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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高月)-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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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微阁尚书令官房,温彦博第一次见到了杨元庆,和他想象中的略略不一样,虽然高大魁梧的外形没有错,脸上的阳刚和锐利的目光显示出他武将的出身,不过他眼中透出的一种难以言述的睿智和沉静,让温彦博感到了上位者那种独有的自信。

    在罗艺眼中却看不到这种睿智和沉静,更多是一种商人的狡黠,这种第一目光的比较便让便让温彦博深深叹息,自己走错了一步。

    “温司马请随意坐!”

    杨元庆请他坐下,又命侍卫倒了两杯茶,微微笑问:“温司马一路过来,我们的官员有没有接待不周?”

    “一路过来很好,上谷郡李太守是少见的能吏,所见所闻令我感受良多。”

    杨元庆脸上露出一种难以似笑非笑的神情,沉吟一下,他说道:“你相信吗?李太守在大业九年曾经被御史弹劾过,那时他是济阴郡太守,弹劾他任意将一些大户指认为乱匪,抄家攫财,不少钱财都中饱私囊。”

    温彦博愕然,半晌,他缓缓道:“当时这种情况好像很普遍。”

    “确实很普遍,因为圣上当时下发一道旨意,严查勾结乱匪的大户,这便给各地官府以不受控制的权力,李奂之在我任命之初承认了他当时所为,他还承认自己曾把被本该销毁的霉腐之米私自扣留,拿出去低价变卖获利,这些是我不知道的,他也坦率承认了。”

    温彦博沉默不语,他知道杨元庆说这些必然是有缘故,杨元庆短促一笑,又道:“我之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用他为上谷郡太守,是因为他在济阴郡赈济灾民做得很好,而且他能坦率承认自己过去的坐贪,在前几年那种天下大乱的时局下,没有谁能有一尘不染的清白,包括我的师父张须陀,那么自律崇高的人,他也曾有过滥杀无辜,所以我相信李奂之能把上谷郡治理好,事实上,他没有让我失望。”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淮北之枳到淮南则为橘,是水土不同。”

    杨元庆目光深深注视着他,不急不缓道:“温司马昨晚住在归隋馆,你可知,归隋馆有不少官员都住了一个月,因为我派去调查他们的人还没有回来,并不是所有前来投奔的隋官我们都会用,有过失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要坦诚,能和过去割裂,要有作为,我宁愿要有污点的能吏,也不要碌碌无为的庸官,在我们这里,只要有干才有能力,那怕他曾是奴隶出身,他一样可以做到相国。”

    温彦博心中已经明白杨元庆给自己说这么多的意思,虽然他没有说出一句让自己留下来的话,但他的态度,他的诚意,分明就是告诉自己,希望自己能够留在河东为官。

    温彦博心中叹息一声,其实他何尝不动心呢?从他一路的所见所闻,从李奂之的胸怀抱负的感叹,从徐文远的锐利透彻的分析,从此时杨元庆的敦敦劝导,温彦博都深深感到,河东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才是他人生的归宿。

    半晌,清澈的目光注视着杨元庆,他无比诚恳地说道:“我明白殿下的诚意,我心中也深受感动,但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答应,我肩负使命,假如有一天,我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仕途,那么我一定会选择太原,一定会!”

    杨元庆也笑了起来,“我很期待温先生的选择!”

    。。。。。。。。

    温彦博离去了,整整一天,裴青松都在一种沉默中忙碌,黄昏时分,远方传来的悠扬的的钟声,这是结束一天朝务的信号,满朝文武除了一些高官需要晚一点离去之外,中低层官员都纷纷收拾文书,准备离开晋阳宫了。

    萧琎走上前拍了拍裴青松的肩膀,“一起去喝杯酒吧!”

    他看出裴青松今天的情绪有点低落,他对裴青松的印象很好,聪明能干,而且虽出身裴氏,却很低调,很谦虚,不懂都会主动请教自己,今天他去接了一趟温彦博,情绪就开始低落了,这是什么缘故?

