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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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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竹桥不被烧毁,有十数番兵持弓守住竹桥的一端,他们也很难有办法冲过去。
此时紧挨着中方山,道路狭窄崎岖,不利战马驰骋,看到百余番兵持着刀弓、藤盾,从山林里蜂拥而出,赵直贤、谭育良也没有胆量继续留在原地,质问这些番兵为何会埋伏他们,当下引马往东面的山坳里驰去,希望中方城的守兵能及时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分兵过来接援他们。
竹公溪这边烟柱腾空时,就已经引起中方城守兵注意,守将谭铁得禀后仓促登上南城楼眺望。
番兵埋伏的山林,距离中方城的南城楼都不到十里,他即便看不真切,也能隐约看到有百余将卒分为两拨,正追逐着进山,算着时间也猜到是赵直贤、谭育良二人半道被劫。
谭铁这一刻也陡然惊觉到中方城东面的沅水江面上,乌篷帆船聚集的数量出乎寻常的多。
韩家父子在黔阳城以及五柳溪(龙牙城)的兵马没有异常,此时在沅江聚集的兵马以及埋伏在山脚下追杀族叔谭育良及叙州主事赵直贤的兵马,只可能是四姓大族的部属。
不管四姓大族对他们有什么图谋,谭铁都不可能放任谭育良、赵直贤被四姓大族捉住或杀死,派探马驰出中方城,确认东南山脚下再没有其他伏兵,他便派出城里仅有的三百骑兵,出城往东南山脚赶去追逐伏兵,将谭育良、赵直贤从虎口救出来。
此时的冯昌裕,与身穿银鳞铠甲的洗真,藏身在一艘乌篷船的船舱里,盯着数里外中方城的一举一动,看到三百骑兵被诱出城七八里之后,他们也毫不犹豫的打出讯号,通知左右聚集的三十六条乌篷船,像脱弦箭一般往中方城南侧的鹿角溪溪口驶去。
有四艘渔舟距离鹿角溪口最近,第一时间冲到鹿角溪下游新建的一座木桥下,暗中挤在四艘渔舟狭窄船舱里的数十番兵,跳下船后便飞快的绕到木桥上,用钩索将数座简易拒马,从渔舟里吊上桥头,防止已经被引诱到鹿角溪南岸的三百潭州骑兵,随时会掉头缩回中方城去。
潭州在过去一年里,虽然将上千精锐以及两千多眷属送入叙州,但哪怕是掩耳盗铃,避免朝廷察觉后责问,也不可能将千余精锐都公然武装起来部署在中方寨的城头。
因而中方城内常备就四百多武装护卫,更多的健勇丁壮,更像是他们在中方山脚下聚拢起来的流民。
即便是韩谦潜逃到叙州,谭铁、谭育良、赵直贤从潭州所得到指示,也仅仅是暗中戒备,不要有什么轻易妄动,他们也认定韩家父子最终还将有求于潭州。
这也是除了受监军使张平及高宝所误导外,冯昌裕以及其他三族酋首相信潭州在中方城仅有四百多兵马的一个主要原因。
这时候看到有三百多骑兵被引诱到鹿角溪南岸,冯昌裕他们自然相信,哪怕是集结上千兵马从鹿角溪口登岸,也能赶在韩家父子反应过来之前,强攻下中方城。
看到四五十艘乌篷帆船、渔舟冲入城南三四里外的鹿角溪口,千余番兵蜂拥下船登岸,在溪滩北面新修出来、与木桥相接的驰道集结,中方城守将谭铁心里则是另一番感想。
谭铁不是没有想到四姓集结兵力有可能直接过来攻城,毕竟四姓寨兵直接在鹿角溪与中方城之间的空地里集结,是更有可能误以为中方城内防守空虚,但他不能冒三百多骑兵以及谭育良、赵直贤被彻底封锁在鹿角溪南岸的风险。
一旦集结的四姓寨兵没有过来攻城,而通过木桥进入鹿角溪南岸,他们只需要守住木桥,就能集中优势兵力围攻去救援谭育良、赵直贤的那三百多骑兵。
谭铁甚至都不知道在过去十数天里,四姓有没有分散往中方山深处藏更多的伏兵。
看到左右江面再没有船舶靠近,而盯住五柳溪(龙牙城)及黔阳城的探子,也没有发出异常的讯号,谭铁自然是召集在城里紧急披甲上阵的六百多甲卒,强攻在鹿角溪北岸集结的四姓寨兵。
看着一队队从中方城门洞鱼贯而出的甲卒,冯昌裕脸色有些苍白,压着声音问身穿重甲正勒令寨兵结阵的儿子冯瑾:“你们是如何探敌的,鹰鱼寨内,怎么就四百兵马了?”
