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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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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冯家能够影响到的圈子,而这些低级官吏对争嫡之事也不会有多敏感。
  虽然从试行过去半个月,钱铺才收拢上来不到两百万钱,距离预定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但韩谦并没有什么不满足。
  毕竟,这笔钱加上第一批从叙州运来的剩余货物分销出去,已经差不多能将这个月的亏空弥补上。
  “你可有想过,匠坊一旦撑不住,或者三皇子争嫡失败,这些受你所骗的市井小民,毕生心血都会化为乌有,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犹豫跟不安?”奚荏在后堂看到又有一个住在附近的街坊,被钱铺的伙计说得心动,将半裢褡铜钱摊到齐脖子的钱柜上清点,见韩谦一脸自以为得计的样子,便忍不住要奚落他几句。
  奚荏最近帮赵庭儿一起整理账目,将匠坊及左司内部的运作摸清楚,也深刻知道三皇子争嫡成功的希望实际并不大,暗感韩谦心底或许已经将更多的将希望寄托在叙州的经营上,毕竟匠坊真正有潜力但还没有受到重视的匠师,都被韩谦随杨钦他们派去叙州。
  而理论上,织造院、造船场更适合建在金陵,毕竟金陵对蓬布、帆船以及船舶的需求都要比叙州高得多;而除了木料外,在金陵获得原材料,也要比叙州更便捷。
  然而,韩谦完全没有在秋湖山匠坊兴建织造院及造船场的意思。
  这个迹象在奚荏看来,已经够明显了,心想到时候哪怕是投靠潭州,对韩道勋、韩谦父子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么一来,这边的钱铺就彻头彻尾是一个骗局。
  “说骗也罢,但这骗来的钱财,有一部分是拿去赎买奚氏族人的,你于心能忍否?”韩谦盯着奚荏美腻的脸蛋,笑盈盈的问道。
  三皇子一旦争嫡失败,三年后的战事极可能会令金陵城内外百余万人十不存一,江淮之地生灵涂炭、一地狼籍,韩谦就算是害得成百上千户市井之民倾家荡产,他也不会有什么愧疚。
  甚至可以说,他为自己命运极力挣扎的时候,也在为避免脚下这座千古名城滑向毁灭的噩梦深渊努力,但要是这个结局最终避免不了,他不得不退往叙州,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还要为此愧疚一生吗?
  韩谦才没有这种精神洁癖。
  要不是他说服不了他父亲,要不是潭州也不是像有成气候的样子,要不是马循那货实在没有人主的气度,他早就暗投潭州了,难不成真要在三皇子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见韩谦竟然能如此的心安理得,奚荏心里是很鄙夷,但也难以反驳。
  实际上韩谦越是大力的布局叙州,至少前期来说,就会越快的安排冯宣暗中去赎买奚氏族人;这也令她看到奚氏有重新振兴的机会。
  当然,韩谦以匠坊所出折抵利钱,在奚荏看来倒是比较聪明的一个做法,至少能短时间内能保证钱铺的骗局不被戳破,而匠坊乃至船队从叙州运来的货物,也能有一个直接分销出去且能不断扩大的渠道。
  而有前期长达四个月的准备工作铺垫,这半个多月桃溪河上源的石坝很快的筑成,除了煤场不断新造更多的碎煤水碓外,匠坊还计划年底在山庄内新建三座能日舂五十石米面的水磨房,以便能将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水库更充分的利用起来。
  当世谷贱米贵,舂碾糜费是个关键原因。
  用踏碓,一人支持不了多久便会力竭,用石碾、石磨效率也高不出多少;用畜力会好很多,但养骡马暂时还是小户人家支撑不起的花销。
  稻谷去壳还好,小麦磨粉,更是费事。
  这是即便有二三奴婢的中户之家,也甚觉其扰之事。
  货栈即便主要供给米面以及煤饼,在城里也是供不应求的。
  不过,左司要养的人实在是有些多了,而且还要都当成精锐供养,匠坊也好、船帮也好,即便规模再扩大一倍,产出也难以支撑这么大的消耗。
  要是钱铺所筹贷的钱款,都拿去扩大匠坊的生产,扩大船队的运输规模,月给四分的利钱,或能支撑得多,但关键这些钱款,相当部分都还是被韩谦挪用去填补养人的亏空,这不是骗局,又是什么?
  “你啊,脑子到底是缺一根筋,”韩谦见奚荏小脸还阴阴的别在那里,伸手掐了她一下小脸,说道,“以你的脑子,大概靠自己是想不明白了,但你不妨想想,当这个骗局将足够的人骗上贼船,你说他们有谁会希望看到三皇子争嫡失败之后血本无归?”
