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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八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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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乱斗的战场之中完全看个人武勇,任都头自不必提,李诚中和姜苗也杀红了眼,三人齐头并进,身上也不知被割了多少刀剑口子,浑身都是鲜血。眼见着冲到盘缠吊索的辘轳之处,魏博军卒忽然往后退了退,腾出一片空场,一排手持长枪的军卒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往卢龙军盾牌阵里就是一阵乱扎。

两个卢龙军老兵当场就被戳倒在地,护住任都头和李诚中、姜苗的盾阵立时就垮了一角,剩下几个老兵连忙收缩了一下,却怎么也禁不住乱枪往里硬戳,眼见着盾阵没几下就要被捅开。

任都头大吼着就去解绑在辘轳上的铁索,刚解到一半,就被一枪捅在腰肋,顿时血流如注,缓缓坐倒在辘轳旁,眼睛却盯着辘轳上的吊索,不甘的伸手想要继续抓过去,却怎么也没有力气。

李诚中挥刀挡格着戳过来的乱枪,看着倒在地上的任都头,心中又是激荡,又是悲愤,恍惚间没有挡住一根扎过来的枪头,本能的往身旁侧了侧身子,枪尖划破胸前的衣襟,一个小陶罐掉了下来。他打了个激灵,暗道怎么把这东西忘了,大吼着让姜苗帮他抵挡片刻,弯腰捡起陶罐,一把抓过辘轳边插着的火把,也不管是否烫手,直接点燃了陶罐上的棉线,抛进了眼前的魏博军卒中。

一股浓烟顿时在城门上弥漫开来,烟雾所到之处,一片咳喘声响起,数十上百的魏博军卒趴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诚中白天自制的简易催泪弹甫一出手,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他自己当然有所准备,早闭住了呼吸,将胸前区别身份的白巾捂在脸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动辘轳,将吊桥缓缓放了下来。

任都头就在一旁坐着,连捂伤口的气力都没有了,任凭肋下鲜血流淌,咳嗽着,嘿嘿笑着,看着李诚中转动辘轳。

等放完吊桥,李诚中费了好半天工夫,才将任都头和姜苗两人拽到了烟雾区之外。这时候,城门上的浓烟也逐渐消散开来,只见成片的魏博军卒跪倒在地上,兀自咳嗽喷嚏不止。再看身旁,姜苗逐渐好转了一些,渐渐能够说话了,只是任都头则早已救不活了。

不多时卢龙军冲上了城墙,刀枪并举,砍瓜切菜一般将城墙上失去战力的魏博军卒放倒。李诚中趴到城墙边向城内看去,大队军兵通过城门,沿街向城内杀了进去,满眼都是熊熊火光,满耳都是厮杀声,其中夹杂着老人、妇女和孩子的哭喊。

李诚中心头一动,连忙嘱咐姜苗照顾好任都头,自己沿城门甬道下了城墙,往街道里跑去。看着眼前纷乱的一切,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阻止大家滥杀无辜!

转过街角,一条小巷中传来老人的呼救声,李诚中连忙拐了进去,就见两个胸前围着白巾的卢龙军卒正在挥刀向几个老人身上乱砍。李诚中大叫着“住手”,便要去挡格落下去的刀,却哪里来得及。他怒不可遏的大喊道:“怎么能屠杀老人?怎么能屠杀老人?”

两个卢龙军卒愣了愣,随即怒道:“都是自家弟兄,少吃里扒外!这些老不死的,还有那些女人,害死了咱们多少弟兄,你不知道吗?”

李诚中气道:“老人怎能害咱们,不可能!……”正说着,巷口涌进来五个人,赫然正是两个老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个个手持木棍、柴刀呼喝着就冲了过来。

眼见持棍砸向自己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李诚中脑海里一片茫然,愣在了当场,浑然忘了去抵挡。所幸身旁还有两个卢龙军士卒,帮李诚中挡下了这一棍,随即上前将这五人砍翻在地,也不管李诚中,继续向城内冲去。

李诚中望着眼前死去的老弱妇孺,好半天才从浑浑噩噩间苏醒过来。再看眼前满城的火光,心下一阵黯然。

大唐光化二年三月,卢龙军攻入贝州,因魏博军抵抗激烈,兼城中百姓反抗,致使损失较重,于是大军屠城。第二rì,满城尸体投入护城河中,随清河漂走,河水三rì不畅。

第六章魏州(一)