“韩家父子暗中派兵藏入中方城里等我们入彀?”
冯瑾还没有认识到他们从头到底都误判了潭州潜派到叙州的实际兵力,还以为眼前这一切是潭州与韩家父子联手设下的陷阱,等着四姓闯进来。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意识到韩家父子与潭州不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意识到韩谦潜逃叙州,是天佑帝亲手布置去对付潭州的迷局跟陷阱?
冯瑾后脑勺一阵阵发紧,转头想要去找高宝的身影,却看到一艘渔船正悄无声息的往溪口外驶去,除数名桨手外,站在船头的不是高宝是谁?
韩道勋、韩谦父子初入叙州时,曾强令四姓组建船队与金陵进行商贸,当时他们派出冯璋、高宝率领冯氏子弟押船,也令冯璋、高宝盯住冯宣的一举一动。
四姓船队所有的船只,在荆襄战事期间都被梁军摧毁,韩道勋、韩谦虽然支付补偿款,但在荆襄战事之后便没有再组建四姓船队,仅仅用杨钦为首的叙州船帮,维系叙州与金陵及均州之间的商贸往来。
在那之后,除了冯宣还继续率领一部分人协助叙州船帮运货外,冯璋、高宝则都返回番寨。
冯昌裕、冯瑾父子一直都担心冯宣有可能被韩家父子收买,还特地令冯璋率一队人马,驻入冯宣附近的寨子,盯住冯宣的一举一动,但怎么都没有想到高宝身上会出问题?
从鹰鱼寨(中方城)南城门过来,仅有三里多地便能杀到桥前,这么短的距离,冯昌裕、冯瑾他们想将寨兵从桥前撤下来,从溪滩登船逃走都没有可能,而且进入鹿角溪南岸的三百多骑兵,这时候也停了下来,随时有可能以更快的速度反冲过来。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激励士兵,在桥头前将阵形收缩得更紧密,应对潭州精锐甲卒的第一拨冲击。
“怎么回事,不是说潭州在鹰鱼寨里仅有四百兵马吗?”原叙州司马洗真脸色惊惶的走过来,他肥硕矮短的身体将鳞甲撑得鼓胀起来,仿佛一只铁甲球在地面上滚动,焦急的朝冯昌裕追问过来。
“你们洗氏不是之前也确认鹰鱼寨里仅有四百潭州兵马吗?”冯瑾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问道。
“潭州在鹰鱼寨暗藏的兵马,虽然比想象中要多,却也不是不可胜之!”冯昌裕语气沉郁地说道,一方面不能未战先乱军心,另一方面他们站在一座土坡前,能看到除了六百多甲卒外,没有更多的兵马杀出中方城,令他心定不少,心想韩家父子即便与潭州勾结起来设计,但黔阳城就那么点丁壮,韩家父子再诡计多端,能毫无破绽的藏入鹰鱼寨里的精锐毕竟也是有限。
冯昌裕这一刻还是铁心认定韩家父子与潭州勾结设入针对他们的圈套。
为这次偷袭鹰鱼寨,他们从靖云寨抽出五百精锐寨兵,向氏、杨氏以及洗氏则一共凑出八百精锐寨兵参加这次行动。
除作为诱饵的百余寨兵外,他们此时在鹿角溪北岸聚集近一千二百精锐寨兵,目前只要守住木桥,不使三百多骑兵有机会冲击他们的后方,他们正面迎击六百多潭州甲卒,少说也得有八成胜算吧!