  “啊……”奚荏脑子猛然转过这道弯来,突然意识到钱铺在韩谦手里远不止筹骗钱款这么简单,震惊的看着韩谦,都忘了要将韩谦轻薄她的手打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阳残地
  十月中旬,汉水之上已是大雪飘飞。
  一位在风雪中身裹黑色葛袍的男子,仿佛一樽雕塑般矗立江畔正眺望北岸的樊城,看他眼瞳阴翳,藏着莫名复杂的情绪,仿佛为眼前这座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名闻天下的城池今日竟如此的残破而感慨万千。
  一艘单桅乌篷船扬帆驶来,在江滩前停下来,将葛袍男子接上船。
  “这才十月,襄州都已经他娘这么冷啊!大军要是继续往北,再到十一月、腊月,将卒所穿的寒衣怕是不管够啊。”一个面色蜡黄的削瘦汉子,从船舱里钻出来,蹲在乌篷船狭窄的船头,跟葛袍男子说话。
  这时候从汉水的上游有两艘巡哨船驶过来,还以为逆流而上的那艘单桅乌篷船,乃是前往梁州(汉中)的货商船,也未留意就错身而过,也没有要拦截盘问的意思。
  梁州位于汉水之源,千古以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乃是蜀王王建的地盘,镇守梁州的兴元军节度使同时兼任梁州刺史的王宗佶乃是蜀国大将、蜀王王建的义子。
  梁国势大,蜀地与大楚一样都受到梁军的威胁,因而襄州与梁州虽然有汉水相通,以及长江上游分属两国的荆州与戎州,边境都相安无事、互通商贸。
  蜀地与西番诸族互市,大楚所需的军马,也多是通过汉水从梁州贩运而来。
  乌篷船头的黄脸汉子,看着襄州的巡哨船竟然就这样的错身而过,也是微微一叹,与葛袍男子说道:“襄州刺史杜崇韬加强从南阳旧郡一线的防备,派精锐搜检山林,防备许州、汝州过来的细作,却不知道连日来,有不少可疑人物皆从汉中借道,渗透到襄樊以及郢州一线侦察虚实——照大人所示,我们未敢有什么轻举妄动,但今年在汝州、许州的梁军,都加强极多,要是梁军有可能掌握蔡州全境,难保他们对南阳(邓州)、襄州没有野心……”
  葛袍男子坐在船头,看着两岸覆盖薄雪的山岭。
  十月初,天佑帝谕旨使三皇子临江侯杨元溥以龙雀军都指挥使兼领西北面行营招讨副使,龙雀军从邓襄方向参战的事情,便最终确定下来。
  龙雀军即便着楼船军水师兵船护送走水路,也非三五日能逆流而上赶及襄州的,葛袍男子便是先行到襄樊、南阳察看军情的龙雀军帐内亲卫副指挥、左司参军韩谦;黄脸汉子乃是左司兵户主事田城。
  韩谦是与龙雀军都虞候李知诰两人一起先到襄州的,李知诰要进襄城去参见西北面行营招讨使、襄州刺吏兼邓襄防御使杜崇韬,交接龙雀军即将进驻之事,韩谦没有随李知诰去见杜崇韬。
  见了也不会受重视,韩谦便着田城乘船过来接他,往西察看地形军情,为龙雀军进驻襄州多做些准备,以免什么地方出大漏子。
  前朝藩镇割据乱战,位于大巴山、秦岭、伏牛山、桐柏山、大洪山之间的襄樊以及南阳等地是被战争破坏最严重的地区。
  前朝中前期,诸山之间的南阳盆地,曾是中原最为重要的粮仓之一,滋息繁衍上百万民众,然而在百年藩镇割据乱战之中,又经历贼乱,已经被彻底打残。
  南阳盆地之内,再往南到江汉平原的北部地区,到这时都几乎看不到一座稍微像样一些的城池。其地即便还有流民苟活,也绝大多数都聚啸山林,不愿再接受任何一方的统治。
  大楚控制江汉、荆南乃至襄樊、南阳等地还没有几年,目前最北面也仅仅是重新修筑了汉水南岸的襄州城,稍稍休养了三五年的生息。
  而汉水北岸毗邻的樊城还是一片残破,更不要说更北面的新野、宛城、方城等位于南阳盆地的北部几处要冲之地了。
  不过,梁国的汝州兵马,与楚国大将徐明珍所统领的寿州军,其西翼多年来在蔡州一线对峙、拉锯,目前分别在蔡州的南北部山隘要冲之地建立防御,分割蔡州。
