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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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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会觉得这一仗会打不下老龙头,但今日才仅仅是出兵进攻辰州的第一天,就要为打下老龙头都要付出三四百将卒的伤亡,那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更何况林海峥暂时还没有选番兵进入第一拨进攻南坡石寨的阵列,要不然的话,问题可能会更严重。
  郑晖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将两到三架旋风炮架到他们所控制的高地上,对着南坡石寨的寨门一通猛砸,将那段寨门砸塌,将守寨番兵憋在狭窄的寨子里,那在接下来对寨墙的争夺中,武陵军兵甲精良、战械强大的优势,则能更充分的发挥出来。
  而倘若番兵想要出寨摧毁旋风炮,则要强攻武陵军目前所占据的那处高地,这样武陵军甲卒将能获得居高临下的优势。
  在刀盾相搏的战场之上,双方士气相当,一方占据高地,所能发挥的优势就太大了。
  郑晖此时从林海峥那里接过战场的指挥权,虽然郑晖话里是有征询韩谦、张平的意思,但郑晖作为成熟的统军级将领,这等规模的战斗,哪里需要韩谦、张平多嘴多舌说什么?
  韩谦只是安排人将三架旋风炮的部件准备好运到前阵来,等着郑晖下令便是。
  “兴玄,你亲自率部去守高地!”郑晖知道他要真正赢得武陵军将卒的敬重,郑氏子弟不能不带头去打硬仗。
  袁国维、郑兴玄最初仅率二十余人护卫郑晖入叙州,后续又陆续有三十余郑氏子弟、部曲翻山越岭进入叙州,与郑晖会合,都编入亲卫营。
  郑兴玄乃是黄州刺史郑榆长子,也是亲卫营指挥使,当下选出一队以郑氏子弟、部曲为主要武官的人马,攀爬到架有十二三架床子弩压制寨墙的高地。
  这时候番兵将厚木板当成大盾扛上寨墙,床子弩的作用已经相当有限,但又有角度及距离的限度,无法射到番兵出寨阻拦武陵军直接进攻南坡石寨的坎口。
  三架中型旋风炮的部件运上高地,很快就组装起来,一枚枚逾百斤重的石弹又用绳索栓住车,硬拉到高地。
  上百斤重的石弹,从三百步轰砸过去,哪里是单薄的寨墙、门洞那能够抵挡的?
  三四十枚石弹轰砸上去,包砖寨门很快就连同附近衔接的寨墙坍塌下来。
  南坡寨实在是太弱了。
  守寨的番将心里也很清楚,一旦守军被完全堵死在南坡寨内,百余步见方的南坡寨实在太过狭窄,到时候武陵军在寨前架设更多的投石机,岂非每枚石弹砸过来,他们都要有人死伤?
  趁着西南角的寨门没有完全被砸塌堵死,那番将率领番兵便从寨中杀出,朝架设旋风炮的投石机高地杀去。
  从南坡石寨出来,能供兵力展开的开阔地形太有限,韩谦看两百多番兵从寨子里杀出来,密密麻麻却如黑色潮水般冲击,头皮也是暗暗发麻,这时候也不需要他提醒什么,郑晖下令林海峥再派三支百人队从斜坡下夹攻过去,他从战鼓手手里接过棒槌,“砰砰砰”的擂动激励人心的战鼓,要一举决定北进辰州第一仗的胜负……


第二百七十三章 声东击西
  “洗氏百余年前分出两支出去,进入辰州的这一支,繁衍百年,到洗英这一辈时也才有千余族人,都没能跻身进入辰州大姓之列。不过,洗英其人老谋深算不说,他生有十子,个个皆有蛮力,勇武过人,成年之后,洗英使他们各治一寨,短短数年间,便小寨换中寨,中寨换大寨,就将辰阳县以及溆浦西部的地盘都占了过去,治下番民也扩张到两万余人。守老龙头那人,便是洗英第七子洗射虎,也是洗英十子里勇力最强之人,只是脾气较为暴躁,有时候洗英都拿他没有办法!洗射虎原先乃是鸡鸣寨的寨首,此时洗英亲自坐镇鸡鸣寨,却将洗射虎派来守南坡寨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应该是又闹什么矛盾了吧!”