贝州屠城一事,完全不在周知裕掌控之内。当进入城内的健卒营军兵们发现,所谓城内大户里应外合纯属骗局之时,情绪已然不受控制,当身旁的弟兄们一个一个倒下时,这些刚刚从军的燕赵男儿已经快要爆发了,而破城后无论男女老少一起激烈的抵抗,则狠狠的在大伙儿激愤的心绪上添了一把柴,于是乱象发生,所有人都如同疯了一般。

这件事情更不是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的本意。卢龙军南下图的是地盘、丁口、粮饷,而不是一片赤地荒城,如今虽然攻下了贝州,但一座空空如也的贝州城又要来何用?所以刘仁恭在进入贝州府衙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

但好在贝州城的迅速攻占为大军南下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所以身为全军主帅,也不能对用命搏杀的将士太过严苛,该奖赏的还是得奖赏,只是在贝州整顿的这两rì内,刘仁恭不得不再次三令五申一番,要求大伙儿在今后的战事中不得发生这类行为。

挨了大帅好一通臭骂,周知裕也十分冤屈,回到前营后击鼓点卯,集合全营将士,将怒火狠狠发泄了一遍。参加夜袭攻城的二百多前营士卒活下来的还剩七十来人,这帮人觉得很冤屈,那些没有参加攻城的人平白挨骂后感到更加郁闷。所幸周知裕发泄完后,便公布了此战的赏格,终于把士气又重新振作了回来。

周知裕本人此战立了大功,晋游击将军,终于跨入五品大员的行列,同时兼任健卒五营指挥使。前营参战后活下来的七十来人中,有十多人已经伤残,被勒令退军回乡,并补发赏钱和盘缠。剩下的六十人则都有赏钱,有些立功较大的,则官升一级。

李诚中和姜苗在攻城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上到城门的十来人里,除了任都头处于昏迷中不知生死外,其他人都已全部战殁。二人得到的奖赏是钱一万,晋陪戎副尉,从九品下。别看是小小一步,却是官与兵的区别,这意味二人从今后就是军官了,手下要带兵了。

赏钱很重,按惯例是要等大战结束后再行发放。军官的晋升则立刻生效。因为目前没有新兵,且健卒五营还在贝州一战中折了七百多人,所以两人只能当个光杆伙长,手下无兵,编制则仍在原队中。因为任都头的重伤,张队官便检校了都头,干脆直接管起了手下还剩七十多人、被分为十伙的都,其中两个伙只有伙长本人。

作为穿越人士,李诚中在贝州休整的两天里一直处于纠结之中,原因无他,屠城尔。对于其中的对错,他内心深处十分矛盾,在那种你不杀人便要被人所杀的情况下,卢龙军弟兄们的所作所为让他恨也不是,赞同也不可能。想来想去,只能怪罪于这无道的乱世。

对于李诚中的纠结,姜苗倒是看得很开,他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乱世嘛,活着都不容易,将来太平了,就好了。”因此,李诚中到最后也只能叹口气,尽力不去思考。

由于没有手下,两人都挤在了一个帐篷里继续作伴,倒也轻松宽敞了许多。两人在此战中所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养了两天,伤口便结疤凝固了,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大军在贝州休整了两天,继续进发,南攻魏州。

魏州是魏博军节度府治所,也是掌控魏博镇六州之地的中枢。百年来天下闻名的魏博牙兵便镇守在此地,尤其是其中jīng锐的银枪效节军,军官家眷更多居于此城。一旦攻下魏州,其余各州几可传檄而定。

虽说魏博牙兵并未如同先前预料一般四分五裂,而是全数集中到了魏州城内,但卢龙军上下都认为,这支军队就算当年再jīng锐,如今也已是明rì黄花,区区八千之数,无论如何是不能和夸兵十万的卢龙军抗衡的。单只八千霸都骑,其战力便不在这支rì薄西山的魏博牙兵之下,更何况还有大帅衙内军、山后子弟、银葫芦都等各支jīng锐在。就连刚组建的健卒五营,如今看起来,战力也是相当可观的,这已经在攻打贝州一战中得到了明证。所以,一路上大军信心满满,士气高涨。

等到了魏州城下,看到城楼上挑着的宣武军大旗时,卢龙军各部却有些哑然了。贝州一战兄弟们拼死赢得的时间优势,在宣武军的迅速增援面前化为乌有。士气急转而下,所有人的心头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沉甸甸的。

