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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千年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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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梯口处发出诺诺轻唤,正是挽容。
    不等夏若卿发话,挽容膝盖一曲便跪在梯口,颤声道:“娘娘,奴婢无用……兰婕妤之前并未差人照会过她要来,奴婢没有想到……事出突然,奴婢拦不住兰婕妤……奴婢……奴婢……是奴婢没用,求娘娘饶命!”
    挽容心中似是惧极,说话都是颠三倒四,到后来已忍不住哽咽之声,只把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再多作言语。
    等了半晌无声无息,就在挽容心都快跳出腔子时,才听得夏若卿冷冷的声音:“起来吧,我也没想到贺兰连着伺疾数日,今日竟会过来。怪不得你。”
    挽容如蒙大赦,这才松口气爬起身,想了想又道:“娘娘,方才兰婕妤临走前吩咐奴婢替娘娘收拾常用衣物和用具,说是娘娘要搬去承明殿与兰婕妤同住?”
    “恩。”
    “兰婕妤吩咐让奴婢今夜就伺候娘娘搬过去。那……那奴婢立刻去收拾!”
    “急什么,明日再搬。”
    听到夏若卿当真要搬去承明殿,挽容立即喜上眉梢。只是喜容方现,随即又僵在脸上,喏喏唤道:“娘娘……”
    “贺兰今日要陪陛下用晚膳,今夜多半留在紫寰殿侍寝了。”夏若卿目光仍盯着湮没在香炉灰中的玉盏碎片,漠然道:“今夜张术师要来,你去备些茶点糕饼,莫怠慢了她。”
    “娘娘!兰婕妤总是会护着您的,陛下见着娘娘也必定会想起娘娘昔日的好来,娘娘您……您……您何必……”
    “不用说了,把这收拾妥当,先替我更衣上妆。”夏若卿挥手止住挽容的话,手指抠在伤口上,感受着抽搐的痛楚,眸中露出一丝癫狂与野心。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这一生屈居人下,她不甘心一辈子受人庇护的活着,战战兢兢,不知前路何方。
    红颜易老,君王薄情,她入宫逾五载,看多了被捧上云端又被摔落在地碾压成泥的美人,即便是她,也是其中一人。
    贺兰馥今日可仗着宠幸护住她,明日兴许可以,后日呢?以后呢?依贺兰馥的身份,南诏帝万万不可能让她留嗣,按律后宫明年又将大选秀女入宫,美女如云,谁能担保贺兰馥能一辈子获宠不衰?
    一旦失了宠幸,贺兰馥的身份,贺兰馥的性子,夏氏一族的罪证,任何一样都足让她们两人在后宫中万劫不复。
    这世上唯一可靠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君王宠幸,而是立在众生之巅,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力!
    是夜。
    白日挽容就将楼里收拾干净了,糊在窗户外的黑纸也全数撤下。夏若卿坐在窗畔,推开半扇窗户,对月小酌。她换了条菱纹织边的落叶百撒裙,颜色素净,面容被月光一耀显得肌肤赛雪,桃眼水波滟潋,唇畔含笑,恰似嫦娥下凡,哪还有半点日间的柔弱与阴冷。
    听到木梯踩踏声,夏若卿扭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着烟灰常服的女人由挽容引着进了门堂。
    “长寿庵张惜春见过静贵嫔。”
    来人上楼就先见了常礼,再一抬头便见楼中月光铺撒,清澈透亮,脸色顿时黑了两分。
    “张术师,坐。”
    夏若卿再一挥手,挽容识趣,立即下楼在园中守着去了。
    张惜春也不多加客套,依言走到窗畔坐下。刚坐下,夏若卿就提壶替她斟了一杯酒。
    “娘娘,这……”见夏若卿没开口的意思,张惜春显是沉不住气了。
    “没成。”夏若卿也不多说,仰首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难道是脱壳的时候……”张惜春面色很是难看,又有几分疑惑,刚说了一句就知道不对,自己住了口。
    养蛊第一难在蛊种,第二便是脱壳的时候。若是脱壳时蛊虫不愿从饲主体内出来,饲主便会遭反噬,饲主亡而蛊虫灭,两者同归于尽。
    但一旦饲主能让蛊虫顺利脱壳,后面的事不过水到渠成。如今夏若卿还好端端的坐在对桌前饮酒,却又道是‘没成’,这让张惜春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别问了,没成就是没成。”夏若卿似也极烦躁,眉心一皱,语气也重了些。
    张惜春闻言冷笑,言语也不再恭敬,厉声道:“静贵嫔,你可知道我为了这只蛊种费了多少心思?!如今我将蛊种交给你,你一句没成就想打发了我?”
