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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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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接过玉佩,坐在车里肉眼看其摆动,似乎摆动一次的时间,还真是跟系带长度的相关,与摆动的幅度没有什么关系,与他理所当然的想象迥然不同,也不知道这里面蕴含怎样的深奥道理。
  “此乃万物皆受的地心力所致,”马车缓行,李畋眉飞色舞地说道,“父亲来洛阳晚了两个月,两个月学院的崇学馆落立,举办落成大典,君上与国主妃、淑妃都亲自到场。为庆贺崇学馆落立,云和公主还特意举行了两次观赏实验,一个是将轻重相差十倍的两只铁球从崇学馆十丈飞檐之上自由坠下,着观礼臣民猜测两球着地之先后,还特许博彩。君上与二妃都下了注,父亲你猜君上押了什么注……”
  “为父不知道什么道理,但照为父想,绝大多数必然以为重球先触地,君上必然反其道而行之。”李知诰说道。
  “父亲错了,君上就押上重球先触地,两妃押两球同时着地,叫那些想跟风都傻了眼。”李畋说道。
  “这么说,那肯定是同时着地了。”李知诰说道。
  “父亲要是早到洛阳,押注那真是不亏,但当场无数人都被君上摆了一道,叫苦不迭,”李畋笑着说道,“但是大家也不会想一想,地心力诸多理法,皆是君上提出来的,君上怎么可能将一个明显的答案告诉大家?”
  “还有一个观赏实验是什么?”李知诰见李畋对韩谦满是孺慕之情,笑着问道。
  “洛阳城里,绝大多数人都不信我们平时吸吐的气,是有极大压力的,”李畋说道,“云和公主拿出两只可以分开、合拢的半铜球,合拢之后,将铜球内的空气抽净,以十金为赏,从君上侍卫兵马里邀请健勇,将两个半铜球拉开——父亲觉得有人拿到这赏金不?”
  “看你这样子,也能猜到没人拿到赏金了。”李知诰笑道。
  看李畋眉飞色舞的谈论这几年在学院接触各种新学,他也禁不住感慨陈济堂等人物,为何会放弃万人之上的权位,而甘愿留在东湖主持历阳综合学院、醉心于新学。
  此时的大梁,短缺的已经不再是作战物资,也不是领先于时代的工造之法,短缺的还是人。
  毕竟韩谦立足叙州时,所辖人丁也是好些年才超过二十万;据淮西而立,到太和元年,人口才勉强达到一百七八十万;之后禅继大梁国主之位,稳固河洛形势、收复荥阳、斩获轵关陉大捷以及收复关中,人口总数一步步快速新增,并跨越千万的门槛。
  换作以往,即便物资不缺,李知诰也会建议刚收复关中,等过两年对关中统治根基稳固下来,再对晋南出兵发动新一轮的攻势。
  不过,大梁所谓的缺人,也是相对而言。
  关中经历这些年的战事,地方势力会摧残得支离破碎,洛阳却能完全撇开地方势力的支持,直接派入数以百计的官吏,再辅前期潜伏的秘司人员,以及军中一部分退役的武者、老卒,将行省、府县及乡司的地方构架建设起来。
  而说到工造新学方面的人才,大梁这些年来的积累,不要说层次了,仅仅是数量都是楚蜀蒙等国势力拍马都追赶不上的。
  回到新居,看到苏红玉正送春十三娘登上一辆马车,笑道:“相别数年,你们也聊得完记时辰了?”
  “要不是念你与红玉也是久别重逢,我都要将红玉拉出云春酒坊秉烛夜谈了。”春十三娘说道,又问及李知诰去狱中探望吕轻侠、周元他们,她也想一起过去见一面。
  “过两天吧,又或者你与红玉先去见夫人与惜水,劝一劝她们?”