“宣武”大旗代表着什么,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宣武军”就是大伙儿常说的“汴军”,也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军队。这几年汴军东征西讨、南来北往,着实打出了赫赫威名,唯一能与汴军正面相抗的只有河东的晋军。与这支军队的过早相遇,实在不是卢龙军上下人等之所愿。就算要打,那也应该是兼并魏博、养jīng蓄锐后的事情了。

“看清那上面写的啥字了么?”李诚中在营寨边上打量着城头,使劲眯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只好问身旁的姜苗。李诚中的裸眼视力左右分别是0。8和1。0,rì常生活没问题,但要在二里外的距离看清楚大旗上的字,却着实有些为难。说起来,他也应该是这个时代视力最差的那批人之一了。

姜苗好奇的看了看李诚中,道:“正中的是罗,应该是魏博罗大帅的帅旗。左边那面是葛,右边那面是贺……李郎眼睛怎么了?是在贝州受伤了?”

李诚中解释道:“没有受伤,就是近视眼,哦,眼昏罢了。”

姜苗听完点点头,心中对李诚中的佩服又深了许多。这个时代患眼昏的人,大多都是饱读之士,就姜苗偷学了几年私塾的经验而言,李诚中在他眼里已经打上了“饱读之士”的标签。

李诚中当然不知道姜苗的想法,更不可能告诉姜苗当年自己是因为看了海量武侠小说才导致的轻微近视,只是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喃喃道:“……葛……贺?葛……贺?”就他那种高中毕业便服役从军的经历,让他回答谁是李白或许可以,知道晚唐时期著名的朱温和李克用的一些大概事迹也行,但要从这两个字里琢磨出姓葛和姓贺的是谁,就着实为难他了。

当然,大唐亡于朱温之手,时间是公元907年,之后朱温建立后梁等等他也是知道的,这些东西小学历史课上都学过,李诚中当然也记得。但是……光化二年究竟是公元几几年?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讲就太难了。所以直到如今,他也没有确定出来大唐将在什么时候灭亡。

姜苗一直就属于这个时代的社会底层人物,就算前两rì升了陪戎副尉,从九品下,也仍然没有脱离社会底层这个范畴,自然同样不知道葛和贺到底是谁。

李诚中想不出这两位的来历,他也没地方可问。整个卢龙军都是头一次南下,大部分人对这两个叫做葛从周和贺德伦的汴军将领都不甚了了,就算是如大帅刘仁恭之类的高层,恐怕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说过一些传闻,知道这两人很厉害,但是厉害到什么程度,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想不起来的李诚中并不介意这两人到底如何厉害,他介意的是自己无法有效的发挥穿越人士的优势,比如根据对方的xìng格提出建议,或是按照历史中记载的战事细节提前打好埋伏。若是穿越到三国,他大可以在曹丞相面前告诫他不要随便把船连起来,也不要大半夜没事往看不清人影的船上shè箭,甚至可以提醒他逃跑的时候不要走华容小道。只是……这是晚唐啊,在记忆中,这段历史是直接由黄巢起义跳向了大唐灭亡,中间三、四十年的岁月中竟然一片空白!

当初要是带着本晚唐历史的书过来就好了,哪怕在坛子里多看些介绍这方面的帖子不也强的多吗?李诚中遗憾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尚自沉浸在深深懊恼中的李诚中自然不会知道,这两员汴军将领会在这一次的魏州之战中给卢龙军带来多么大的深刻印象。

姜苗则一直耿耿于当rì贝州城头烟雾四起的那一幕,经常追问李诚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此,李诚中只能爱莫能助的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样子,告诉姜苗他也不太清楚。手头的烟雾弹已经消耗完毕,李诚中算是彻底的与那个时代作了告别,他当然不可能向任何人解释那天晚上发生在贝州城头的事情。

想不明白的姜苗便有些神神叨叨的,口中经常念念有词。李诚中也听不大真切,只是觉得姜苗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这次兵围魏州和上次攻打贝州不同,卢龙军全军南下,魏博牙军也全部集中于魏州城内,可以说,魏州之战是卢龙军能否兼并魏博镇的决定xìng战役,双方都是一战定胜负,所以大军对峙,都不着急开打。

魏州城墙比贝州还要高出一丈多,外面围着的护城河也深达一丈,可谓城高池深。城内不仅有八千魏博牙军,更有数量不明的汴军协助防守,急切间是攻不下来的。卢龙军四面围困住魏州城,便开始组织民夫赶制各种登城器具。有时候民夫不够,还常调派健卒营前去帮忙,李诚中就去过两次,也算是大开了一番眼界。卢龙军所建以云车、冲门车、投石砲、箭塔四种攻城器具为主,建造得十分结实,比李诚中想象中好多了。

