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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全二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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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谈了些闲话,天晚席散,孔士杰回驿馆休息。
  宴席间,大钟负责续酒添菜,袁太守与孔士杰的谈话,大钟听得清清楚楚。孔士杰走后,大钟劝袁公道:“孔某人身为您的学生,却劝您投靠严嵩父子,诱惑您走向歧途,从他的言谈话语,可以断定他早已是严氏党羽,太守不可不防呀!”
  “没有那么严重吧!”袁从岳疑疑惑惑,一时拿不定主意。
  “严嵩父子把持朝政,上欺天子,下压群臣,网罗亲信,结党营私。像孔士杰这种人,他有多少德能,他有多大政绩,你袁公应该知道的,他孔士杰如果不是严氏党羽,怎么能拔擢进京呢?再说,严氏父子残害忠良,大臣夏言,将军曾铣,抗倭英雄张经,谏官杨继盛等先后被杀害,正义之士提起来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特别是严世蕃这个坏蛋,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卖官鬻爵,按官职肥瘠索贿,这已是公开的秘密。正直的朝臣是放不过他们的,严氏父子必将成为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袁公的一生清白,怎么能投靠在这种人的门下?难道就不怕毁了刚直纯正的美名吗?”
  大钟一番披肝沥胆的忠告,使袁从岳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大事,连说:“都怪我一时糊涂!都怪我一时糊涂!”
  “现在也不算晚,只要袁公严词拒绝,向孔某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就行了。”大钟安慰了袁从岳几句。
  第二天大早,大钟陪袁太守来到驿馆,孔士杰问袁公银子操办得如何?袁公刹时拉下脸来,当面斥责道:“你为我的门生,诱惑我攀结严世蕃父子,实在是不仁不义之举。严东楼父子是行尸走肉,虽生犹死,你依靠这座冰山做后台,太阳出,冰山消,你势必压在坍塌的冰山下。我以老师的身份劝你一句,要悬崖勒马,不可执迷不悟,一旦严氏父子垮台,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孔士杰又羞又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急败坏地说:“我这一片好心,你却当成了驴肝肺!”
  “什么好心?你诱惑我的主人投靠奸佞,行不仁不义之事,分明是居心叵测,还厚着脸皮谈什么好心!这样做,当心是没有好结果的。”大钟又将孔士杰训斥了一顿。
  孔士杰没有脸面在宁波逗留,连夜扬帆北上,一路上想起袁从岳和大钟的训斥,就恨恨不已。
  孔士杰到了京都,依靠严世蕃的力量当上了御史。正值仲秋,孔士杰恭请严世蕃、赵文华品蟹赏菊,杯觥间,将袁从岳抨击严氏父子的话过给了严世蕃,并添油加醋地说:“袁从岳正准备弹劾严阁老呢,他说他的奏疏一到,京都定有大臣响应,严阁老这座冰山就要倒坍,凡属与严阁老有牵涉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严世蕃气得眼都直了,当即给浙江巡抚贺景子写了一封信。贺景子是严世蕃安插在浙江的爪牙,他是个卖身投靠的无耻之徒,专门制造冤狱陷害好人。民间有“贺景子,狗不食”的谚语,可见他的为人。贺景子接到严世蕃的密信,立即上了一道奏疏,诬陷袁从岳“大放厥词,攻击朝廷,有谋逆之心。”严氏父子威逼刑部发出驾帖,即刻逮捕袁公及钟氏弟兄,并抄没袁公家产。
  刑部大员带锦衣卫飞抵宁波,宣读圣旨,缇骑如狼似虎,押解袁公进京审处,家中财物一一登记造册,封存入公。这突如奇来的变故,使整个衙署乱成一团,上下人等不知所措,只有大钟笑着说:“这场灾祸必然要来,这是我早就料到的。这是件坏事,也是件好事,袁公从此步杨椒山(扬继盛之号)之后,成为又一个抵制严氏奸党的英雄,受万人景仰。这不是十分光荣的吗?!”
  大钟将弟弟小钟拉到僻静处说:“大难临头,你我弟兄理应与袁公同入监牢,以报答袁公的知遇之恩。可是袁公已老,袁夫人还很年轻,两处都需要人手,我们不能自投罗网,送了性命事小,误了袁公那可是遗恨千古的大事啊!”
  小钟问哥哥:“当务之急应该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躲过这阵风头,再徐图良策。”
  二人乘着夜深人静,悄悄离开宁波,钻入深山老林躲藏起来。
  袁从岳见不着大钟和小钟,心头充满了怨恨:“顺境中你们侠肝义胆,好话说尽,祸事来了,你们背叛主人,逃之夭夭,这分明是不仁不义之徒!”想到这里,痛心疾首,自己诅咒自己,“都怪我呀,都怪我瞎了左眼又瞎右眼!”
