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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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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二公子是因为少夫人与这个叫尚虎的家奴有什么牵涉才……”
  “胡说八道!这些挨千刀的贱种贪生怕死,还想辱我家风?”尚文盛声音嘶哑的破口大骂。
  陈湘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尚文盛脸色阴晴不定的想了好一会儿,心想那苏烈没有受什么伤便败下阵,说到底就是心里不愿意再为他尚家卖命了,胸臆间被滔天恨意充满,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这些贱种不念我往日待他们的恩情,心存异志,我也没有必要再留他们。”
  “大人是要?”陈湘震惊的看过来,这一刻都不敢将话问全。
  尚文盛躺在病榻上,心想着家兵里仅有十三人到最后还愿意为他尚家卖命,扣除掉被刺客杀死的七人,剩下的六人里还有三人身负重伤,不足以将那些心起异念的家兵扣押下来,更何况心起异念的人里还有一个苏烈。
  他喘着粗气跟陈湘吩咐说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去溧阳找大公子报信,便说剩下的十七人里,极可能有人暗中跟刺客勾结,叫他带人回来将这些人处理掉——这样也能将之前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但这些事情,你们几个都要烂在肚子里,即便是见到大公子都不要提及,就当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少夫人的事情更不得提及——你懂吧?”
  陈湘疑惑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家主的意思,点头说道:“卑下知道——还是卑下亲自往溧阳走一趟见大公子更稳妥些。”
  “也好,切莫走漏风声——仲杰也死了,我膝前就剩一子,身边就再没有我想尽心扶持的人了,等你回来,你便给我当养子吧!”尚文盛说道。
  “大人恩德,陈湘没齿不忘。”陈湘在病榻前磕了一个头,便往室外走去。
  陈湘走后,尚文盛忍着伤口的创痛,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室外有嘈杂声传来,睁开眼看屋里大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漆黑一片,嘶哑着朝门外问道:“是大郎回来了?”
  接着房门“咔嚓”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撞到墙上又反弹过来。
  好些人手举着火把闯将进来,看火把照亮的那一张张面孔狰狞而扭曲,不都是仲杰身边的那些家兵又是谁?
  为首之人,正是有能力率诸家兵截住刺客却半道退缩的苏烈。
  尚文盛猛然一惊,不顾伤口的剧痛,挣扎着坐起来,厉色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人既然不想叫我们活,想杀我们灭口,我们一不想死,二来我们还有妻儿老小在溧水城里,现在想逃也没有办法逃,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过来找大人您讨个主意啊!”苏烈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唇上留有一撇短髭,盯着病榻上的尚文盛说道。
  “谁说我要杀你们灭口,我杀你们灭口做什么?”尚文盛忍住腋下的剧痛,矢口否认道。
  苏烈的目光陡然变得凶厉,伸手从门口揪住一人,猛然推倒在病榻前,却不知何时陈湘落到苏烈及这些造反的家兵手里,此时被五花大绑拖了进来。
  苏烈从身后接过一支火把,没有理会像死狗一样的尚文盛,而是盯着陈湘说道:“陈爷,我也敬重你是条汉子,但我们这些年为尚家拼死拼活,在老爷、夫人的眼里还是贱民贱种,甚至都比不上一条狗,即便是死都恨不得再被跺上几脚——换作陈爷你,真就甘心为他们卖命?”
  这时候门外又陆陆续续推进来五个五花大绑的人,尚文盛看清楚他们都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拦截刺客、对他尚家还算是忠心的那几名部曲,没想到竟然都被苏烈带着其他叛乱作反的家兵扣押下来了。
  尚文盛差一点就直接昏厥过去,心里才知道仲杰残酷无情的刺死五十多流民,连妇孺都不放过,以及夫人理直气壮的劝他隐瞒此事,特别是她那番渲泄心中恨意的话,叫苏烈这些人起了异心,起了反意。
  不过,想到自己平时待这些贱奴不差,这些贱奴不念恩情,竟然为那些个不相关的流民起异心,尚文盛胸臆间更是又气又恨。
  “苏烈,老爷待你恩重如山,你没有尽心救二公子,那也是时间上赶不及,但切莫再犯糊涂……”陈湘虽然被捆绑住,犹挣扎着劝说眼睛里已露杀机的苏烈。
  “好一个恩重如山?大人出资葬我亲娘,我是感恩于心,这些年也不离不弃的侍奉他父子。即便我等平素稍有闪失时不是鞭棍伺候便是一顿臭骂,这也没有什么。不过,我们就想着,在尚家这些年,我们对尚家有感情,尚家总归对我们也有些感情吧?我们今天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我们一天为贱种,一辈子都是贱种,子子孙孙都是贱种,跟那些被二公子一剑接一剑残忍刺死的五十六口贱种没有一丁点的区别!”苏烈颇为俊朗的脸,这一刻狰狞而扭曲起来,“二公子残忍杀害少夫人不说,还残忍杀害那么多手无寸铁之人,陈爷,你说一句,叫我们怎么再拼命从刺客手下去救他?大人他一心想着自己的官帽子,憎恨我们救主不力,想着掩盖二公子杀害少夫人又被人刺杀的真相,又想着掩盖二公子残杀五十六名妇孺的真相,便要杀我们灭口,陈爷,我们难道要将自己捆绑起来,让大人跟你拿起剑,将我们胸膛一个个刺穿过去,才叫不犯糊涂吗?”