    裴青松默默点了点头,他也想痛快地喝上几杯酒,让自己一醉忘记烦恼。

    此时,杨元庆还在和裴矩及崔君素商量着出使突厥的细节安排,他们的议事起码要到晚上才会结束。

    两人收拾了文书,便离开了晋阳宫,萧琎轻车熟路,带着裴青松来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巷,巷口有一家不大的酒肆,这是萧琎常来之处,裴青松却是第一次来。

    “来这里不用担心遇到别的同僚,可以放心说话,而且酒菜的口味都比较清淡,我很喜欢。”

    萧琎一挑帘子,带着裴青松走进酒肆,掌柜见到他,立刻满脸笑容迎了上来,“萧参军,今天这么早?”

    萧琎呵呵一笑,“带个兄弟来喝酒,还是老规矩,双人份!”

    “知道了,萧参军请!”

    他们走进一布置清雅的小间,地上铺着席子,可容三四个人喝酒,墙角点着火盆,炭火燃烧正旺,使房间里温暖如春。

    “坐吧!随意一点,咱们是来喝酒轻松,不用太紧张!”

    萧琎脱下外裳挂在钩子上,裴青松也脱了外衣,这时,门推开了,走进来两名年轻的陪酒女子,虽然长得不是很美貌,但也是清秀可人,手中端着酒壶,一女连忙放下酒壶,上前替裴青松脱外衣,柔声笑道:“今晚让我来伺候公子。”

    裴青松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不肯让女子碰自己,女子一下子愣住了,她还从来遇到过这样的客人,连脱外衣就不行吗?那呆会儿喝酒时,搂搂抱抱更不可能了。

    萧琎见裴青松很拘谨,他心念一转,立刻明白过来了,便笑道:“今天不陪酒,你们去拿琵琶唱曲吧!”

    “是!”

    两女转身出去了,裴青松红着脸尴尬道:“家族规矩严厉,请萧兄见谅!”

    萧琎呵呵一笑,“是我忘记了,应该是我抱歉,就让她们唱个曲,我们自己喝酒。”

    两人坐下,这时,两名女子抱着琵琶回来,坐在他们对面,轻拢琵琶,开启朱唇,委婉地唱了起来。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

第十八章 参军之谜(下)

    。。“这是先帝的《春江花月夜》吧!”裴青松听出了歌词,想起这是先帝杨广所作。。

    “没错,这确实是先帝的《春江花月夜》,还是我教她们的,这首诗很有味道,哎!先帝文才武略,古今罕有。”。cc 书包网cc

    “文才武略,还古今罕有?”

    裴青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一声反问:“若真是文才武略,会这么快把大隋江山折腾完了?”

    “那是他自己太自信,以为能控制住局面,结果新船没造出来,便把自己坐的旧船凿穿了,结果他随着旧船一起沉没,如果他别这么急,慢慢来,大业盛世很可能真的会来临,不算,不说这些没用的话,说说你吧!今天你的心情好像很糟糕,这是为什么?”萧琎瞥了裴青松一眼问道。

    按理,官场上比较忌讳口无遮拦,那种推心置腹的交谈,只是在一个利益联盟中才会发生,而同僚之间大多只是说说天凉好个秋,说说风花雪月,这个道理裴青松也懂,只是他今天多喝了几杯酒,兼之酒量又浅,他心中的委屈便脱口而出。

    “萧大哥,你也认为我是因为裴家子弟的缘故,才被任命为记室参军吗?”

    萧琎笑了起来,原来是为这件事,以前怎么没有听他抱怨?估计是今天的温彦博给他说了什么,让他心中不舒服了。

    其实萧琎也是个直爽之人,他虽然刚开始也有点担心裴青松会抢了他的前途,但事后他想明白了,以裴青松的家世背景,他们没有可比的必要,倒是作为一个官场上的前辈,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还在懵懂中的裴家子弟。

    萧琎拍了拍裴青松的肩膀,微微笑道:“其实是不是裴家子弟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觉得自己不称职吗?这才是最关键的,你以为随便一个裴家子弟总管就会重用吗?总管给我说过,之所以调你出任记室参军。是因为你是科举第三名,而且颇有眼光,相信你是才能之人,别人怎么讲别管他,只要自己不心亏,干得称职,那就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我心里还是憋得慌,我知道是因为裴家的缘故。但我不想。不想靠门第居要职,真的不想!”