    静了一刻,张惜春又笑了起来,阴沉道:“你想过河拆桥?”
    张惜春年不过四十,却是白发满头,脸上疤痕重叠,肌肤皮肉萎缩,眼眶四侧、嘴唇边缘皆被收缩的皮肤向外拉扯。此时一笑,脸上骨骼扭曲,眼珠凸显,当真似是恶鬼一般。
    夏若卿却似未见,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饮尽,才缓缓道:“真要过河拆桥,今夜便不等你来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脱壳成了,但分食时出了意外。”夏若卿放柔了语调,“夏家生死全系于一线,我也不想一年有余的心血一夕间付诸流水。只是世事难料,我也没法子,还望张术师莫要见怪。”
    张惜春并不搭话,只是冷眼瞧着夏若卿。
    “张术师也知道养蛊之难,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夏若卿今夜也只能在此向张术师陪个不是。还望张术师能重新予我另一只蛊种,重新来过。”
    “另一只蛊种,呵呵,另一只蛊种!”话至此张惜春再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娘娘说得倒是轻巧。那只蛊种耗费我整整十三年,千难万险,将自己变作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才炼成!娘娘一开金口,就要我另交一只蛊种给你?”
    夏若卿显是不曾料及,讶声问道:“十三年?”
    “不错,十三年!世间毒虫千万,却是相生相克,一类群种崛起,立时便有天敌而至,是以鲜有称霸者。只是这群种一旦能克杀天敌,便会繁衍生息,方圆十里尽是此类,人畜俱灭,别无它物。一物聚集太多就会互相吞噬,其中吞噬同类最多的成为王者。蛊种需要寻得一十二种不同毒虫王者,再放置一处互相厮杀,最终存活下来的才能成为蛊种。你可知道我为了寻这一十二种毒虫之王,走了多少地方?冒了多少险?若不是被毒虫撕咬,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若不是中毒太杂太深,我怎会将千辛万苦才炼出的蛊虫交由你来养?!”
    张惜春越说越是激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夏若卿听得呆了,半晌才喃喃道:“我倒是不清楚原来炼蛊种竟是如此艰难……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
    这两句致歉说得极是诚恳,张惜春又咬牙片刻,忽地一叹,道:“罢了,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娘娘还不愿认命么?”
    夏若卿轻声一哼,道:“我命从来由我不由天。”
    “好,我最喜欢的就是娘娘这种不让男儿的志气。我终其一生也只炼成一只蛊种,何况重头来过至少又需一年时日,虽说我深居简出也知晓夏家未必能再撑一年。娘娘不必着急,我这虽没了蛊种,却有一只成蛊,只是端看娘娘愿不愿意。”
    一席话峰回路转,夏若卿如今是真摸不透张惜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声道:“我都能以我身养蛊,还能有什么不愿?”
    “这蛊由娘娘自己养成,以后便由娘娘自身支配,虽是危险却是便利,毕竟蛊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我虽有成蛊,却并未告知娘娘。只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也只能拿出来了。这蛊已是由旁人养好了的,与我给娘娘的蝼蛊不同,分为一母一子,由母指子,不能控人神智,却能毙人于无形。亡者无伤无痕,任谁都找不出缘由根据。人死子蛊就会自己爬回母蛊之侧,直至下次再从母蛊之令。”
    夏若卿一凛,这宫中互相厮杀之事较之战场也未必少上多少,只是宫中耳目众多,往往动手后多少会走漏风声,区别不过是是否会被人捏住把柄,多少于声名有损。那蝼蛊虽能控人神智致人疯癫,却是耗时耗力,不如杀了一了百了来得干净。只是既是成蛊,有这等好物这张惜春自己又怎会不用,白白交予自己?
    张惜春见夏若卿神情,就猜着她的一二分心思,道:”若是我自己可御此蛊,也不用流落到南塘受许多窝囊气。此蛊娘娘也用不成,这宫廷之内,只有一人可御。”
    “谁?”
    “贺兰馥。”
    夏若卿一愣,旋即大怒,喝道:“不行!”