  “那日你去菜园子酒楼回来说遇到故友,原来那人便是尚虎,少夫人之死,也是你跟尚虎通风报信,所以刺客虽然蒙着脸,但你跟他对打几下便认出他来?!”陈湘见苏烈说得如此肯定,也恍然明白过来。
  “……”苏烈没有理会陈湘,转而对尚文盛说道,“我们如此也是迫不得已,也不会杀害大人您,但待我们明天将家小从溧水城接过来,便会自行离开,从此与大人海阔天空、各安天命,再无瓜葛,也希望大人您以后不要再念着我们,也祈祷大公子这时候还不知道东庐山有变,不要赶回东庐山逼我们做我们不想做、不愿做的事情……”


第四百七十二章 灭口
  卫甄带着衙役再回到东庐山尚家堡,看到的是灰白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的尚文盛早已经气绝身亡。
  血迹浸透床榻,却在死不瞑目的尚文盛身上看不到有其他新的明显伤口,卫甄猜测他应该是旧伤崩裂流血而死。
  而陈湘等六名被五花大绑的部曲,这时候也被人拿刀剑等利刃割喉而死,尸体横斜倒在床榻之前的空地上,血流了一地,已经凝固成紫黑色——卫甄走进来没有注意,跨过门槛直接踩到一摊凝固的血泊中,粘了一脚。
  看陈湘等人脸上狰狞扭曲的样子,似乎是对他们的被杀感到极度的意外与震惊。
  “不对,不对,苏烈他们带着人离开时,老爷是气绝身亡不假,但陈湘他们明明都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这时候也叫人杀害了?我虽然一把年纪,但眼珠子没花,陈湘当时还跟我说话来着!他们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一个脸皮皱得跟树皮似的老者,穿着粗麻布衣,看到屋里的惨状,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说道。
  “你可有什么欺瞒本官?”卫甄厉色盯住那老者问道,“你确定你进尚家堡时,看到陈湘他们还活着?要是如此,你当时为什么不给他们松绑,反倒再走几十里地,先回溧水城通禀本官?”
  老者虽然慌乱,但口齿还算清楚,坐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哭诉道:
  “卫大人,你也是认得老奴的,老奴什么时候敢对卫大人有半句欺瞒?天打亮尚彪子带着三麻子两个人跑进城里,说是老爷传令,要将一部分妇孺家小先接回到尚家堡。我当时心里就纳闷,要么都不接、要么就都接回去,哪有接一部分人、留一部分人的道理?再说尚家堡那么大地方也不是不够地方住下这么多人,不该是粮食不够吃。我当时心里起了疑,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赶到尚家堡,未曾想尚彪子、三麻子他们接妇孺到尚家堡,根本就没有进去,与苏烈他们在堡外会合后,就直接往南走去。我才意识到不对劲,走进堡里一看,老爷已经气绝身亡,二公子及夫人的棺木还停在前院,而陈湘他们几个被五花大绑捆在老爷房里,但他们都活得好好的。陈湘说是苏烈他们几个奴婢,怨二公子杀害少夫人,又怨二公子杀害流民妇孺,刺客闯入堡里,他们缩在西跨院拖拖拉拉也不出来打杀——老爷要追究他们,他们便作了反,将他们抓起来——老爷虽然不是他们所杀,也是被他们活活气死。陈湘还说苏烈可能与刺客有勾结,那刺客闯入堡里,很可能是为少夫人报仇——老奴看到这些情形,心慌作一团,也辨不得陈湘说的是真是假,怕将他们放出来,他们一刀就戳死老奴,只能心慌慌的先跑回溧水,找卫大人您主持公道,谁知道他们后面又被谁闯进来杀死了?”