  蔡州位于南阳盆地入口方城的东翼。
  虽说此时的南阳盆地,仅有受襄州节制的三五千兵马分守北部要冲之地——襄州防御使所属的主力兵马,主要扼守汉水沿岸的城池——防御谈不上多严密,但在蔡州的争夺分出胜负之前,梁军每次用兵,多是仅仅分派一路偏师,绕过坚固的城寨,袭扰南阳、襄樊等地,暂时还没有进占南阳盆地的心思。
  这主要也是南阳盆地已经被彻底打残,在蔡州一线的争夺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梁军强行进占南阳盆地,一方面需要派驻大军与控制襄樊的楚国对峙,另一方面还要担心从梁国腹地过来的粮路,随时会被徐明珍派兵切断,致使其进占南阳的兵马彻底沦为孤困之兵。
  只是形势不会永远恒定不变。
  不管梁国也好,大楚也好,这几年虽然都有内斗,派系纠缠厉害,但休养生息三四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实力都有相当程度的提升。
  梁国以往对淮上用兵,多以许州为重心集结兵马,而今年入秋以来,除了许州外,梁国从山南西道诸州征调不少兵马,往汝州南部,也就是南阳盆地的西北方向集结颇多,很难保证梁军今年冬天的用兵计划,不是想着一举终结两国长期以来在蔡州、光州、南阳的争夺。
  当然,梁国倘若今年不用兵,楚军也会考虑跨出襄城,加强汉水以北的防务。
  这也不仅仅是左司斥候刺探梁军动静之后,韩谦、田城他们所得的结论,枢密院对西翼也同样是充满这样的担忧,这次除了调派龙雀军增援襄州外,还同时从江鄂等沿江十二州征调兵力。
  加上襄州守军、龙雀军以及江鄂等十二州的增援兵马,在十月底预计将集结五万兵马防备梁军南下。
  韩谦与田城也并没有乘多久时间的船,虽然他们要去的地方,一路都有水道相通,但传统的单桅帆船逆湍流而上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乌篷船在樊城西边十数里的江滩靠岸,这里有十数名左司斥候牵着马匹在等候韩谦、田城。
  韩谦之后沿汉水北岸的残破小道西进,又自丹水口北上往秦岭东南麓的腹地挺进,沿路所见,都是被遗弃的残破城寨。
  每座城寨内外或多或少有些流民结庐而居,或开垦田地,看到韩谦他们经过,眼神里都是充满警惕,即便没有蜂拥而来,但也不惮露出他们所拥有的简陋兵械,以为告诫。
  当然,离开丹江古道,往秦岭东南麓的深山老林里,还有更多为流民所控制的山寨,此时都没有纳入大楚的统治之下。
  百年乱战的后果,在这里都充分的展示出来。
  丹江道,又名武关道或蓝田关,在春秋战国时期,曾是秦楚相争数百年的关键要隘,作为关中四塞之一的武关,作为旧日大秦的西南门户,就位于丹水上游的山峡之中。
  然而就这么一条重要通道,梁、楚两国都暂时无力进行充分的控制,各自仅仅在丹江道或商於古道的两端,建立少量兵马驻防的前哨城垒。
  然而相比较敌国之军从这条通道攻来,两国所建的哨堡更担心两翼深山老林里流寇的侵袭。
  经历上百年的战乱,上百万民众灰飞烟灭,能在这一地区挣扎着生存下来甚至滋息繁衍的,多为聚啸深山的流寇悍匪,还有很多都是当年流民军被击溃后逃入深山的残部。
  龙雀军进入襄州,直接北上进抵南阳盆地北部隘口方城,与北面集结的梁军主力进行对峙,很不现实。
  毕竟南阳盆地北部一片荒芜,即便梁国派偏师攻进来,也没有什么好掠夺的。
  相反的,西翼甚至可以主动放梁国主力攻入南阳盆地,这样的话,一方面他们能拉开梁军的战线及补给线,另一方面楚军在汉水沿岸予以拦截,背依汉水有着更多的作战便利条件。
  问题在于战争爆发的前期,梁军也不可能擅自闯入南阳盆地,龙雀军难道就在襄城或者樊城守株待兔?