  洗寻樵指着撕开重围,带着数十番兵往老龙头北坡逃去的那个披甲大汉,跟韩谦介绍辰州洗氏的一些情况。
  韩谦九月就将洗寻樵召到龙牙城,希望与杨再立、向建龙不同的他,能为叙州效力,但洗寻樵心里有着种种故虑。
  特别是他心里并不是十分相信韩家父子是忠于大楚朝廷的,他并不愿助韩家父子割据叙州——洗寻樵跟绝大多数的番将酋首不一样,他饱读诗书,更倾向天下有朝一日能一统,而不是一个个霸主诸侯将天下切割得支离破碎。
  待郑晖到叙州之后,一方面洗寻樵确认削藩之事,确认韩家父子确是忠于大楚朝廷的,另一方面也确认朝廷削藩的决心跟投入,他此时即便帮助武陵军,也不怎么担心失败后会被清算。
  所以这时候,洗寻樵才将辰州大姓的一些秘闻,说给韩谦知道——这是韩谦之前派出斥候,都难以短时间侦察明白的。
  韩谦拿望镜看到孔熙荣从地里爬起来,远远看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专注的听洗寻樵介绍辰州番将的情况。
  那个披甲大汉比孔熙荣还要高出半头,都被郑兴玄、孔熙荣率领百余甲卒缠住,没想到一记重锤将孔熙荣砸翻在地,趁着四周将卒上前抢救孔熙荣,撕开决口率残兵杀出重围。
  韩谦自然是早就安排收集、分析洗英及其十子的情报,但对洗射虎能力拔千斤的传说,他却没有真正的重视,以为那些要么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辞,要么就是辰州洗氏故意放出来震慑其他势力的传言罢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为披甲大汉洗射虎、辰州番民称之为射虎将的勇武,深深震惊。
  孔熙荣已经是他们这边屈指可数的勇将了,而洗射虎已经被诸多甲卒缠住有一炷香,肩背腹部还中了七八支箭,身上的铠甲都差不多被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他在这种情形下,竟然还能在气力上绝对压制住孔熙荣!
  这也叫韩谦对辰州番将的勇武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洗英其他几个儿子未必有洗射虎这样的武勇,但哪怕是都达到田城、孔熙荣这样的层次,又能如此悍不畏死的亲领兵将冲锋陷阵,他们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才能攻下鸡鸣寨?
  即便攻下老龙头的南坡石寨,他们都付出上百将卒的伤亡,而鸡鸣寨远非南坡石寨能相提并论。
  鸡鸣寨于龙牙山北坡的位置,与五柳溪分水堰相当,沅江在辰州境内最大的支流辰水便从鸡鸣寨北面穿过去。
  辰阳很早就置县,土客籍民众也很早就对辰水进行治理,栖息繁衍,鸡鸣寨作为其境仅次于辰阳城的第二大城寨,仅寨子里就有数百番户居住。
  由于辰阳城临近沅水,客籍势力相对较强一些,洗氏有心将鸡鸣寨当成主寨发展,这些年仅修筑城墙都不知道投入多少钱粮。
  此时洗英在鸡鸣寨集结两千多番兵,另外在辰水河口、坚固程度不在鸡鸣寨之下的辰阳城里还驻有一千多番兵。
  要是鸡鸣寨及辰阳城里的守兵,都如南坡石寨的番兵这般悍勇,他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将这两处要冲之地啃下来?