  对晋南的战事已经进入筹备阶段,高绍、韩元齐要赶往许州、东湖赴任,还不知道田城什么时候能到洛阳,荆浩又在病养,参谋府只能是他先支撑起来,很多事务要与高绍、韩元齐接手。
  他还要抓紧时间,一一拜会冯缭、郭荣、顾骞、周道元、韩道铭、朱珏忠、袁国维、陈由检等朝中重臣,将参谋府与左右内史府及监察府、议政院的关系理顺过来,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抽出时间来去探监。


第七百六十二章 洛阳(三)
  送走春十三娘后,李知诰也是车马劳顿,洗漱过回到卧房,听苏红玉说着对李挚、李畋二子的婚事安排,说着刚从春十三娘那时听到的洛阳城里的新鲜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清晨醒过来,听到院子里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李知诰起床走出来,看到一名身量魁梧的中年官员带着两名侍从站在内院外的夹道里,正跟李挚说着话。
  李挚虽然年仅二十二岁,在军中就已有资格升任副旅指挥使一级的将职,但李知诰这次将他一起带到洛阳,除了是希望尽快解决掉他的婚姻大事,也是表示彻底放弃兵权,也希望李挚能暂时告别血腥厮杀的战场,到洛阳任职能多些积累、沉淀。
  李知诰看那名中年官员气度不凡,却穿着低级文史官服,以为是参谋府派给他的侍从官,便想叫李挚将他先带去前厅坐着,等他洗漱过再正式询问参谋府相关的事宜。
  “这位是军事学院教谕陈昆将军……”李挚跟李知诰说道。
  李知诰到参谋府任参知,同时还要在军事学院兼领祭酒一职。
  目前洛阳国立综合学院,有诸监等职事官,也有祭酒、教授、教谕、助师等教职。
  军事学院相对独立一些,祭酒名义上是最高职事,李知诰还想着军事学院交接的事情,怎么也应该是院监或副临之类的职事官过来跟他交接,但看到陈昆朝他拱手致礼,转念间猛然想这人是谁来,连忙还礼:
  “啊,原来是陈昆将军,君上怎么叫你到我这里来了?”
  李知诰与陈昆还没有打过照面,但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事迹?
  “陈昆可受不起军府大人之礼,”陈昆说道,“陈昆算是修陵有功,升了一级,从伊川县主簿调到军事学院任教谕——军府大人兼领祭酒,陈昆作为助教,以后便要听军府大人的差遣。”
  “不敢,不敢,”李知诰忙说,又吩咐李挚道,“你陪同陈将军到前厅稍坐片晌,我洗漱过就来,真是失礼了。”
  李知诰匆匆洗漱过,就赶到前厅,与陈昆分主宾坐下,叫李挚以及还在他后面起床的次子李畋赶过来坐陪。
  参谋府事务繁忙,李知诰即便兼领军事学院祭酒,也很难兼顾到那里的日常事务。
  不过,军事学院作为大梁将官的培养摇篮,这个祭酒之位哪怕是名义上的,也非比寻常,不能随便安排人去执掌,甚至就连郭却、奚奴儿二人,资历都略有不足。
  李知诰最初还以为韩谦会在他之外,会在军中另外再选一名有宿望的老将,担任院监来主持日常事务,但现在看到陈昆坐在跟前,他便猜到韩谦的安排是什么。
  陈昆负责进攻荥阳时铸下滥杀妇孺的大错,韩谦把他的将职一捋到底,短短两三年就起复重用,会有损国法威严,此时军事学院不设院监,而使陈昆以低级佐吏身份,实际负责军事学院的日常事务,也算是对他的妥善安排。
  此外,陈昆看似品阶虽低,然而以他的资历及声望,却也不用担心他人对这样的安排会有什么意见。
  李知诰待歇片刻,他带着两子与陈昆赶去参谋府。
  参谋府与左内史府涉及军政决策,就座落在上阳苑的南门外,有夹道直接通往韩谦日常接见将臣、署理政务的凌云阁。
  参谋府除了左右参知外,还有郭却、奚发儿、殷鹏等副监、知事分掌诸司,王辙也是知制诰、谏议大夫,专门负责凌云阁与参谋府之间的联络。
  辰时,判府事荆浩也赶到衙署来,与李知诰见面。荆浩曾任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与曾任承天司都尉的荆振,都是朱裕身边的嫡系大将。
  荆浩年岁未满六旬,但奈何他早年南征北战,留下一身伤病,今日赶到衙署与李知诰相见,也是侍卫搀扶。
  荆浩目前在参谋府仅仅是挂一个判府事的头衔,已经不再过问具体的事务,今日到参谋府来见李知诰,也是正式交接参谋府的事权。
  荆浩有三子,两子外放任官,次子荆堇在参谋府监军司任同知事。
  “参谋府权柄甚重,还望李公执之,助君上开一代千秋功业。”荆浩不无遗憾的执李知诰,告慰道。
  当世虽说平均寿命很低,主要还是未成年人的夭折率太高以及贫苦民众缺医少药,但就庙堂之上而言,六旬年龄可以说是正值年富力强之时。
  要没有早年征战留下来的伤病,荆浩又怎么甘心交出相当于大梁兵马左右大元帅的位子?
