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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色(幸福)-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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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言道“吾已接到天子旨意,不日率左御卫军沿运河南下,侧击反贼李密。”

老者此言一出,当下一名官吏言道“薛公。你乃是我们涿郡的定海之针,你可不能走啊。若是你一走,涿郡必然为反贼攻陷。”

“不错。涿郡北有李重九,东有罗艺,高开道,南有窦建德,皆是虎视眈眈,若是你一走,各方来攻涿郡如何是好?”

“涿郡乃是薛公根本之地,若是大军一走,涿郡一失。左御卫军就成了一支孤军了。”

老者之言,遭到了众官吏的一并反对。老者却勃然大怒言道“此乃是天子旨意,我奉诏而为,岂可更改。尔等皆乃是大隋官员,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若是朝廷不在了,你们焉能保住现在的饭碗。”

众人见老者发怒,皆是埋头不语,转而看向了座位中一名中年男子。希望他能说几句话。

这名中年男子,见薛世雄动怒,心知这时候决不可顶撞,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这中年男子接过老者的话言道“薛公。所言甚是,没有朝廷,我等官吏。士族何来得今日。朝廷必然为重,何况还是天子的钦令。”

老者点了点头。杀气一敛,言道“还是卢公识得大体。若是朝廷上下都是卢公这样的就好了。”

这中年男子一笑,言道“薛公谬赞了,在下不身居庙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薛公不嫌我多嘴,敢问若是薛公率军南下,涿郡遭反贼来攻,一郡黎民该如何自处呢?呵呵,老朽作了多年田舍汉了,顾来顾去也只有那么几亩薄田了,这点小心思,让薛公见笑,见笑。”

老者双目一眯,心底道,谁不知这整个涿郡大半田地都是范阳卢家,什么几亩薄田了。

不过老者思量着,他确实也有必要给众人一个交待,若是自己大军一走,这般人后院起火就不好了。不说别的,大军出征在外,若是这帮人断了自己的粮道,三万大军片刻瓦解。

老者当下言道“老夫虽征东都,但天子给我的旨意是,沿路贼寇随意剿平,我先除了窦建德,安定下河北,再行南下也是不迟。”

众官员纷纷点点头,河北义军窦建德之势最强,之前涿郡通守郭绚率军万人,都被窦建德给击败了,现在有左御卫军出马,就没有多大问题了。谁不知这位老者乃是大隋名将,而麾下三万皆是精锐,剿灭窦建德十几万乌合之众易如反掌。

“至于罗艺,李重九,高开道之流,不过蝼蚁罢了,老夫倒是不屑于出兵剿灭。”

那中年男子当下言道“薛公,罗艺乃虎狼,窥视涿郡久矣,高开道与突厥勾结,也不可小看,但最令人担心的还是李重九。听闻此人骁勇善战,又有草原番骑之助,近年来连败契丹,宋金刚,罗艺,现在连高句丽人也折在他的手中,此人更胜于罗,高二人,乃是一方枭雄,不可轻视。”

老者听中年男子如此称赞,当下冷笑言道“什么李重九,不过是蟊贼罢了,当年这等老夫杀得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中年男子言道“既是如此,不知薛公可否将大军留下一万坐镇此地,如此涿郡上下五十万百姓皆是世世代代感激薛公之恩。”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提议根本行不通,一万大军若是留在涿郡,改日还姓不姓薛就不知道了。

“好吧,”老者将手指一敲,“你们回去就将各自养有曲部,庄客组织起,编为乡兵。人数多少你们自己定夺就是了,当然钱粮也必须有自己供给。”但此言一出,老者瞬间又是暗暗后悔,心道卢家等人,都是早有野心,允许他们自建武装,如此不助长他们的势力吗。

但听老者这么说,那中年男子目光中喜色一抹而过,当下抢着言道“既然如此,就按着薛公的意思办吧。”

在楼上商议着决定涿郡一地的大事时,楼下薛万述却是极其热忱地相邀李重九能见自己父亲一面。

见薛万述其意诚恳,卢承庆也只好出面替李重九婉拒。

当下众人重新入座,依旧是卢承庆坐了首位,而独孤三郎位次居然比薛万述还高一等。现在李重九并不意外,这独孤修德乃是出自独孤阀,乃是关陇士族中数一数二的大阀,甚至可以说陇西士族中除了杨家之外,就属独孤阀最尊了。

由此也可见的卢承庆交游,这三位士二代虽眼下不起眼,但却是河东薛氏,范阳卢氏,陇西独孤氏,但却代表三个地位差不多士族。也就是士族与士族间方才一并交往,似寒门出身之人,一辈子也休想有与他们同桌共饮的机会。

众人相聚而坐,那卢绮却是不时偷眼打量李重九露出几分腼腆之色。

独孤修德见了倒是有几分不快,当然随即又心道与这等人有什么好见识的。倒是薛万述坐下后倒是有几分坐立不住。

李重九对薛万述倒是甚有好感,当下问道“薛兄有什么焦急之色吗?”