  看着孔熙荣走回来,韩谦与冯缭走过去看到他胸口的护心镜被砸瘪进一大块,将医师喊过来,确认孔熙荣的胸骨、脏器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他下去休息。
  “强攻鸡鸣寨、辰阳城怕是不行。”冯缭踟蹰的跟韩谦说道。
  韩谦现在看似将兵权交出去,但三千多甲卒是他辛苦经营出来,稍有折损,他都会心痛不已——他这时候也更明白有些将领千方百计的保守实力,有时候并非纯粹的畏死怯战,更多的时候实在不舍得这点家底。
  他自然不希望看到郑晖指挥武陵军去强攻鸡鸣寨、辰阳城,但不强攻的话,这仗又该要怎么打?
  此时将南坡寨打下来,番兵残勇逃往鸡鸣寨,郑晖要召集诸将讨论这一仗的得失,那收拾南坡寨,将老龙峡内堆积的杂木乱石清理出去,以便兵马能通过老龙峡进入辰州境内,这是韩谦要管的事情。
  有冯缭、陈济堂、杜益君、赵启等人相助,韩谦并不需要亲自过问这些繁琐的事情,只是他此时不想干扰到郑晖作为主将的指挥权,才有意耗在这边,没有凑到郑晖召集诸将对战事的总结检讨中去。
  天黑之前将老龙峡的通道清理出来,武陵军一部甲卒到老龙峡的北口扎营,一部甲卒入驻到半残的南坡寨,便不用担心番兵夜里敢过来袭营。
  天黑时,韩谦又亲自跑过来检查北口的营寨与哨岗,确认有无破绽,这时候郑晖派人过来请他到南坡寨去。
  南坡寨半边寨墙都被打残了,寨子里不多的吊脚寨也被砸塌七八座,粗略的收拾后作为武陵军前沿指挥厅使用,也甚是简陋。
  韩谦走进大厅,田城、高绍、林海峥以及张平、郑兴玄、袁国维等人都已经被郑晖召集过来,行过礼,韩谦就在张平对面的长案后坐下。
  “强攻鸡鸣寨,怕是武陵军将卒难以承受那么惨重的伤亡,我们得要想个计策,将鸡鸣寨里的番兵诱出来!”郑晖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主题讨论后续的作战计划。
  “郑大人也是知道我与我父亲,为何要请张大人帮忙,引诱四姓大族强袭鹰鱼寨了吧?”韩谦将手摊在长案上,说道,“鸡鸣寨周边的地势,比鹰鱼寨周边还要险,不利铺架战械。所驻的两千多番兵,要是有今日守南坡寨的兵军如此悍勇,怕是将武陵军消耗光,都未必能打下来。鸡鸣寨是实实在在的砖包夯土墙,即便是造大型旋风炮,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不要想能打塌一只角。而两千悍勇番兵,也不会乖乖守在城里,坐看我们在寨子外用旋风炮不断的去轰他们!”
  “我们真要老老实实去攻鸡鸣寨,要不想有太大的伤亡,少说也要有一个月的时间才有可能啃下来,但潭州在武陵县境内集结的兵马,最快却仅需要五六天便能逆沅水抵达辰阳,”郑晖说道,“我在想,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将鸡鸣寨里的番兵引诱出来?只不过我听说洗英这个人老谋深算,韩大人,你有什么妙计,能令番兵中计。”
  “……”韩谦刚要找说辞推掉这事,郑晖笑道,“淅川一战能胜,全赖你设计重挫梁军精锐,而叙州形势能这么快平定下来,也是全凭韩大人奇谋用策。我一板一眼的统领兵将攻城拔寨,或许还行,但现在显然不是一板一眼去攻城拔寨的时候。”
  见郑晖说得真诚,韩谦才皱着眉头认真思虑起来。
  韩谦心想洗英十子皆彪勇好战,只要老奸巨猾的洗英不在鸡鸣寨亲自坐镇,而是洗英的某个儿子守鸡鸣寨,还是有可能将鸡鸣寨的守兵引出来在野战中进行歼灭的!