    裴青松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道:“明天我去给总管说。我愿意去地方为官,做个县令也行,这样我心里踏实。”

    “你别说傻话了。你是可是将来要做宰相的人,现在你老老实实做事,以后总管肯定会外放你为太守!”

    “什么?”

    裴青松抬起头,吃惊地望着萧琎,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做宰相?”

    萧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一点,看不懂总管的手腕,你们家主明白。他巴不得你辞职走人呢!”

    裴青松一把抓住萧琎的手腕,用一种乞求的目光望着他,“我真的糊涂了,萧大哥,你给说一说,我想知道。”

    萧琎沉吟半晌,挥了挥手。让两个歌女退下,这才低声对他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绝不能出卖我,不能透露是我说的。”

    “我绝不会出卖萧大哥。”

    萧琎轻轻叹道:“有些事情看不透,就不会明白总管的高明手腕。你可知道,沈春为什么会被调去做敦煌太守?”

    裴青松迟疑一下道:“他不是敦煌郡世家子弟吗?”

    萧琎不屑地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道:“我也是敦煌世家子弟,而且萧家实力远远大于沈家,当时总管并不知道萧家已经迁去南郡,他为什么不调我这个更适合做敦煌太守的人呢?”

    裴青松摇摇头,“我不知!”

    “事实上,敦煌郡太守远远比不上记室参军的重要,根本原因就是沈春是张良娣的嫡亲表兄,总管之所以重用沈春,是打算给张良娣建一个外戚势力,但又不愿意沈家和张良娣关系太深,当沈家家主沈柏来太原后,总管便发现,沈柏一房更适合做张良娣外戚,在江南有很大势力,而且听说沈柏和张良娣有矛盾,这是最好不过,所以总管决定重用沈柏,当然以后沈春还会再重用,但总管不可能让沈家在朝廷中占太多重要的位子,所以沈春就暂时被调走了,去地方上历炼几年,等沈君道过几年退仕,沈春就会回来。”

    裴青松思索片刻,道:“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琎笑了起来,“其实和你大有关系,因为裴家也是外戚,当初总管决定让你来接任沈春之职,我就知道,这是总管对裴家的一个表态,但我同时也有点奇怪,总管为什么不用嫡长孙裴晋,不用王妃的两个兄长裴著和裴明,不用裴蕴的长孙裴曜,他们都是才智出众的优秀子弟,都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偏偏用你这样一个没有资历的外房裴氏子弟来做记室参军?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裴青松这样想一想,也有点奇怪了,确实如此,萧琎不说他还没有注意到,萧琎这一点透,他也发现了不太合情理。

    “萧大哥,我确实想不通,你就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萧琎低低叹息一声,“我只是事后才明白,这其实是总管对裴家的一种变相打压,或者说是种下你们裴家将来内乱的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就是你,裴家将来还是会得到重用,只不过重用的人不是裴晋、裴著这样的本房嫡孙,而是你这样一个外房子弟,我可以断言,十年后,裴家的强势就会大大降低,我真是服了总管高明的帝王手腕。”

    裴青松默然无语,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后自己在裴家的日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

    也不知喝了多久,从酒肆里出来,冷风一吹,裴青松胃里翻腾,便忍不住向墙角奔去,过了良久他才出来,头脑稍稍清醒了一点,萧琎帮他拦一辆牛车,他躺在牛车内,跟着牛车一晃一晃地回府去了。

    虽然裴青松在大局上颇有头脑,看得透杨元庆举行科举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河北之战做准备,但在人际关系和交往上,裴青松还是比较青涩,到今天他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恍然,他才明白裴晋这段时间为什么对他态度冷淡,才明白府中裴氏子弟为什么都有点躲着他,连和他同住的族弟也搬了出去,他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就算一个家族的人也不例外,关键就在利益二字。