  卫甄满脸狐疑的盯住老者,对他的这番话是将信将疑,但仔细琢磨下来,这尚家的老奴也没有必要在诸多细节上欺瞒他。
  这时候两名衙吏从外面走进来,禀报说道:“看车马痕迹,尚家的逃奴是往南面黟山方向逃去,他们有四十多匹马,此时多半已经进入黟山,或许只能派人通传宣州、歙州协助捉拿……”
  县里仅有不到两百刀弓手,这还是结束战争不久的超编状态。
  现在县里各处都要用人,而进山追剿受过训练、兵甲皆全的十多逃奴,即便这些逃奴受五六十名妇孺拖累,县里派出三四十名刀弓手都未必够用,很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死伤。
  最好的办法就是通知宣州、歙州,由这两州从州营调派精锐进山追逃,才更有把握。
  卫甄愣了一会儿神,似乎心思完全不在追逃这事上,眼神转为阴柔的瞥了还跌坐在地上的尚家老奴一眼,跟身后的两名衙吏说道:“这尚家老奴,刚才回我的话不尽不实,本官怀疑他可能与刺客、逃奴有勾结,不用刑怕是不能叫他说出实话来——你们拖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看他还说不说实话。”
  “大人,他这……”衙吏迟疑的看了那尚家老奴一眼,心想他这身子骨,三十大板打下来,还能剩半口气,不得当场将他给打死了?
  “怎么,你们怀疑本官的决定?”卫甄厉色盯住两名衙吏,说道,“先不要问他话,等用过刑看他还说不说实话,还敢不敢欺瞒本官?”
  “是。”衙吏领会到卫甄的意思,不顾那老奴哭叫,捂住他的嘴便拖着他瘦骨嶙峋的孱弱身子到隔壁屋直接用刑。
  片晌后那两名衙吏跑回来禀告:“那尚家老奴,都没能挨过二十大板,便不行了。”
  “真是可恨。”
  卫甄枯瘦的老脸这一刻微微狰狞、扭曲起来,站在尸首中间斟酌片晌,说道。
  “你们拟文书,便说县衙今日午前接尚家老奴报官,说是缙云司陈大人、刑部申大人走后,尚文盛察觉府里有奴婢与刺客勾结,然而未曾等尚文盛再次报官,与刺客勾结的那些奴婢便有察觉,抢先作反杀害尚大人,又将不甘心从贼的部曲陈湘等六人拿绳索捆缚于室。尚家老奴察觉此事后,赶往溧水报官,本官率衙吏到尚家堡,发现陈湘等部曲也都遭杀害,与尚家老奴说辞有异。本官疑尚家老奴与贼勾结,刑讯之,尚家老奴抵不住刑讯,气绝身亡——贼人杀害尚文盛及尚家忠仆后,有可能已逃往广德府或宣州。你们将这文书抄写数份,立刻传报京兆府、刑部及缙云司以及广德府、宣州、歙州等衙署,请求他们协助追捕杀主逃奴……”
  那两名衙吏也不知道尚家老奴到底跟大人说了什么,竟然叫大人迫不及待的刑杀灭口,但他们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照卫甄的意思草拟公案文书,核验无误后又抄写数份,派快马往诸衙署送去。
  这些事情处理完,卫甄又想起一件事,问衙吏:“尚家堡生变,前日夜里便派人去溧阳通知尚家大公子,怎么尚家大公子这时候人还没有回来?”
