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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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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城的城门也在这时打开,范锡程雇了马车,将不管真假的上百坛酒都用马车运出城装船,与在城外码头负责守船的赵阔、林宗靖、郭奴儿等人会合。
不管江鄂间的江匪湖寇如何猖獗,还是不能隔绝商旅,黄州城外的码头,停泊着不少舟船,但主要以短程为主。
一艘毫不起眼的乌篷船内,季昆透过一只小孔,盯着百余步外的两艘船,看到韩道勋、韩谦父子在诸多家兵的簇拥下,站在船首,似乎颇有感慨的眺望经久未修的黄州土城墙。
“韩家父子竟然想着从黄州贩酒去叙州,这次要栽在我们手了,那真是不冤啊。”坐在船舱一角的一个瘦脸汉子,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讥笑道。
季昆蹙着眉头,他怀里还藏着赵明廷昨日才遣人送过来的一封信。
他们花了大半个月的工夫,这时候才将龙雀军筹建前后的事情彻底的梳理清楚。一切迹象都表明三皇子那边在筹建龙雀军之初,就已经明确掌握控制疫病传播的办法,也在屯营军府成立之初就一步步进行落实。
而在过去半年时间里,韩道勋之子韩谦不怎么到临江侯府应卯,却更多时间出入位于龙雀军屯营军府内部的秋湖山别院。而生石灰作为控制疫源传播最重要的物资,在屯营军府大量投用,半年时间少说投入四万担,也主要是秋湖山别院所属的匠坊所出。
兼之韩道勋此次获任叙州刺史,韩谦不到二十岁,就获得正八品武官,这一切都说明韩道勋才是为三皇子谋划的核心人物。
而所谓谏驱设民,只是为韩道勋为谋染疫饥民筹建龙雀军的第一步。
韩道勋为谋此事,不惜当廷触怒圣上,还为此背负谏驱饥民的恶名,此等人物当真以为前路已经通坦平安,可以顺带贩酒牟利了吗?
季昆对眼前看到的一切怀有深深的疑虑,远没有身边几名部属那么乐观,但又看不出疑点在哪里,胸口郁闷得难受。
“他们挂帆了!”假扮船夫的一名部属,赤着脚猫身钻进乌篷下,颇为期待的搓手问道,“我们在这里等候消息,还是跟随后面看个热闹?”
“不,准备三匹快马,我们上岸盯着船走。”季昆终究不觉得他们这次真能胜券在握,只是乌篷船两三人划桨而行太慢。
即便不被察觉,三人划桨驱舟逆流追随十数里,他们三个人的体力也会很快耗尽,还不如上岸骑马跟着走。
“那我们目标怕会有些明显?”部属迟疑地说道。
“我们不露面,难道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没有在盯着吗?”季昆横了部属一眼,催促他赶紧上岸准备快马。
沿江也就黄州城一段修有江堤、道路,更多的地方,都是从淮阳山南麓汇流而下的大小溪河,与江水交会,形成大大小小的草荡湖泽。
季昆带两名部属骑快马,为溪河所阻,找寻渡口过河,绕开湖荡水泽,很快就被韩道勋所乘的帆船拉开,午后远远看到十数二十里外的湖荡子里,隐隐有火光腾起。
受草木遮挡,季昆又位于低洼地,左右没有高地,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只见禽鸟惊飞,动静不少,但绝非野火。
季昆满心不祥,也顾不上凶险,在草泽湖荡间直接趟着浅水,往火光处赶去,但赶到那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夕阳照来,只见河岸相对陡峭的一条狭小河巷里,只剩四艘被烧得焦黑的残船,或半沉水中,或搁在河滩之上。
河滩之上还有二十多具横七竖八的尸首,看穿扮皆是江匪,似下船想要趟水冲上岸之时,被岸上伏击之人射杀在河滩之上;更不知有多少尸骸被冲入江中,而此时也完全看不到韩道勋所乘座船的踪迹。
季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两个部属更是难以置信。
看到四艘残船的前方,有一艘桨帆船侧倾在河巷里,再看河床及岸滩上的痕迹,叫他们大体能判断贼船被韩道勋诱入这条水道狭窄的河巷中,韩道勋那边先凿沉一船,封挡住贼兵前进的去路,再由岸上的伏兵投掷引火物,从后方点燃贼船。
火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漫延开来,至少四艘贼船被完全烧毁,都只剩半截焦黑的残壳,而失控的火势又迫使贼兵在极不利的情况下,不得不弃船趟水登岸,但又在岸滩前受到强力的殂击,在河滩丢下二十多具尸骸,便丧失斗志,大部分贼兵只得沿河滩往江边逃窜,或者仓皇逃入另一侧的灌木与芦苇、水草杂生的草荡子里。
能看出在贼兵完全击溃之后,韩道勋这边又将沉船拉到一侧,以便座船能驶出河巷,他们那边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安全撤出。
季昆与两名部属将马弃掉,小心翼翼的沿着河滩往南摸去,七八里地,又看到有六七具尸骸被水冲上河滩,其中就有两人是他们派去联系寇兵的密间,看他们的衣甲都会大火烧残,应该是被烧成重伤中跌入河中、溺水而死。
他们看河滩上的交战痕迹,能大概估算出韩道勋这边埋伏在东岸直接参与伏击的兵马,不会超过五十人,但却利用有利的地形及出乎意料的火攻,杀得近三百江匪大溃而逃,甚至有超过五十名贼兵殒命于此。
虽说贼兵斗志不强,训练、兵甲也远谈不上精锐,但怎么也不至于被杀成这样啊!