  宁波衙门里的文案、衙吏乃至兵卒,上下人等提起大钟和小钟,无不咬牙切齿,唾骂二人丧尽天良忘恩负义。也有人嘲笑袁从岳,不识忠奸,重用小人。
  袁从岳自己穿上囚服,登上囚车,由缇骑押解进京。袁夫人被囚禁于宁波任所,不准与外界任何人接触。
  袁公被押到北京后,关入刑部大牢,每天夜里,缇骑和狱卒将他吊上大梁,一味毒打,皮鞭、夹棍、拶索、披麻火烙,用尽种种酷刑,逼着供认谋逆大罪。袁公受刑不过,屈打成招,根本没开庭审问,就定案判罪:袁公被判斩首,妻子被判流放。
  袁从岳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待秋决,正巧碰上朝廷举行大典,死刑犯人一律缓期执行,袁公才没有马上被害。袁夫人签名发配到荒凉不毛的滇南山区。
  3
  大钟和小钟在深山老林里藏了一个多月,因逃出时走得慌疏,带了些银子,没带吃食也没带衣物,深山老林里银子等于石块,不能充饥也不能御寒。饿了,采食野果和蕨菜;渴了,饮口山泉或涧水。每到夜晚,山风袭来阵阵奇冷,两人只好把自己埋在枯叶中。山林中蚊绳飞虻忒多,一经叮咬,浑身黑斑紫点,又痛又痒,真可谓度日如年,实在难熬。
  “蹲在这里好比蒙在鼓里,这样总不是个法子,也不知道袁公一家怎样了。”小钟情绪急躁,有些耐不住了。
  大钟叹了口气说:“是我撺掇袁公抵制严氏奸党,才惹下这场滔天大祸,这场灾难是我招来的。现在袁公被捕,我弟兄二人逃出,目的是作为袁公的外援,拯救袁公,哪能一直躲在深山不出头呢!逃出来已经一月有余,根据我的推算,咱们弟兄挺身而出的时候到了。”
  小钟问哥哥有什么好办法。
  “袁公看重的当然是性命,其次就是后代了。我准备去京师一趟,以图解救袁公,而袁夫人势必要流放到边陲辟地,实在令人担忧。袁公倘若有幸出狱,却不能夫妻团圆,那将是莫大的悲痛。”
  “弟弟不才,愿意担此重任,哪怕再苦再累,也要保护好袁夫人。”
  大钟沉默不语,眼睛直直地望着小钟,满脸忧凄,不一会儿眼眶中涌出了泪水。
  小钟感到奇怪,不解地问:“哥哥为何伤心?有什么难处,有什么不可以明白告诉弟弟?”
  “不是为兄不信任弟弟。袁夫人正值青春年少,弟弟也是青年,倘若弟弟为袁夫人受尽千辛万苦,立下汗马功劳,反而蒙受不白之冤,那弟弟就太冤枉了,我也太对不起弟弟了。那样弟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也无颜面对世人。我若去照顾袁夫人,那边拯救袁公的大事你是办不成的,左右两难,不能不令我伤心!”
  三年前袁从岳的夫人过世,新续夫人是大家闺秀,年仅二十三岁。小钟听了哥哥说到这一节,心里犹豫起来,想了半天,忽然气愤地质问哥哥:“父母同袁公相比,谁更重要?”
  大钟答:“父母给我们生命,袁公给我们恩义,恩义与生命同等重要呀!”
  “袁公与自身相比,谁更重要?”小钟又问。
  “古人云杀身成仁。自身固然应该珍惜,为了报答袁公,也可以随时舍弃的呀!”大钟答。
  小钟猛然站起,拔出佩刀,挽了挽衣袖:“小弟自幼崇敬豫让、聂政等侠义之士,他们能舍生救主,我为什么不能?再说,我还有同胞哥哥钟家后嗣可以延续,现在我该以身报答袁公!”说着解开衣裤,就要阉割自己。
  大钟一把抓住佩刀:“弟弟,不可莽撞,你这是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呀!”
  小钟丢了佩刀,双手抱住脑袋,难过得掉下眼泪,连连质问哥哥:“你要我怎么办呀?你要我怎么办呀?!”