  这样有可能到最后都捞不到一战可打。
  韩谦与信昌侯李普、李知诰等人在金陵就反复讨论龙雀军到襄州之后可以施行的作战方案,最终确定前期应该沿丹江而上,一方面可以试图从商州方向,威胁梁国的关中地区,一方面收复丹江沿岸的城寨,拿沿线的流寇山匪练兵,而不至于拖到战争后期,让新兵直接面对残暴精悍的梁军。
  即便最后不能跟梁军主力干上,收复、整固丹江沿岸,也是不错的功劳。
  照着这个草拟的方案,韩谦先行赶到襄州,没有跟随李知诰进城去见杜崇韬,自然是先要将武关往东南至丹江口的情形,再摸上一遍。
  在汉水北岸换马北上,沿残破古道走了一天一夜,进入前朝淅川旧县境西的荆子口。
  此地乃春秋楚国太子荆防御秦军之所,遂名荆子口,也是西周时沿八百里丹水所筑的六座古城之地,是梁国关中兵马西出武关进攻南阳盆地的要隘。
  襄州守军在这里整饬残城,在这里设了前哨城垒,驻有一营兵马,防备梁军有可能从商州突袭过来。
  范大黑、林海峥早在九月中旬就被韩谦派到邓襄地区搜集情况,这时候也已经奉命先行进入荆子口,等候韩谦的到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荆子口
  荆子口是一处位于山水之间的小型狭长断陷型盆地,背负群山,下临急流,丹水水道以及商於陆路,皆经荆子口通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前朝时也曾是商道繁盛之所。
  盆地沿丹水长约十二三里,两岸还有一到两里的纵深。
  虽然大多数的建筑都毁于战火,到处都是焚烧过后的痕迹,但从残址依旧能看到这座古邑在前朝中前期的繁盛,甚至在镇埠内还能看到两座木桥的遗址。
  丹江在荆子口的水道很窄,但也有五六十步宽,水流湍急,前期能在这座狭小盆地内建桥沟通两岸,也可见镇埠当时的繁荣跟昌盛了。
  这里虽然说是防备梁国关中兵马的前哨防线,但所入驻的一营兵马也没有实编,仅有三百余老卒驻守在荆子口。
  守将张保乃是襄州老卒,差不多有五旬年纪,黢黑老脸似老根树皮,在大雪寒冬,率将卒驻守残城,透漏出大刀封鞘的淡淡凛冽。
  韩谦即便是三皇子杨元溥的嫡系亲信,在龙雀军进入襄州,在防务进行重新调整之前,身为襄州军将的张保,都不需要看韩谦什么脸色,更不可能唯韩谦马首是瞻。
  韩谦作为客将,率领数十人马入驻丹水北岸的一座残楼,连驻军防守的堡城都进不去;张保也仅仅是派副手出堡城查验韩谦的函印,都没有亲自在堡城内宴请韩谦、拉拢一下关系的意思。
  韩谦与张保也是相安无事,毕竟三皇子能否节制丹水沿线的防务,能否率龙雀军沿丹水进入秦岭深处,还需要看李知诰去见杜崇韬交涉的结果。
  前期他们还是要将沿线的地形更精准的绘制出来,将秦岭东南麓的流寇悍匪分布摸清楚,同时盯住数十里外驻守武关旧城的梁军动向。
  伏牛山南麓、秦岭东南麓前朝都属于邓州管辖,曾设有三县,三县录有一万六七千户,虽然不及新野、宛城、方城位于南阳盆地纵深处等县,相比较叙州却也是能称得上人丁繁盛。
  毕竟邓西三县所占的地域,都未必及叙州的四分之一。
  历经数十年战乱的摧残,南阳盆地内的民户,仅剩百之一二,邓西三县位于军事要道上的县邑、镇埠也都被摧残得不像样子,但偏离商於古道等兵家相争的要冲之地,藏于秦岭深处的人口,经过初步的调查摸底,可能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韩谦所住的残屋,梁柱还留有烧灼痕迹,半边房已经垮塌,临时拿苇席遮挡寒风,但还有雪花从缝隙间飘进来。
  “不算梁军所控制的山岭,深山之间所藏流民,可能有四五万之多啊!”田城看过汇总后的情报信息,也是极为惊讶。
  韩谦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南阳正当南北要冲,特别是前朝晚期,三五年便有一场大战,三五个月便有一场小战,虽然是鱼米之乡、千里沃野,但是普通民众经不过这么操啊,谁会在平野之地开垦田地、建造屋舍?