季昆看着这一切,直觉有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来,他要对付的韩道勋,到底是怎样一个敌人?自己在赵明廷拍胸脯保证韩道勋绝对活不到叙州,是不是太托大了?
……
……
季昆惊悸胆颤之时,在西行二十余里的江面上,田城、高绍等人却兴高采烈的喝着小半坛剩下的纯酒。
虽然提纯后的纯酒混杂一定的石灰水,入口很是苦涩,但这么烈的酒,他们从来都没有喝过,小口的抿着,感觉火线一般的灼烧感沿着喉管入腹,还是别样的畅快,或者说今天这一战伏击打得太畅快了。
他们除了有三人被射伤、两人奔跑时崴脚外,却杀了近三百贼寇哭爹喊娘、大溃而逃。
即便是田城、高绍,他们以往在军中伏杀过不少只能算是乌合之众的流寇,也难见这样的胜绩。
杨钦率部乘坐另一艘桨帆船,他们的心情却是复杂。
再说,他们刚刚经过寨灭亲亡的惨剧,这一仗打得再顺利,也难以兴奋起来,而想到他们一群乌合之众,在季昆的教唆下,竟然曾妄想去伏击这样的敌人,胸臆间也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别样难受情绪在滋生。
在真正的精锐眼里,他们不就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吗?
他们却不自知,却惹来这样的惨烈祸事。
韩谦坐在船尾,却没有多少的兴奋,唯有看着身后从江匪那边缴获来的两艘桨帆船,心情还算是舒坦。
他心想着为了将江匪堵在伏击的河巷里,他们凿沉杨钦的那艘浆帆船,就需要拿一艘桨帆船还给杨钦,那他们还能得一艘桨帆船,差不多能抵消掉这一仗的消耗,算是不亏不赚。
不过,再想到这等小规模的战事以及这一路过来的消耗,韩谦就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笼络杨钦这伙人。
他之前派赵无忌等人率左司斥候一路护随,不到五十人,从屯营军府借用五十匹快马,但沿途传报消息,要避开职方司的眼线,只能从外围绕远路,对马匹的压榨消耗特别大,有时为藏踪匿形,甚至动不动就要将马匹丢弃掉乃至忍痛宰杀掉,到现在已经损失了逾二十匹快马。
在北方,马价要廉价一些,但在江淮,每匹能上战场的健马,都要值八九万钱,损失的二十多匹快马,就相当于二百万钱。
韩谦还在头痛回金陵后,怎么将这笔账目抹平或者直接赖掉。
此外,人员外派,要保持体力,在路途之中用干粮居多,但到集镇,就需要想办法补充肉食,甚至需要大量饮酒,消除疲劳;兼之收买消息、打尖宿夜、添置遮掩踪迹的行头等,外派之初,每人额外拨给了相当于一万钱的金银贵金属及若干铜钱作为经费,到最后估计也不可能剩下多少。
这一笔开销就又是五十余万钱。
幸亏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什么伤亡,还不需要支付大量的抚恤,但真成功将他父亲护送到叙州,怎么也要象征性的给一些赏赐,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万钱捧出去。
这么算下来,韩谦感觉自己此时已经要将殿下答应今年拨给他的公耗钱全部用光了。
杨钦这伙人,纵横江鄂之间,对这一片的水情极为熟悉,笼络住,甚至直接收编到秘曹左司,用处定然极大,但三五十人用为精锐养在外面,可不是每天给三斤米粮吃饱肚子就管够的。
韩谦暗暗估算,要在江鄂之间养一支三五十人规模的精锐队伍,还要保持潜伏状态,要盯住江鄂一带水寇以及外戚徐氏及安宁宫在这一带的势力扩张情况,饷钱以及大量的额外开销,每年少说要投入二三百万钱才够,他能再多筹这些钱?
