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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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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落石、滚木不算密集,但不要说流民精壮了,即便是百战精锐看到也心生胆怯,小心翼翼的盯着,希望近身时能拿铁盾硬挡一下,或者避开,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马就放缓速度,后面的人马又拼命往前挤,又担心两翼有落石,在三四十步宽的石沟里,三四百人很快就变得极为拥挤。
  “散开,散开!”
  疤脸汉子气得大叫,即便没有埋伏,这么密集的阵形叫一根滚木直接砸过来,闪避不及,也有可能会被连伤好几个人。
  这时候越往中间挤,死伤可能越多,反而往两侧的崖壁贴过去,死伤会很有限。
  就在这时,疤脸汉子听到头顶“哗啦啦”声音大作,抬头看过去,就见两侧的陡崖上大堆的落石,仿佛黑色潮水一般,往他们立身处笼罩过来,碎石密集在撞在陡崖上滚落,声音仿佛怒潮拍打崖岸。
  “陷阱!是陷阱!”疤脸汉子惊惶大叫,但他只来得及举起大盾,挡住小碎石子朝脸部绷落过来,往山下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能不能逃得一命,纯粹看天意,要不然叫三五十斤甚至更重的落石或滚木直接砸中,他持盾的臂膀都要被直接震断掉。
  而此时拥挤在石沟里的密集人群,想避无处避,成百上千的落石滚木一起滚砸下来,石木撞击人体、骨头折断的沉闷响声,惊惶失措的尖叫,痛苦的悲嚎,一时间大作。
  人是有思维贯性的。
  正常说来,即便是赤山会在后山设下埋伏或做好防御措施,也会将落石滚木堆积到埋伏阵地之后,等敌军冲过来,用人手将落石滚木,一块块、一根根推出埋伏阵地,去轰砸敌军,或借此拖延敌军前进的速度。
  这种情况下,落石滚木的轰砸密集程度,与提前进入埋伏阵地的人手多少,直接有关。
  之前稀稀落落的落石滚木,符合敌军对后山夜间明暗哨人数的判断,这就促使他们冒着落石滚木,更快速的往山嵴口推进。
  事实上等着这些人踏进来的真正死亡陷阱,就是石沟哨楼两侧陡崖之上,用十多张芦苇席栅提前半悬空支撑住的大堆碎石,用刀剑砍断吊索,上万斤重的大小石块一起砸落下去,威势及破坏力,要比三四百块落石或滚木陆陆续续抛砸滚落下去,远不止大出一点半点。
  两三百人丢盔弃甲、连滚带爬,狼狈逃窜下山,恨不得爹娘生他时能多生两条腿,但还有小两百人或被石块直接砸死,或肢残骨断,躺在乱石堆里呻吟哀嚎。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此时形势未明,韩谦当然不会急着派人去俘虏这些受伤的袭击者,他同时也叫何柳锋、林胜带着一队人马守住山嵴口及两翼的陡崖,阻止袭击者冲过来将这些伤者救走。
  一切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确认南北两翼没有什么动静,韩谦便直接与冯缭、郭荣、冯翊他们先回营地休息,补了一觉等太阳升上树梢头,才洗漱起来,重新走回到山嵴口的阵地。
  “清晨,对方多次冒死上来抢夺伤员、尸体,我们又射死他娘十九人!”林胜早年在赤山军及左广德军曾担任队率,参与的血腥战事也不少,也要比眼前残酷更多,但他直接率队给敌人这么惨烈的伤亡,还是第一次,满心兴奋的跟韩谦汇报凌晨时具体的战果。
  除了袭击者抢夺伤员、死尸时又被射死的十九人外,乱石陷阱后半夜时一次就杀死或重伤袭击者一百七十七人。
  之前逃窜下山的,有相当多的轻伤,只是手脚没断,还能自己连滚带爬的逃走罢了。
  “袭击者还没有从林子里撤出去?”韩谦看着西面的树林上方,还有鸟雀盘旋不去,显然还有不少人躲在林子里。
  “还没有撤走,甚至天亮后又有百余人从北面进入林子,跟昨夜的袭击者会合,估计还有近三百名没怎么受伤的袭击者藏在林子里,”何柳锋说道,“看他们的样子,打应该是不敢再打了,只是怕白天撤走,会被我们追击,想拖到夜里再撤走吧?”
  “哪里能容他们轻松撤走——你们率队先下到山沟口,在那里调整阵形,进林子将这些人杀逐出去,”韩谦看着半山腰乱石堆里残留的残肢断臂,蹙紧眉头跟林胜、何柳锋说道,“倘若仅仅是用计杀死对方二百人,不可能叫淮东心服口服的坐下来谈合作!”