当然,他们必须赶到韩家父子率兵马过来之前,将潭州兵马击溃夺下鹰鱼寨,留给他们的时间十分有限,要不然,他们只能逃入中方山深处,以避韩家父子的锋芒。
一炷香后,谭铁率六百多甲卒推进到四姓寨兵阵列之前,他们与四姓寨兵的心思一样,都想赶在韩家父子率兵赶到之前结束这场突然之间爆发的决战,撤回到中方城里坚守。
在密集的箭雨中,潭州甲卒高举盾牌,悍不畏死的往前冲锋。
四姓寨兵所持木弓短小,便于在山林里穿梭猎杀,但射出的箭矢力度有限,相比较之下,潭州甲卒的装备要精良得多,顶着箭雨冲上前来,挥舞着刀盾,与前阵持矛的四姓寨兵杀在一起,后方的弓手则将一波波铁箭抛射到四姓寨兵的阵列之中,一蓬蓬血雨激飞起来,双方都没有进行试探,也没有拒马鹿角等哪怕最简易的战械将双方隔绝开来,便直接进入最惨烈的白刃搏杀之中。
四姓寨兵虽然装备要差很多,但人数毕竟占优,同时番民皆彪勇好战,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毫无惧色。
这也是辰叙邵衡诸州番民人丁稀少,与洞庭湖腹地也有沅水这样大江大河相通,但数百年来却始终没有被中央政权彻底归化的主要原因。
九百多年前东汉名将马援率四万多精锐南征武陵蛮族,最终还是被阻于沅水壶头抱憾病逝……
第二百六十章 血战
赵直贤、谭育良原本逃到竹公溪上游的一座入口狭小的山坳里阻挡伏兵,等待援兵过来,但发生鹿角溪口的一幕,令他们不敢再坐以待毙。
眼前这一幕,令赵直贤、谭育良认定四姓蛮族与韩家父子勾结起来。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认为绝没有这个可能,但是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令他们作何想?
赵直贤心里畏怯,谭育良却担心韩家父子随时有可能率兵从黔阳城方向杀过来,事实上这一刻石马坳南面的晴空,已经有好几道烟柱陆续升起。
他们在黔阳城及黔阳城北面的几座寨子都藏有秘探,只要韩家父子在黔阳城有大的异动,秘探便会点燃堆积在房屋内的柴草,引起火灾,给他们这边示警。
从黔阳城来道路崎岖,但韩家父子率兵马过来,都不需要三个时辰,这意味着他们最多仅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杀溃四姓寨兵,退入中方城死坚守。
黔阳兵马扬帆乘船过来的时间虽然更短一些,但韩家父子麾下几艘水营战船都为尖底大船,速度虽快,却需要有现成的码头才能快速登岸,要不然的话,还不如走陆路赶来更快。
谭育良换上精钢鳞甲,带着三十多马客冲出之前暂避的山坳,损失十数人,从百余四姓寨兵的包围中杀出来,与山嵴的三百多骑兵会合,又拼命打马往鹿角溪南岸靠近。
夏季雨水充沛,鹿角溪水位高涨,战马无法直接渡溪,谭育良便下令强攻四姓寨兵身后的木桥。
七八匹战马编为一组,朝守在木桥的四姓寨兵杀去,在战马腹部、胸口被铁矛刺穿的同时,马背上的战卒也挥舞着战刀,朝四姓寨兵头顶狠狠的斩去,或胳膊紧紧夹着长槊,将长达三尺的锋利尖刃捅进四姓寨兵的躯身之中……
五溪蛮数百年来面对来自中原地区的兵马罕有败绩,除了悍勇好战外,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占据险地以及对左右险僻地形的熟悉,很少会在开阔的河谷地或平坝地区,与精锐甲卒硬战。
这一刻,对鹿角溪下游的双方,都是一场惨烈的血战。
在鹿角溪下游开阔滩地集结的四姓寨兵,可以说是背水一战。