又或者说,在江鄂之间以这么大的代价,拉拢杨钦这支队伍,每年能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额外收益吗?
韩谦这时候倒是能理解,信昌侯府及晚红楼那么深的根底,那么长时间的图谋,为什么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底子就被规模并算不多大的龙雀军榨干了,实际是他们之前长期维持一支精锐的秘密力量进行运营,太特么耗钱了。
第九十六章 潭州心思
船过夏口、赤壁,沿岸皆是湖泽水荡。
这里不仅是汉末吴蜀魏三国争雄的古战场,也是千古之湖云梦泽的北部区域。
受长江、汉水冲刷,以及大量的泥沙淤积,云梦泽北部在这几百年间已经逐渐淤平,出现大量连接成片的沙洲,只是千年之后的渔米之乡江汉平原还没有彻底的成形。
而云梦泽西南部,在岳州以西逐成形成当世八百里洞庭湖(含青草、赤沙等湖)浩淼烟波。
折腾了两次,总算是消停下来,韩谦从鄂州一路西进,直到岳州,都还算太平,再没有江匪湖盗蠢蠢欲动,窜出来袭扰。
岳州乃是潭州节度使马寅的地盘。
潭州节度使马寅,除了直接掌管本州,也就是潭州的军政大权外,还节制岳、朗二州,可以说八百里洞庭湖浩淼烟波的精华区域,都在马寅的掌控之中。
韩谦他们刚抵达岳州境,远远就看到二十多艘水营战舰,以三艘楼船为首列阵驻泊江中,等候他们过来;旌旗猎猎。
“马家的五牙军果真威风啊。”相距八九里,韩谦拿单筒镜,将对面船队的旗号早就看在眼底,三十多艘水营战舰,以桨帆船为主,为首的三艘楼船则额外的雄阔。
每艘楼船长逾十丈,其上还设有三重舱室、皆有女墙、战格,船体距离水面高出五丈有余,两侧设四十余副大桨以驱船行,粗粗估算每艘至少有五百战卒。
这样的重型主力战舰,虽然跟前朝真正的五牙战舰不能相提并论,但即便是大楚侍卫亲军所直接掌握的水军精锐之中,却也没有几艘。
马寅的潭州州兵,分马步军及水师两部,各编九千兵卒,兵力远非寻常州县的州营能及,眼前这支船队倒有三千兵卒,近三艘中大型战舰在江面上列阵驻泊,当真是威风凛凛。
“敢问来船可是叙州刺史韩道勋韩大人的座船?”一艘桨艇顺流划来,一名军校扬声问道。
“我等正是韩大人部属,敢问军爷有可指教。”范锡程站上船头,声音洪响的回应道。
“江湘湖寇肆虐,我家主公担心韩大人赴任叙州途中会遇波折,特遣我家世子、五牙都虞侯马循率水师战舰护送韩大人过境。我家世子特请韩大人登舰一叙。”军校喊话道。
“便说我夜感风寒,身体不适,不宜见客。”韩道勋吩咐范锡程说道,说罢便折身走回船舱。
即便是潭州节度使马寅位高权重、势倾一方,但韩道勋身为叙州刺史,都是受金陵直辖,没有一定要去拜见的道理。
马循作为马寅之子,不过来拜见则罢了,韩道勋断不可能去登舰拜见马循的。
“马家想当地头王,摆出下马威阵势,就是要过境的州县长官低一下头,不跟他马家呲牙,这又能算多少大不了的事情,”韩谦嘿然笑着吩咐范锡程道,“你与那军校说,我父亲身体不适,我携礼登舰去见马世子。”
范锡程微微一怔,不明白少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韩谦心想,他要是掌握一支三四千人规模的精锐水师,指着马循的鼻子骂街能骂得他哭爹喊娘,但现在低一下头,换以后的叙州商船队能平安过潭州,怎么算也是值得的。
范锡程回头见家主身子微微停了片晌,却没有转身阻止韩谦去见潭州节度使世子马循的意思,便照韩谦的意思,给马循派来搭话的军校回话。
“舱下有哪些拿得出手的厚礼?”韩谦看着桨艇划回去,低声问范锡程。
“也就少主从金陵购置的二百匹绫罗值些钱,要不拿二十匹当见面礼?”范锡程问道。
“操,操,操!”韩谦连声骂道。
范锡程还以为韩谦是为不得不低头而心不甘,却不知韩谦实是心疼购买这二百匹绫罗的钱,他本来指望这批绫罗能弥补一些亏损的。
“将二百匹绫罗都装上船,你随我去见马家世子。”韩谦咬着后牙槽说道。
“二百匹绫罗,运到叙州,少说能卖四五十万钱啊。”范锡程有些不舍地说道,心想家主即便任叙州刺史,一年的官俸也就四五十万钱,一下子就当见面礼送掉了,能有这么败家的?
