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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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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形下,谁心头所承受的压力都不可能小。
  韩谦竟然能睡得着,姚惜水都不知道他的心脏是什么做的。
  “凌晨前后,分别在牛头崮、兰溪沟、朱家寨伏杀三名可疑人物,击伤两人,但可惜没能逮住,令其跳溪逃走,但缺人手,也没能继续扩大搜索范围,或许还有可疑人物潜伏山中未撤,”姚惜水说道,“你手下死一人、伤两人!”
  “嗯!”韩谦点点头。
  左司兵房七八十人,在地形熟悉的宝华山中猎杀职方司的五名密间,特别是职方司五名密间是分散潜近桃花坞的,他们这边还付出死一人、伤两人的代价,显然很难让人满意。
  不过,考虑到左司兵户除了六名家兵、十一名家兵子弟外,其他近六十名人手都是这两天都招募过来,这样的结果也不出人意料。
  “我要回屯营军府,姚姑娘是陪柴虞候继续留在龙华埠,还是随我去山庄补一觉?”韩谦问道。
  留在龙华埠也无事可做,同时姚惜水也感到困顿,担心自己这个状态再继续暴露在职方司的探子眼皮底下,容易露出破绽,便同意随韩谦去秋湖山别院继续观望形势。
  屯营军府虽然没有造栅墙,将桃坞集整个的圈围起来,但天光大亮之后,凭借屯营军府的哨岗也能将林沟溪坎都盯住,敌间强行闯进来也不可能有藏身之地,所以林海峥、范大黑、赵无忌也带着人马撤回山庄休整。
  韩谦回到山庄,也没有把充满馊味的破旧衣裳脱掉,而是带着赵庭儿、姚惜水、郭奴儿跑去原家兵及家小聚居、目前临时充当兵户临时驻营的北院。
  林海峥等人正撤回到院里吃早餐,看到韩谦走进来,那些新手看到林海峥、范大黑、赵无忌站起来,才知道是韩谦进来了。
  “谁来跟我说昨夜的伤亡?”韩谦拖了一把椅子,倒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斥候,问道。
  “郭泓判击杀敌间,也被敌间反手刺中胸口,早上抬回来时,在半路就咽了气,”林海峥走过来说道,“另外两名家兵子弟伤得都不算重。”
  “郭泓判被敌间反手刺杀,是你亲眼所见?”韩谦抬头看着林海峥,问道。
  看到韩谦眼瞳里凌厉的精芒,林海峥下意识的一惊,心存畏惧地说道:“我没有亲眼所见,但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将他所率这组人马召集过来询问过来。少主要是觉得有问题,我再仔细盘问。”
  “他这组人都有哪里?”韩谦抬头问道。
  林海峥示意四名斥候站出来。
  “将兵甲都缴了!”韩谦说道。
  林海峥都知道韩谦要重罚这四人,示意旁边的人将这四人的佩刀、皮甲都解下来;这四人也不敢挣扎,做好受罚的准备。
  韩谦看着四名新募斥候,他还记得这四人的名字,其中一人早年还曾在广陵军担任营指挥,潜力可期,但可惜啊,不能为他所用的人,他都不想留,语气寡淡地问道:“你们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等无能,致队率受创而亡,愿受罚。”四人对望一眼,想着摆出一个良好的态度,惩罚或能轻些。
  “你们既然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想必是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好办了,也省得你们在黄泉路上怨我枉冤你们,”韩谦回头看了林海峥一眼,说道,“现在就将这四人都杀了,然而去找兵曹高大人,将他们的妻女子侄,只要是一户之内,都卖出为奴!”
  韩谦这话说得极平淡,但字字惊心。
  姚惜水也是心惊,没有想韩谦御下会如此残暴。
  虽然死了一人,极为可惜,但左司兵房七八十人说起来都是这两天才新招募过来的乌合之众,能伏杀职方司三名精英密间,还成功阻止职方司的密间渗透,这已经可以说是有功无过了。
  林海峥、范大黑也是微微一怔,想要劝韩谦给他们一个机会,但想到韩谦前些天在宅子里下令射杀韩钧身边的老宅家兵,可也没有半点犹豫,未必是他们能劝!
  四人完全没有想到会受到如此残暴而严厉的惩罚,韩谦不仅要将他处死,还要将他们的妻妇子侄卖娼卖奴,愣怔之余,竟是忘了争辩;待看到赵无忌、林宗靖、郭奴儿等家兵子弟拔刀围上来,想要反抗,但手无寸铁,又被围在院子里,片晌间便被乱刀砍死!