一方面他们这时候坚定的相信眼前这一切是韩家父子与潭州联手给他们设下的陷阱,潭州兵马死活不可能让他们从容撤走,另一方面他们的哨船已经侦察到有两艘战帆船从大湾口方向徐徐驶来。
这是叙州行营军的战船,要比四姓所造的乌篷船坚固庞大数倍。
四姓大族虽然动用三十多艘乌篷帆船突袭鹰鱼寨(中方城),但他们之前没有做进行水战的准备。
他们的小型战船里没有准备大量的火油罐、柴草用以火攻,没有准备钩镶扣住敌船进行接舷战,面对船身庞大十数倍、又装备多架床子弩的战舰,在开阔的沅水江面上,他们拥有的乌篷帆船再多,也是没有几分胜算的。
此时仓促水战,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沉入江底,沦为鱼虾之食。
而四姓寨兵所面对的潭州甲卒,除了将四姓寨兵杀败杀溃,他们能及时退入中方城外,同样不觉得自己还有其他退路可言。
铁与血的碰撞、刀与肉的纠缠。
一蓬蓬鲜血激飞半空,残肢断臂在溪滩上滚落,尸首横斜,血已经洇红溪水一片,流入浑浊的沅水之中,却很快被搅得没有颜色。
黄昏时,韩谦与田城叙州行营千余将卒穿过石马坳,抵达到竹公溪南岸时,鹿角溪畔的血战才刚刚停息。
这时候杨钦率四艘战帆船、五百水营战卒从沅江上下游合围而来,陈阵在鹿角溪口之外,冯昌裕、冯瑾等人只能弃船,率三百多残兵败将,沿着鹿角溪北岸往东面的中方山深处逃去。
赵直贤在混战中被斩断一臂,昏厥过去一阵,待他痛醒过来,正与其他四百多残卒退入中方城中。
谭育良、谭铁、赵直贤在中方城内也就剩不到五百残卒,四姓番兵悍不畏死的彪勇出乎他们所料,差不多将城中所藏的兵力全部武装起来出城作战,才勉强将番兵击退,将木桥夺回来。
即便不考虑到韩家父子渔翁得利,这一仗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惨烈不堪的胜利。
赵直贤这一刻看到四姓残兵往中方山仓皇逃去,同时冯昌裕、冯瑾也深深疑惑的看着潭州兵马仓皇逃入中方城里将城门关闭起来,双方都恍然明白过来,他们中了韩家父子的圈套,但他们的眼睛里又满是疑惑。
“韩家父子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二人压根就没有跟潭州联手的意图,想要独自吞下整个叙州?他们父子二人有哪么大的胃口,能吞下整个叙州吗?”赵直贤悲愤而不解的问谭育良。
叙州地广人稀,但也恰恰地广人稀,人丁分散于山山水水之间,路途不便,加上地方民情复杂、民风彪悍,才更难为外来的统治者掌控。
因为这点,韩家父子释出寻找与潭州合作的善意,赵直贤、谭育良才压根没有起疑心。
“张平那阉贼为何会助韩家父子?”冯昌裕站在一座山岩上,愤恨的以拳击打从岩缝里顽强生长出来的松树,这个问题问自己,也问他人。
强袭中方城乃是监军使张平的建议,张平也承诺在他们夺下中方城后便会过来会合,然后召集沅江上游靖州以及沅江下游辰州的土籍大姓势力,一起出兵到中方城会合,将韩家父子驱逐出去。
冯昌裕再蠢也知道张平有问题,何况新设中方县,以及赵直贤、谭育良出黔阳城到鹰鱼寨置县的时间、路线,都是张平知会他们的,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自以为是的布下今日的引蛇出洞之局,结果害他们与潭州兵马在鹿角溪畔拼得了一个两败俱伤。
韩谦身边知悉全盘谋划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他身边更多的人到这一刻,甚至都压根就没有明白过来,潭州在叙州的兵马,怎么就突然会与四姓寨兵拼个两败俱伤?