  “对方有杨元演身边的精锐卫卒混在其中,还剩不少人,我带五十人下去协助他们。”孔熙荣说道。
  “不需要这么多。”韩谦摇摇头,叫孔熙荣陪他留在山嵴口观战便是。
  赤山军及左广德军早初缺少兵甲,伐取长竹为兵刃,便是脱胎于后世明朝鸳鸯阵所用的狼筅。
  在大规模的兵马对阵时,鸳鸯阵并不能发挥出什么明显的优势来,长杆、密枝的狼筅主要功用,也只是有助新卒降低对敌时的恐惧心而已。
  不过,在像树林、崎岖山岭这种地形复杂零碎的战场之上,以十二人为伍、长短兵及弓弩错开配置的鸳鸯阵,优势就太突出了。
  只是之前这些暂时还没有经过山地战及丛林战的检验而已。
  思州民乱,谭育良对起事义军的主导权有限,也没能在与思州兵的山寨攻防战中及时推广鸳鸯阵。
  赤山会第一批聚集到白蹄冈的护会兵马,皆是赤山军及左广德军的旧部老卒,早就熟悉鸳鸯阵的操练及作战,这时候进入丛林作战,正是叫袭击者更深刻尝尝鸳鸯阵苦头的时候了。
  顶多是叫何柳锋挑选几名好手,下山进入林子去狙杀银戟卫卒的精锐,尽可能减少这边没有必要的伤亡罢了,但韩谦也是叮嘱他们进入丛林之后,配合结成鸳鸯阵的小队人兵作战,注意保持锋线的稳步推进与衔接。
  同时也要求他们,杀逐战仅限于树林之中,不得追击从西面逃出树林的袭敌。
  韩谦与奚荏、冯缭、郭荣、冯翊他们就站在山嵴口观战,夏季树荫浓郁,林胜、何柳锋率三百人马杀入林子,他们看不清林子里具体的厮杀情形,但从树梢头的扰动,能看得出袭击者从就一开始再次接触,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不到两炷香的工夫,就看到有袭击者从树林的另一侧落荒而逃。
  ……
  ……
  “太痛快了!”林胜、何柳锋收兵回到山峭口,兴奋得大叫。
  这时候树林里的战场搜寻、清点,都已经基本完成。
  与预料相差无几,天亮之后藏于树林里犹保有战斗力的袭敌,确实在三百人左右,与林胜、何柳锋率领杀入树林的人马相当,但结束战斗之后双方的死伤却是天壤之别。
  除了一百多人仓惶往树林西面逃窜外,袭敌在树林里有一百六十余人或毙或俘。
  再加上之前被袭敌抢夺下去的轻重伤员,林胜、何柳锋在树林里,毙杀袭敌一百一十余人,俘轻重伤卒九十余人,但赤山会的死伤,仅仅十数人,都还是跟淮东最精锐的银戟卫卒直接对战时所致。
  而淮东所谓最精锐的银戟卫卒,连同昨夜的陷阱坑杀,外加刚才丛林杀逐,共丢下三十八具尸体。
  这可以从尸体身上所穿的精良扎甲、鳞甲以及随身携带的精良兵刃、弓械可以看出来。
  午时,通过对伤俘的审讯,得知更多、更准确的情报,林胜、何柳锋押着九十多名伤俘,回到营地里后,便带着血迹斑斑、右臂昨日后半夜被落石砸断的何阿八,赶过来见韩谦,振奋地说道:
  “淮东这次只派出五十名银戟卫卒到樊梁湖西岸来,此外,淮军密谍所暗中纠集的这股流民势力,总人口约一千四百余人,四分之三的精壮昨夜都参与对白蹄冈的袭击,此时逃回去的人马,即便士气没有彻底崩溃,会同逃出去的银戟卫卒,会合营地里的精壮也就二百人而已——我们完全有把握,将这股流民都吃下来!”