    “娘娘且听我说完。此蛊与其他蛊不同,唯有北燕皇室血脉可压制,旁人一旦沾染就会爆血而亡。不过若是认了正主,母蛊不但能支使子蛊,还会百般护主,是百种蛊虫中最特殊也最梦寐以求的一种。恨只恨我出身不对,妄自拿着这对子母蛊却无法使用。娘娘与那兰婕妤私交甚好,由她帮你却也未尝不可。”
    夏若卿只是皱眉,也不答话。
    “这样罢,娘娘细思,在下今夜就先回庵了。三日后再来听闻娘娘答复。”
    张惜春也不再多言,站起作了个揖,转身就要走。
    都临近到了梯口,夏若卿才宛如从梦中惊醒,道:“张术师三日后不可再来此处,我要搬去承明殿了。”
    “那承明殿中人来人往,不利行事。娘娘好端端的怎会想到搬过去?”张惜春眯了眼,回身问道。
    “李思琦那贱婢跑到南诏帝前胡说一通,闹得满城风雨。贺兰馥想是动了疑心,要我搬去与她同住。”
    “哦,原来如此。”张惜春一点头:“娘娘,别怪在下多嘴。这宫中人多口杂,格外的惹是生非,还望娘娘能早做决断。”
    夏若卿似很是不耐,一挥手道:“容我想想罢。有事我会让挽容与术师联系,慢走不送。”
    逐客令一下,张惜春眸中顿现出恼色,又瞬间敛去,再作一揖,兀自去了。
    
    ☆、第144章
    
    且说夏若卿次日搬至承明殿内,那贺兰馥也当真是罕有的痴心人,原本入宫初衷也不过求得能多与夏若卿见上几面,说上会话。如今朝夕得见,日夜相伴,直教贺兰馥喜上眉梢,面上十分的冷色都消去了七分。
    于公于私贺兰馥都极厌恶南诏帝,现儿佳人在侧,更是心心念念留在承明殿,即便受诏传唤也多是心不在焉漠然以对。南诏帝身为南塘君王,自幼及长都是左拥右护,哪里受得住连吃闭门羹,原本的猎奇心思淡了,禁不住就恼怒起来。这后宫之中的消息传得最快,南诏帝连续呵斥兰婕妤的事在宫娥妃嫔间中不胫而走,偏生贺兰馥与人交恶,好事的自是趁着伺候君王时添油加醋。一来二去,南诏帝对兰婕妤的宠幸便如九天银河,从天上直坠至地下。
    这日贺兰馥又遭传唤,夏若卿便自在绣房内刺绣,不料不过才下数十针就听得门外响动,出得门去竟是贺兰馥去而复返。
    夏若卿心中蓦地一沉,面上未动声色,将贺兰馥迎入房中,又屏退了左右,倒了杯清茶至贺兰馥身前,柔声问道:“今夜不是陛下唤了姐姐过去?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兰馥也不应她,兀自将杯中茶水饮尽,又自顾连倒三大杯茶,一杯接一杯喝下肚去。
    夏若卿借着烛光,见贺兰馥脸色酡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不好乱说话,只能重新倒了瓶中雪水,在旁边小炉上重新煮茶。
    新茶方好,贺兰馥就一把夺了去,又倒了一杯,沉声道:“你出去。”
    夏若卿一怔,贺兰馥对她说话从来温言软语,全然不同对外间的冰冷。如今这样对她说话,让她很是不惯,一时愣住并未动弹。
    “没听到吗?出去!”
    贺兰馥这次语气又重了两分,面上竟显了怒色。
    贺兰馥今夜言行实在迥异,夏若卿捺下脾气,伸手握住贺兰馥纤指,放柔了音调又问:“贺兰姐姐,是不是陛下又惹姐姐生气了?”
    不碰尚还不觉,一触之下夏若卿竟觉得掌心的指尖炙若火烧。夏若卿大惊,连忙将掌心按上贺兰馥额头,只觉手掌之下仿佛搁了块火炭,热度高得吓人。
    “姐姐发热得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说!是不是白日里感染了风寒?我即刻让人传太医过来!”夏若卿说着就要开口传唤侍女,却被贺兰馥一把掩住口舌。
    “用不着传太医,我睡一夜明日就好了。”
    “病了真能不传太医!”夏若卿难得的坚持起来,拖开贺兰馥手心又待要唤。
    “不用传了,传了也不会有人来。”贺兰馥冷然道。
    “贺兰姐姐,究竟是出了何事?旁人你不愿说,我你也不愿说吗?”夏若卿听至此处,知晓另有隐情,也不再坚持己见,只是作了那楚楚之势,桃花眼中欲泪非泪,注目凝望贺兰馥。
    “卿卿,你是当真担忧我吗?”
    “这是自然!贺兰你这话是何意?!”