在他看来,送二十匹绫罗,就已经很是阔气了。
“……”韩谦瞪了范锡程,让他少啰嗦,快去准备。
韩谦权势渐重,范锡程如今也只能小声的嘀咕几句,见家主没有其他表示,也只能十分可惜的吩咐人将舱底的绫罗搬到另一艘浆帆船上,准备去见马循。
在范锡程准备这些时,韩谦站在舱道口,跟父亲说话:“马寅想当地头王,金陵局势越乱,越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因此马家对父亲赴任叙州,是又想又不愿。”
韩道勋站在舱室过道内,看着对面威风凛凛的船阵,自然能明白韩谦所说的意思。
金陵局势稳定,即便太子不肖,继位后纵容外戚徐氏独掌大权,马家在潭州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因此,诸子争权,将金陵搅得越乱,越是马家所期待。
三皇子势力最弱,此时才稍稍有些奋起追上的迹象,也最怕受到打击。
在这种心态下,三皇子好不容易拿下叙州这块飞地,能得些资源,去支撑在金陵的明争暗斗,马家理应小心呵护着,让三皇子这根幼苗继续茁壮下去,才有资格将金陵的局面搅得更浑、更乱。
而另一方面,马家此时即便不敢将手伸向东面的江鄂等州,但多半也不希望潭州以南的辰、叙、邵、衡等州,真成为三皇子稳固控制的地盘,以致将马家的势力彻底被遏制在潭朗岳三州,而失去南面的纵深。
韩道勋也明白这将是他到叙州任职,所面临的最为困难、也最为复杂的局面。
安宁宫那边要他死,而马家要他软、要他弱。
他要是太弱势,不要说推行新政了,都未必能使属县官员佐员听令行事,而他太强势想做些什么,马家则将必然第一个跳出来打压他。
虽说马家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岳、朗、潭三州,但这是表面上的,马家在湘湖地区三代经营,触手怎么可能没有伸到南部的辰、叙、邵、衡诸州去?
再说了,他真要在叙州抑制强豪,叙州的大姓豪族也极可能会倒向马家,跟他对抗。
韩道勋明白儿子韩谦要他对马家以示恭顺、徐徐图之,但他情不自禁又想,真有时间徐徐图之吗?