  虽说左广德军旧部少说有一万四五千老弱妇孺需要迁过来安置,但这时候能吞并其他的流民势力,进一步壮大自己,林胜、何柳锋他们都是极其兴奋,跑过来请战。
  在乱世,更多的人口就意味着更大的可能、更大的军事潜力。
  “熙荣,你带一队人马,陪他们走一趟。”韩谦跟孔熙荣说道。
  他还是不希望赤山会有限的人手出现难以承受的惨重伤亡,这时候叫孔熙荣带一队侍卫协助他们作战。
  孔熙荣带队的侍卫,可以当精锐骑兵使用。
  倘若不能叫这股流民势力的残部直接投降,用他们配合林胜、何柳锋率部的步兵,撕开敌营的防御最为犀利。


第五百一十九章 营地
  何阿八所在的流民营地,在白蹄冈西北面约二十里外,是一座位于河湾处规模颇大的村庄。
  村庄外围有一道夯土墙垣围护着,有一条十数丈宽的河流,在村子的西北面蜿蜒北去,似流往洪泽浦方向。
  审讯伤俘,孔熙荣、何柳锋、林胜得知这村子名叫清津渡,有一条前朝修筑、但几十年前就因为战乱而失修废弃的驿道通过这里,拐往西面三四十里的石梁县城。
  由于洪泽浦、樊梁湖以及与之紧挨的金湖、石梁等县,湖荡众多、溪河纵横,即便不像叙州有绵延数百里不绝的山岭,地形也算得上复杂了。
  韩谦也是到丁家沟与左广德军旧部会合后,才决定借太湖、长江水道,将上万妇孺老弱转移到洪泽浦、樊梁湖一带安身立命。
  前期也仅仅是派人对白蹄冈附近的情况摸索过一遍,即便如此,但由于大量的资料随着战乱丢失,他们对附近的诸多地名、溪河的流向以及古驿道的情况,犹是很陌生。
  有些工作,只能依赖于后期去弥补,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做到十全十美。
  有时候,他们只要比敌人更好,更少犯错误就够了。
  好在附近村庄,出入主要还依赖这条古驿道。
  即便在官方的资料里,这条驿道是废弃了,渡江过来,现存也没有什么官道、驿道衔接过来,但孔熙荣、何柳锋、林胜率部从白蹄冈往西走出数里,还是能轻易辨认出这条古驿道来,翻浆严重的路基还是黄土底子,两侧的林树犹为高大、茂密。
  村子里年轻力壮的男丁,早在安宁宫叛军从滁州北撤时被掳走,就连不多的几艘渔舟、渡船,也一并被抢走。
  村子里还剩下两百多被遗弃的老弱妇孺。
  何阿八纠集一股上千人规模的流民,从滁州西部逃避战乱,三个月前跑到这里,将这里据为营地,算是左右二三十里方圆内,最大的一股流民势力了。
  当然了,不想引起禁军及安宁宫叛军的注意,何阿八他们在这里落脚,暂时也没有想到说要吞并附近的小股流民,扩大势力。
  疤脸汉子带着十数银戟卫卒,与流民精壮仓惶逃回来,但他预料到赤山会在摸清楚虚实后,一定会趁胜进袭清津渡,不会给他们稳住阵脚的机会,便主张清津渡剩余的两百三四十名精壮,先转移出去。
  何阿八被俘,淮东负责联络潜伏滁州眼线及暗桩的主事,以及随何阿八暗中控制这股流民势力的七名部属,要么战死,要么与何阿八一起被俘,流民精壮都还不知道他们跟淮东是什么关系,都还不知道疤脸汉子是什么身份呢,遭受这么惨重的伤亡,心里又惊又怕又惧又怨,还有谁愿意听他的招呼?
  再说了,流民势力最为困难的,就是将精壮男丁与家小妇孺剥离开来。
  孔熙荣、何柳锋、林胜率领三百多马步兵赶到清津渡时,这边还在为去留问题争论不休,疤脸汉子看到事情难为,只能被迫率十数银戟卫卒,乘马从东北面的护墙缺口逃走,扬长而去。
  清津渡的上千流民,除了少数人趁乱逃走,绝大多数人放弃抵抗,选择投降。
  这也最合孔熙荣他们的心意。
  倒不是说孔熙荣、何柳锋他们怕打硬仗,实际是担心这边的战事过于激烈、血腥,引起南面禁军或安宁宫叛军的注意。
  那样的话,后续的情势发展,就未必能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不要说其他了,就算是南边的禁军提高警惕,在滁州南部加强北进水陆通道的封锁,以及朝廷下令太湖与长江之间的州县加强监管,赤山会上万妇孺怎么转移过来?