    裴青松躺在牛车上,望着车窗外清朗的夜空和漫天星斗,他长长叹息一声,他真的不想做这记室参军了。

    。。。。。。。。

    裴府是裴矩的官宅,位于城东李子巷,是一座占地七十亩的大宅,仅次于杨元庆的楚王府、归隋馆、太原王宅,是太原城的第四大宅子,现住着裴家在京城读书做官的一百余名子弟,也算是裴家在太原的一个根基。

    裴青松也住在这座府宅内。虽然他做了掌管朝廷机要的记室参军,但他在裴家内部的地位并不高,只能和另外两个族弟合住一间小院子,不过现在两个族弟搬走,他变成一个人住了。

    裴青松下了牛车,跌跌撞撞向府里走去,他现在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裴青松刚从侧门进府,管家便拦住了他,低声埋怨他道:“公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裴青松打了个酒嗝问:“刘叔,有什么事吗?”

    管家皱着眉头搧了搧鼻子,拉他一把,“快跟我走,老家主要见你。”

    听说家主要见自己,裴青松的酒意一下子醒了,他苦着脸问:“;家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家主找你当然有事,别磨蹭了,快跟我走!”

    裴青松无可奈何,只得慢慢吞吞向内院走去,一直走到内院裴矩书房前,管家才禀报道:“老家主,青松来了。”

    “进来吧!”屋里传来裴矩和缓的声音。

    裴青松只得推门进了屋,屋里灯光明亮,裴矩正坐在灯下看书,他也是刚回来没多久,他之所以找裴青松,是因为今天议事到一半时,杨元庆出来找裴青松要一份文书,结果发现他走了,这让裴矩心中有些不高兴,虽然没有规定记室参军一定要留下来,但在主公还在和大臣议事之前,记室参军不能全走,必须留下一个,这是官场上起码的常识,裴矩决定要好好和裴青松谈一谈官场规则。

    裴青松走上前跪下磕头,“孙儿青松叩见家主!”

    他一进屋,裴矩就闻到一股酒味,这让裴矩心中更加不悦,他眉头一皱,“你去喝酒了吗?”

    “回禀家主,孙儿今天心情不好,便跟随萧参军一起喝酒了,孙儿失态,请家主责罚!”

    “你去哪里喝酒?”裴矩又问道。

    “一家小酒肆。”

    “嗯!裴家族规并不禁止喝酒,只有你没有喝花酒,那就没有违反族规,我也不会责罚你,只是你心情有什么不好,你能说说吗?”

    裴矩很看重这个族孙,不仅科举高中第三,还被杨元庆重用为记室参军,虽然裴矩心中明白杨元庆的深意,但裴青松能被杨元庆如此重视,这也是好事,说明这个族孙将来会前途无量,对他,裴矩也很关心。

    裴青松咬了一下嘴唇道:“孙儿明天想辞掉记室参军之职。”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家族利益

    欢迎大家来到…《 贼吧Zei8。Com电子书 》…:。cc 书包网cc    “为什么?”

    裴矩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孙子的情绪波动,他心中有些奇怪,做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不想干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裴青松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在家主炯炯目光的注视下,他胆怯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孙儿担任这个职务,引起了家族内部的不和,孙儿不想成为裴家的罪人。”

    “你怎么会成为裴家的罪人?”

    裴矩目光愈加严厉,他心中的不满和怒火在蔓延,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恼怒,他异常重视这个族孙的情绪波动,这不是他的长孙或次孙不想参加科举考试那么简单,这个族孙所担任的职务是如此重要,关系到裴家的未来,他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在家主的严厉逼问下,裴青松无法回避,他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渗出,他很后悔自己的失言,但话已经说出来,他无法再停止,裴青松深深低下头,用一种只有他和裴矩才能听到的声调说:“事实是这样,应该让嫡长孙、次孙来担任这个职务,我不过是裴家的偏房子孙,却身居要职,裴家焉能不乱?”

    ‘砰!’裴矩重重一拍桌子,一股怒火在他心中蓦地腾起,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恼火,大声喝斥道:“这是谁告诉你的,是萧琎吗?”

    “此事和萧参军无关,他只是看孙儿心情不好,才带我去喝酒。”

    “那是谁告诉你的,你给我说!”