  大钟心里一阵难过,紧紧抱住小钟,在他心目中眼前这个身高体壮的汉子,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抹鼻涕的弟弟:“你还年轻。不懂得自阉的厉害,自阉好比闯鬼门关,九死一生,弄不好是要丧命的!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我又怎能忍心看着你遭受身心残疾的痛苦!但事到如今,为了报答袁公,也只得如此了。南山千层岩上有个丈风观,丈风观里有个丈风道人,丈风道人一生研究阉割之术,为此宫中多次诏他传授阉技,并有著作《阉割三要》行世,弟弟可速去丈风观晋献三炷高香,并请丈风道人为你净身,确保万无一失。这样,我才能够放心。”
  “哥哥不必难过,要紧的是您保重身体,为咱们钟家接续香火,小弟就会含笑面对磨难了。我净身之后,必须在道观静养一段时曰,袁公那边事急,哥哥不必等我,你可即刻进京,我一旦刀伤愈合,能够行动,自然会追随袁夫人。”
  于是弟兄二人分手,按计划行事。
  小钟买了些干粮和香烛,沿着崎岖的山路犯难进取,向山顶攀登,挣扎了三天,终于登上了千层岩。按照大钟的吩咐,小钟在千层岩的丹墀上点燃一炷高香,盘腿面香而坐,大约一个时辰,一炷香尽,林密处走出一玄衣道童,将小钟引入道观。观中殿堂清秀典雅,七色炼丹炉雄踞正堂前面。小钟在七色炉前点燃一炷高香,盘腿面炉而坐,约摸一个时辰,一炷高香燃尽,又一道褐衣道童将小钟引入正堂。正堂凿山而建,砌墙三尺,堂高五丈,正中屹立一尊老君像,长髯飘飘,面皱千叠,苍苍然,浑浑然,古朴而睿智。小钟在老君像前点燃一炷高香和七根白烛,盘腿面对老君而坐,又是一个时辰,香烛燃尽,一长髯道人手执佛尘健步走出,身似岩棱,目如电光,一派仙风道骨模样,小钟知道这就是丈风道人了,忙伏身跪拜。
  丈风道人将小钟扶起,问了小钟的姓名和家世,根据进观礼数,丈风道人早知道小钟的意图,问道:“恕我冒昧,你年纪轻轻,有何苦恼,欲净身自残?”
  小钟便将兄弟二人如何投在袁太守名下,袁公如何宽厚仁德,兄长如何给袁公招祸致使袁公身陷囹圄、袁夫人流放边陲,现在必须保护袁夫人又必须保全名节,才不得不净身自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丈风道人听了,深为钦佩,但又为小钟惋惜:“为何入世太深,自寻烦恼?如此身残心碎,更不可取。贫道我著《阉割三要》,目的是从医术层面研究宫廷阉割之术,抨击它的弊端,揭露它的残忍,并不主张为抑制人欲而阉割净身。我劝你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上儒学之当,遗恨终生。”
  小钟见丈风道人不愿为自己净身,情急神乱,通地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丈风道人长叹了一声:“好吧,你先住在观中,待七天之后配成了麻敷散,我即给你净身。”
  小钟心急,怎能白白拖延七日,忙说:“道长,不用麻敷散难道就不行吗?”
  “当然可以。用麻敷散的目的是致麻镇痛,使你在麻醉中忍受利刃,不知不觉中度过难关。如果不用此药,疼痛刺心裂骨实在无法忍受。”
  小钟果断地说:“再疼我也不怕,袁公的事情紧迫,请道长立即动刀。”
  丈风道人再三劝阻,小钟坚不动摇,丈风道人拗不过小钟,只得答应立即动手。
  丈风道人引小钟到后院一间密室内,让小钟躺在木榻上,丈风道人欲将小钟的脚手绑在四角的柱子上,小钟说不必了,我可以自持,同时拒绝用黑布蒙起眼睛,只同意衔一块牛皮在嘴里,以免咬破唇舌。
  丈风道人用干酒给小钟洗了下身,然后将又窄又薄的阉刀在酒火上烧得又红又亮。一刀下去,小钟浑身每块肌肉都在痉挛,整个身子像灌满水的皮布袋,竦竦地抖动,但嘴里却一哼没哼。随着阉刀的滑动,吱啦啦冒起一股白烟、刹时室内弥漫起刺鼻的皮肉烧焦的煳味。小钟毕竟正值青春,血脉旺盛,虽然用了火刀止血技术,但鲜血依旧如同泉涌,溅出一尺多远。
  剧痛中小钟一声没吭,表现出超人的毅力和韧性,这使丈风道人大大感动。他飞刀游刃,一会工夫手术均告完毕,当缝完最后一针时,丈风道人用肘头蹭了一下汗水,感慨地说:“钟鼐,真铁人矣!”