  其他新募的斥候,看着身体都被乱刀砍得不全的四人,还有没有死透,在泥地血泊里抽搐着、颤抖着,还有鲜血汩汩流出,扩大血泊的面积,几乎要将这座平整的院子都淌满,虽然他们都是韩谦精心挑选出来的老卒,犹是心惊不已,脸色惨白。
  特别是另外两组有家兵子弟受伤的斥候,握住腰间的佩刀都禁不住发抖起来。
  “你们心里都很清楚这四人为何死有余辜,为何妻女子嗣会沦落为奴的境遇,”韩谦眼神锐利的往院子里的人马扫过来,“另外两组人马,应该庆幸队率只是受伤,各领三十鞭为戒吧。林海峥、范大黑,你们两个,先上前行刑各抽十鞭。你们已经有两次在关键时刻犹豫了,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三次!”
  林海峥、范大黑叫韩谦眼睛盯着,背脊汗毛都要立起来,也暗感他们刚才是犹豫了,要是这四人突然暴起夺下他人手里的兵刃,今天这场面恐怕会非常的难看了。
  看到林宗靖、郭奴儿等家兵子弟,这时候已经聚集到韩谦身边结成环阵,林海峥、范大黑也暗感他们虽然更经常在少主身边伺候,但显然不自觉,要比这些郭奴儿这些家兵子弟懈怠一些。
  林海峥、范大黑这时候也按住腰间的佩刀,虎视眈眈的盯着另两组出岔子的斥候人马。
  两组八名斥候,终究是没敢反抗,将佩刀解下来,跪在被血浆浸得已经有些泥泞的地上受刑。
  姚惜水自幼接受严酷的训练,但这一刻犹要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才没有提前退出去。
  林海峥、范大黑执鞭上前,给八人各抽十鞭,抽得他们皮开肉绽、血痕遍背。
  韩谦这时候又朝那些剩下的新募斥候,说道:“剩下的各二十鞭子,你们轮着每人上前抽五鞭,感受一下他们身心所受的创痛吧,这样,在下一次的任务中,才会少懈怠!但下一次,你们心里也给我记住,我这里没有太多的规矩,以下犯上者斩,作战懈怠者斩,畏敌不前者斩……”
  待行刑完毕,韩谦才让人将四具死尸拖出去,也让八名被抽得血肉模糊的人搬到房中救治,跟林海峥、范大黑说道:“你们先带着他们到外面的院子,总结昨夜的成败教训,成文交到我手里,然后再去休息……”
  林海峥等人走出去,留在山庄的家兵家小才走进来打扫满地的血迹。
  只是这边的院子都是泥地,血渗透到泥土里,除非将染了血的土都铲掉,要不然天气日渐炎热,整间院子里都将是吸引蚊蝇的血腥气。


第七十八章 筑城
  韩谦拿筷子搛了一小块脆脆的腌黄瓜,吧咂吧咂的嚼着,见姚惜水完全没有胃口的坐对面,搁下粥碗,问道:
  “怎么了,姚姑娘给我酒里掺幻毒散时,可没有现在这般不忍啊?莫非姚姑娘觉得我拿自家的钱财,养活了晚红楼的十多名卖身姑娘,就是该死,而那四名不听指挥、懈怠作战、坐看队率如此轻易为敌间反杀的家伙,就不该死了?”
  “罪不及妻女子嗣!”姚惜水说道。
  “罪不及妻女子嗣?”韩谦冷冷一哼,说道,“这四人因罪而死,我不罚他们的妻女子嗣,你以为他们的妻女子嗣在屯营里,境遇就能比为奴要好?你要同情他们,大可以将他们都买回去啊。”
  姚惜水被韩谦拿话堵住,无语相对,又怀疑韩谦说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冷眼看他又低头呼噜噜的将半碗粥都扒拉进肚子里,真是想不明白有名臣之望的韩道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怪胎儿子,难不成他寄养宣州的那几年,真将他扭曲成如此的冷血无情?
  韩谦将姚惜水的嫌弃看在眼底,心里只是冷笑,历史轨迹不发生改变的话,也难怪天佑帝驾崩后,三皇子这边那么轻易就被安宁宫那边连根拔除了,晚红楼及信昌侯府,除了李知诰之外,实在没有几个能撑得住台面的人物啊!