    裴矩声音很大,门外人都听见了,刘管家就站在门外,他心中一颤,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老爷这样发怒了,他不敢再呆在门口,转身匆匆而去。

    刚转过小门。却迎面遇到了匆匆走来的长孙裴晋,连忙抓住裴晋的胳膊,小声道:“老家主在发怒,长公子千万别去。”

    “为什么?”裴晋奇怪地问。

    “我也不知道,老家主急着要见青松公子,我去把他找来,嗯!或许是青松公子喝了酒的缘故。”

    裴晋眉头微微一皱,祖父急找裴青松。难道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我知道了!”

    裴晋放慢脚步,慢慢向祖父的书房走去,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管家见长公子还是向书房走去,他不放心,又转身跟了回来。

    。。。。。。。。

    书房里。裴矩俨如一只年迈的老豹,虽然年迈,但发怒之威却不容轻视,他站起身,目光严厉地注视着裴青松,家主的威严从四面八方笼罩在裴青松这个别房子弟的身上。

    裴青松心中一横,他也豁出去了,鼓足勇气道:“没有谁告诉我,这是明摆着的事。我担任这个记室参军以来,朝中大臣议论纷纷;说我没有资历,只是依仗家族之势,王相国每次遇到我,都要找各种理由把我训斥一番,甚至连我走路太快也说我有失君子之仪,外人说也就罢了,可是家族内人人都对我横眉冷对,不予理睬。甚至和我同住的族弟也搬出去了。视我为瘟神,祖父。你知道这种巨大压力的痛苦吗?”

    说到这里,裴青松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裴矩的目光却柔和下来,他确实没有想到裴青松竟然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裴矩又坐了下来,柔声对他道:“你只管安心做你的记室参军,不要有任何想法,也不要考虑辞职,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是坚决支持你,至少朝廷对你的议论,大多是出于嫉妒,等时间稍微长一点,就没人敢轻易得罪你了。”

    裴青松抹去泪水,点点头,“孙儿记住了。”

    裴矩又笑了笑问他,“上次你不是回去把妻儿接来太原,怎么最后还是单身回来?”

    裴青松低下头,半晌道:“孙儿没有地方安置他们母子,想攒一笔钱后,买一座宅子。”

    裴矩沉思片刻,便起身走到书柜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裴青松,“在城西王屋巷有一座占地三亩的小宅,也是裴家的产业,你拿这块玉牌去账房领取钥匙,再领一千两银子把宅子收拾一下,你的妻儿我明天会派人把他们接来,楚王对你很信任,你不要辜负他这份信任,少去喝酒,努力做事,每天要等他走了以后,你才能回家,明白了吗?”

    裴青松的泪水又涌出了出来,他磕了三个头,颤声道:“家主爱护,孙儿铭记于心。”

    。。。。。。。。

    裴青松走了,裴矩背着手站在窗前,静静注视着夜空中的漫天星斗,此时他的心中思绪万千,往事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他眼前,历历在目。

    仁寿四年,当他第一次发现杨元庆身上隐藏着巨大的价值后,他便渐渐将家族的命运押在他身上,事实证明,自己当年的押注完全正确,杨元庆已经主导了隋朝,他迟早还会掌控整个天下。

    但随着新隋建立,裴矩又慢慢感觉到了,杨元庆和裴家有了隔阂,开始利用王家来抑制裴家,尽管裴矩也发现杨元庆并不喜欢王家,但王家依然得重用,这就反过来说明了杨元庆对裴家一家独大的警惕。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他当初和裴蕴争论的焦点所在,他主张的裴杨一体,把杨元庆的利益和裴氏的利益融为一体,而裴蕴主张杨元庆是杨元庆,裴氏是裴氏,要保持距离。

    现在看来,裴矩不得不承认裴蕴是对的,自古以来,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可能容忍一家独大,何况杨元庆的崛起,也并没有依靠多少裴家之力。

    裴矩的思路又回到了裴青松身上,这是一颗微妙的棋子,其实裴矩也知道,杨元庆任命裴青松为记室参军,是一种变相打压裴家的举动,一方面他会继续重用裴家,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裴家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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