  荆浩却不是贪恋权位,而是当初朱裕说服诸将臣迎立韩谦时,曾说过力挽河淮危局,抵御胡虏,并使天下重归一统的希望,只能在韩谦的身上。
  眼见天下归于大梁一统的曙光已经绽出第一缕光芒,荆浩却不能置身其中、躬迎盛世的到来,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遗憾?
  李知诰情绪受到感染,心里感慨的想:哪里有什么事,能比开拓千秋功业、名留青史更能激励人心?
  说到参谋府的权柄之重,相比较楚蜀两国的枢密院,韩谦几乎将除了征募、兵籍管理的军事权力,包括营房城寨建造、兵甲战械的研发、制造、采购、军事调动、武官将领任命提拨乃至军纪监察、情报侦察等权柄,都集中参谋府。
  此时的参谋府相当于大梁数十万健儿的帅帐。
  送走荆浩,李知诰又与参谋府分执诸司的知事、同知事以及骨干级的主事等中高层官员见面,午后又到凌云阁参与阁议。
  在政务方面,虽然形成了左内史府裁定、议政院审议的决策办法,但大梁处于势力快速扩张期,军事形势瞬息万变,一些重要且复杂的军政事务,主要是诸府院参判事主官,集结到凌云阁商议。
  而在这个阁议之中,主持议政院的韩道铭、朱珏忠依旧承担审议的角色,甚至韩谦的裁定,议政院普遍反对也可以进行封驳。
  午后阁议的重点,就是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的筹建。
  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的筹建,并非简简单单的将诸部人马集结起来就行了。
  除了孔熙荣等人外,韩东虎等几名预定出任第二中央行营军主要将职的将领,也从荥阳、虎牢等人赶到洛阳列席阁议。
  这两支精锐兵马,未来承担拱卫中枢及机动增援诸路作战的军事重任,必然要选在洛阳或附近建设驻地。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除了主将外,作战参谋部门、营地建设、后勤保障、军纪监察等部门都需要尽快确认下来。
  行营驻地西翼第一中央行营军以潼关及北面的蒲津关等地为主,东翼第二中央行营军以虎牢关及孟州等地为主,这样一左一右也恰好将洛阳拱卫起来,同时水陆交陆便捷,也能利用原有的驻军营地加以改造。
  而有军事调动需要时,两支中央精锐也能迅速远距离开拨诸路战场进行支援作战。
  洛阳将臣都极具务实精神及实干经验,在韩谦强有力的统摄下,也罕见派系间的扯皮、倾轧下,决策以及推动事情的效率极快,李知诰很快就对参谋府内部以及诸府院的事务熟悉起来。
  高绍、韩元齐六月下旬,就分别赶往许州、东湖赴任,荆浩正式致仕病养,在田城回到洛阳之前,李知诰先要单独将参谋府支撑起来。
  具体的事务有郭却、奚发儿、殷鹏、荆堇等人协助,然而第一第二行营军的筹建、拟定进兵晋南作战方案,调整各地行营军、预备役军与驻地的关系,还是叫李知诰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拖到六月底,才邀上春十三娘、云朴子赶往监察府的羁押大狱探望吕轻侠、姚惜水、周元等人。
  监察府作为大梁刑狱、监察最高机构,主要负责指导、监管行省及府县的刑狱、监察事务,颁布刑监律令的细则;而具体的判决处刑等事,监察府只负责重大、特大案件的审查,审查无误,也是由省府一级的刑狱司执行,不会特意的将重大案犯押解到洛阳来执行。
  更为重要的,韩谦废除旧有的诛族、连坐等罪后,传统的中枢大狱每逢大案便会人满为患的情形,在监察府的羁押大狱已经看不到了。
  李知诰、云朴子他们赶到羁押大狱,府狱知事也早就知道李知诰他们是持君上口谕探监,特意率领大小狱吏在辕门口迎接。