  说实话,韩谦也并不觉得信昌侯李普是一代人杰,要不然他早早就得晚红楼暗中扶持,所建功绩不应该在其兄、浙东郡王李遇之下。
  甚至在李遇这一系军方人物里,信昌侯李普的地位,比起李遇手下的第一大将张蟓,还要略差一些;而看目前的情况,信昌侯李普及黑纱妇人,还没有成功的将此时归隐洪州的李遇以及此时担任潭州刺史的张蟓拉上他们的贼船啊。
  林海峥、范大黑将昨天的得失总结记录成文送过来,韩谦让他们也去休息。
  吏部疏奏一日没有通过门下省的缴覆,他们这边就不能松懈。
  韩谦看记录成文的得失经验,与料想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昨夜在那么大的范围内,要防止职方司的探子渗透进来,左司兵户不到八十名探子,分成十六组在宝华山内搜索。
  编入兵马的家兵子弟年纪都还小,即便过去半年多时间里,受到严格的训练,但作为队率,还是无法压制那些个从数万饥民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勇悍老卒。
  昨夜能伏杀三人,赵无忌杀一人,范大黑杀一人,还有就是受创身亡的郭泓判杀一人,伤两人也是家兵、家兵子弟出力。
  而是那些原本被寄以厚望的“勇悍”老卒,个人武力,绝对不弱,也有在复杂局面下周旋的经验跟能力,但这些人要是有韩家同样悍勇的家兵带着,多少还听话些;要是由十四五岁、身量单薄的家兵子弟带着,绝大多数人都在敷衍。
  他们昨夜遭受一死两创的损失,实际上都是这些勇悍老卒懈怠或者不听话所致。
  韩谦现在哪里有时间去按部就班的规训他们?
  昨日赵明廷的人马仅仅是受到小创,今夜才是最危急之时,他要不用雷霆手段将这些新募斥候震住,令他们能听令行事,今天夜里还要将他们放出去守住屯营的外围,伤亡就难控制了。
  三皇子午前要携新妇进宫面圣,李知诰到午后才脱开身,带着一票人马赶到秋湖山别院来跟韩谦会合。
  柴建依旧留在龙华埠,跟职方司聚集于龙华埠的精英斥候对抗,但身边有四十多名好手,那边注定是僵持局面。
  李知诰相隔四个月再次踏入秋湖山别院,发现山庄相比较四个月前,内部已经改观很多。
  事实上,年后秋湖山别院就一直在改建、扩建。
  为此,韩谦也在匠坊东侧新辟出一块地,建了砖窑。
  金陵城虽说富冠江南,但城内主要的屋舍都是夯土而建,甚至大半的城墙也都夯土而成,没有覆砖。
  以伐木为梁柱,青砖加灰浆抹砌所建的房屋自然是要比夯土墙、茅草顶坚固得多,也扛得多江南夏秋豪雨的冲刷,但当世烧砖的成本还是太高。
  之前秋湖山别院,东院是正院,三跨十多间房里,也只有六间房是青砖小瓦加木梁,屋里再用方青砖铺地,在当世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精舍了。
  皇城宫禁之内,除了几座主殿要奢华一些,用了大量的石料,其他的院舍也不过如此。
  江南时常大雨倾盆,韩谦扩建山庄,坚持用青砖,但即便建了砖窑,也募匠工到后山伐木烧炭,成本还是太高。
  烧一千斤石灰才需要五百余斤柴炭,而烧一千块寻常青砖,就需要烧四千余斤柴炭。好在后山的木材尚算充足,而从屯营军府雇佣力工更是廉价,山庄年后新增、改建了三十多间青砖瓦房,目前勉强够用。
  李知诰与韩谦会合,见局势都在掌控之中,稍稍放下心来,即便姚惜水说韩谦擅自处死四名新募斥候,李知诰也浑不在意。
  照规矩,韩谦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够不经请示直接处死那些临阵逃脱的兵卒,过后就应该捆缚送上兼理法曹的录事参军李冲那里接受处置。
  除了韩谦在答应筹建秘曹左司之时,就要求有专擅之权外,更重要的是他们所面临的形势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就全盘皆输,比起计究这些细枝末节,他们更急需要有能够掌握局势的人物坐镇一方。
  沈漾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完全不指望他会参与这边跟安宁宫及楚州的明争暗斗,而除了父亲、他自己及柴建外,李知诰认为李冲、姚惜水等人,都还远不足以独挡一面。