  再看衔在小钟口中的牛皮,已被咬成一团碎渣,完全没有牛皮的形状了。
  小钟请求将剜出的睾丸拿给他看看。
  丈风道人说:“按照阉割太监的规矩,要将剜下之睾交本人过目,这叫与子孙后代告别。然后放进油锅里炸了,用荷叶包裹藏在屋梁上风干,交由被阉者的弟弟或侄子保存,等到被阉者死后入检时,再取出与遗骸一起放入棺椁,这样太监才能进入自己家的老林。如不这样,只能游荡荒山做孤魂野鬼了。丈风观不守宫中的规矩,却有自己的道法,阉下之睾由操刀的道长收藏,放入老君炉中炼成金丹,等被阉者万一返悔时,再来观中,将金丹和药酒吞下,还可以恢复八宝男子的雄性。按本观法规,这次不准您本人过目的。”
  小钟绝了念头,不再提看的事,静下心来养伤。开始几天股间如同燃了一把烈火,周身神经不时地痉挛,疼得粒米不进夜不能入眠,道童怕他饿坏了,只好捏一些果汁滴进他的嘴里,由于身子虚弱,每当换药时,疼痛刺入骨髓,虚汗淋淋漓漓,身下积了一汪一汪汗水。
  七天之后,疼痛慢慢缓解,丈风道人用药草及花蕊配制了一种绿膏,涂在刀口上,吸纳刀口的热毒,同时绿膏慢慢硬化,成陶状硬壳,使阳物定型,不致于患了缩阳症。
  疼痛缓解,进食增加,小钟躺在矮铺上,心情有些好转,山风洞穿木窗而来,清清的、凉凉的,蓝靛颏儿鸟的叫声使他想了蓝天白云,青山绿树,他的心中有一支歌,一支童年的歌,想唱,他想放开噪子唱一支《春天里来》。正在这时,他的手无意识地碰到两股之间。他想,自己不再是一个男人,也不是女人,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是个丑类,这样活在人世还有什么意义?禁不住悲从中来,两汪清泪溢满了眼眶。
  丈风道人一步站到小钟面前:“钟鼒,后悔了吗?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我不后悔!”小钟忙用袖口抹去满溢的泪水。拿下绿膏硬壳,刀口也开始结痂,原来圆圆的鼓鼓的两枚睾丸现在已经没有了,两股之间平展展的,只有袖珍型的阳物家像只虫子软软地晃动着。丈风道人用棉絮蘸了干酒清洗了,高兴地说:“险关已过,现在要紧的就是静养了。”
  小钟摸摸两股之间,觉得倒也干净,像摘除了许多累赘。试着慢慢地滑下床铺。
  丈风道人见了满脸愠怒,正色道:“从动刀到痊愈,要经过一百天,你才躺了三十七天,怎么能下床呢?”
  伤势一天天好转,小钟躺在床上越来越感到难受。他一天一天数着日子,数到九十天上,他再也耐不住了,自知与丈风道人商量也没有什么用处,第二天夜里,干脆乘天黑悄悄溜出丈风观逃之夭夭。
  小钟步履匆忙,刚下了千层岩第三层台阶,只见眼前一亮,丈风道人手托一团磷火站在自己面前,小钟吓了一跳,忙倒头下拜。丈风道人并没有责备他,只说一句“落花随风去,燕子归巢来。”然后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小钟步下几级台阶,回望丈风道人已经无影无踪,一时心情激动,也不再多想什么,朝着宁波城里奔去。
  小钟潜入跟随袁太守多年的书办王昕家里,将前后情形向王昕讲述了一遍,王昕十分感动,拿酒食招待小钟,告诉小钟说:“袁公解往京都,只听说判了斩刑,迄今生死不明。袁夫人流放到滇南鹿寨,一个月前已由官差押着上路了。这鹿寨在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楚,据差役说,是个荒凉不毛的山区。”
  王昕与衙中故旧凑集了一百两银子,连同几件衣物送给小钟。小钟告别王昕,匆匆上路,追赶袁夫人去了。
  4
  小钟一边赶路一边寻问,想在途中寻觅到袁夫人的踪迹。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知道袁夫人是沿哪条路走的呢?小钟一直追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看到袁夫人的踪影。
  过了赣州,山间多有瘴气,一旦染上瘴毒,那将不堪设想。小钟只好花十两银子买了一匹小骟马,带足了干粮和清水,一天也不下马,只管往前赶路。因山区荒辟,有时赶不上旅店,趴在马背上打个盹儿又继续前进。过了郴州,幸好有一群商人带路,才顺利到达滇州。按照当时的规矩,流放到此地的犯人,解差必须先到州衙交割手续,然后州衙登记造册,交地方监管。小钟到了滇州衙门寻问,得知袁夫人还没有来到,小钟便到滇州驿站做佣工。以便等待袁夫人。