  韩谦想了想,说道:“今日守南坡寨的洗射虎,勇武过人,我是吓了一跳,相信大家印象也极深刻,但他勇武有余,沉稳却是不足,要不然的话,他今日应该主动放弃南坡寨,而不是差点陷入我们的围杀之中。倘若洗射虎这次受伤不死,辰州用他为鸡鸣寨的守将,那就容易将番兵诱出来。”
  “话是这么说,应该要怎样才能叫洗英离开鸡鸣寨,而用洗射虎守鸡鸣寨?”张平沉吟着问道。
  “这个可以如此安排:一方面要夸张我们今天这一仗的伤亡,放出风声,说郑大人为射虎将之勇深为震憾,以为鸡鸣寨有射虎将守御,将万夫莫克,辰州用他守南坡石寨这样的小寨,实在是大材小用;另一方面水营也应该要出动,我也会多跟水营配合行动,沿沅水而下,袭击溆浦等地,迫使辰州大姓必须派出足够重要的人物过去坐镇,同时我们这边也分出一部分兵马到东线,让辰州误以为我们要将鸡鸣寨绕过去,降低鸡鸣寨在辰州的重要程度……”韩谦说道。
  “声东而击西,这法值得一试。”郑晖赞道。
  韩谦说道:“洗射虎原本就是鸡鸣寨的守将,多方作用之下,洗英要是还不将守寨之权交给他,他们父子二人多半就要闹翻了。等到洗射虎独守鸡鸣寨时,郑大人率部出老龙峡,绕过鸡鸣寨去攻辰阳城,待攻辰阳城受挫,不得不再撤回老龙峡时,要是洗射虎还能熬住不动手,那我们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一板一眼的去强攻鸡鸣寨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诱敌出寨
  听韩谦说过声东击西的谋算,郑晖拍着大腿赞道:“大楚有韩大人与防御使效命,实是大楚幸事啊,郑某也有幸能与韩大人同殿为臣!”
  “郑大人过誉了!”韩谦谦然说道,“我这人偷机取巧惯了,但剑走偏锋,偶尔用之便可,毕竟不是正途。”
  郑晖摇头而笑,他知道沈漾、楼船将军、镇远侯杨涧等人,乃至陛下都对韩谦在荆襄战事期间鼓动三皇子去守淅川城之事不满。
  这个话题虽然不宜深谈,但郑晖却不觉得韩谦有做错什么。
  作为当时绝对无法脱身的淅川守将,郑晖对当时邓西地区前后所经历的凶险,比谁都清楚,他心里清楚,要没有韩谦鼓动三皇子以雷霆万钧之势掌握邓西的防御以及之后一系列的奇谋,荆襄多半已经落入梁军之手,到时候潭州即便不宣告独立,也绝不会有今日对潭州的削藩之举。
  郑晖打量韩谦,算不上多伟岸俊朗,却有着常人难及的从容气度,很难令人与他的实际年龄联系起来。
  郑晖今年才三十七岁,就已经是辰州刺史、武陵军防御副使这等层次的官职,绝对可以说是大楚王朝的少壮派,只是比年仅二十一岁的韩谦却又要大出许多。
  事实上,即便是比郑晖小一辈、作为郑氏后起之秀培养的郑兴玄,年纪与林海峥相当,此时都有二十四五岁。
  他作为营指挥使一级的武官,已经可以说是大楚军中的中坚力量,绝对能说得上年轻有为,但在气容从度的韩谦面前,他实在是张扬不起意气来。
  郑兴玄心里暗暗琢磨着韩谦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虽然他以往心高气傲,觉得韩谦在荆襄战事期间剑走偏锋、玩弄诡计,只是侥幸得赢而已,但他加入郡王府后,对郡王府前前后后的事情了解得更加清楚,以及这次进入叙州,他不得不承认,韩谦确实有着能他人所不能的过人之处,也无怪三殿下会如此的依重他。
  这点,却非他能羡慕过来的。