随着攻城器具的完工,卢龙军上下也随之一扫汴军入城援助魏州所带来的yīn影,士卒们心气逐渐高涨起来,眼见着士气可用。

这般在城下扎营围城十rì后,健卒五营指挥使周知裕终于传下军令,第二rì攻城!当晚大营内杀猪宰羊,做了一顿好的,大伙儿兴致浓浓的喝着肉汤,啃着骨头,大声谈论着、说笑着,似乎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了!尤其是本都之中,李诚中和姜苗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大伙儿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泛红,让二人不寒而栗。谁不想升官发财?至于能否活着——既然当了兵,吃了这碗粮,这个问题就不能去考虑了!

第七章魏州(二)

一支羽箭扎在土袋上,巨大的力道让顶着土袋奋力向前的钟四郎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有绊倒在地。他连忙咬牙稳了稳身子,一口气赶到护城河边,将背上顶着的土袋掀进河里,然后头也不回的拔脚飞奔,心中只是一个念头,离开城下,离得越远越好!

又是一箭钉在他左前方不到两步的土地上,吓得钟四郎脑子一懵,不由自主往右侧偏了偏。前方就是自家卢龙军的箭阵所在,一排卢龙军士卒正弯弓搭箭,在队正的指挥下向城头齐shè。他看着那些弓身上雕琢的银饰,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些弓真的很好看啊!

指挥shè箭的军官冲钟四郎大吼了几句,但周围的呐喊声和战鼓声实在太吵,钟四郎没有听清楚,脚下惯xìng使然,仍是冲了过去。那军官怒吼着拔刀冲钟四郎比划了一个往边上闪开的姿势,钟四郎才猛然从发懵中惊醒过来,绕过箭阵跑向后方。之前曾有命令,若是冲了自家军阵,军官可立斩之!

钟四郎后怕的跑到安全地区,然后喘着粗气慢慢拐回本阵,在大木桶中舀了瓢水一口灌下去,继续到土堆边等候。督刀队就在不远处来回巡视着,他们的脚下已经躺倒了十多具尸首,其中一具正是本村王七。那个平素机灵聪慧的年轻人半路上将土袋丢弃后便跑了回来,却没有瞒过督刀队的眼睛,被直接拖出来砍了脑袋。钟四郎胆战心惊的瞟了瞟那些健壮的军卒,叹了口气。

钟四郎虽然年轻,但个头矮小,在普遍身材高大的燕赵男儿中实在不起眼,因此从军后直接划入了民夫营。似他这般扛着土袋填河的民夫光在东门就足有数千,他们冒着城头的箭雨,将土袋倾倒入护城河中,过了小半个时辰,便逐渐将一丈多深的河水阻断,在护城河上形成了数条宽阔的通道。

李诚中席地坐在本阵之中,整个健卒营都在城墙箭雨覆盖的shè程之外,弟兄们看着眼前的一切,既兴奋又紧张。东面城墙下已经倒下了上百民夫,有些没死的还躺在地上挣扎着,战鼓声和呐喊声将他们的呼叫声掩盖住,李诚中看到他们张着嘴的痛苦神情,紧握着双拳,最终也只能无力的松开。没有人有余暇顾及他们,而且,就算救了回来,以他们的伤势,在这个时代也是救不活的。

鼓声忽然一变,排在身后的云车开始往前移动。这种云车与城墙齐高,下面十多个民夫推着四个粗大的木轮转动向前。云车上能容五人,车后是一架木梯,斜着向后拖到地面,可随时上人。等云车推到阵前,各健卒营的士兵便在都头队正的指挥下起身整队,聚集到车下。

东面城墙推出了六架云车,健卒前营投入六个队,近三百兵力,李诚中所在的酉都按照排序并不在其内,仍旧坐于原地等待。

兵力调派好了以后,每辆云车顶上都上去了五个人,三个刀盾手,两名弓箭手,其他人则围在云车之后,以盾牌覆顶,组成盾阵。几个盛满清水的木桶被吊上了云车,车顶的士卒将水泼洒在了云车上,浇得整座云车湿漉漉的。等一切就绪,大军发一声喊,车下民夫推动木轮,云车便向城墙缓慢的靠了过去。