  过了十几天,果然袁夫人到了,乘四名解差到酒店喝酒的机会,小钟上前拜见袁夫人。自从袁公落难那天起,大钟和小钟兄弟二人,逃得无影无踪,袁夫人窝了一肚子火气,耿耿于怀。小钟跪倒在袁夫人面前苦苦哭诉,将前后情形讲了一遍,袁夫人将信将疑。袁夫人被判流放时,因使了银子,获准带一女佣张妈伺候,这张妈心地善良,觉得小钟不远万里来到滇州,实属不易,就对夫人说:“流落天涯,能有一个熟人相伴也是三生有幸,待我验看一下他的身子,便可知真假。”
  张妈将小钟带进一间侧室,见刀伤硬痂刚掉不久,还留有两道白痕。张妈连连嗟叹,感动得流下眼泪,急忙禀报给夫人,夫人知道自己误解了小钟,后悔不迭,忙向小钟赔礼致歉。
  三人商量后,由袁夫人出面,送给解差四十两银子,说小钟是娘家派来服役的仆人,解差离开宁波时曾受过王昕、吴广凡等人的托请,今又得了银子,也不作梗,便允许小钟留在夫人身边服役。
  第二天—早,解差到滇州衙门办了交割手续,然后返回宁波,滇州衙门又派了两名差役将袁夫人等押解到滇南鹿寨,交地保管监管。
  这鹿寨在滇西南三百里,是个汉人与苗人杂居的地方,汉、苗之间你偷我抢,经常发生械斗,强盗歹徒多如牛毛。名义上袁夫人等必须在地保监督下行动,实际上地保根本不管不问,谅你也跑不出这重重叠叠的大山。
  给袁夫人安排的住处是山脚下的两间小屋,无院无墙,周围只有浓浓密密的树林,原来也是流放犯人居住的地力,袁夫人和张妈住在屋里,小钟便在树林中野宿。鹿寨靠近原始森林,夜间常有狼群出没,青叶毒蛇在灌木丛中浮游,往往致人于死地。袁夫人十分担心,劝小钟说:“你跟婢女没有什么两样,何妨都住在屋里呢?”
  小钟坚决不肯,执意在外面野宿,还打趣地说:“咱们的祖先有巢氏不是住在树上的吗?这叫遵守祖制呀!”他每夜点起篝火,燃起苘杆,好像居住在华灯四射的仙境,几个月来居然没发生任何危险。
  为了解除袁夫人的忧虑,小钟自己摔坯,自己伐树,经过两个月的苦战,建起了两间土坯房,一半作为灶房,一半作为自己的卧室,这就方便多了。
  看着当地人开山,小钟也学着开山;看着当地人凿石,小钟也学着凿石。叮叮当当,天明天黑,这样的活小钟从来没有干过,双手磨起了串串血泡,袁夫人和张妈心痛地劝他休息,他却不肯,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垒起了一个小院,院中还垫起了一块菜地,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一个家的样子。
  滇南属高山地带,空气稀薄,自从到了鹿寨,张妈就头晕目眩,常常干哕。为了不让袁夫人担心,张妈咬住牙不说什么,挣扎着做饭洗衣。一天,张妈到后山摘菜,不小心中了瘴毒,原本就病怏怏的身子哪经得毒气的折磨,倒下两天就咽了气。
  张妈死后,小钟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除了上山打柴、下涧担水,还要买米买菜烧水做饭,袁夫人是大家闺秀,在娘家养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习惯,连缝缝补补也由小钟去做,小钟既是男人又当女人。滇南人不吃圆子,没有水磨,袁夫人喜吃圆子,小钟便凿了个石臼,将糯米舂碎,过箩成面,做成圆子给袁夫人享用,剩下米渣掺入些野菜煮成糊糊,留给自己充饥。每到吃饭时,袁夫人总分一半圆子给小钟,小钟总是以不喜欢吃为借口,拒绝接受。小钟害怕袁夫人继续谦让,干脆先请夫人进食,待袁夫人吃过后自己再吃。
  “两个人吃饭,还要分两起,这又何必呢?”袁夫人不解地问。小钟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山路崎岖,上山下山,担担背背,一天下来已经够劳累的了;到了晚上,小钟拖着疲惫的身子先收拾袁夫人睡下,反锁了房门,再挪动一块碾盘样的大青石,将房门堵上,防备野物作祟。然后进入自己的小坯房,用捆山草当作枕头,草草躺下歇息。小钟伺候夫人像孝敬母亲,承言顺志,从来不发大声,生怕不合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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