  “前天派了两人去溧阳报信,有一人提前回来禀告说尚孟通人不在溧阳,带人去丹徒见新上任的润州刺史,另外一人则继续赶去丹徒报信,可能在途中耽搁了一些时间。”衙吏说道。
  这年头通传报信,效率很低。两百多里的路程,县里的衙役都耍奸偷滑惯了,在途中耽搁一两天实属正常。
  “再派一人骑快马追去丹徒找尚孟通报信,”卫甄说道,“本官还要先回衙署处理其他事情,要是尚大公子或者缙云司、刑部再派人直接过来,你们先负责接应着……”
  ……
  ……
  从尚家堡前往润州州治丹徒城,走茅山东翼的驰道,再到延陵埠过渡口是最快的一条道。
  驰道两侧的田宅大片荒芜,叫人难以想象这里是京畿繁盛之地,入夏后疯长的杂草,几乎要将驰道淹没。
  一匹快马从南往北,在驰道快速飞奔。
  马背上的传信衙役,完全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杂草间的绊马索,马匹失蹄,他整个人被摔飞出去,栽倒在泥地里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听到细碎的声响,他想拔出腰间的佩刀,才发觉腰间的革带绷断,佩刀不知道丢落到哪里去了。
  一名蒙面汉子走近过来,将冰冷的刀刃横到他的脖子梗上,衙役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不敢动弹分毫,任由另一名蒙面汉子伸手从他怀里将信函搜走。
  两人搜走信函及附近掉落的佩刀,收起绊马索,便丢下那名衙役,往远离驰道的树林里走去。
  衙役勉强抬起头,便看到很快有两匹马从树林后驰出,往南面快马加鞭而去。
  片晌后,离开衙役的视野后,两人便策马离开驰道,往西边的茅山雷垂峰方向驰去。
  韩东虎与苏烈两人此时正牵马等在雷垂峰东麓的密林里,看到两人驰马过来,才走出来相见。
  “虎爷猜的没错,卫甄果然又派人去给大公子传信,信函在这里,”两名蒙面汉子这时候才扯去蒙遮面孔的黑布,露出真面目来,正是跟着苏烈叛反尚家的两名逃奴,他们将搜来的信函递给苏烈,“我们不识字,苏爷与虎爷,你们看里面写了什么?”
  这年头即便是尚家的嫡系家兵部曲,识字的也不多。
  苏烈在卖身给尚家之前,却是被母亲强逼着读过三年的私塾,他拆开信函,扫眼看过后脸色却是一变,震惊说道:“我们离开时尚文盛伤口崩裂,当时是眼见无法救活了,但陈湘他们却是好好的啊,是谁杀了他们?”
  韩东虎接过信函,浏览了一遍,说道:“不管是谁杀了陈湘他们灭口,想来与用刑杀死尚老伯的卫甄一样,在所有的人证都死掉后,才能方便他们将水搅得更浑……”
  “尚虎,能否请叙州的人相助我们离开金陵?”苏烈皱紧眉头,看向韩东虎问道。
  他不管卫甄以及杀陈湘等人灭口的幕后人到底想干什么,那不是他此时能管得了的事,他此时更关心的还是他们要怎么才能逃出天罗地网!
  要仅仅是他们十七八人,一路绕开官府的关卡,潜踪匿形逃出去当然不难。
  不过,他们的家小加起来,成年丁壮不足三十人,还有近六十名手无寸铁及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人数又这么多,想要逃脱官府的追捕,比登天还难。
  他们绕到这里来拦截卫甄派出去的信使,也是想摸清楚官府的动向,以便能更方便的逃避追捕。
  “据我知道的,叙州并没有人潜伏在金陵;我不知道的,也联系不上……”韩东虎猜到幕后之人搅浑水的目的有可能是针对叙州及黔阳侯韩谦,但他也无暇顾及太多,此时更多则是为被他牵扯进来的苏烈等人及他们家小未知命运而感到惭愧跟责任重大……


第四百七十三章 真相
  崇文殿火烛高烧,杨元溥站在御案后的身影,被火烛映照在高大的墙壁之上,显得尤其的伟岸。
  御案前除陈如意、安吉祥跪在微凉的磨石地上,再无一个宦臣在左右侍候。
  大殿里,只有杨元溥、陈如意、安吉祥君臣三人或立或跪,却显得大殿是那样的空旷。
  “微臣知刺杀案非同小可,稍有错漏便会致社稷不稳,将臣离心,在率缙云司人手撤出后,微臣又穿便服回到东庐山,想看贼子有无潜回的可能,心里想着要是能亲自看到刺客,或将刺客抓住,总是要比凭身形猜测靠谱得多。却不想我潜回到尚家堡附近,看到尚府十数家奴作反,囚尚文盛于室。尚文盛原本就被刺客杀得重伤,又被叛奴捉住,微臣想他大概是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劫,为看叛奴背后有无人指使,卑职便没有打草惊蛇……”
  安吉祥同跪在御案前,听陈如意娓娓道来,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陈如意目睹尚府家奴作反,仅仅为了看这些叛奴背后有无他人指使,对勉强都能算得上朝廷重臣的尚文盛竟然是见死不救?
  不过他窥得陛下站在御案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对尚文盛的死也毫无在意?