“父亲是在担心到叙州后,成事太难?”韩谦见父亲脸色阴郁不豫,问道。
“事情再难,总也是要有人去做的。”韩道勋舒了一口气,说道。
“父亲到叙州,也不是做不成事情,就看父亲愿不愿担横征暴敛之名了……”韩谦说道。
“是啊,马家不怕我到叙州穷折腾,也不会怕三皇子借我从叙州收刮财货,只是怕我收附人心而已。”韩道勋他在地方为政多年,这其中的微妙自然不难想透,苦笑说道。
“父亲要做成事,必然要打击大姓强豪,这事要跟收刮财货并行,才能掩人耳目,不惊动马家。”韩谦知道父亲还是无意介入争嫡之事,耐心劝道。
韩道勋一叹,叙州的情况太复杂了。
叙州旧名巫州,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巫山与沅水主要支流巫水而得名,前朝中晚期才因为临近辰州所属的叙浦县,而更名为叙州。
那里作为五溪蛮的旧地,也是五溪蛮的腹深之地,隶有三县,总丁口计有一万两千余户,其中占总人口逾六成的主户,都是五溪蛮的遗民,还保持着更为传统的部族制度。
为避免武陵旧郡所属地区出现动荡,也是应潭州节度使马寅的请求,辰州、叙州等地,县乡官吏主要由这些地区的部族大姓酋长世袭担任,邻里之制压根就没有建立。
而除了主户外,历代因战乱、饥荒沿沅水南迁的流民在叙州境内定居下来,形成近五千户的客户。
地方上的土客矛盾极为严重,主要体现在争地上;相比较之下,大姓酋长以及客户里的强豪对普通民众的压榨,都是暂时被隐藏在土客矛盾之下。
现在加上马家的因素,这使得他到叙州就任后,所面临的情况将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换作普通官员压根就不敢想着去触动什么,都只是老老实实的等任期结束,想办法调到更好的地方或朝中任职就好。
这也无怪乎那么多的官吏,视到这些地方出仕为畏途。
他想做成事,打击强豪,竖立威信,是第一步,但这必然会引起马家的警惕。
而如儿子韩谦所说,他将打击强豪所压榨出来的利益,不用去解救普通民众的危困,不拉拢人心,而是及时转移到金陵,转移到三皇子手里,他是会在地方上留下横征暴敛的恶名,也会面对土著强豪的剧烈反弹,但同时也不用担心马家对他深怀戒心,强势插进来搅局。
就能省去最大的一重阻力,从而使得事情看上去稍稍容易一些。
当然,更深远的后果,就是他可能会在争嫡这个泥坑里越陷越深。
韩道勋抬头看向韩谦,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
“关键看父亲怎么想了,或许我到叙州,还能耍几天二世祖的威风。”韩谦笑着说道。
“……”韩道勋摇头苦笑,这时候范锡程走过来禀告已经准备好,便跟韩谦说道,“你们去见马循吧。”
杨钦刚才与田城、高绍登船来汇报江岸两翼的情形,这会儿还没有离开。
船舱狭小,他们即便想回避,也没有回避的地方,所以韩道勋与韩谦的话,他们也听入耳中。
他们即便不明白韩道勋并无意卷入争嫡之事的心情以及韩道勋真正的宏愿,但也能明白韩道勋以往所传出的恶名,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就像这次前往叙州赴任,还没有到叙州韩道勋就已经做好承担横征暴敛的恶名准备一样,实际上背后都是有着极深的谋划。
他们也能听得出,韩谦是这些谋划的最直接推动者。
杨钦、田城、高绍三人面面相觑,这会儿听韩谦召唤,也走出船舱,跟着一起去见潭州节度使世子马循……
第九十七章 武陵
韩谦与范锡程登上桨帆船,在赵无忌、田城、高绍、林宗靖、杨钦、郭奴儿等人护随下,往潭州节度使世子、五牙军都虞侯马循所在的座船驶去。
马寅年纪未满五旬,其嫡长子马循也是刚刚年过三十,唇上留有短髭,虽然极力表现得文雅,但狭长的脸还是略显阴鸷。
在偌大的舰首甲板上,摆放一张高背官椅,马循居中而坐,左右有十数谋士、部将并立,却是比三皇子都要威风凛凛,排场之大绝非普通的都虞候所能及。
“龙雀军帐内军副指使韩谦,见过都虞候。”韩谦心想自己拼老子拼不过,比官职,跟作为潭州水营五牙军事实上统军的马循更不能相提并论,登舰后自然是老老实实上施礼,示意范锡程带着人,将见面礼搬上船。
马循深陷略显阴鸷的眼眸,盯住韩谦打量,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失礼的。
就潭州眼线在金陵所搜集来的情况,韩谦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马循倒是更想见一见韩道勋,心想这个连脸皮都不要、替三皇子谋划龙雀军,最后替自己谋得叙州刺史之任的人,总归是有些分量的。
然而韩道勋拒绝登舰来见他,却又让其子携厚礼登舰,这其中的意味,也凿实叫人难以琢磨,这也叫马循的脸色显得越发阴郁,得手下谋士提醒,才叫人搬来一张椅子,请韩谦坐下说话。
马循的部属,也让开一个地方,叫范锡程、杨钦等人都能站到韩谦身边。
“韩大人身体不适,要不要到岳州城歇两天找大夫看一下才上路?”马循这时候收敛踞傲的姿态,倾过身子,一副关切的样子询问韩道勋的身体状况。
你爸爸才急着上路!韩谦暗地里买买皮的腹诽道,但表面上笑眯眯地回道:“谢虞候关心,我父亲也是适应不了江鄂等地的水土,但想到叙州的水土更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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