薛万述嘿嘿一笑,倒是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卢承庆喝了杯,倒是笑着言道“徐兄不知,他是等佳人心急。”

“佳人?”

独孤修德笑了笑,对李重九言道“你这一趟也算走运,薛兄约了曲大家多次,这才有了今日亲近佳人之机,若换了一般涿郡的富商官吏,就算是约上一年也未见能见的曲大家一面,你眼下倒是丝毫不费气力,平白得了便宜。”

独孤修德眼下之意,分明是说,李重九今日来是他们的沾光。

温彦博倒是笑着,向薛万述拱手言道“那么我们真是叨唠了,打搅了薛兄与佳人相会。”

薛万述摇了摇头,言道“莫听他们胡说,我崇敬曲大家的曲艺,不过萍水之交,哪里来的佳人相会,切莫听卢兄胡言,想得差了。”

“切莫要解释。”

正说话之间,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众人神色皆是一变,本待是最说无妨的薛万述,此刻连身子也是僵直了,倒是卢承庆笑着言道“必是曲大家来了,还请入内。”

最后一句乃是朝着门外说,不久厢门一开,一名穿着淡黄衣裳的女子入内。这名女子虽是十分貌美,风情万种,但是明显却是徐娘半老,早已青春不在。独孤修德没有见过曲嫣然,当下大感失望,言道“你就是曲嫣然么?”

来人噗哧一笑,将扇子掩住嘴巴笑着言道“倒是叫人误会了,奴家这蒲柳之姿,哪里谈得上被认作曲大家呢?”

薛万述倒是回过神来,言道“独孤兄,这位乃是芸娘。”

当下薛万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言道“见过芸娘。”

芸娘将身子一避,笑着言道“不敢,不敢,曲大家托我来向薛公子告罪一声,说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了。”

芸娘言谈间却是笑意满面,但说到这句时,目光却飞到了李重九身上,将他每一个反应看在眼底。

听曲嫣然不能来,李重九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与他相较,当事人薛万述却是身子一颤,有些失声地问道“芸娘,快告诉我,曲大家怎地身子不好了?”

芸娘言道“方才芸娘在三楼雅间,为薛将军奏了一首十面埋伏后,甚觉得费心,打小那头疼病又犯了,眼下正在歇息。”

“啊,这该如何是好?”薛万述当下全然失去方才士族公子沉着之样,在屋里兜起圈子来。

独孤修德却是冷声一哼,心道这薛万述真是好骗,给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真不屑于他为伍。

当下独孤修德傲然言道“曲大家既头疼,本该修养,就不必弹奏了,但我们千里迢迢而来,若是连曲大家一面,也见不了,不是空手而回。就麻烦芸娘再通报一声,就说我河南独孤氏独孤修德在此,要见曲大家一面。”

独孤修德报出了家门后,满是傲然之色,心道这世上还有人敢不买独孤阀的面子吗?(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待客

独孤修德确实有这个自信,其父独孤机,乃是当朝正四品司隶大夫,可弹劾州县大小官员,而祖父独孤藏,为隆山太守,独孤藏为独孤信第四子。可谓家门渊源,底蕴深厚。

而独孤修德亦自诩相貌不凡,常被祖母说,有几分独孤信当年的样子。要知道是独孤信一手创立了独孤阀,自身为西魏八柱国外,更是英俊潇洒,当年有独孤郎之称,若称文武双全,风流倜傥,丝毫不逊于兰陵王高长恭。

独孤修德自持家门,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可平时家风甚严,不允在东都走马章台,索性也看不上青楼女子。眼下来到涿郡,心道曲嫣然不过是一介善才,怎能不买独孤家的面子。

当下独孤修德将自己名号报出后,看了一眼芸娘,言道“如何曲大家连一面都不肯见吗?”