  尚文盛顶替沈漾出知广德府,自然是朝堂上有很多人并不希望广德府太平静。
  这里面原因是有多方面的。
  有一部分人,特别是金陵乃至宣湖等邻近州县世家门阀出身的官员,他们是赤山军崛起最直接的利益受损者。
  聚集广德府的近三十万妇孺,除了小部分赤贫平民外,大多数皆是从附近世家门阀逃出去的奴婢;甚至奴婢脱逃过程中,或多或少存在一些血腥武力反抗,有成千上万的世家子弟因此死伤。
  他们如今摇身变成新帝从龙之臣,他们看广德府,怎么可能会顺眼,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推而广之,在绝大多数世家门阀出身的官员眼里,广德府都是一个犯忌讳的存在。
  只是在平定寿州、楚州之前,他们心里还有忌惮,他们怕激化矛盾,才没有直接提出裁撤广德府罢了,才没有更赤裸裸要求将广德府的妇孺重新贬为奴婢、收回土地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朝堂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希望用尚文盛这样的人,能在广德府惊起一些波澜吧?
  而陛下之所以同意吏部荐尚文盛出知广德府,安吉祥之前猜测陛下或许是急于调沈漾回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但看陛下此时的态度,他心里则想,陛下当初大概就有将计就计之意,是对广德府的存在有着更深层的担忧吧?
  想想也是,收复金陵过后,除左广德军将卒有七千余人及眷属近五万妇孺正陆续从广德府迁出,作为兵户迁入诸部禁军的屯营军府进行安置外,除已经迁回桃坞集的龙雀军将卒近五万家小外,最终在广德府三县安置落户、得赐良籍的奴婢人口,依旧高达十七万之多。
  这里面包括赤山军(左武德军)阵亡将卒的眷属;截止收复金陵城,赤山军前后战死沙场的将卒高达一万两千余人,相应的眷属将近七万人。
  此外主要是赤山军缩编为左广德军时,裁撤、安置下去的将卒及眷属,这部分人口更是高逾十万。
  谁都不可否认,在短时间内韩谦在这些人中犹拥有极高的声望。
  再说了,韩谦之前真就彻彻底底的交出兵权,没有在广德府三县暗中做什么手脚?
  左司便是出自韩谦之手,密谍潜伏可以说是韩谦最擅长的事情了。
  陛下当初同意尚文盛去广德府,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再说了,即便尚文盛在广德府搞出什么大的乱子,陛下到时候完全可以杀了尚文盛平息纷议,甚至还可以将这作为筹码,追责到当初举荐、赞同尚文盛出知广德府的那些朝堂大臣身上去。
  一石多鸟,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尚文盛在陛下眼里,始终仅仅是一枚棋子。
  只要手里还有其他棋子可用,现在折掉一两枚原本就不是他直接打出来的棋子,陛下无动于衷,也是情有可缘吧?
  安吉祥想到这里,暗感伺候这样的主子爷真不容易,姿态越发恭敬的跪在御案前,听陈如意继续讲述后续的情节。
  “等到第二天尚府叛奴携家小逃走后,微臣才找机会进入堡内。当时尚文盛已气绝身亡,身上没有新伤,应该是被活活气死,还有六名不愿苟合的家奴被捆绑在室内。微臣询问他们,才知道叛奴里有名叫苏烈的家兵极可能与刺客相识。而刺客之所以闯入尚家堡大开杀戮,也极可能不是其他原因,仅仅是为一个被尚仲杰杀害的女子报仇。”
  陈如意窥得陛下脸色没有变化,将他这几天侦查清楚的一些事情如实禀报下去。
  “此女乃是尚仲杰之妻卫氏,尚仲杰怀疑卫氏与黔阳侯身边的近卫韩东虎有染,失手将其打死。也应该是那个叫苏烈的家兵,在金陵城意外遇到韩东虎将此事相告。叙州遣使恭贺陛下册立皇后娘娘时,缙云司派探子盯着叙州来使的一举一动,也确有与苏烈相貌相肖之人,与韩东虎在菜园子酒楼前有过相遇。微臣猜测韩东虎多半是因不忿奸情败露、奸妇被杀,而愤起杀入尚家堡,应不是黔阳侯的直接授意……”
  安吉祥颇为疑惑的看了陈如意一眼,心里奇怪,陈如意怎么替黔阳侯韩谦洗清冤屈来了,难不成他还不知道陛下可不会太喜欢这样的推测啊?
  “韩东虎因奸情杀人,他为何杀死尚仲杰后,又直入内宅,意图行刺尚文盛?”杨元溥这时候才忍不住问道,他显然并不觉得陈如意的推测都是合理的,刑部及京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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