  韩谦目前已经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一环,也发挥着别人难以企及的作用,李知诰不觉得应该对他要求更高;而在人手匮缺、人心不稳之时,用雷霆手段先将桀骜不驯的悍卒镇住,才是果断而坚决的手段。
  考虑到赵明廷今夜可能会调更多的精英探子潜伏进来,而李知诰带过来的人手,对宝华山的地形又不甚熟悉,韩谦与李知诰商议,最后决定由李知诰带来的人手,与屯卒一起负责屯营内侧的警戒;而外围的反渗透及猎杀,还是交给林海峥、范大黑及赵无忌,率左司兵户所属的斥候负责。
  反正赵明廷也不可能公然率大部兵马强攻进来,甚至昨夜那些新募斥候的懈怠,极可能会给赵明廷制造一定的误导,形势对他们还是极有利的。
  韩谦能掌控局面,李知诰也乐得清闲,更多心思还是放在屯营军府及龙雀军的建设上。
  韩谦自然将在山庄下方、以军府公所为中心建造城垒一事,再次提出来,此外,山庄外围还有六处山嵴缺口要建防御哨院,这样才能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必要时能聚拢七八千兵马,以及将三四万屯兵家属都撤进来坚守。
  韩谦前天见到李知诰、柴建时,就提出这个方案,李知诰回去后跟父亲商议,也觉得韩谦这个提议甚好,确定是有必要建造这么一处坚堡,防止形势陡然恶劣,三皇子在城外能有一处落脚地能聚拢兵马。
  然而问题的关键,还是代价。
  见李知诰蹙眉思量,韩谦却是不急不躁。
  他所提的,都是刻不容缓之事,眼下就要看晚红楼及信昌侯府有多少潜力可以压榨了。
  这样也便于他估算晚红楼及信昌侯府这些年潜藏在水面之下,到底经营出多大的势力来。
  “六座防御哨院,正当山嵴豁口,地势险要,堪称关隘,应尽快动工,而且这六处地方易受雨水冲击,需砖石及糯米浆拌石灰砌筑。而下方城垒,要是糜费太巨,可先夯筑土墙,等日后再包裹城砖。”韩谦给出一个折中的建议。
  “大约每月需增拨多少钱粮?”李知诰问道。
  屯营军府这边开垦出七八万亩地,到四月底已陆续有收成,但由于只能种植麦豆等旱地作田,甚至还要严禁捕捞蟹螺充饥,因此即便在日照充足的宝华山南麓,每年总产量也就十万石左右。
  这仅仅够二万三四千人之多的屯兵眷属不饿死,而婚娶丧葬、生养病药,乃至屯营军府想要修缮屋舍、村寨、道路、沟渠以及将要持续多年的隔绝疫源,以及屯营军府内部的公耗,还需要每年投入一千万钱,才能够勉强维持。
  此外,七千兵卒的编训不能停,这方面的钱粮,除了朝廷每年拨给两千万钱军资外,他们一年至少还要额外再贴六万石粮食进去。
  龙雀军的兵甲,卫尉寺武库署会有拨给,但除了铸造粗陋的刀矛给足一万两千余件之外,各式铠甲仅拔给五百套,健马三百匹,骡及驽马五百匹,马铠二十具。
  龙雀军想要成为一支精锐,晚红楼及信昌侯府还要额外添置大量精良装备。
  除开信昌侯府及晚红楼之前半年为筹建龙雀军及屯营军府所投入七八千万钱之外,之后每个月还要再贴七八百万钱,龙雀军及屯营军府才能勉强的正常运营下去。
  屯营军府内要建窑烧砖、砌筑城垒,是可以从屯营军府征用廉价劳力,但再廉价也要给三顿饱食,那也至少一个月再多拨上千石粮食或者相应的钱物才够。
  韩谦心里默算了一下,跟李知诰说道:“此事交给我办,每月多拨一千石粮,一年之内初成;再有半年,军府城垒外墙可以包覆城砖。”
  李知诰统兵征战,除了攻城拔寨,也置兵械筑城寨,知道韩谦所报之数,还是相当节省的。
  事实上,他们也早有考虑这事,屯营军府的仓曹、工曹、兵曹参军,都是信昌侯府派出来的人,手下也有营造官,他们估算过筑造覆砖城垒的成本,实要比韩谦这边靡费三四成以上。
  李知诰心想韩谦这边主持其事,能节省这么多,就应该让工曹配合这边行事,咬牙说道:
  “这事怎么也要挤出钱粮,尽快做成,你这边莫要耽搁,先筹办起来……”
  虽然折算下来,信昌侯府及晚红楼最初半年往龙雀军及屯营军府所投入六七千饼金子,绝对数值也不算多么恐怖,但信昌侯府及晚红楼这些年不仅暗中维持五六百人的精锐战力,还培养一批密间极深的潜伏到朝野之内,消耗不是小数目。
  韩谦扩大家兵子弟规模之后,又有意将他们都往精锐乃至精英方向进行培养时,就发现这个消耗太恐怖了。