四姓寨兵吃饱撑着,聚集兵力强袭中方城?
心里疑惑归疑惑,却不妨碍千余将卒卯足劲,将数艘乌篷船拖入竹公溪河道里,用绳索捆绑在一起,固定在两岸数人合抱的巨树上,拆掉船篷,铺上新伐的杂木,搭成浮桥来。
中方山深处道路崎岖,又三面被沅江合抱,韩谦不担心四姓残兵短时间内能逃出中方山,眼下还是要先解决赵直贤、谭育良、谭铁等人所率领有如困兽般退守中方城(鹰鱼寨)的四百潭州残卒,将潭州扎入叙州内部的这颗钉子彻底拔除了。
鹰鱼寨最初便是临水而建,潭州兵马占据后,在西寨墙外打下数排木桩,在木桩与西寨墙之间填以土石,形成一座简易码头。
鹰鱼寨码头仅有四五百步见方,杨钦率四艘战帆船第一时间将鹰鱼寨码头封锁起来,以便从陆路赶过来的千余甲卒能在中方城西南角的江滩上顺利扎营。
高宝跟着杨钦下船去见韩谦,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看到韩谦激动得叫嚷起来:
“少主用计太妙,冯昌裕那老家伙掉进少主挖的坑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想明白过来,差不多跟潭州的兵马都拼光掉,才想到往中方山里撤,他们这时候看到我们准备进攻鹰鱼寨,大概眼睛都直了吧?”
今日差不多有上千土籍番兵丧命于鹿角溪畔,这些应该都是高宝的族人,见高宝还能如此的兴奋跟激动,大帐里众人看高宝的眼神多少有别扭。
韩谦却是没有什么精神上的洁癖,将来他想要治理好叙州,高宝将是很关键的一个人,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冯宣更值得他信任,笑着招手让高宝坐到他身边,说道:“待田城攻下中方城,你便是中方县第一任的县令,你有没有做好县太爷的心理准备啊?”
“这,这……”高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欲治中方县,冯宣比我更有声望,少主或用冯宣更合适一些。”
“冯宣我另有委任,中方县令是你应得之赏。”韩谦不容高宝拒绝地说道,又将田城、杨钦、林宗靖召集过来,要让他们连夜做好强攻中方城的准备。
虽然他们将三百多四姓残兵困在中方山里,但他们没有办法将南北长五十里余、东西三十余里纵深的中方山完全封锁住,只有两三人跑出去,四姓在短时间内还是能聚集上千寨兵。
他们必须在四姓寨兵再次聚集之前,拿下中方城。
“韩谦……”
这时候听到中方城头隐约传来叫喝声,韩谦揭开帐帘走出去,看到中方城头隐约站着数人,听声音像是赵直贤在声嘶力竭的在叫喊着。
“韩谦,我潭州可待你父子不薄,赠送钱粮不提,还放你逃入叙州。你不念潭州待你的恩义,唆使四姓番兵偷袭我们,还要亲自举兵相害。你如此背信弃义,不日我潭州大军便将挥师直入,将你奸诈父子挫骨扬灰!”
“你记下我这些话,待会儿派人喊给城头的赵直贤听见!”