前排卢龙军箭阵又换了一批士卒,这批生力军上阵后,发箭的速度又快了一些,逐渐将城头的魏博箭手压制住。云车缓慢而坚定的通过护城河上民夫们用命填出来的通道,直接来到城边。城墙上魏博守军顿时shè出一些火箭,钉在云车上,但因为浇过水的缘故,并没有点燃云车。云车靠在城墙边,车顶的卢龙军刀盾手将顶在前面的盾阵一撤,纵身跃入城墙之内。

城下卢龙军士卒眼见自家弟兄上了城墙,都兴奋的同时大喝一声,声震四野,战鼓也擂得更紧了些。李诚中这边军阵中的弟兄也都坐不住了,大伙儿纷纷起身,凝目往城墙上观瞧。

只见最先上了城墙的刀盾手跃上城头后,城头顿时喧闹杂乱起来。李诚中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只是看到云车下的弟兄们陆续通过木梯登上云车顶端,然后一一纵身跃入城内。卢龙军各处军阵立刻传来一片欢呼声,只见后面阵中令字旗一挥,都头张忠严便让大伙儿整队,然后迅速向城下开拔,准备入城作战。

李诚中随本队开到城下第三座云车处,眼见之前那一队弟兄已经全部跃入城中,张忠严一挥手,便让大伙儿上云车。李诚中从刀鞘中抽出崭亮的横刀,就要登上木梯。攻占贝州后,从贝州府库缴获了一批新的横刀,优先为兵甲不齐的健卒营换了部分装备,李诚中作为新晋陪戎副尉,也得了一柄连刀带鞘的横刀,比之前那把强多了。

他刚上了几步,就见城中忽然飞出十多个黑乎乎的陶罐,一愣神间,这些陶罐有几个直接砸在云车上破碎开来,一股呛人的油腥味直冲入他的鼻孔。他心头大骇,顾不得再登梯,直接跳了下来,口中大喊:“退后!退后!油罐!是油罐!”

张忠严听罢也是一激灵,挥手让大伙儿后退,可是纷乱间数十人挤在云车前,哪里退得开。只见城墙上抛出几支火把,云车眨眼间便“噌”的窜起了高高的火苗!还有些没有砸中云车的油罐落在地上,也溅落了满地油液,城下顿时燃起大火。

拜李诚中穿越前看古装戏比较多,对于这类突发事件反应快,预判早,应变起来就有了充足的提前量,等大火燃起的时候,他已经拽着姜苗跑出了火焰的范围。但云车下撑车的十来个民夫和本都中没来得及跑出的十多个弟兄却都成了火人,哭喊着如没头苍蝇般在地上翻滚,惨不堪言。

所幸城下卢龙军的弓箭手压制得比较成功,剩下的卢龙军撤离城下时没有太多伤亡。大家回头看去,六架云车都燃起了熊熊火焰,连带着城墙下许多地段都烧成了一条火龙,无数没来得及撤下的卢龙军士卒葬送在这一把大火之中。

如此惨状就在众人面前上演,大伙儿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哭喊的火人中很多都是这些时rì来相熟的弟兄,虽然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姓,但相互间却一起高唱过,一起呐喊过,一起厮杀过,一起痛饮过,如今却天人永隔,大伙儿心里都极为难受。

城下大火除了让后续攻城的军士死伤狼藉外,六架云车都完全烧毁,烧毁的不仅是车辆,更将城墙上的三百健卒营弟兄的退路给烧断了!如今那三百弟兄仍在城头上厮杀,却没有了接应,撤又撤不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大伙儿只能在城下跳着脚发急,隔着大火眼睁睁看着城头三百卢龙军弟兄孤军奋战,却都是一筹莫展。

等到城下火势渐弱,城头上的厮杀也慢慢停止。又过了一会儿,城头上抛下数百具卢龙军弟兄的尸首,魏博军重新回到城墙边,指着城下的卢龙军笑骂不止。

后阵中传来鸣金之声,都头张忠严无奈的指挥众人后撤。这一番失利对士气的打击十分沉重,大伙儿心里都不是滋味,垂头丧气的回归本阵。

第一次攻城失败,卢龙军损失较大。光是东面城墙的攻势中,便折进去六、七百健卒营弟兄,其中还不包括数百民夫。当然,东城是卢龙军今rì主攻的方向,其他各面都是配合策应而已,损折没有那么大,但加起来也有近千了。

此后的几rì里,卢龙军继续加紧攻城,东城主攻过两次,西城、北城也各主攻过一次,但都未成功,反倒是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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