芸娘闻言掩嘴一笑,自曲嫣然成名以来,如此情景遇了不知,但这般自持自己身家来压人的贵公子,倒是已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芸娘当下拉过薛万述,笑着言道“薛公子,你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明月楼,不知曲大家的规矩,你劝一劝他好了。”

薛万述确实言道“独孤兄,确实如此的,曲大家不同于一般……”

独孤修德言道“薛兄,莫言。”当下独孤修德看向芸娘,言道“这位是河东薛家的薛兄,这位是范阳卢家的卢兄,加上我,三人的面子今日搁在这里了。若是曲大家不来一见,就是不将我们三家放在眼底。”

此言一出。卢承庆,薛万述都是大感失了颜面。他们虽出身士族,但家教甚严,出门在外,长辈多有交代,不可自持士族子弟的背景,以此来压人。但独孤修德这么说,他们也知这时候出言,就是扫了独孤修德面子,索性默然不语。

芸娘心底暗暗鄙夷。面上倒是笑着,言道“独孤公子,真是要见,那么还请移步吧。”

独孤修德大感长了颜面,回头看了一眼卢承庆,薛万述。当下芸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独孤修德当下迈步,回头看了一眼李重九言道“曲大家身在病中,不好太多人打搅。徐兄不妨在此喝酒吧。”

卢承庆去得,薛万述去得,卢绮去德,温彦博也可去得。唯独李重九去不得。这无疑就当场赤裸裸的打脸了。

李重九双眼一眯,卢绮一旁皱眉言道“独孤三郎,此人是我兄长的贵宾。约曲大家也是薛兄的意思,你差遣他作何?”

卢绮一贯与独孤修德抬杠惯了。故而也不惧他。独孤修德微恼,看向卢承庆。想要他约束妹妹,而卢承庆此刻也是zuoyou为难。

这时一旁芸娘倒是言道“慢着,这位徐兄好生面熟。”

当下轮到众人诧异了,独孤修德不屑地道“怎么芸娘,此人区区一介布衣,当年也曾入过月下名花么?”

芸娘噗哧一笑,言道“说来,倒是真的在东都见过。嗯,我想起来了,当初他可是齐王随宾一并前来的。”

这回轮到独孤修德震惊了,心道此人到底是谁,李密看重他也就罢了,还可以伴随齐王zuoyou。而卢承庆倒是也暗暗生疑,心道此人不是上谷郡一介鹰击郎将吗?怎地不仅见过李密,还见过齐王。难道李重九自立于上谷,背后乃是有齐王,李密二人之一的支持?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几年前匆匆一面,没料到芸娘还记得。”

芸娘当下笑着,挽起李重九的手来,言道“人生快意,莫过于他乡遇故知,既然来了明月楼,就让我芸娘作个东道吧。”

独孤修德见芸娘如此看重李重九,当下吃味,轻轻哼了一声,当头迈步就走了。而一旁卢绮见了李重九与芸娘如此亲近,却是醋意大生。

随即托独孤修德的福,众人一并来到三楼一处雅轩。

众人见到了一袭绛纱正在沏茶的曲嫣然,这沏茶乃是南方士族喜欢的一种生活,称为品茗,北方士族却甚少见到,甚至有人当之抓树根喝药。众人本担心随着独孤修德这回作了一次恶客,会令曲嫣然不悦。却没想到曲嫣然神色如常,丝毫因为他们不请自来,而给他们脸色看。

见此卢承庆不由暗赞,曲嫣然不愧为人称作大家,不谈其容貌才艺如何,仅凭这气度,就配得上大家二字。

正所谓宾主相待,曲嫣然既以主人之礼相待,众人自也不能疏忽。在此大隋高级社交场合,众人正坐在苇席上,双手置膝,目不斜视,皆是规矩万分,生担心被佳人看轻。

而曲嫣然则专注于煮茶,没有抬起头看众人一眼,此刻木炭火之上的铜壶已经隐约有声,曲嫣然轻提纱袖,取出一把银勺,将雪花白般的精盐挑进铜壶。李重九看着这一景致犹如仕女研墨般,顷刻入画。

片刻之后;壶中水沸声如落珠。曲嫣然再度掀开壶盖,用一根竹夹子在水中轻轻搅拌;边搅;边用银勺从瓷瓶内舀了些细如碎米般的茶末;缓缓投入沸水之内。

此刻屋内已是茶香四溢;众人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专心致志地去煮一壶茶水,只见对方认真之中,自有心无旁骛的专注。曲嫣然这才缓缓起身;每人面前茶碗之内倒了半盏;然后给自己也倒了半盏;再举盏于眉间相邀,轻启朱唇道了一个请。