  当然了,石梁县聚集的流民势力多达数十股,大大小小,矛盾错综复杂,为争夺地盘以及食物来源,彼此大打出手,甚至成百上千的人进行械斗,却又是极正常的事情。
  孔熙荣所带的侍卫,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不得已还是要在扎甲、鳞甲外再穿一身袍衫以作掩饰,但真要参与厮杀,那肯定没有办法顾及太多。
  现在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不要说孔熙荣、何柳锋了,林胜也不稀罕依靠杀伤流民精壮彰显赫赫战功。
  以左广德军旧部老卒组成的精锐战力,围剿人数还处于劣势的流民精壮,实在是有些欺负人啊。
  为了防止出现其他变故,以及方便控制这股流民、进一步清理淮东潜伏其中的暗桩,孔熙荣、何柳锋、林胜简单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连夜将这些人都羁押到白蹄冈营地。
  清津渡这边的屋舍、营地虽然较为完整,村子外围还有一道完整的墙垣,正常耕种的田地也有三四千亩,但与樊梁湖没有直接水路的相通,距离白蹄冈也略远了一些。
  后续等赤山会有更多的会众及妇孺北迁过来,却是可以安置一部分人住过来,现在却不能分散有限的精锐兵力,占领这里。
  虽说清津渡距离白蹄冈就二十余里,但孔熙荣他们还是折腾到后半夜,才回到白蹄冈营地。
  火把高烧,苍穹之上的圆月也是异常皎洁,这给夜间行军带来极大的便利。
  韩谦站在吊桥旁的哨楼里,袖手看着从吊桥依次通过的俘虏,绝大多数老弱妇孺都面黄肌瘦、脸带惊惶。
  对何阿八及及另三名淮东暗桩审讯过,他也确认淮东对这伙流民势力的控制,还远远不及谭育良、赵直贤当年控制鱼鹰寨那么深入,也确认没有受到安宁宫叛军暗桩渗透,绝大多数人是可以直接吸收进赤山会,或者分散到白蹄冈周边安置,将其视为外围的附属势力加以控制。
  问题在于营地里骤然多出一千两百多人,前期携带过来的物资,也随之紧张起来。
  特别是救治九十多名伤俘,以及连夜俘虏回来的两百多精壮里又有五六十人多多少少带有轻伤需要救治,这意味他们之前所携带的包扎医材以及治疗外伤、止血用的药物,持续大量消耗下去,顶多支撑半个月。
  或许等不到第二批伤药、包扎材料补充过来,就差不多先要消耗一空。
  伤药及包扎材料,还相对容易偷运过来,毕竟所占的体积小,一两匹马驼运过来的药材便能用上一两个月。
  目标不明显,也容易从滁州南部找到空隙偷运过来。
  不过,即便后续人员不增加,仅营地近两千人,后续每个月少说需要补充上千石的粮食,想要偷运过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要是转移上万老弱妇孺过来,在白蹄冈附近的农耕恢复之前,即便可以通过捕捞鱼虾为食,但在一年时间内,每个月少说需要补充两三千石的粮食才能渡过饥荒。
  而何阿八组织的所谓流民精壮,之所以不堪一击,实际主要原因是大多数人都饿得面黄肌瘦,根本就谈不上精壮,更不要说严苛刻苦的训练了。
  又因为饥饿,大多数流民生食鱼蟹虾螺,饮食饮水都没有讲究,已经有不少人染上血吸虫病(水蛊疫);而其他小病小灾,更谈不上寻医问药了。
  一支精锐战力,与优良的后勤供应及管理,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
  江南地区陆陆续续有失地农民,渡江想要进入滁州东北部开垦荒地,沿路的官府、驻军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要是想成组织、成规模的运送粮草、组织成千上万的人渡江,到滁州北部立足,就需要上上下下各个环节都打通,就需要朝堂之上有人默许。
  就像此时京畿及附近州县的宗阀以及朝廷一部分窥得先机的王公大臣权宦新贵们,已经派人到滁州城附近或巢湖南部、滁州南部沿江地区大规模圈占田地,那是得到以豫章郡王杨致堂、信昌侯李普以及卫甄等大批权宦及宗阀出身的朝野官员所认可的。
  要不然的话,沿路的官府及驻军怎么可能对有组织、成规模却来历不明的渡江北进势力,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不要说缙云司了,即便是枢密院职方司派出探马调查,也很容易找到蛛丝马迹,追查到广德府。
  要是在大部分左广德军旧部及家小,都还没有转移过来之前,这事就惊动朝堂诸公及杨元溥,后续会有怎样的变化,韩谦也难以预料。
  想到这里,韩谦转身跟冯缭说道:“何阿八等淮东暗桩以及另四名俘获的银戟卫卒,明天一早便派人送往扬州!”