韩谦才懒得扯着嗓子跟赵直贤对骂,直是叫林宗靖在身边记下他的话,等会派人替他朝城头喊话便。
“我父亲乃是大楚所封叙州防御使,我乃大楚所封的叙州司马、行营兵马使,潭州乃是大楚之潭州,暗中封锁水道、截留驶往叙州商船,对大楚有什么恩义,对我韩家父子有什么恩义?潭州乃大楚之潭州,却在叙州暗藏兵马,又是包藏怎样的祸心?着赵直贤、谭育良、谭铁在明日太阳初升前开启城门投降,我或可用船送他们回潭州去,倘若不降,就等着城破人灭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夺城
赵直贤、谭育良、谭铁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将辛苦经营近两年的中方城拱手送上。
看冯昌裕等人仓促逃入中方山的样子,虽然赵直贤他们还是没有想透四姓为何会突然出兵攻击他们,但也能猜到四姓应该是中了韩道勋、韩谦父子的圈套。
即便四姓不再集结兵马报复韩家父子,在他们眼里,韩家父子在叙州虽然募集了两千多兵马,但多为乌合之众,战斗力弱如鸡,无须为惧。
他们在中方城内除了还有五百残兵外,另外还有两千妇孺也能协助守城。
约定投降的时间一过,田城也带着兵马从江滩营地出来,往中方城的南城墙逼去。
用船从五柳溪运来的战械,已经连夜组装起来。
十数辆插满精钢矛头的铁滑车、盾车在前,防止守军从城中反攻出来,后方乃是五百将卒簇拥着四座巨型楼车,往城门楼前缓缓进逼。
十六架床子弩置在楼车之上,进入射程范围之内,一支支巨如短矛的巨弩箭,便如黑色流星朝城头守兵攒射过去,顿时射得城头砖碎石飞。
潭州兵马在城内原先也藏有三十多具床子弩,但在昨日的激战中,损失逾半,剩下十六七架床子弩弓臂弩弦松驰,难以射远,与叙州军用精钢加强过拓木弓臂、以精钢铸造箭簇的十多数床子弩对射,一开始就落在下风。
四座旋风炮也赶在午前成功架设到中方城的南门前,将一枚枚重逾百斤的石弹,砸向砖木结构的城门楼,一点点的摧毁城头的防御设施,然后便是百余先登甲卒,借着坚固的登城车强行冲上两丈多高的城墙,挥舞着刀矛战戟,压制住城头守军的反攻,抢占更大的空间,以便更多的将卒能登上城墙作战。
孔熙荣强烈要求作为先登甲卒第一拨攻城。
以往孔熙荣对冯翊言听计从,大家都将他视为冯翊的跟班,常常将他忽视掉,但他这一刻身穿两层扎甲,一手举起铁盾,一手举起短槊,顶着零乱射来的箭矢,带头冲上城墙,站在最前方,持盾抵住拼命反攻过来的守军残卒,锋利的短槊一次接一次狠狠的捅出去、再抽回来,鲜血在他眼前迸溅,然而孔熙荣的神色却平静得像是拿木桩子练习刺杀。
当然孔熙荣也不是一味捅杀,身在混乱的战场中,他也随时关注敌我锋线的强弱变化,敌军太强,他也会联合左右将卒退守一隅,守住他们在城头的落脚地,等待后续的兵马登上城墙增援,敌军出现混乱,他也敢毫不犹豫带着三五人往深处冲杀,将守军阵列撕得更破碎。
韩谦拿着铜望镜,将城头的战况看得清清楚楚,暗感孔熙荣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生性敦厚,任冯翊差遣也毫无怨言,或许他这种人与其父孔周一样,都是沙场上天生的战将,在待人接物上显得有些笨拙。
不得不承认潭州兵马的作战意志极强,能被送到叙州潜伏的,自然也都是忠于马氏的精锐老卒,与潭州军在当初荆襄战事里的无能表现迥然不同。
韩谦午后甚至将驻守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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