  李知诰翻身下马,等到红玉与春十三娘搀扶老态龙钟的云朴子下马车,便要在府狱知事的引领下,往大狱里走去,他这时候看到辕门外有数人被狱卒拦在路侧却朝这边探望,有一名少年模样张口叫唤了一声,却被旁边一名妇人捂住嘴往旁边拖。
  “他们是什么人?”相距数十步,面孔看不真切,李知诰问府狱知事。
  “许是周元家里的?”苏红玉迟疑道,她远远看那年老妇人,像是周元的妻子赵氏。
  “周元除长子周兴、次子周文一并关入狱中外,其他家人都在水流驿监视居住,并没有囚禁起来。照狱规,逢月其嫡系亲属可以过来探监,算着日子今天乃是周元妻携幼子过来探监,但撞上军府大人过来,我们便将他们暂时拦在外面。”府狱知事回禀道。
  “将他们喊过来,随我们一起进去。”李知诰说道。


第七百六十三章 洛阳(四)
  将被挡在辕门道侧的十数人叫过来,确是周元之妻赵氏及妾室田氏以及两个子媳,还有年仅十四岁妾生子周生乔,刚才便是他看到苏红玉、春十三娘出声叫喊,引起李知诰的注意。
  周妻她们在几个到最后都不忍弃之而去的老仆陪同下,今日赶到监察府大狱过来探监,没想到李知诰与云朴子过来,她们被挡在府狱辕门之外不得进去。
  李知诰对周元府上的妇孺不熟悉,但苏红玉、春十三娘跟她们多有走动。
  周妻赵氏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妪,周妾田氏却是个刚三旬出头的美妇人,乃是周元在金陵时得任工部侍郎的次年所纳。
  吕轻侠、周元等人被赵孟吉囚禁押送到洛阳后,周元乃至其子周文、周兴的几个妾室拿到休离书后,就与周家脱离关系,携带在周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因此也没有不赦罪状在身的子女,或在洛阳直接入籍,或搭乘往返江淮的商船返回故土投靠家人。
  唯有田氏得周元宠爱,入周府之前又是孤女,自幼寄身妓寨,得周元赎身还颇为感恩,此时犹携幼子周生乔还与赵氏以及周家其他十数妇孺居住在一起,等候着监察府对周元等人的最终判决。
  李知诰将她们喊过来一起往狱中走去;然而还没有等他们走将进去,就看到冯翊、孔熙荣在数骑扈卫的簇拥下,策马而来。
  “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独缺了我们两个?”冯翊笑嘻嘻的跳下来,将缰绳扔给扈随。
  孔熙荣一脸苦笑,他这些天赶往潼关、河津确定第一中央行营军驻地的建设情况,昨夜回到洛阳,欲与参谋府最后确定行营军的将职人员名单,诸事在身,还是被冯翊硬拽过来。
  “可惜不能将君上拽过来,要不然当年临江侯府的旧人可以搞个大团圆了。”冯翊腆着脸说道。
  “不是不能,是没胆吧?”春十三娘奚落他道。
  “倒也不至于没胆,上阳苑盯着的人太多,稍稍放肆一点,不那么守规矩,无数人唇枪舌剑交加攻打过来,谁抵得住?”冯翊说道。
  韩谦是破除了太多的规矩,但韩道铭、顾骞、冯缭、朱珏忠乃至郭荣、袁国维等人,一个个都想着将规矩立起来,以示威仪,冯翊再肆无忌惮,也不敢去犯众怒。
  苏红玉颇为感慨,心想当年的临江侯府,说物是人非也不假,毕竟杨元溥、李普、李冲、陈德等人皆故,但当年的临江侯府左右司以及丞署诸多老人,知诰与郭荣、孔熙荣、冯翊、柴建以及安吉祥、袁国维,皆在洛阳聚首,夫人、周元及惜水则在洛阳成为阶下囚。
  也就张平、姜获等人留在金陵。
  午前狱卒两次搜狱,防止刑徒夹藏什么尖锐之物,周元意识到今日有别往日,但他算着日子,更期待家人今日过来探监,却没有想太多。
  午后一队狱卒走过来,将他及其子周文、周兴都戴上镣铐带出囚室。
  走到通往衙堂的夹道里,周元看到吕轻侠、姚惜水也被狱卒从女监押解过来,心里有些发虚,忍不住感慨问道:“这是到时候了?”
  吕轻侠抬头看了周元一眼,问道:“怕了?”
  “……”周元看了身后两个儿子一眼,没有回答吕轻侠的问题,喃喃自语的问道,“却是不知道韩谦将我们卖了个什么价钱,这时候才将我们押往金陵!”