  而南阳盆地四周秦岭、桐柏山、伏牛山、大巴山皆是千里纵横,山深林密,即便生存再艰辛,也是流民逃匿藏居不得已的选择。
  事实上在翟辛平的记忆里,当世要是不进行干涉,之后数十年襄邓地区都人烟稀少,深受匪患之苦,一直到诸雄割据的局面最终平复下去,新统一天下的王朝真正决定解决邓襄地区匪患时,一度曾从四周山野间招抚到四五十万山民迁入平野之地开垦田地、定居生活。
  因此范大黑、林海峥他们调查到邓西三县的山岭深处藏有四五万逃民,韩谦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觉得摸底工作做得还不够充分。
  虽然秦岭东南麓深山老林里的流民极多,甚至能整编一支龙雀军出来,但这些流民要么就是近数十年邓襄历次战事失败逃入深山老林的残兵败将,要么就受这些残兵败将控制。
  他们在道路不过的深山老林里建立坚固山寨,半耕半匪、桀骜不驯,韩谦也绝不奢望等三皇子杨元溥过来后,一纸命令便能令他们赶过来投附。
  谁知道梁楚在西线的战事一时半会平息不了,谁没事心甘情愿跑出来当炮灰啊?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将丹江水道沿岸的大小山寨及分布情况,尽可能摸清楚,其他的则要等龙雀军主力过来才能决定。
  当然了,真要做这件事,韩谦觉得还需要重点考虑到地头蛇、邓襄防御使、襄州刺吏杜崇韬的态度。
  即便杜崇韬此时是深受天佑帝信任的侄女婿,是三皇子的堂姐夫,也是与张蟓齐名的大将,这些年兢兢业业,曾为大楚开国立下汗马功劳,驻守邓襄这两年也是勤勉有加,但韩谦知道从前朝末年以来,到楚梁晋蜀分割天下,那么多大将武夫里,真没有几人是好东西。
  要不然的话,他所处的当世,也不会在千年之后会被评为数千年历史长河里最为混乱的三大时期之一了。
  眼下梁晋楚三国初建,三帝都还没有驾崩,还能勉强驾驭住那些个桀骜不驯的大将武夫罢了,也因此使得这段时间尽管三帝之间讨伐不断,也是前后逾百年间相对平静的一段时期。
  杜崇韬作为与李遇、张蟓等齐名的开国大将,出任襄州刺史、邓襄防御使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但在他上禀金陵的公函里,都没有提及南阳盆地四周的山岭里藏匿大量逃户的信息。
  虽然杜崇韬坐镇邓襄,这两年重筑襄城,并在大洪山与汉水之间招抚流民、奖励农桑,有限的精力都是放在南阳盆地的南口整固防线上,但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南阳盆地中北部山岭间藏匿大量的逃户,韩谦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也许是天佑帝近年削减大将兵权的频频冲动,叫杜崇韬有所警惕吧,与其急于将大量逃户都收编到襄州旗下,引起天佑帝的忌惮,还不如徐徐图之。
  谁他妈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们下去歇息吧,明天你们便去少习山、瞎熊峪盯着那边梁军的动向,有异常随时来报。”韩谦粗略翻看近几日搜集的情况,便叫范大黑、林海峥先下去休息,仅留田城、赵无忌以及出金陵就女扮男装追随在他身边的奚荏留在身边说事。
  钱铺初立,匠坊年前还有诸多事情要做,韩谦这次将赵庭儿留在金陵负责这些事情,此外就是高绍也留在金陵负责察子房并负责居中联络之事。
  范大黑、林海峥从最初分掌兵房、察子房、匠坊等事,一下子沦为兵房之下、受田城管辖的普通头目,心情之复杂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他们所领的斥候,都是韩谦从军府屯户里挑选出来的老卒,都没有接受他们管辖几天,就随韩谦西进叙州,在叙州数月受韩谦亲自调教的,要是他们还不能安分守己,他们在兵房甚至连普通头目的地位,都不乏有其他精锐斥候取代之。
  “张保率一营老卒入驻荆子口有一年多时间,也令三四百流民聚集到荆子口耕种,你明天去见张保,说我们要雇百余民夫,整理残镇。”韩谦跟田城说道。
  襄州军虽然在荆子口利用残城建了一座堡垒,但只能够容纳三四百兵卒驻防,而即便龙雀军主力不都入驻过来,要防备梁国的关中兵马从武关南下,也不是三五百兵卒能够抵挡。
  而考虑到长期驻防的需求,荆子口还是要建更大规模的防寨。
  韩谦并没有直接大规模征调民夫的权力,但他既然已经过来了,很多准备工作就要立即做起来,打算先跟守将张保打个照顾,先从荆子口雇佣一部分民夫做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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