    贺兰馥终是败下阵来,沉默半晌,又饮了两倍茶水,低声道:“南诏帝迫我喝了合欢酒。”
    这下夏若卿当真楞了,任她七窍心思都没猜到此节。这合欢酒说穿了倒也并非是什么穿肠毒药,不过是内庭中帝王御用助兴的春酒。后宫女子皆是帝王之属,南诏帝召人侍寝饮用此酒原也是稀松平常。只是合欢酒酒性极烈,尤其女子饮后更是神思飞散,与平时判若两人。其余妃嫔也就罢了,偏生贺兰馥生性冷淡,又最是心高气傲,哪里放得下这种身段?料来定是不愿喝,被强灌了闹将起来,才会不欢而散这么早回转了来。
    夏若卿对贺兰馥知之甚详,一转念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果然贺兰馥接道:“我不愿喝,将余下的酒都摔了。南诏帝大怒,让我回了承明殿,不允人送药解酒,更不会许太医院遣人来看。”
    语罢,贺兰馥面露自嘲笑意,道:“你既知晓了就出去罢,等会我模样怕是难看得很。这酒倒也无事,熬过今夜药性过了也就好了。”
    夏若卿知道贺兰馥话说得轻巧,南诏帝近日对贺兰馥颇多不满,若非仍顾及贺兰馥背后的北燕身份,早找个缘由惩处了。今夜既是怒惩,那强灌下的药酒只怕非止一二之数,药性之烈更非平常。如今寻不得药物解酒,今夜怕是难熬得紧。
    念及此,夏若卿出门将伺候在门口的近侍尽数遣远,又去取了数瓶藏在殿下冰窖里的冬日雪水,回转室内,将门锁了。
    贺兰馥本道夏若卿走了,正闷头灌茶水,不料又见人回转,重新坐回桌前。
    “你怎地还不走?当真要在这看我笑话吗?”
    “我陪你。这雪水冰寒能降燥,别喝热茶了。”
    夏若卿一把将烹好的热茶夺过,换作瓶中雪水。
    “你知道没用的。”
    “总能好受些。”夏若卿沉默片刻,露出一般自嘲之色:“合欢酒,我喝过的。”
    两人无话,贺兰馥只是一杯接一杯饮水,口唇间吐出气息却是越发沉重。夏若卿把浸得冰冷的巾子敷在她额上,不过盏茶就热得滚烫。
    贺兰馥捉住夏若卿又要换洗巾帕的手指,轻声道:“卿卿,出去罢。”
    “我不会走的。”
    捉住手指的手劲倏重,贺兰馥眸色顿深,声音愈沉:“我怕待会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你我皆是女子,能做出什么?”
    “卿卿,你是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夏若卿一窒,心中犹豫。抬首望去,烛火之下贺兰馥双颊酡红,香额见汗,过于娇艳的面容在桃花腮下衬得百媚千娇,那双眼只盯着一人注目,瞳中火烛明明灭灭,唯有一人身影。
    此刻的贺兰馥恰似柴上油,澜上风,炽烈热情,哪里还有平素的半点冷情?
    夏若卿心中一叹,手指微勾,回握指尖那头的另一段手指。
    “卿……卿卿……!”
    贺兰馥竟似大受震动,连说话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贺兰,我非榆木。”
    话未尽,夏若卿只觉手腕一痛,整个人前栽扑入一具滚烫泛满兰香的柔软躯体中。那具躯体紧紧锢住她,教她寸许都移动不得。
    “卿卿……你当真!”
    夏若卿从未见贺兰馥如此激动过,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宫中宫女众多,除了南诏帝一人外却无真男儿。有些宫女为解寂寞,两女同亲的事夏若卿也略有知晓,是以对即将的事她隐约明了,但毕竟不曾经历过,身躯微僵,总有难以压抑的惧意,。
    只是转念一想,一路至此,她实是负贺兰馥良多。若非为了自己,她这样的人,又怎会忍得在南塘的后宫中的诸般折辱?