  看李知诰的样子不像作伪,韩谦心想每个月再多拿一千石粮,真是信昌侯府及晚红楼的极限了。


第七十九章 深夜闯营
  树欲静而风不止。
  除了枢密院职方司的斥候外,午后也有一些行迹可疑的江湖人物,往龙华埠聚集。
  韩谦倒不担心这些,再怎么不济,今夜也能熬得过去,但关键是门下省今天还没有在吏部奏疏上用印,明天会是什么局面,就完全不是韩谦能猜测跟掌控的了。
  今天是三皇子大婚的次日,杨元溥要携新妇进宫面圣,而明天照计划,三皇子要携新妇前往太庙祭祖,郭荣应该都要陪同;不过,要是今明两天都还无法派人潜入屯营军府探明情况,赵明廷后天就极有可能请身为龙雀军监军使的郭荣直接带人走进桃坞集。
  到时候,韩谦他们再骄横,也不能公然阻拦郭荣带人进入屯营军府。
  不过,韩谦此时也养成尽人事而听天命的从容,做了一些能尽量拖延的后手准备后,也不会坐立不安就是了。
  李知诰将身边的人手都留在屯营军府,他夜里回城不安全,要不想到龙华埠跟柴建会合,也只能留在屯营军府宿夜。
  一向勤勉的沈漾,自然也早意识着风声鹤唳的紧张形势,今日特地留在城里,没有到桃坞集来。
  入晚后,为避人耳目,也便于姚惜水参与其事,李知诰将屯营军府工曹参军周元喊到山庄,谈城垒筑造的事情。
  周元对韩谦是有很大意见的。
  他身为工曹参军,城寨、道路、沟渠、屋舍之营造,都应该是他协助长史沈漾所主持之事,特别是兵甲战械的铸造,更是归他直接统辖,但整顿过前期混乱,在年后周元想要正式征用熟练匠工,筹建匠户营,这时候发现手艺最好的几十号人,早就被韩谦雇到山庄匠坊了。
  而在修筑大堤、挖沟垛田、隔绝疫源等事上,沈漾也更重视征询韩谦的意见,叫周元这个营造官多少有些名不符合,被搁在那里。
  周元满腹意见,又不能跟韩谦撕破脸,只是暗中怂恿张潜、郭亮也招募人手就近石灰窑,不令秋湖山别院垄断对屯营军府的石灰供应。
  韩谦要将修筑城垒的事情都揽过去,周元自然是极力反对的,最后讨论下来的结果,便是山庄匠坊提供修筑防垒、哨院所需的城砖;而周元身为工曹参军,肩负屯营军府的营造之责,怎么也要将修筑之事揽过去,要不然他在龙雀军真成摆饰了。
  韩谦实际上也主要是想将烧砖这事给承揽下来。
  金陵上千年前就有烧石炭的历史——石炭也是千年后工业体系想要得到飞跃式的发展,必须要有能大量开采、供给的廉价燃料煤炭——甚至宝华山里就有开采石炭当柴烧的记录。
  只是金陵城附近,直接暴露于地表的优质煤层极其罕见,即便有,也早就在长达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历史长河里被开采一空;而那些浅层煤,甚至只需要挖井十数米就能开采到的煤层,对当世来说,也是一项浩大而艰难的工程。
  秋湖山别院后山约七八里深处有一座山坳,就留有数百年前古人采煤的痕迹,只是表层易采的煤石早就被开采一空,加上数百年来的岩层风化、山体滑坡淤积等,经过初步勘测,匠坊这边需要往下打七八丈深的竖井,才开采深埋地底的煤层。
  不过,对于年产十二万担石灰,每年需要消耗六百万斤柴炭的匠坊而言,开采浅层煤看上去艰难,也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传统的制砖,每烧一千块砖,需要四千斤柴炭,对柴炭的消耗更加恐怖,这也是当世绝大多数屋舍都不舍得用青砖小瓦的关键,韩谦将烧砖之事承揽下来,为的就是进一步摊薄开采浅层煤的成本,使得更具体规模效益。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韩谦最初帮他父亲写《疫水疏》,以为考虑已经颇为周全,但真正实施时,还是发现大量的问题,其中有一点,就是为隔绝疫源提出要严禁染疫饥民喝生水,最初就想简单了。
  不要说吸血虫卵了,沟渠溪河之中滋生大量的微生物、寄生虫乃至病菌,水烧沸再饮,大概是当世预防传染病、瘴毒,最为有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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