  韩谦定下声东击西的计谋,只是一个大略的方向,冯缭、郑兴玄、袁国维以及郑晖身边也有其他参赞军务的谋士,再做进一步的细化。
  不要说杨再立、向建龙这些四姓酋首了,韩谦前后将一千六百名四姓寨兵编入武陵军,其中定然有相当多的将卒,甚至都有少数基层武官,心里都期待韩家父子受挫,期待武陵军能折戟辰州。
  郑晖他们要做的,就是暗中有针对性的放开一些限制,通过这些对武陵军还没有归附之心的将卒,通过四姓中的不安分分子,将南坡寨一战武陵军受挫极为惨烈,以及郑晖、韩谦等人畏惧洗射虎悍勇、有意调整进攻方向的消息传出去。
  之后再从步营挑选熟悉水性的精锐,去加强水营,恢复五峰山船场的战舰建造,不断往溆浦派出斥候,将水营驻地从五峰山转移到巫口寨,并不断派战舰进袭辰阳与溆浦之间的溪河。
  韩谦更多时间,也是带着侍卫跟水营在一起。
  辰州诸姓势力,只要有一线可能,也不愿意沦为潭州的傀儡,所以在拒绝潭州兵马入境的前提下,一方面是继续征调番民健勇,一方面调整在辰阳、溆浦之间的防御部署。
  溆浦位于雪峰山西北麓,沅水中上游地域最大的一座河谷盆地,便位于溆浦县境内,土质肥沃、气候适宜,物产极丰,辰州土客籍一万三千余户,差不多有一半人栖息于溆浦河谷盆地之中。
  溆浦四周高、中间低,境内规模最大的水系大潭河从黑旗山西北流入沅水,大潭河的河口,便是从沅江进入溆浦河谷平原的水陆路口,那里所建的大潭寨,也是沅水沿线与辰阳、黔阳、巫口并称的商埠重镇。
  大潭寨原本乃洗英第四子洗射涛率四五百番兵驻守,十一月中旬,辰州诸姓不断从麾下番户里征调能征善战的健勇,将大潭寨的守兵增加到一千四五百人,洗英他本人也终于亲自到溆浦坐镇,而使其第七子洗射虎、第九子洗射滔守鸡鸣寨,使其第三子洗射岩守辰阳城。
  这时候郑晖率兵马绕过鸡鸣寨,直接沿着辰水南侧、龙牙山东北麓的丘陵间穿过,奔袭辰阳城,攻了两天,又丢弃旋风炮等笨重战械,便仓促从龙牙山东北麓的野径逃回老龙头。
  如韩谦所料,渴建战功的洗射虎,看到两千多武陵军散乱南逃,哪里还能有耐性在鸡鸣寨守株守兔?
  洗射虎率领两千番兵从鸡鸣寨倾巢而出,被郑晖诱入老龙峡东北角的一座山坳里,先被秘密部署在侧岭梅子坡的六十架床子弩射乱阵型。
  洗射虎初时并没有识破老鸦坳乃是武陵军精心选择的野战之地,一面催促部将猛冲要从老鸦坳南口逃走的武陵军主力,一面亲自率悍卒强攻梅子坡的床子弩阵地,却不想他本人被郑兴率所率三百甲卒死死抵住,郑晖与田城、高绍在守住老鸦坳南侧出口的同时,又整顿兵马从老鸦坳外侧一条斜道绕到老鸦坳北侧的入口,将两千多番兵反困在老鸦坳低陷的山谷里。
  这时候自古以来绝少在辰叙战场出现的三十余重甲骑,也投入战场。
  在甲卒的驱使下,高大的战马全身遮闭在精钢马铠的保护下,无视番兵射出的箭矢,无情的冲击番兵渐渐散乱的阵形,残酷而高效的收割番兵的性命。
  由于在洗射虎急于争功,莽撞从鸡鸣寨出兵之后,辰阳城的守将、洗英第三子洗射岩担心洗射虎太过莽鲁,在老龙峡前难敌武陵军的主力,也率八百番兵出辰阳城追杀过来。
  当然了,洗射岩当时也没有料到中计,更多是想着洗射虎能缠住武陵军主力,他率部赶过来能打歼灭战,想着他洗家在这一仗过后,便能成为辰叙两州的雄主。
  如此一来,郑晖、韩谦更不可能手下留情,也没有时间去逼迫被困于老鸦坳谷底的两千多番兵逼降,这时候将十数架新造的轮式蝎子炮投入战场,从梅子坡居高临下,不断往番兵最密集的地方投射引燃的火油罐,以最快、最有效也最残忍的方式,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从鸡鸣寨出兵的两千多番兵歼灭掉。