入屋半响,曲嫣然方出一语。

一盏茶入肚,众人皆是满身舒坦,但比之方才赏心悦目的茶道比起来,这满身舒坦倒是其次,真正沉醉的是营造出氛围之中。

一旁卢绮早已是心悦诚服,曲嫣然每一动作,似含韵律,优雅不言,比她这士族女子更像士族出身的一般。

听闻江南士族传承自秦汉,衣冠南渡后,积累数百年,远比北方士族更近汉家正统。她心知江南士族女子,从小即被教习学之一套茶道,有着家门底蕴百年凝练,自有一套规矩。可惜当年隋破南朝,无数江南士族灰飞烟灭,现在流传茶道远不复当初。

但今日居然从对方身上重现,哎,这还没听过她的琵琶呢。

与卢绮内心的震颤不同,独孤修德,薛万述,卢承庆却没有女子那么细腻的感觉。男人看女人嘛,从来只有一个恒一不变的标准,那就是脸蛋。

一碗茶下肚,独孤修德看了一眼曲嫣然的容颜,心道,这才真正女子,以往什么大家闺秀与她比之,皆如同嚼蜡了,难怪平时薛兄也算的俊才,对她也是茶不思饭不想。

而薛万述则是一副翩翩君子状,与曲嫣然谈笑起茶道来。佳人在前,薛万述自是摆出风流倜傥的最佳状态来,相谈颇为投机。至于卢承庆已有贤妻在室,十分恩爱,倒是在一旁作起陪衬来。作为主人,曲嫣然笑语嫣然,也是与每一人都相谈几句,令众人皆有宾至如归之感。

待问道温彦博,得知对方乃是当今名士,曲嫣然不由青眼有加,与他多聊了几句,话语中对他颇有推崇。最后则是李重九也聊了几句,只是曲嫣然对他fǎngfo初识一般,不假辞色,谈了几句,就没话题了。

见曲嫣然态度冷淡,fǎngfo从未见过自己一般,李重九坐在苇席上,饶了饶鼻子,想了一会,突然间fǎngfo明白了什么一般。

席间他人没有太在意,曲嫣然对李重九的态度,唯独只有卢绮与独孤修德放在心上。

看着李重九的样子,令独孤修德心中大爽,心道什么故人嘛,分明曲嫣然连记都不记得了。看来曲大家也是嫌贫爱富的,这小子穿得如此寒碜,一看就知是寒门子弟,故而也不甚理睬了。哼,若我是他,就不进来丢这个脸。

当下独孤修德大悦,更是大声聊起。

稍待了一会,曲嫣然托言身体不适,众人皆懂得分寸,连独孤修德也不好再老着脸皮赖下,当下一并告辞。

城西北卢家府内。

从明月楼归来的卢承庆,正垂手站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言道“叔父,事情就是这样,小侄想近来李重九于北地塞外,声势很大,确实不容小视。”

那中年男子双手负后,皱眉言道“为何会这般巧,这薛世雄刚有南下之意,这李重九就打算入涿郡。这李重九难道能未卜先知么?”

“那叔父你的意思?”

这中年男子将手一止,言道“今日在明月楼,薛世雄已明言不日就要南下,于是我问他争取了我卢家还有几个士族,可以在涿郡募兵自保之事,他已点头答允了。”

“叔父,薛世雄连这都答允了,以往杨家对我们这般当年投靠过高齐的河北士族,可是十分忌惮的,可见眼下朝廷局势已到了何种地步。”

这中年男子点点头,言道“昔年汉末黄巾之乱,朝廷不支,以地方豪强自行募兵,平黄巾,最后群雄割据。眼下天下大乱,这一幕与汉末之时何其相似啊。”

卢承庆浑身一颤,问道“叔父,你莫非有让我卢家涿鹿天下之意,这可万万不行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卢家顾虑

卢家虽然幽州最大的士族,范阳卢氏自持家门渊源,不将崔,王,郑三家,以外的士族放在眼底。甚至朝廷地方官吏,亦要听他们喝令。

但是权力虽大,自己却必须谨守着一个底线,不能越界,就是不出头争霸,窥视于帝王之位。争夺帝王之位,等于是将身家性命一并赌上,成功自不说,若是一失败,幽州卢家合族必会遭到清算。卢家传承百年,除了长房之外,分支偏族无数,他们自然肯定都是反对割据称霸一事的。

所以中年男子听卢承庆如此说,停下脚步,言道“你说的为叔如何不知。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强胜弱,力胜柔,弱肉强食,我卢家屹立两百不倒,所以一步都不可差池。我卢家募兵,并非为了割据,而是自保,待到那时有选择的权力。否则若是高开道之流,打进涿郡,你说我们卢家从还是不从啊?”