    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躯干也松了下来,两手虚抱回环,任由贺兰馥将自己抱起。
    此后香榻旖旎,万种风情,自不容外人道。
    只是覆雨翻云,假凤虚凰,不知春宵几许。等贺兰馥药性散尽,夏若卿已是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贺兰馥却是得偿所愿,仿佛还在梦中,硬撑着不愿闭眼,生怕这是黄粱一梦,待天明后睁眼发现旁侧空空,佳人渺渺。
    “卿卿,我从没想到……想到你也……”
    贺兰馥禁不住唇角勾笑,抚着手底柔嫩肌肤,只觉人生至此,已是无憾。
    夏若卿实是累了,轻‘唔’了一声,不愿说话。
    “你入宫时,我实是想半路蒙面把你抢了去。”贺兰馥眯眼回忆,不禁轻笑:“若你我有一人是男儿身,此刻想必已是神仙眷侣,携子带女。偏偏可惜……我纵有千般念头也不敢诉诸于口,不知晓你会怎样看待我,我怕……怕一旦漏了口风,你会视我妖异,届时连与你见上一面,言语一番也做不到了。”
    “卿卿,这世间不容此事,我不敢赌……只敢隐在心里,每日念着你,担忧你在宫中安危。”
    “幸好我陪你进了宫。”贺兰馥双臂一紧,似是生怕怀中人是梦中虚影,“真好,真好。”
    “贺兰……”
    贺兰馥锢着人,只是不放,沉默半晌,忽又道:“卿卿,世上总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从小性子冷淡,除你之外甚少情绪起伏。不曾想今日得偿所愿,按理说我该谢天谢地,但此刻我却还是不满足。”
    “嗯?”
    “卿卿。”拂去掩在夏若卿额前的碎发,贺兰馥神情认真:“我进宫也有两年了,我知道你在这南塘后宫也过得并不开心。”
    此言一出,夏若卿心中微觉警觉,勉强答道:“宫廷后院,勾心斗角,这里头又有几个是过得开心的?”
    “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南诏帝不曾动过真心。”
    “这后宫之中,最不值钱的便是妃嫔的真心。”
    “卿卿,若是……”贺兰馥盯紧夏若卿双眸:“若是离开此地,离开南塘后宫,我们双宿双栖,你可愿意?”
    此言既出,夏若卿朦胧的睡意顷刻不翼而飞,怔了怔,强笑道:“这是南塘国的后宫,非是市井菜集,岂能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要你愿意,余下的你不用操心,我自会想办法。卿卿,每次见到那南诏帝,我都觉得恶心。而每次听到南诏帝召你前去,我都夜难入寐。既然你我在此都度日如年,何不设法离开?如今征战连绵,只要离开南塘属地,天大地阔,我们寻个偏僻淳朴之地过寻常人家日子,岂不比现今面上锦衣玉食,实则郁郁不欢的日子强上许多?”
    贺兰馥越说越是开心,夏若卿心却渐冷。她看得出,贺兰馥此言是当真的。
    心念电转,夏若卿扬起笑意,柔声道:“贺兰,你是否早有这打算?”
    “这……算是罢。”
    “你说离开南诏,是回北燕?”
    “我长兄暗中筹谋良久,如今北燕形势混乱,正是大好的时机。”
    “可是……妃嫔逃离后宫,是连诛九族的重罪。我若走了,夏家……怎么办?”
    此句犹如腊月寒冰,从贺兰馥头顶当头浇下。贺兰馥愣了一愣,才道:“只要你愿意,我会设法与长兄筹谋。事由人定,总能想出法子的。”
    “此事重大,需要从长计议。”夏若卿轻拍贺兰馥手背,轻笑道:“听更声近四更了,你若不累,我却倦了,先睡罢。”
    “是我高兴过头了。”夏若卿一提,贺兰馥不禁赦然一笑。今夜大愿得偿,又兼药性袭身,不过呼吸间,便沉沉睡了。
    唯有夏若卿,瞧着帏帘缝隙,睁眼直至天明。
    
    ☆、第145章
    
    时日如白驹过隙,秋尽入冬,转眼便近新春除夕。
    那日被惩处后贺兰馥便受了冷落,她却宛若不觉,反倒面露喜色,外间寒风凛冽,承明殿中却是处处暖意融融,教承明殿上下仆役不知该发愁还是欢喜。
    新春除夕后宫按例是要举行除夕宴的。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宫里无论出身,美人以上皆需赴宴。
    是以到了除夕那夜,行宴的鸾凤殿内熙熙攘攘,美人如云。这除夕宴虽说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但年年都办,无非是些戏曲歌舞,说到底也没什么新鲜。但今年倒真有了几分新鲜气,皆因南诏帝莫名迷上了面上绘,来赴宴的妃嫔为讨得君王欢心,个个都在脸上作了画。但见那些原本美若天仙的脸上或绘了奇花异草,或描了诗词写意,也有些别出心裁的专请师父撰了传奇故事,还有几个只求君王一笑,也顾不得美丑了,更是作上山海经中传说的上古奇兽。一时间烛火之下,但见一半芙蓉面,一半斑驳影,本来欢聚喜乐的堂堂除夕之宴平添了几许阴森,直将太后吓得不轻。
    太后吓归吓,毕竟儿子喜欢,她也不好说什么。她身边伺候的黄门明辨心思,私下吩咐了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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