  他们先被赵孟吉囚禁起来,之后又被押送到洛阳,即便直系家属可以探监,但周家妇孺此时也是受监视居住,周元、吕轻侠他们半年来都完全不知道外界形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也早就认定韩谦没有直接处死他们,是因为他们对韩谦最大的作用,是送到金陵受刑。
  走进狱司衙堂,周元等人才赦然看到李知诰、冯翊、孔熙荣、云朴子、春十三娘、苏红玉坐在堂上;其妻赵氏、妾田氏等人也是站在衙堂的角落里。
  周元怔然而立,接着又下意识朝吕轻侠、姚惜水看去。
  他并不知道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李知诰坐在衙堂之上,在洛阳职官体系之中层次不低的府狱知事也只是敬陪末席,也能想到他们的命运,或许没有送金陵受审那么悲惨。
  “这么快就攻陷关中了?”吕轻侠似是喃喃自语,怅然望向衙堂之外的晴空。
  云朴子与韩文焕、雷九渊三人,年事已高,不再担当任何职事,但在洛阳地位高崇,李知诰与云朴子并案而坐,作为韩谦嫡系亲信的冯翊、孔熙荣坐在下首,她也猜到李知诰必然放弃梁州军的兵权,调入洛阳出任高位了。
  而导致这一局面的发生,必然是梁军已经收复关中,使雍州与梁州浑在一体了。
  “战事在五月下旬就结束了,”李知诰慨然说道,虽然他轵关陉大捷之后就确信收复关中不会存在什么难度,但也能理解吕轻侠的感慨,“君上也念及旧情,无意将你们送往金陵受审,打算用梁律判处你们的罪刑……”
  “收复关中,他是不需要再照看金陵的颜面了,又或者说金陵军民倘若因为此事激愤不已,挑起事衅,反倒能给他易客为主、出兵金陵的借口吧?”吕轻侠说道。
  “我说吕宫使啊,你都沦落到这地步,也该放下身段了啊,”冯翊呲然一笑,说道,“赵孟吉将你们押送来洛阳时,要不是知诰拿自家的前程替你们求情,早就将你们送去金陵受刑,洛阳何苦去沾惹这是非?你以为你们真能算得上什么筹码?要是你真能窥破韩谦的心胸,能一步步落到今日的境地?再者说,前朝覆灭不过短短三十余载,天下重归一统,结束割据战乱,乃是亿万生民所思所念,难不成这些还不够,需要拿你们去激怒金陵挑起事衅,以作拙劣的借口?一定要说什么借口,诗经有曰:普天之下,莫非王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孔子曰:一匡天下;孟子曰:四海之内若一家——这些圣听圣言,哪一条哪一点,不比你们光明正大得多?当然,你们能做出屈身胡虏的劣行来,这些道理想必也是不懂的!”
  “……”吕轻侠张口结舌,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被冯翊这个浪荡子数落得哑口无言。
  “我说韩谦的决定真没有错,真就是应该将你们永远都关押起来,拿一堆的道德文章,让你们每天朗读不休,反思反思你们这些年做的破事。”冯翊爽利劲来了,咬起人也是穷追猛打。
  “君上待人仁厚,不管你们的罪责如何,也只是判处你们的罪刑,不会诛连旁人——我到洛阳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太过忙碌,今日才得脱身看望夫人,还望不要见怪。”李知诰说道。
  “你们也不要再拧了,前朝破灭,天下四分五裂,李姓子弟、你我都是家破人亡,同时又有多少生民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也都早就物是人非。难不成你们以为今日之大梁,还是害旧朝破灭、害你们家破人亡之大梁?还要将心里的怨恨,渲泄到今日大梁的君臣、子民头上?”
  云朴子感慨万分的劝道。
  “知诰的颜面够大,已经请得君上着监察府只判你们二人终身监禁,而你们能将晚红楼散于诸地的弟子名单交出,我豁出老脸去,也会请君上给他们妥当的安置,也会请君上赐给老道一座道观,使你们同在其中修身养性。你们即便心里怨念不消,也可能不去理会这世道的是是非非……”
  赵孟吉虽然在孟州将吕轻侠等人一网打尽,但还有一些晚红楼潜伏于孟州之外的弟子没有落入法网。
  韩谦是可以给吕轻侠他们一些优待,比如终身在一座道观之中软禁起来,绝对要比丈余囚室之中了此残生要滋润得多,但前提是吕轻侠他们也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当然,也只有将晚红楼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后,才能稍稍放松对吕轻侠等人的监管,不至于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要不然的话,韩谦留下他们的性命,真就是给李知诰、云朴子天大的颜面了。
  “……”吕轻侠看了神色颓丧的姚惜水一眼,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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