卢承庆笑着言道“叔父所虑甚是,那么李重九那边呢?”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言道“李重九也是寒门出身,这样还是少打交道,但也不能得罪。他若是要先礼后兵,我们也不妨如此应对。”

卢承庆听了当下答允,言道“我这派人,让他们明日来府中一见。”

“也好,”中年男子将话题一转言道“听闻你父亲自为河东令,一直与李渊走得很近,我看他眼下心底是很有数才是。”

卢承庆听了,当下低下头,言道“我知道。父亲和叔父都是为了我们卢家奔波。”

中年男子点点头,言道“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了。”

次日一早。卢家一名管事就来到李重九所住之地,来请过卢府一趟。

此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李重九与温彦博早就收拾整齐,当下就坐上了卢家的乌棚马车,一路往卢家而去。

马车前挂着卢府的标识,一路畅通无阻,一炷香功夫,李重九与温彦博闲聊。

有外人在侧,自不可能说些深入话题,于是就聊起了卢承庆的祖父卢思道。

卢思道年少成名,才高八斗。在北齐时就与薛道衡与齐名,二人一并侍齐为官,交游颇深,后来齐灭,薛道衡,卢思道就一并降了。二人一并同朝为官,渊源很深。但杨坚对范阳卢氏一直打压,卢思道虽才华出众,但始终郁郁不得志。托名守孝回了涿郡。

卢思道回老家寄情于山水,因见识长安洛阳人物,心中就有与陇西士族有一较高下的念头,于是大兴土木就在蓟县城北修建了卢家这大宅子。

二人说说聊聊。突然周遭似安静了下来,马车像是碾着了什么颠簸了一下,随即又驶了一段路。外周的人言道“两位贵客到了!”

说罢李重九,温彦博二人一并下车。见四周红墙青瓦,原来人已是身在了卢府之中。

一名管事上前言道“小人内府中车驾管事。两位贵客,二老爷已在恭候,还请上车。”

接着李重九与温彦博又换乘了一辆青骡拉拽的小油车。小油车咕噜咕噜碾着石道,从车帘中看去,车子依旧行走在重重粉墙黛瓦,望之不尽的广厦之中。

李重九当年入过洛阳齐王的府邸,当时齐王宜人坊对李重九而言,已是华美无比了。但宜人坊不过只占半坊之地,但若论屋舍之多,庭院之深,远不及眼前卢府了。

车内李重九压低声音,对温彦博言道“才想的人人都羡广厦深宅,我想我若是攻下涿郡,也想以此为殿了,再养几房美妾了。”

温彦博倒是一醒,言道“莫非使君,有以蓟为都之念?”

李重九笑了笑,没有答话。

不久马车在停下,李重九温彦博踏着脚凳下了马车,眼前一处两头人高石狮子,立于朱漆大门前。二人当下拾阶而上,入府后从抄手游廊进了穿堂。

接着又走了二进,三进的院子,入了后院的庭院。庭院之中,一条垂桥横贯满是荷花盛开的池塘而过,池塘碧水之中几节粉白细藕尖尖露出。二人走过垂桥,一间面水而建的水榭之外,卢承庆和一名中年男子向他们遥遥拱手。

李重九与温彦博入内后,各自施礼,卢承庆当下介绍言道“这位乃是吾叔。”

李重九,温彦博心知对方就是卢赤松之弟卢子迁,一并言道“卢公。”

卢子迁笑了笑示意二人坐下,当下言道“仓促相邀,相待渐慢,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温彦博当下言道“哪里,久闻卢府来燕地一绝,今日来一见,总算是大开眼界。”

当下卢子迁与温彦博先聊起,这也是国人老规矩,先是攀交情,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待气氛差不多了,待将话题抛出,如此不显得唐突,也不会有开门见山的直率。

李重九暗暗打量这位卢子迁,见他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与温彦博交谈时,却老而弥辣,说话不露山不露水的。

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足够自己见解,轻易不肯服人,自己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又是区区鹰击郎将,若是与他大谈天下大势,权衡利弊,对方不问候你一句你妈贵姓,已是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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