  洗射虎有万夫难敌之勇,但这次为方便追击武陵军主力,他出鸡鸣寨没有穿影响行动的重甲,临战时多穿了一身革甲,但无法阻止精钢箭簇的攒射,身中数十箭最终轰然倒在梅子坡前,死前还砍翻最外侧的两架床子弩。
  洗射虎一死,剩下的番兵便彻底崩溃,漫山遍野逃遁,以躲追杀。
  此时,郑晖又与田城、高绍、林海峥等人整顿阵形,率武陵军主力出老鸦坳,于两里外的七星坡,迎战从辰阳城追杀过来、还懵然无知的洗射岩及八百番兵……
  天黑之前,武陵军便于龙牙山东北麓的老鸦坳、梅子坡、七星坡等地,全歼被诱出城寨的三千番兵。
  当夜星月满天,照得山野夜色如水,郑晖又马不停蹄的率部于晨曦中,重新推进到辰阳城下。
  此时的辰阳城仅剩不到三百守军将卒,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将郑晖之前抛弃在城外的十数架旋风炮拆下来运入城中。
  守军堆积柴木引燃,想要烧毁旋风炮,但武陵军来势极快,守军仓促进城闭门以守,武陵军将柴堆扑灭,十数架旋风炮更换吊索、皮兜后差不多都还能用,又不停搜集附近的石碑、石磨,重新对仅剩三百守军的辰阳城展开新的攻势。
  而洗英第九子洗射滔在鸡鸣寨,更是剩不到二百番兵防守。
  十一月十九日,郑晖便攻下辰阳城。
  此时鸡鸣寨便沦为武陵军重重包围之中的孤寨,洗射滔率二百番兵弃寨,乘三艘乌篷船想从辰水逃入沅江,想从沅江往沅陵方向或溆浦的大潭寨逃去。
  不过,此时杨钦已率三艘战舰从巫口寨赶到辰阳城与武陵军主力会合,在辰水入沅江的河口,直接将运送鸡鸣寨二百守军逃跑的乌篷船撞翻,二百番兵绝大多数人沉溺江底。
  十一月十九日这一天的太阳,都还没有落山。
  韩谦站在辰阳城东侧的江滩码头前,看夕阳余晖落在清澈的沅水江面上,三艘战帆船徐徐靠过来。
  铸铁撞角仿佛潜伏在水面下的毒蛇,在清澈的江水里若隐若现。
  杨钦站在船头,在下船来见韩谦之前,下令站在船舷上的兵士,拿钩镶枪将拖在船后侧的一具尸首拖过来。
  那是洗英第九子洗射滔落水后身中十数箭的尸首。
  杨钦不会费力去打捞其他沉溺江底的番兵尸首,洗射滔作为洗英的第九子,较为特殊,却是避免沦为鱼虾啄食。
  洗射滔落水被杀还不到半个时辰,脸还没有江水浸毁,甚至还能清楚看出他临时挣扎的狰狞面容。
  洗寻樵与辰州洗氏子弟乃是百年同源,看到这一幕心情并不好受,但他内心更震惊的,在韩家父子的强势压力下,已经成功统合辰州大姓势力的辰州洗氏一族,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其在辰阳县的番兵精锐,人数规模并不比武陵军主力差不多,还有辰阳城、鸡鸣寨两座坚城以守,成百上千的番户以及潭州潜伏过来的人马也全力支持他们抵抗武陵军的北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主力遭受重创不说,还将整个辰阳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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