一堂五舵的首领回总堂向她述职,谈得晚了些,耽误了时辰,但也有她心情影响的因素。否则,以她的轻身功法,从总堂到凤凰山亦不过一、两刻钟,何得因晚不回?
  
  她想起卫希颜,心头便郁郁不畅,手中漆箸便在那菜色上左挑右拈,就是不入碗中。一忽儿她突然又胸中气生,恨不得将那碟菜当成卫希颜,在她身上戳出几道窟窿!
  
  前些日子,两人虽然夜夜同榻,相拥入眠,言笑含情,行止温柔,但那道沟痕却仍然横在她们之间,未得消除。
  
  名可秀无法不在意,她心中那道心结仍然无法解开,并时不时冒出来涩痛一下。
  
  她无法和卫希颜回到以前那种心灵相通、情意交融的境地,她对卫希颜刻骨的情恋深爱似被她沉压在水底深处,压抑着无法奔放,只有浅浅的清流在水面轻缓淌行。
  
  名可秀暗叹一声,她心中郁结,自是没有食欲。
  
  名雅侍立在旁,见她碗中的米饭几乎未曾消去,一双细眉不由紧蹙。少主难道又胃口不好?这十几日,她均是每顿饭未入几口,长久下去怎么得了?
  
  名雅忧心道:“少主,菜色不合胃口么?”
  
  “要不撤了,让厨子另做几道开胃的!”
  
  “不用了!”名可秀放箸起身,“我不饿,撤了吧!”
  
  名雅欲待劝说,却见少主容色似有不郁。她知得名可秀脾气,不敢多言,应了一声,赶紧收拾撤下,带上房门。
  
  名可秀走到窗前。回还是不回?她纤指摩挲窗沿,心里犹豫着。
  
  回吧,心结未解,见她徒生气郁!不回吧,心里又生想念,恹恹难欢!
  
  名可秀不由低叹。
  
  她知道这般纠磨不明智!她既决意与卫希颜执手终生,便不应再纠扯于希颜和白轻衣之间!但知道是一回事,心绪却无法自主,她见到希颜,便会忍不住想到希颜对白轻衣的深爱无悔,便会忍不住要嫉妒。
  
  尤其当她清楚白轻衣对卫希颜同样情意深刻,又是这般让人油生欣赏敬意的女子时,名可秀心底更是磨扯。
  
  希颜,你对如此白轻衣,真能忘情?
  
  名可秀思得一阵,忽然低低一笑。
  
  她在自寻烦恼!她一向明睿智慧,此刻却也如寻常的小女子般,为情为爱幽生凄怨,哀哀自苦!这样子的她,可是名可秀?
  
  名可秀黛眉一扬,纤秀身子陡然挺直,双眸闪现出清冽光华。
  
  希颜,正如你所说,纠结或是磨扯,均是你我的人生!如此,便让你我的相恋相守来磨去这道沟痕。
  
  希颜,你我是要同行一生一世!
  
  名可秀扬眉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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