  ……
  ……
  到七月底,禁军对巢州城的围攻,已经持续两个半月。
  李知诰在巢州城打得极稳,一点都不冒进。
  即便占据绝对的优势,李知诰依旧不对巢州城进行彻底的合围,而是在北面留出一个数里宽的缺口,方便守军弃城北逃,同时也是以此瓦解守军的斗志。
  然而在巢州城的正面,李知诰修筑一座座营垒,并想尽办法进行加固。
  对巢州城的正面进攻,主要也是以旋风炮轰击城墙为主,大有即便对峙到明年,也无所谓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任谁都看得出叛军在巢州绝无反败为胜的机会,巢州城陷落是迟早的事情。而梁军即便有招揽安宁宫叛军的意图,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贸然派兵渡过淮河南下。
  殷鹏也是在朝廷收复巢州形势彻底明确之后,奉命带着数名随扈,随同韩谦留在茱萸湾的联络人郭逍,走进白蹄冈营地。
  这时距离韩谦派人将何阿八等暗桩伤俘送回到扬州,已经又过大半个月的时间。
  袭击白蹄冈营地,扬州那边并没有派人参与,甚至事前都不知情,还是韩谦这边派人将何阿八等伤俘送过去,王文谦、殷鹏才知道信王亲自调派人手袭击白蹄冈营地失利的事情。
  虽然这诸多事令王文谦、殷鹏他们在扬州急得直跳脚,但也只能先将何阿八等人好生照顾,再派人去楚州禀明其事,一切继续等到信王的决断。
  一直拖到前日,信王杨元演才派使者赶到扬州,着王文谦全面负责与赤山会接洽事宜。
  此时的白蹄冈营地,沿南北沟渠内侧以及山嵴口方位都已经竖起栅墙,将白蹄冈的东坡,这一片南北长两里、东西宽四百余步的狭长地带,都圈为赤山会的营地。
  只是栅墙都不是特别高,仅有一人多高,里外侧的杂散树木都没有清除掉,还刻意保留下来,要不是走到近处,站在远处很难发现栅墙的存在。
  除了白蹄冈这边,殷鹏沿途过来,也看到南面以及西南边都各有一两座小规模的流民营地戒备都很严密,很显然赤山会这是利用外围的小规模流民营地作为哨岗及封锁线,防止禁军及安宁宫的眼线、暗桩直接渗透到白蹄冈看到究竟。
  赤山会尽可能拖延白蹄冈核心营地被发现的时间,显然是要趁着朝廷及禁军没有加强监管、封锁之前,尽可能运送更多的人手及物资过来。
  通过吊桥走进营地,也能看到沿湖的湖滩地里,近湖岸的芦苇被清理出来,外围打下一排半人高的木桩子,这是防止湖水上涨时,有船只直接从外湖逼近营地。
  当然,除了栈道码头之外,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临近南栅墙的地方,已经造出一座简易的小型造船场,四艘小型乌篷桨船即将造成下水。
  虽说不经过长时间的窖藏阴干,直接拿新材造船,下水后船板极容易变形渗水,但短时间内要造一批渔船在附近捕捞鱼虾,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作为中远程运输的商船或者战船,这么搞那是肯定不行的。
  当然,这边真需要三五艘坚固的运货商船或战船,殷鹏相信背后有叙州支持的赤山会自有办法搞到。
  相反的是赤山会在这边立足,需要能在樊梁湖及附近溪河里捕捞鱼虾的小型渔舟数量极大,可能一两百艘都远远不够用,那就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直接大规模调来了,只能在营地组织建造。
  看到营地内外的田地也已经开垦起来,但不管怎么说,两三千亩规模的新田,即便都种上粮食,即便是等到有收成,也是远不足以维持此时营地里就已经有的两千人的日常消耗。
  再暗暗估算外围的营地聚集的人口,赤山会在短时间内已经在附近聚集三千人左右,殷鹏也是暗暗吃惊,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是从附近收编的流民势力,有多少是从广德府转移过来左广德军旧部。
  “殷司马,劳烦你走这一趟了……”冯翊走出院子迎接殷鹏及随行人员。
  “黔阳侯一直留在白蹄冈?”殷鹏事前并不知道他过来后,会与谁见面洽谈,但他以为韩谦从那次在茱萸湾的见面后应该已经回叙州,不会一直冒险留在江淮。
  看到冯翊,他才明白从头到尾都想错了,暗感之前楚州那边亲自指使人手袭击白蹄冈营地,受那么大的挫折,也是不冤。
  走进祠堂改建的议事厅,韩谦站在新绘制的地图前,正与奚荏计算后续疏浚清津渡横渠的工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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